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眯了眯眼睛:“你失血过多,这个是补血的,小猪耳朵,没有了。”
方阿草看着沈越狐狸一样的表情,脑中突然闪过一些片段,瞬间就变了脸:“哈!你还来真的?老子不干,你不供应,老子还不能自己去吃么?”说着就要下床,揭开身上的被单,方阿草愣了一下:
“老子没告诉过别人老子喜欢裸睡,谁干的?”原来,沈越自回来之后,并未帮他穿上衣服,是以现在的方阿草,就是光溜溜白斩鸡一只。
沈越低头清咳了一声,拨弄着碗里的粥,道:“师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没有一个铜板了。”
方阿草伸手够衣服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炸毛,一把扑过来就去掐沈越的脖子:“你个小兔崽子还好意思说,居然敢用老子的银子住店,你还老子的银子!”
沈越急忙躲闪,一手端着碗一手握住方阿草飞速袭击过来的爪子,无限委屈道:“师父,你是我师父,当时我们遭遇抢劫,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只有借你的使使了……”
方阿草顿了一下,想了想,当时的确是这么回事,但转念一想又炸毛了:
“快还钱,还老子的三钱银子!”
沈越索性放下碗,两只手牢牢的将方阿草压在床柱上:“师父,我的好师父,你听我说,你那天早上进城时吃的小猪耳朵和阿花吃的花生米,不多不少,恰好三钱银子,所以,师父,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
方阿草愣住了,磨牙道:“小兔崽子,老子是你师父,你不孝!”
“正因为要孝顺师父,所以才不能老让你吃那没用的东西,师父为了弟子洒了那么多血,怎么着也得补回来不是?”沈越低声说道,声音中掩饰不住愉快的心情。
此刻两人正以暧昧的姿势靠在床柱上,方阿草香肩半露,发丝散乱,加上因生气而变红的脸,怎么看怎么一副销魂的样子。沈越眼神一暗,却随即放开了方阿草:
“所以,师父,你还是乖乖吃了这粥吧,吃完,我带你去店里转转!”
方阿草被沈越刚刚那瞬间变换的眼神给惊了一下,心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没抓住,因此有了片刻的迟钝,就这么一闪神,一勺猪肝粥就塞进了嘴里,迷迷瞪瞪一口咽下去了才发现不对:
“你给老子吃什么?呸呸呸……”方阿草跳脚,身上仅剩的床单潸然滑下,露出白皙结实的腰腹。
沈越隐忍般的闭了闭眼,伸手取过旁边的白色亵衣递了过去:“师父,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吧!”
“呸,老子偏不穿,光着凉快!怎么?嫉妒老子身材比你好?肌肉比你结实了?哼!”
沈越看着别扭的方阿草,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眼看着沈越没了词,方阿草得意无比,盘腿大喇喇的坐在床上,下巴抬得老高:
“你刚才说什么?去哪儿?”
“店里。”
“店里?你家店?”
沈越点头。
“不去。”方阿草梗脖子,“你家店有什么好玩儿的,有美少年么?有小猪耳朵么?都没有吧,不去!”
“可是,师父,我得去看帐。”沈越强调道。
“你去你的,关老子什么事。”
“师父,锦囊丢了。”沈越看着方阿草的眼睛说道。
“丢了就丢了呗。”方阿草大大咧咧的说道,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了:“你说丢了?那老子不是还要出血一次,你你你……老子不干!”
“不用师父出血,师父已经失了很多血了,大夫说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所以……就劳烦师父跟在弟子身边,片刻都不要离去,想来以师父的威望,那些东西,还不至于蠢蠢欲动。”沈越实在受不了了,抬手将亵衣披在了方阿草身上。
方阿草瞪着眼睛愣了一下,突然跳起来一把扯掉身上的亵衣怒骂:“老子还真成你专职保镖了!你给老子开多少工钱?告诉你,老子不伺候了!”说着便要下地,不料胳膊被人一拽,转眼就跌进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
“师父啊……你不能丢下弟子不管啊,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可是职业道德问题啊,我早说了锦囊是靠不住的,才几天就出事了,还累得师父放血相救,沈越实在愧疚啊,可是师父啊,你要救救弟子啊……”沈越突然一把将方阿草撸到怀中,抱着他的脖子就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的摩挲着某人光溜溜的后背。
方阿草头疼,沈越热乎乎的呼吸就喷在他脖子上,脑中不知怎的突然就出现了白天他光溜溜躺在祭台上的样子,心中一阵躁动。
“师父啊,你看弟子真的离不开你啊,我连被子都抱来了,以后我就跟师父同吃同住寸步不离了……”沈越还在假嚎,方阿草扭头一看,果不然,床尾已经多了一床被子,房间里也多了一套个人用具,顿时额上的青筋就起来了。
“沈越!你不要得寸进尺!”
“嗷……”却听得一声咆哮伴着一声惨叫过后,沈越捂着鼻子差点没哭出来,方阿草揉着肩膀龇牙咧嘴,原来方阿草一时激动,就要站起来,恰好沈越正低头准备将假惺惺挤出来的几滴泪水蹭到方阿草的脖子上,这么两厢一动,于是,事故发生了。
沈越捂着鼻子,方阿草捂着肩膀,二人就这么开始了大眼瞪小眼的体力活儿。
沈家商号的掌柜们今天很郁闷,相当郁闷,郁闷的根源来自于大堂里坐着的那两只。左边那只板着脸吩咐事情,一句一句话问得一众掌柜额上冷汗直冒,而另一位,则大喇喇的瘫在椅子上,一杯上好的碧螺春硬是喝得滋溜作响,那声音就是像在给沈越的训话配乐一样。
“这个月先这样,往北边的那批货,王掌柜你要注意,切不可……”
“滋溜……”
“切不可掉以轻心,要安排妥当的……”
“滋溜……”
“安排妥当的人去……”
“滋溜……”
“啪!”一本账本重重的咋在了地上。椅子上的方阿草翻了个白眼,调整了个姿势,对着墙角的伙计勾勾手指:
“你,添水!”说着还敲了敲茶杯盖子。
小伙计偷眼瞄了一眼沈越,见后者依旧面无表情,这才贴着墙根溜过来,伸长胳膊隔着桌子去够茶杯,眼看着马上要够到杯沿了,却只听嘎达一声,一只白皙的手摁住了小伙计的手,接着是方阿草低沉的声音:
“老子是老虎么?会吃了你么?”
小伙计冷汗,盯着那只手,手腕上衣袖下若隐若现的暗红色伤痕衬得那手腕越发的白皙,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
“二……二太爷……小人没……没有……”
方阿草眯眼,凑近小伙计的脸:“二太爷?这是叫我么?”
小伙计一惊,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将私底下给方阿草起的外号叫了出来,顿时扭曲了脸:“不……不……”
方阿草盯着小伙计扭曲的脸笑得阴险:“乖,告诉我,大太爷是谁?”
“先……先生……小人……小人错了……你饶了小人吧……”说道最后,已经带上了哭音。
方阿草龇牙:“没关系,你只要告诉我谁是大太爷,还有,去给老子弄一壶梅子酒,再来二两小猪耳朵,老子就饶了你!”
伙计一听,抽搐得更甚了,原来就在二人在房中那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方阿草还是非常不情愿的被沈越拖到了店了,本来方阿草是打算趁着沈越不注意他的时候从店掌柜里抠点银子出去过过嘴瘾,却不想沈越却将店铺上下叮嘱了个遍,谁要是给方阿草一个铜板,一滴酒,就等着卷铺盖卷儿回家吧!是以此刻方阿草坐在这里灌了七八杯茶后,越发觉得嘴里寡淡得厉害,这才不得不对着这小伙计下手。
正僵持着,却见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惊吓过度的小伙计拉开了:
“师父,你吓着这孩子了!”沈越淡淡说道,顺手将小伙计塞给身后的店掌柜。
方阿草看着沈越,仰着头哼了一声,径自越过他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撑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沈越只是微微笑了笑,便又去处理事情去了。
只是当他从后堂再次出来的时候,看见眼前的情景,也忍不住额上青筋直跳。
“我说这位老爷,你印堂发暗,脸色也不好,怕是最近宅子里最近不安宁吧!不如让贫道为你做做法,驱驱邪?”
方阿草歪在椅子上,扯住了来谈生意的城东成衣铺子的王老板正在海吹。
只见王老板摸了摸脸,想了想,立即两眼发光的坐下了:“道长,不用驱邪,你会点金之术么?”
“哈?”方阿草瞪眼,“点金之术?”
“是啊是啊,就是那块石头做做法就能变成金光灿灿的金子!”
方阿草张着嘴,半晌才哈哈道:“你说这个啊,我……当然会!”说着,凑近王老板的耳朵正要说什么,却突然被横空插进来的一杯茶给挡开了:
“师父,王老板,喝茶!”沈越端着两杯茶笑眯眯的站在旁边。
“你……死小子,没看见为师正在跟王老板谈事情吗?”方阿草摆出一副师父的架子说道。
“哦,可是,师父,若是你会点金之术的话,为什么还要向王老板收取报酬呢?”沈越不动声色的说道。
王老板看看沈越,又看看脸色难看的方阿草,终于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
“王老板,那批布料,不好意思,前几天下雨,一不小心全淋湿了,没法用了,所以……”沈越突然转头对着王老板说道。
“别介啊!”王老板一听这话,立马顾不上方阿草了,“沈公子,我们可是说好了这批布你要留给我的,我那边订单都接了一堆,就等着你来货我就开工呢!如今……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沈越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在下也没有办法。”
王老板脑门上的汗出来了,他的成衣坊和沈家的布店本来就是合作伙伴,因为太信任,所以连个文书都不曾有,如今布料出事了,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如今之计,还请王老板去别的店看看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沈越继续彬彬有礼。
王老板张了张嘴,看着沈越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末了只好悻悻的出去了。
这前脚刚出门,身后的布店掌柜就不确定的问道:“少爷,我们的布不是好好的放在仓库么,为什么要骗他?”
沈越看着王老板的背影笑得高深莫测:“你指望一个整天想着点金之术的人做你的长期合作伙伴么?”
掌柜一脸崇拜的看着沈越,恨不得顶礼膜拜。
沈越处理完这些,才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一回头,却发现方阿草刚刚坐的地方,已经空了,当下脸色一变,劈头就问,这时看门的小伙计结结巴巴的回答:
“少爷……小……小人看见先生……先生从后门出去了……”
沈越皱眉,立即追了出去,果然拐过两个弯,便看见方阿草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口中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那摇摇晃晃的背影,沈越不禁莞尔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师父,你去哪?”
方阿草回头,见是沈越,立即一蹦三丈高:“你闪开,老子不干了,从今天起,你被逐出师门了,自此以后跟老子没半点干系!”
“师父,可是逐出师门是要理由的,请问弟子到底哪里做错了?”
“哪里错了?哪里都错了!老子就是看你不顺眼,让开!老子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在你家耗这么多天!”方阿草粗暴的说道,接着就推开沈越想走。
“师父!”沈越徒劳的喊道,“师父,你是要去秦州么?我要跟你一起!”
“滚!”方阿草头也不回的丢下一个字转眼就融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沈越看着人群,嘴角却翘了起来。
“阿花,你看,他不要我们了,我们要不要追上去呢?”沈越回头对着蹲在路边小吃摊子上啃桃子啃得不亦乐乎的方阿花说道。
第八章
吃货的第一烦恼是没吃的,第二烦恼是有吃的,代价却是要被人吃……
顺着寒州城边的凉水河向西北方向,就是官道,八月的天,骄阳似火,地面白花花的一片耀人眼,就是再急的赶路人也不会在这个时辰赶路,可是此刻,路上却并不安宁。
一人晃晃悠悠的走着,似乎是太热,他解开了外衫的扣子,用两片衣襟像两个翅膀一样呼扇着,试图让自己凉快一点。而身后不远处,不紧不慢的跟着一辆豪华马车,车后面似乎放着冰块,一路滴滴答答的滴着水。
“少爷,咱们真的要这个时间赶路么?”沈七举着一把大蒲扇扇得呼呼呼,只不过不是扇自己,没有了车后面的小丫鬟伺候,打扇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只有落在了这苦命的小厮身上。
沈越坐在车前,拎着鞭子不紧不慢的赶车,闻言眯了眯眼:“你要让师父停下来,咱们就休息。”
沈七一听瘪了嘴,苦了脸,幽怨的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那个背影,咬紧小牙根,把个蒲扇舞得如同关公的大刀,脑中早已想象着这大刀地下,是方阿草那张欠扁的脸。
听到动静,沈越回头看了看抽风的沈七,笑得灿烂,顺手摸了两颗桃子,一颗丢给蹲在冰块边打瞌睡的方阿花,另一颗塞进嘴里,身子随意的靠在了车壁上。
一颗桃子吃完,沈越丢掉桃核,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一甩鞭子,马车立即得得得冲了出去,沈七没留神,一个趔趄歪倒在方阿花身上,撞掉了阿花没吃完的半颗桃子,还压着了它的尾巴,方阿花惨叫一声伸爪子就挠了沈七一把,于是又是一声惨叫,一人一猴居然就这么干上了。
马车奔到方阿草身前,沈越一勒绳子,马车紧急停下,车里的一人一猴又是一阵惨叫,不过剩下的两人显然都没空理他们。
“师父,天热,上车吧!”沈越探出身子说道。
方阿草头也不回,径自将个衣襟扇成了老鹰翅膀,带得路边灰尘一阵乱飞。
“师父……”沈越极有耐心的保持着和方阿草平行的速度一声一声的呼喊着,大有方阿草不理他就喊道天荒地老的架势。
方阿草还是不答腔,其实心中早已泪奔成河,以往像这样的天气,他就是死也不会赶路的,可是无奈沈越追得紧,跟个甩不掉的狗尾巴一样,怎么也不肯离开,但只要他一停下来,沈越就端了酸梅冰碗来诱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