阿草师父 上————沈念柒
沈念柒  发于:2010年06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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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老子不好这口……”石化半天之后,方阿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说道。而沈越只是笑了笑。

  方阿草仰面泪奔,这是个什么破孩子啊……

  “闹够了就办事,老子没空跟你穷蘑菇!”方阿草一把揪住试图趁乱开溜的魅说道。

  “哦呀呀……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啊,好歹我还是你的枕边人啊,你不能这样啊……”魅一边扭动一边叫道。

  方阿草额上青筋蹦了蹦。

  沈七推推沈越:“少爷,你……亲了先生。”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你不是看见了么!”沈越嘴角含笑,心情出奇的好,连带着那令人不愉快的感觉也冲淡了许多。

  “可先生说他不喜欢。”沈七适时泼冷水。

  沈越的青筋也蹦了蹦:“我长耳朵了。”

  “老爷说了,让你务必把先生请回去。”沈七继续履行一个忠仆的职责。

  沈越头疼的看着自己衷心的忠心过分的小厮:“那又怎样?”

  沈七抬头,两眼发亮:“少爷,革命尚未成功,少爷仍需努力!”

  扑哧,沈越终于破功。

  “嗷……别别别,我说还不行么,放手啊……”突然一阵凄凉的尖叫惊动了二人,抬眼望去,却不知什么时候月儿已经上了中天,周围那灰扑扑的一团团也都化成了人形,少了些许鬼气,反而多了些人味儿。地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俨然一副人间集市的热闹劲。就在一个貌似卖酒的摊子旁,方阿草两根手指头捏住了一根细细的金线,金线的另一头,隐没在那只魅的身体里,此刻他已经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这金线大概是他的真元抑或类似的要害,此刻被方阿草掐在了手中,真真是鱼肉一块儿了。

  “每次都要老子逼你你才说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阿草轻轻的松了手。

  金线缩回魅的体内,他抽泣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着眼泪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方阿草。

  方阿草接过那东西,原来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是几个潦草得不能再潦草的字了:

  “是时候了。”

  “这是什么意思?”方阿草拿着那纸片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也没明白这指的什么。

  地上的魅抽抽噎噎的嘟囔了两句,这才不情愿的说道:“老爷子说要你把这个交给苏家老不死的,他自然知道会怎么做。真的就这些了。”

  方阿草皱眉,这老东西,跟自己的儿子都打哑谜,罢了,看样子这魅也没说谎,那就到秦州走一趟吧。

  这样想着,他便回头找沈越和沈七准备回去,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把他的小心肝吓没了。

  “别!”方阿草一把冲过来,劈手夺过沈越手中的酒碗就往地上一掼,只听嘭的一下,腾起好大一阵烟雾,伴随着烟雾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看见了么,这是沥青!”方阿草气急败坏道,“老子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乱动吗?什么东西都敢喝,是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这一顿抢白来得凶猛,沈越被吼得有点发懵,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给沈越酒的鬼一见不妙,立即开溜,本来他是想趁着方阿草没注意到这边,好在这个美味的糕点身上分一杯羹的,哪知偷鸡不成蚀把米,就方阿草刚刚收拾那只魅的两下子,自己有十个魂魄也不够他玩儿的。只是,才走了一步,就被一股红光给缠住了。

  “惹了事就想走?”

  方阿草紧了紧手上的红光,那鬼发出一声尖叫。

  “把偷走的那一魄还回来!”方阿草说道。

  就在刚刚,沈越接过酒碗的时候,这只鬼已经悄悄的吸走了他一魄,可怜这个笨蛋孩子还傻兮兮的想喝酒,亏得自己费了老鼻子救回来的人,要再这里给挂了,他方阿草也早该去陪那只魅了。

  那鬼无奈,只得伸出手,指尖细细的萦绕着点蓝光,正是刚刚偷走的那一魄。方阿草接过来,收入掌中,接着松开那红光道:“你走吧!”

  “先生!”沈七忍不住出声道:“就这样放他走了,你不收他么?”

  方阿草回头把眼一横,只一眼,沈七后脖子的寒毛都起来了,这位……太厉害了,不发火的时候嬉皮笑脸,一发火起来,还真是……

  “老子是有职业操守的专业人员,你当是半吊子江湖术士呢!”

  “呵呵……是是是……”沈七干巴巴的应承着。

  方阿草的目光越过沈越转回前面,丢下句硬邦邦的走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沈七看看沈越,苦着脸道:“惨了,先生生气了……”

  沈越只是笑笑,就快步跟了上去。

  回去的这一路异常安全,也许是方阿草刚刚露的那两手镇住了蠢蠢欲动打沈越主意的鬼魅,凡是迎面撞上的,竟然全都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这样疾行了一炷香的时间,眼看着就要出小树林了,突然斜刺里一个黑影直扑方阿草,惊得沈七一声尖叫,抓住沈越就往自己怀中摁,沈越猝不及防,被一把抓翻在地,脊背撞在地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差点没疼晕过去。

  混乱过后,沈越恼怒的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方阿草好整以暇的看着狼狈的主仆,怀中抱着一只毛茸茸的……猴子?

  “先生,这……”

  “瞧这点出息,啧啧……这是方阿花,我儿子!”方阿草翻了个白眼道。

  “儿子?”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沈七惊讶的看着那只猴子,后者给他来了个张牙舞爪的笑容。

  “少见多怪,阿花,我们走!”方阿草不屑道,转身就走。那只猴子蹲在方阿草的肩头,冲着身后石化的两人继续张牙舞爪式微笑。

  出了树林,离寒州城也就不远了,方阿草抬头看了看天,东方已经微微发白,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他在心中盘算了下,如果走得慢一点,应该恰好能赶上南城门口的红油小猪耳朵出摊儿,上次为了救沈越而没吃上,后来让沈七去买的又不够新鲜,今天这次,说什么也要吃到。

  只这么想着,刚刚因沈越而起的那点郁闷之气就烟消云散了,方阿草不由自主的哼起了小调,肩上的方阿花随着他的调子也开始扭动身体打节拍,一人一猴,甚是可乐。

  沈越看着方阿草的背影,嘴角慢慢上扬,他低声对磕磕绊绊跟在身后的沈七道:

  “沈七,老爷是说让我请先生回去,还是只要先生跟我在一起就好?”

  “哈?”正专心致志看路的沈七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也不能怪他,方阿草不让备车,那少爷出门的茶水啊食盒啊什么的,都放在了他怀中,好大的一包,抱在胸前几乎都看不到路了。

  “那个,老爷……老爷的意思是让你请回去。”

  “是么?”沈越看着沈七,眨眨眼,“你再好好想想……”

  “是啊……啊哈?噢噢噢……不是不是。”沈七看着自家主子眼里的光芒,突然反应过来,急忙改口。

  “很好,既是这样,那就好办了。”沈越回头看看方阿草欢乐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嗓子:

  “先生!”

  方阿草心情甚好的回头:“有事?”

  沈越紧走几步凑到跟前,露齿一笑:“我要拜你为师!”

  方阿草记得那天凌晨,东方微微发白,周围还处在一片淡蓝色的轻纱中,只是风有点大,他什么都没听见。

  沈越看着面无表情直接转身就走的方阿草,心情很好的加了一句:“不用着急,先生,我给你考虑时间!”

  那淡青色的背影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有肩膀上那只黄毛猴子,龇着牙笑得一脸灿烂。

  “少爷,您这是要……”沈七气喘吁吁的追上来问道。

  “放长线,钓大鱼。走,少爷请你吃早膳!”沈越哈哈一笑,随手勾住摇摇欲坠的沈七说道。

  盛夏的清晨,太阳来得很猛,一行人赶到城门口的时候,空气中已经有了燥热的感觉,方阿草两眼发光直扑城墙根儿下的小吃摊,肩膀上的方阿花兴奋得吱吱乱叫。

  “大娘,来一大碟红油小猪耳朵,记得,多放辣椒!”方阿草高声说道,完全把身后跟着的两人无视了。

  “少爷,这……”沈七看看大喇喇坐下的方阿草有些不满。虽然说高人是救了自家少爷,可是也不能这么横啊!

  “大娘,给这位再来一碟花生米!”沈越扭头对老板娘说道,接着就坐在了方阿草对面。

  方阿草举着筷子口水流了满嘴,眼珠子骨碌骨碌乱转可就是不看对面的人。

  沈越笑了:“师父,请喝茶!”一杯热茶递到方阿草手边。

  方阿草默默收回桌面上的手,继续对老板娘做望眼欲穿样,心底不断的麻痹自己,对面的是空气是空气。

  沈越见他这样,也不恼,恰好花生米上来了,便拿着一碟花生米转身去逗蹲在一旁的方阿花。

  方阿花是什么东西,方阿草的宠物兼召唤兽是也,像方阿草这种有一顿没一顿的家伙,怎么会顾得上照顾方阿花,看他能把阿花丢在树林子至少一天两夜就明白阿花的物质生活有多么困难。此刻香喷喷的花生米往面前一放,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小猴子眉花眼笑的伸出小爪子从沈越的掌心拈花生米吃,一边吃一边往沈越身边蹭,不多会儿,半碟子花生米没了,阿花也挂在了沈越的脖子上。

  一开始方阿草还在继续他的无视政策,可是当身边唯一的同盟军也被收买了的时候,他坐不住了。

  “阿花,给老子滚回来!”

  “吱吱……吱吱……”阿花只是眨了眨纯真无辜的大眼睛,毫无意义的叫了两声,顺便把两粒花生米一起塞进了嘴里。

  方阿草气结,扭过头索性不去理这只吃里爬外(?)忘恩负义的猴子。

  “师父……”

  “谁是你师父,小子你脑子清楚点!”沈越的话被方阿草粗暴的打断。

  “哦,先生,你听我说,我这不是一时冲动闹着玩儿,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我的体质先生也晓得,怕是离了先生,片刻不到就会再次一病不起,本来家父的意思是请先生来我家常住,可我看先生也是有自己事情的人,不可能跟着我回沈家,所以才不得已想出个这么折中的法子,我先跟着先生,拜先生为师,一则好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二则,也可以跟先生学学这驱鬼之术,以便将来我可以自己驱鬼而不必一直跟着先生,如此这样,先生以为如何?”

  方阿草斜着眼睛听沈越把这长篇大论说完,冷笑了一声:

  “老子以为是放狗屁!你跟你那暴发户老爹都算计老子,想让老子给你当终身保镖?想得美!休得啰嗦,呆会儿大不了再给你一只锦囊,跟你说白了吧,驱鬼这东西,靠的就是老子这一身血,别的都是扯淡,想学?你能换上方家的血么?”

  沈越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愣了一下,但只是一下,就又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样我就更不能离开先生了,锦囊是死的,万一要是丢了或者时间长了你的血没用了,我不是还得死,不行不行,我怕死怕得紧,还是拜先生为师牢靠些,就是学不到驱鬼之术,学学其他的能让我看见那些东西也好啊!”

  方阿草开始头疼,早知道这是个甩不掉的牛皮糖,却没想到如此难缠,相比之下,他还是比较喜欢两年前的那个裹在锦缎里的别扭少年,眼前这个,简直就是个棉花包,一拳出去都不带反应的。

  沈越一边耐心的看着方阿草抓狂,一边继续贿赂阿花,只把个小猴子喂的美上了天,吱吱乱叫乐不可支。

  “阿花闭嘴!”方阿草烦躁的一拍桌子,怒道。

  小猴子一愣,随即委屈的眨巴眨巴眼,一头扎进沈越的怀中再也不探头了。

  方阿草气得差点用筷子戳死这只小畜生。

  “先生,其实收我为徒没有那么麻烦的,真的,相反,我还能保证你顿顿能吃到红油小猪耳朵,喝到梅子酒,我知道你可能马上要去秦州,正好家父有把沈家家业向西北方发展的趋势,这样一来,我们顺路,我可以孝敬给你最舒适的马车和客栈,而且,你看看阿花也需要好好照顾了。”沈越一边和声细气的说道,一边悠然的一伸手,身后的沈七立马递上一直用棉被包着保温的茶壶。

  方阿草看着他那个悠然品茶的娴雅样子,心里的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的确,沈越说的这些条件都很让人心动,尤其是那个顿顿都有小猪耳朵的说法。要知道,自从方家老爹去地府报道之后,方阿草一直过着飘零的生活,有生意了上门去洒点血,换点银子花花,没生意了就饱一顿饥一顿,至于方家老爹留下来的唯一财产——方阿花,也是采取的放养的措施,搞得好好一只小猴子,跟没见过市面的小饿狗一样有奶便是娘。

  眼下巨大的物质诱惑张着希望的小翅膀普拉普拉的朝着方阿草飞来,于是,很不幸,方阿草被糖衣炮弹打败了。

  “喂!我方家收徒可是很严格的!”方阿草突然坐直身体,抬着下巴冲着沈越不可一世的说道。

  “条件如何?先生请讲!”沈越笑了。

  “第一。”方阿草伸出一个手指头,“凡事师为尊,我说向东,你不能向西!”

  “这个自然。”

  “第二,你的体质你清楚,你得保证不给老子乱惹事!”

  “师父放心,我躲还来不及。”

  “第三。”方阿草指指在沈越怀中别扭的方阿花,“你得叫它大师兄!”

  “什么?”跳起来的是沈七,“你说管这只猴子叫大师兄?”

  方阿草一横眼:“那当然,阿花可是我儿子,入门比你们少爷不知道早多少年,喊不喊,不喊拉倒!”

  沈越抬手制止还想跳脚的沈七,微笑:“理所应当。”说着,便恭恭敬敬的从老板娘手中接过一大碟红油小猪耳朵,放在方阿草面前,接着把挂在脖子上的阿花扯了下来塞到方阿草身边,这才不慌不忙的后退半步。

  于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沈越,对着正就着一碟子凉拌小猪耳朵抿着梅子酒的方阿草噗通跪倒,脆生生的叫了一声“阿草师父”。接着又扭头对一旁低头挠痒痒的方阿花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方阿草嚼着最新出锅的小猪耳朵,抿着上好的梅子酒笑得舒畅,谁让老子不痛快一次,老子要膈应他十次!

  第五章

  风月观,唐僧与悟空齐飞……

  寒州背依山面靠水,是个难得的修养圣地,自从方阿草成了沈家的二太爷,这日子是日渐逍遥,沈越一道命令下来,整个沈家分庄,乃至整个寒州城,都把方阿草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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