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斗 下————风起涟漪
风起涟漪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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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矢放下紧握在手中平抚情绪的针包,那斑斑红痕带来的痛楚令他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却也令他没有愤怒的扑上前来,格外冷静下来。

"九殿下日理万机,若不提前相邀,昼矢又怎么请得动殿下?尤其是出了那种事之后......"昼矢的眼睛里闪过无比的愤恨,两道目光恨不得化做利刃狠狠的刺到玄熠身上!

玄熠哼笑一声:"果然如此......你以为是本宫做的?"

果然不承认!

昼矢怒极反笑:"原来不是殿下做的?"

玄熠的脸色阴沉下来:"杀了你妹妹对本宫有何益处?若没有她,你又怎么会受本宫支配?她的死因尚待推敲,你是个聪明人,难道想不透这其中的奥妙?"

昼矢怔了怔,但马上压下心中慢慢涌起的困惑!怎么可以于此时此刻听信他的话?他的狡猾毒辣又不是没有见识过,怎么可以再中了他的计!

"自然是因为她是证明我不是玄冰涟的最好证据!若摄政王知晓小娟的存在,必然可以查出我的身实身份!所以你斩草除根!"

"哼,可笑。"玄熠冷笑起来:"莫非本宫是近日才得知你有个妹妹?居然此刻才下手?没想到你也是个蠢人。"

昼矢有些混厄起来,凌乱的脑袋之中,理智开始将疑问抽出,但情感又强迫自己不能一时迷乱而错失为小娟报仇的好机会!正如谭公子所说,玄熠能言善辩,会很容易被他牵着走......不行!若再纠缠下去,只怕自己就先乱了阵脚!还是依计划行事......

"九殿下当初找昼矢前来冒充十三殿下,还借机除去谭府一门,本应一切尽在掌握,偏偏谭琨出逃,而且带着真正的玄冰涟来到摄政王面前,于是你慌乱起来。更何况真正的十三殿下已经越来越讨摄政王欢心,这已令你扼腕,偏偏在这时连你的棋子都暴露了身份,你怎能不乱了阵脚?就如同你一夜之间尽数除去谭门一样,你无非是重施故计!想尽早除去隐患!只是!为什么不来杀我!却杀了小娟!为什么!!"

玄熠不悦的皱皱眉头,有些不屑向这个已经被仇恨覆盖了双眼之人解释什么,反正这个小小的昼矢还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莫非我还能怕你不成?只是......到底是何人所为......?而且......

剑眉微拢,眼眸中闪过一丝异动。

昼矢为何说这些话?这些我早已知晓的事情他为何还要再故意复述一遍?简直就像......说给别人听!

玄熠一颤,犀利的目光迅速环视屋内,目光不由落到那道春江月夜图屏风上......

难道......?

"该死......"

玄熠低低的咒骂起来,本来就有些怀疑昼矢会因小娟之死而与自己敌对,但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还居然下了圈套!

"看来你也发现了......"昼矢不掩解恨的喜悦,走到屏风前,恭敬的一作揖:"王爷,草民认为王爷已经了解了事情原委了。"

王爷?!

玄熠顿觉身体堕入万载冰窟之中,手脚瞬间冰冷起来......

只见玄羯慢慢自屏风后走出,涟儿与谭琨跟在其后。玄羯望向玄熠,目光平静淡然,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就在这种毫无杀伤力的目光注视下,玄熠竟有种毛骨悚然的心悸,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虽然自己可谓大权在握,皇位唾手可得。但这位摄政王皇叔却在众臣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如果他对自己继位一事做出质疑,只怕也会功亏一篑!而且,最重要的是,深知黑暗险峻的自己,对未知的危机与潜在敌人的本能也令他对眼前之人有着莫名的惧怕,就如同,凶残的野兽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而且是远远强于自己的劲敌......

"熠儿......"玄羯云淡风轻的一笑:"你真令本王失望......"

......

......

 

 

第十一章

昏暗的牢房内,仅有高处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泄进一丝半点的阳光,借着微弱的光线,坐到草铺上的锦衣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墙角的蜘蛛在勤奋的织网。他一身锦服,珠光宝气,尊贵的气质与一副慵懒闲暇的神情,不禁令人怀疑他只是一时调皮跑到这里体验阶下囚的感觉而已。

"九殿下好有闲情怡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居然如此轻松悠闲?莫非已知自己再无机会观鸟赏鱼,索性赏起蜘蛛来了?"

玄熠毫不意外的笑了起来,慢慢回首,望着牢门外那个面色不是很好的少年,深邃的笑容涌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殿下还真是自信。"谭琨凉凉的说。

"当然是因为......"玄熠慢慢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某人的良心很不安......"

谭琨的手不经意的一颤,但他压低嗓音,刻意的掩饰住自己一瞬间的慌张:"若一夜之间除去百人性命的人都不会良心不安,那么又有何立场去要求别人良心如何?"

玄熠心情极佳的看着谭琨,双眸含笑,俊俏的面容愈发英气逼人,可是谭琨却莫名的感觉到没来由的烦燥,令他几乎要怒喝玄熠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

仿佛看穿谭琨此刻的内心动荡,玄熠微笑着转移了话题:"你适才问我为何有此闲情?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我从未觉得自己会在这里结束一生。"

谭琨哼笑一声:"莫非殿下以为弑杀皇子、意图篡位之罪轻如鸿毛?"

玄熠欢愉的笑着:"谭琨,敢不敢再与我打一赌?"

谭琨不屑的哧之以鼻:"殿下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兑现筹码吗?"

玄熠毫不理会谭琨的冷嘲热讽,淡淡笑着:"就赌,我三日之内就能从这里走出去。"

谭琨冷哼一声:"莫非殿下在等人劫狱?"

"错,"玄熠自信满满的嚣张笑意涌现:"是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谭琨顿时怒不可遏!眼前少年的嚣张跋扈,仿佛在说这个十足的劣势在他眼中却不过是一场好玩的游戏,不论游戏的结局如何,都能令他乐在其中!而且,那种自信与胸有成竹犹如这场游戏从头到尾都由他掌控一般!令人气闷的扼腕!

"而且,我还知晓了一件事......"玄熠故意拖着长腔,意有所指的笑着。

"九殿下有话不妨明说,若不想说也不必用激将法,谭某还没兴趣知道,所以要令殿下失望了。"谭琨冷冷道。

玄熠啧啧摇首,缓缓道:"我终于知道,某人为了打败我已经开始不择手段的应用卑鄙伎俩,这岂不说明......那人亦知,若光明正大,永远不是我的对手。"

谭琨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情愫如同严冬之中最后一片挣扎的枯叶,单薄却凄绝的摇弋着良知的悬丝,岌岌可危的强制僵持瞬间出现崩溃,理智无比清晰的告诉良知,那费尽心力的冥思苦想,在那报仇雪恨的毅然光环下,以最低劣的形式实现,却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定义。原来,那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击败那个意气风发的光鲜少年,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并不输他......

多可笑的理由呵,居然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华丽的伪装:为报灭门之恨、为报杀父之仇、为了社稷江山、为了黎明百姓、为了纠正正统皇权、为了回报涟儿的真心......所以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忘了......

谭琨面如死灰,在他的预料中,玄熠一定会恶言相讥。可他仍然来到他的面前,仿佛自虐般想从他口中听到恶毒的话语,用污秽的辱骂来稍稍平息一下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可是,为什么得到的是赤裸裸的真相?毫不留情的撕开了故意忽略的真相......只是为了一个输赢,只是为了一个输赢啊!就牺牲了一个无辜少女的性命!只因为她的逝去是一颗最为有利的棋子!仅仅因为如此,就决定了她的命运......

谭琨!你与禽兽有什么区别!

谭琨的良知叫骂着。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耳中充斥着玄熠得意的大笑声!他痛苦的紧掩双耳,如同被梦魇追赶般不敢滞留!

"谭公子?"

谭琨剧烈的一颤吓到了通报的小厮,谭琨自觉失态,强颜欢笑的说:"有什么事吗?"

"王爷唤谭公子共进晚膳,正在观心湖的凉亭内候着呢。"

"好,我马上就去。"

谭琨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只能继续走下去,直到涟儿平安顺利的登基为帝之时,再来为今日种种愧疚吧......现在,绝不能退缩!

在摄政王府中有一处另辟格局的别馆,如同写意山水诗画般自成意境,浓萌如盖的群生梧桐环绕润池,四周俱静,唯有潺潺溪水鸣涧悠长,一派如梦如幻的怡人美景。身处如此佳境之中,连心情沉重的谭琨都不由为之一缓郁闷。

"草民谭琨叩见王爷。"谭琨向凉亭之中悠悠品茗的玄羯行礼。

玄羯微微点头,示意谭琨坐下,然后道:"本王此次唤你,是有一罕物想与你分享,还望谭公子不弃。"

"王爷折煞谭某人了。"谭琨的目光落到石桌上的一个密封的黑匣与砚台,不由好奇。

"这是远从西域带回的‘沉墨香'。"

玄羯打开黑匣,取出一块金色锦布包裹,绣满名花秀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谁知,打开层层包裹的正中,居然只是一叠宣纸?

仿佛看出谭琨的不解,玄羯微笑着将砚台放置于宣纸一畔:"谭公子有所不知,此纸尊贵,近不得劣墨污渍,若非上等好墨配以绝世好砚,就无法保持白净鲜亮。若靠近下等浊墨,纸质变会发暗僵硬,慢慢变黑,如同浸入墨中,所以得此谑名:沉墨香。"

谭琨困惑的看着玄羯,本能的知道他意有所指,却不知他在暗示什么......

"其实,说白了,此纸原本可以一生纯净无暇,配以佳墨奇砚,题写绝世惊文,流芳千古,价值连城......"玄羯指着开始慢慢发暗的宣纸道:"可惜,它的身旁有着一滩污墨,白白污染了原本尊贵的宣纸,变得一文不值......先知精辟,曰:近•墨•者•黑。"

谭琨蓦然一颤,勉强笑起:"王爷在说什么?草民愚钝......"

玄羯的手轻轻的抚过沉墨香,眼中闪过惋惜:"涟儿......就是这上好的沉墨香......"

沉敛的目光缓缓抬起,谭琨忽然犹如被凶禽紧盯般无法动弹......玄羯的目光如剑般犀利,毫不掩饰其中的锐利!

"谭琨,你是个奇材,可惜生不逢时......你与熠儿、涟儿、甚至昼矢同生于一个年代,注定你无法傲视群雄、功成名就,只因......你不够狠毒。"玄羯站起身,背手立于栏前:"若你不被你的良知羁绊,应该可以与熠儿一较雌雄......可惜,只怕今生你也胜不了他......"

"草民不懂......"谭琨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你应知本王在说什么。"

谭琨如被雷劈般再难克制内心的动荡!他面色惨白的看着玄羯,后者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注视着他。

连王爷也知道了......他知道是我做的......

"既然可以确认涟儿确系先帝血脉,那本王自当竭力栽培!也自然容不得这上好沉墨香平白因一滩浊墨而沦为一纸废物!"玄羯逼近谭琨,后者不由后退数步:"本王会为涟儿除去一切屏障,力保他平安登基!所以本王明知熠儿冤枉,却不点破,皆因他城府太深、心狠手辣,难保不会危及涟儿,所以只能尽早除去!至于你......"

玄羯龙眸半拢,缓缓道:"你举棋不定、摇摆不明,手段有余却心机不足。涟儿是未来帝君,容不得半点怯懦犹豫,一个踌躇的后果有可能是江山丧尽!所以,本王不希望他有个亲近的坏榜样在旁......"

谭琨怔怔的发呆,一时脑中嗡嗡无法思考......

"所以,本王希望你可以离开涟儿,永远......"

仿佛一记晴天霹雳!混厄的脑海中清晰的显现出一个孩童的莺莺欢笑,他调皮的伸着双臂讨抱,甜甜的冲自己笑着,轻声的唤着:琨哥哥......

而自己,要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永远见不到......?

"不!!"脱口而出最不甘的叫喊:"涟儿需要我!!"

"不,他不需要。"玄羯淡淡的扼杀着谭琨最后的坚持:"你已不是显赫的谭家少爷,你无任何靠山、任何背景,你在朝廷之中犹如初生婴孩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这样的你,能帮到涟儿什么?相反,他贵为皇子,更是未来储君,他身边云集的将是泱泱众生的佼佼者,而他则是主宰群雄的帝王!这样的他,会需要你吗?"

颤抖的身躯,微抖的嘴唇,想说什么来反驳却偏偏无法说出......没错......他说得一点没错......

可是......太忽然了......从未想过在没有天人永隔的情况下与涟儿分离......以为,那天的降临只会在生死之际......

不甘心!怎么能甘心!

"本王在江南一带赠你豪宅三所,万顷良田,算是玄氏一族对你谭家的一点补偿,你不日便可启程动身了。"玄羯淡淡道,但言语中的逐客令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王爷......"

"谭公子,你也真心希望涟儿可以拥有一抚袖动荡河山的权力吧?你难道不希望他名垂青史,成为一代帝君?"

"可是......"

"谭公子,不送了。"

谭琨怔怔的看着玄羯,太过急转的突变令他无从反应,不解于眼前的王爷为何如此执意要将自己撵离涟儿......?可是......那不容置疑的虎目龙眉以慑人的气势紧盯着自己,仿佛包含着最鄙夷的不屑......

也许......我找到了原因......

谭琨苦涩的扬起一丝笑意,深深的鞠了一躬:"涟......不,十三殿下就拜托王爷照顾了......草民告退......"

顿了一顿,谭琨抬起头,正色道:"适才草民去牢房内探视九殿下,他信誓旦旦声称三日内能光明正大的走出牢门,所以王爷切记要万般小心,此人狡猾难缠,莫要纵虎归山......"

"谭公子莫非信不过玄某人?"玄羯一扬龙眉,语气不善道。

"草民不敢......"谭琨苦笑不已,那言语之中的敌意已经如此明显,连善意的提醒都成了意有所指......

"本王自有分寸,谭公子不必费心了。"

"草民告退......"

谭琨无言的再鞠一躬,转身离去,委靡的背影透着几份沧桑无奈,显得有些凄楚......

"三日吗......"玄羯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锐:"熠儿,你果然还是稚气未脱啊......居然如此明白的告诉敌人三日之内会有变故......自信的后果很可能是满盘皆输啊......"

意味难明的微笑扬起在玄羯俊美的脸上,那笑容,有着太多的深意,所以,无人看懂......

谭琨木然的移动着脚步,目光扑朔,犹如迷途的幼鹿般脆弱。他只是机械的向城门走去,大脑却一片空白,紧攥于手中的细软已经变形,在主人复杂的心情起浮下惨遭蹂躏......

前方喧哗的人群令谭琨稍稍回神,放眼望去,朱红金兽环的城门紧闭着,城门前聚集了无数人在吵吵嚷嚷。谭琨微微皱眉,拉住一个在看热闹的青年,问道:"这位小哥,前方因何事如此吵闹?"

那人一脸好事的模样立刻回答道:"你不知道啊?太子玄赫带领三万大军从缅甸凯旋而归,因无入城令,便驻扎在城外等待宣见。谁知摄政王却下令关闭城门,无通关官文任何人等不得进出。结果两边便僵上了!嘿!太子殿下还真跟围城似的包了一圈,就这么等开了。咱们这些老百姓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那三万大军的阵势可是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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