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下(穿越)————安迪
安迪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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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强烈的身体反应,当然源于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哭着求饶......以谢峻的体力,把身下男子干成那样,实在不意外。

  家凯深知,谢峻对欲望从不亟切。

  明知这次的事,源于家凯自己求欢太急,害谢峻无心虐了半场,事后着急补救,才去寻仙酒。可心里再明白也没用,亲耳听到显然是跟狄奥尼索斯在床上才会有的对话,心口还是梗得直疼。

  狄奥尼索斯的低笑有如天籁,依旧质如金玉:“周家凯那凡人,到底有什么好?死活不让我上你,却肯由他......是不是他做得太糟糕,让你讨厌被男人进入?不妨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体验,我绝对能让你得到完美高潮。”

  没有开口回答,谢峻只冷哼了一声。

  声音中,隐隐然有怒意。

  也许不敢真得罪谢峻,狄奥尼索斯赶快换话题:“啊,对了,你表面冷峻,却不太在乎欲望,应该是更注重感情交流的那种男人。那,起码你执勤地月的这一千年,我可以陪你优游世间。”

  收敛了怒气,谢峻恢复淡淡的语气:“多承兄台援手。”

  虽清淡,骨子里却冷漠而硬挺,显然谢峻想表达的是“我怎么想怎么做都是我自己的事,请您不必议论”。

  听到这里,家凯突然觉得异常惶恐:人类的生命如朝露,脆弱而短暂。谢峻是永生的--如果周家凯死了,独自遨游宇宙洪荒,他,会不会寂寞?

  周家凯看人的敏锐始终不堕,早就清楚,谢峻成长的年代古早,但中国文化传统的神髓始终绵延,那种看重“天下苍生”的男人,会把压在身下的任何人视为需荫庇的妇孺。如果答应谢峻求婚,未必会琴瑟和谐,反而可能引起感情变质,两个人十几年来小心翼翼维持平衡彼此调适的相处,万一沦为“永恒夫唱妇随”的浪漫派恐怖图卷,怎么收场?

  可......为怕将来的不确定性,拒绝谢峻的求婚,是否为自己可能过得好不好考虑得太多了些,对谢峻关切得太少?

  家凯不禁痛得差点站不住。

  走神片刻,自然漏了好几句对话。

  是狄奥尼索斯的笑声高了些,才重新吸引家凯的注意力:“......为什么只能钟情于一个人?所谓忠贞人伦,只是方便繁衍时辨别自己的血统,以及抚育良种后代,而编出来的滔天谎话。人们喝着葡萄酒欢唱,祭祀我狄奥尼索斯,为我狂欢沉醉,是因为他们受不了虚伪的说教人生,他们的灵魂需要纵情,需要男男女女滥交......这才是生命的真正本源冲动。”

  似乎不敢硬顶,他已经换了话题。

  谢峻已恢复平时的优雅果毅:“谢某之后要做的事,与钟情无涉。”

  声调还算温和从容,但语意凛然。

  很明显,这是两个人话不投机,故意转而说别的,权当告辞--谢峻贵族教养天成,不让刚相助过的狄奥尼索斯难堪,才没有明着驱逐。

  还没猜到谢峻想做什么,但听见他对酒神颇不客气,家凯很没出息地暗爽。

  狄奥尼索斯纵声长笑:“我很佩服你的气势,也很有乐趣旁观你的努力......但,你真的就用这种方式向小情人告别?周家凯可能会伤心的。”

  听到这句话,家凯恍然,这两个人不用意志波交流,故意开口说话,正是想自己听见。

  被这么赤|裸裸提示,谢峻毫不掩饰地叹息:“览物起悲绪,顾已识忧端......周家凯光风霁月,谢某反惭愧无地。再腆颜看他焦虑,岂是丈夫行径?”

  被这场“意料之中的意外”痴痴僵在当地的周家凯突然想明白,这段故意被听见的对话,是谢峻不想当面告别,却这样明白告知,为了做某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旦明了谢峻的真正用意,所有的权衡、醋意,全不翼而飞。

  心心念念想的,只有一个念头:他会去哪里?

  一天?

  一个月?

  或者......凡人的一生,也只是瞬息吧?

  家凯习惯了谢峻喜欢用吟诗来代替某些话,自然会去通读晋诗。所以对刚才他随口念的那两句诗有印象,记得后面的句子,是“朽貌改鲜色,悴容变柔颜”。

  不由悲从中来。

  五三 神助

  总算开完了今天最后一个会议。

  转眼五月下旬了,早开的栀子花过份浓烈的苦香,弥漫天地间。墙角石缝有厚厚的苔藓,浓绿间零星点缀着丝丝暗红。

  天空总阴沉沉的天空,加上梅雨季惯有的闷热潮湿,简直透不过气来。

  周家凯早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但还是强撑着,维持鼓励士气的微笑,目送神情沉重的团队离开。

  等都走远了,确定没人可以看清自己,脸上的皮肤肌肉不由自主就挂了下来。按住始终闷闷胀痛着的胸口,家凯叹口气,梦游般缓缓走回休息室。

  刚踏进房间门,顿时闻到散发日光清香的纺织品气味。

  家凯揉揉太阳穴--这肯定是美惠定期来送换洗衣服。

  充满关切的温柔声音响起:“这么晚才回来,辛苦了......吃晚饭了吗?”

  看一眼流露憔悴的妻子,家凯无声透一口气,随手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点头答:“跟大家一起吃的盒饭。”

  电视新闻中,女播报员正凝重地滔滔不绝:“......SARS带来的危机还在延续。从上个月和平医院第一次集体感染事件后,疫情野火般地向全岛蔓延,每天感染的患者上升为两位数。到5月16日,连续多日以两位数字增长,医护人员感染率高达32%,且90%以上的新增病例都是在医院被感染。一片不满和指责声中,台湾卫生部门负责人换马,除了民众为公共安全担忧外,岛内政治局势也被牵连,变得空前空前严峻。到20日,高雄医学院附属医院又传出35个通报病例......第三波疫情高峰来了,不只府院高层束手无策,各地政府也都被动防御,无所作为......”

  忧心地看着丈夫,美惠试图柔声安慰:“你都连续快40天没有回家,市民都知道你的努力,大家会体谅......”

  家凯捂住脸,疲惫地:“民意调查数字的支持率又有什么意义?看见新闻里的病人吗?割开喉管上呼吸机,眼神绝望......市民谅解有什么用?除了隔离、管控,我愧对他们的期望,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人命!”

  周家凯做事向来绵里藏针,面对黑道的十余年来的暗杀枪口依然强硬,以个人魅力挺身做中流砥柱、试图挽救公众对政府信心的痴心市长,受到什么打击,从来都温和微笑着,带领团队冷静面对,从中谋求胜机。

  他的崩溃,是因为这场抗击瘟疫的战役中,人类的力量太卑微。

  怎么努力都冲不出方向的死局。

  任何人心目中,周家凯都充满信心和勇气,能带领市民战胜天灾与人祸。

  美惠是第一次看见丈夫濒临崩溃。

  身为独立从事法律工作的女性,美惠并不是普通弱女子。可面对丈夫嘶哑的声音,竟说不出一句话来--也许温柔的拥抱环帮助他缓解压力,但,自携谢峻出席家宴的那个除夕之后,家凯就非常刻意避免两个人肌肤接触。

  她当然不知道,周家凯的伤感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谢峻杳无讯息。

  对永生的神祗来说,离别区区月余,只能算弹指瞬间。可疫情当中,每天看到绝望的眼睛,令家凯格外惊惧人类生命的脆弱--他还欠一个对谢峻的承诺,绝不敢再延宕。

  沉默良久,美惠也只好柔声劝慰:“尽人事,听天命。”

  从纷繁的思绪中惊起,家凯自失地一笑:“说过多少次了,我会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你就不用奔波操劳了。”

  美惠垂首答:“就算是你身边的秘书,甚至一个普通T市的市民,也会愿意做这些事。”

  歉意地抬头打量她,家凯眉头越拧越紧,还是开口了:“这段时间一直忙,我们连说句话的空都没有。”

  警觉地看着家凯,美惠眼底慢慢泛起一丝泪光。

  见到她惊慌的样子,回想这半生艰困中相伴的岁月,家凯也有些灰心了,但还是坚持着:“我们还是离婚吧。”

  公众政治人物离婚,将负荷绝大的压力。正因明了这一点,美惠才抱着万一的希望,谨守妻子的本分,试图和家凯好好相守。

  但,他终于不肯再忍耐名义的婚姻?或者......周家凯决定放弃如日中天的政治生涯,要跟喜欢的男人厮守?

  身体剧烈一颤,美惠什么都不敢问,只嗫嚅着:“我明白--”

  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

  家凯强忍住心情波动,咬牙低头道歉:“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考虑种种因素,跟你讨论假结婚的条件。现在纠正错误,代价已经太大。对不起。”

  相对婚变必然惹来的新闻效应,维持一段表面恩爱的婚姻,当然对家凯的职业生涯大大有益。

  面对流着泪试图挽回婚姻名义的妻子,家凯在痛苦中早想通了所有关联,虽心生恻然,却没有动摇,只柔声安慰:“我肯定会去看望孩子的。你想想,除了一个名分,我们之间,跟以前肯定几乎差不多。”

  美惠哽咽着低声问:“为什么......是现在?”

  家凯的语气相当平静:“人人都说我铁腕反黑起家,是政治明星,但你了解,我向来没有权力欲,从政的心态其实更像打工......做好本分而已。”

  深深叹口气,家凯语气逐渐变得严毅:“这场瘟疫,充分暴露出我们社会的软肋--过去的公共权威体系,已经在民主选举和政党轮替中耗损殆尽,我们骄傲的经济发展和专业效率都快要成为过去,当局权威、文官伦理与领导威信更严重下滑。我虽然痛恨政客滥权,却也该做点什么,来提振颓风了。”

  美惠困惑地抬眼看着他:既然想有所作为,为什么偏离婚来给自己添乱?

  了解她的疑问,家凯傲然扬眉:“本来我早想好,这次任期结束就退出,跟谢峻结婚去。但最近改变主意,决定参加国党主席竞选,为将来参选总统奠基。但从今天起,周家凯不会再像从前,事事瞻前顾后......连离婚这点主都不敢做,一味怕所谓的舆论压力,我还算什么男人?还想做什么大事?”

  家凯这一刻的光彩焕发,令美惠更泪如泉涌。

  正哭得声噎气短,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夫人何故忧心?”

  美惠并不知道谢峻曾不告而别,猝然听见他声音,也只是怕狼狈,手忙脚乱擦眼泪,抽泣着答应:“我没事......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只发呆一刹那,确认是谁在说话之后,家凯什么都顾不得了,笔直对着谢峻冲过去,一把死死搂住他,唇已经凑上去激烈舌吻。

  谢峻身体轻颤一下,但并不推拒,静静承受着家凯别离的悲哀,和重逢的喜悦。

  过分剧烈的深吻,双方都有些透不过气。

  久旷的家凯身体明显起了变化。

  家凯轻喘着松开唇舌,生怕怀中人又消失一个月或者一年,紧紧抱住他,认真地:“谢峻,我们结婚吧。”

  望着语气热烈、眼神悲哀的周家凯,谢峻不禁良久说不出话来。

  可眼角瞥到试图悄悄离去的美惠,没法假装视而不见,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你就是为这个。要跟夫人离婚?”

  这句问话提醒了家凯,退开半步,歉意地转头看着美惠。

  但没有任何改变心意的动摇。

  谢峻并没有叫住已经向外走的美惠,只向她背影拱手,从容道:“夫人含辛茹苦半生,想来周市长不会再苦苦相逼、连名分也褫夺。”

  谢峻居然这样表态,家凯倒不意外,只是苦笑:“你先回去吧,我们再谈。”

  房间里终于回到两个人。

  在越来越严重的疫情冲击中,家凯苦等了一个月,更濒临绝望这数十天,终于重新拥抱,家凯一秒都没有犹豫,转身死死抱住谢峻,就像要把自己融进那挺拔的身体里。

  皮肤挨挨擦擦,温度自然直线上升,情 欲的意味鲜明起来。

  舔着敏感的耳垂,再轻轻吹口气。果然谢峻最禁不起这种温柔的逗弄,身体顿时紧绷了些,甚至有细微颤抖。

  谢峻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放松了身体,垂下眼帘,任家凯放肆。

  再精虫上脑,天性使然,周家凯还是没法忽略谢峻的不投入。

  非常不情愿地拉开了一点距离,苦忍住呼啸的血液激荡,家凯深呼吸,试图冷静地问:“你在想什么?......不用顾忌我着急,只要你在这里,已经......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欢喜。”

  颠三倒四的话语背后,有毫不掩饰的庆幸与狂喜,更有小心翼翼的紧张--再强韧的内心,也会因一次又一次的别离变得忧心忡忡?

  谢峻闭了闭眼,淡然开口:“方才只是想说,从此不用担心SARS了。”

  僵直数秒,家凯才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眼神突然开始发亮:“我好像是听见你说......天,我有没有听错?”

  谢峻依旧淡淡地:“病毒都已被灭活。自今天始,定不再有新增病例。”

  似乎只是瞬间,泪水已经流得一塌糊涂。

  家凯乱没形象地哭成这样,同时却慢慢绽开了满脸灿烂的笑容:“你不会是只守在一边看着我吧?是不是不忍心来打搅我的忙碌,刚才不舍得看我欺负美惠,才现身说好消息?”

  听懂了家凯说笑背后不肯明言的委屈,谢峻没解释,只轻轻摇头道:“人类制造灾难的本领相当了不起,我回月球基地找了很多资料,还联络了几位HV星的微生物遗传专家,才总算找到解决方案。总算安排妥了过来,你正开会。”

  当然理解了谢峻离别的缘由,更明了这份真正知己的心意。

  忍住差点失控的哽咽,家凯低声:“你这是解我的燃眉之急,也救了T市民众生命的希望,该怎么谢你......”

  谢峻淡然道:“瘟疫横行人间,受害的,又岂止此岛?”

  耍赖地抵在谢峻肩头,家凯喃喃:“知道您老人家垂悯苍生,我目光短浅谢错了,行不行啊?可别管我抱怨啊,怎么不穿越时间,让我早见到你......我相信你会回来,真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苦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谢峻歉然:“跨越时间不是轻松念句咒就可以,要离地球足够远,才能找到折叠时间的曲面,创造虫洞,然后跳转到指定的时间。期间极耗炁力。”

  这话背后,有句没说出来的解释:谢峻刚刚耗尽心力解决瘟疫,如果愿意慢慢调养灵力,自然可以轻松回到刚离开的那夜,周家凯就不必着急。但谢峻已没法独自枯守,从月球直接回来了,时间也就正常流逝了个多月。而这段时间,家凯当然得不到任何消息,只能提心吊胆苦等。

  身在月球,其实谢峻并非不能传讯息过来。可忙碌间隙偶尔下顾,永远看见家凯不眠不休地忙碌工作。谢峻的本心无非是不忍,别用未定的事打搅本就累到快崩溃的家凯,反害他又多伤心一个月,难免抱歉。

  周家凯何等敏锐?

  就算不知道全部细节,从关切而歉意的神情里,以及没说完的话语中,刹那间猜到了谢峻的心情,不禁笑得越来越欢畅:“既然这么着急赶回来相聚......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先做点什么,再讨论婚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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