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虎斗 下————风起涟漪
风起涟漪  发于:2010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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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紧紧的搂着怀中微微颤抖的身体,随着那份惊怵不由得也颤抖起来......

忽然帐帷掀起,几个手持尖矛的士兵闯入,将两个孩子团团围住,随即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慈祥的一笑:"涟儿,你没事吧?"

涟儿瞪圆了大眼睛,昼矢松一口气,欣喜的说:"王爷!您来了!"

正欲起身之时,涟儿却紧紧抓住昼矢的前襟,颤抖的愈发厉害......

"涟儿?"

玄羯慢慢、慢慢凝结了慈祥的笑意,一抹陌生冰冷的浅笑轻轻扬起,他温柔的声音犹如地狱底层溢出的蛊惑,温柔,却无法不感觉到那股怵人的寒意。

"涟儿......你果然很聪明......"

"怎么回事......?"昼矢怔住了。

"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涟儿的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当整个王府只剩下我一个人被追杀时就应该想到的......你的失踪不是没理由的......你明明握有最大的胜券,却躲到了一旁看着我们鹤蚌相争......只为等到此刻我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坐收渔人之利......"

玄羯轻笑道:"你的话,跟谭琨还真像呢......"

"琨哥哥怎么了?"一瞬间忘记了害怕,涟儿情急的大叫起来。

"只不过他说的是:我早该想到的,你在封锁太子大军归朝的同时,迫不急待将我赶离涟儿身畔,然后你莫名消失,涟儿却险些死于非命,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除去涟儿的连环计。"

"为了除去我......?"涟儿有些愕然。

"没错......好侄儿......"

玄羯俯下身,正欲触碰涟儿的手忽然被昼矢重重的打下!玄羯不由错愕,看着昼矢如同蓄势待发的小兽般以咄咄逼人的目光怒视自己,那神情,犹如为了保护怀中人儿不惜同归于尽一般。

玄羯哑然失笑,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继续说道:"......这一切,全是为了除去你,除去熠儿登基的最大拌脚石!"

涟儿与昼矢的震惊可想而知,原以为玄羯狼子野心,却从没想过,他的目的,是为了帮玄熠登基?怎么可能?他有何理由帮助众多皇子之中的玄熠?因为他太过抢眼?才华出众?这有可能成为摄政王不惜背负谋权篡位的骂名的原因吗?

"奇怪为何本王要帮玄熠?"玄羯淡淡一笑:"这世间,又会有几个父亲不肯出手帮助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什么......?"

父亲?

"玄熠......是你的......"涟儿太过震惊,以致于无法完整的说出想说的话语......

"你可知当年,为何你的母妃除去贤妃这一头心大患后却反而出逃吗?不是因为她心生愧意,而是她没想到贤妃的那位青梅竹马竟是本王!贤妃逝后先帝驾崩,她知道本王绝不会放过她!所以才会连夜逃出皇宫,这一躲,就是四年。"

"难道......父皇至死都不知道玄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你......如此深得父皇信赖,委以重任,居然背叛他......"涟儿难以置信的说。

"是他先背叛本王!"玄羯忽然怒喝起来:"他明知道本王是如何喜爱小琪!明知我们两情相悦!却横刀夺爱!是他先对不起本王!!"

涟儿轻轻的摇着头,将头深深的埋入昼矢的胸前,他完全混乱了,太多他不知晓的过去排山倒海的倾泄而来,仿佛每个人的愤恨都有着缘由,仿佛每个人的残忍都有着过去,仿佛一切的报复都是理所当然......

"你能想像本王看着熠儿从火中被抬出时的感受吗?你能体验本王看到一堆黑炭般的焦土却被人告知那是本王一生中最爱女人的尸身时的感觉吗?从那时起,本王就发誓要杀了那个昏君!!"愤怒的大喝令玄羯的呼吸有些不稳:"可是他很幸运,自己病死了,省去了本王的麻烦。然后你的母妃逃亡,本王知道她再不敢回来,所以没有追杀。本来从那以后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的到来打乱了熠儿原本平稳的皇权之路!你不该回来!"

"不是我想回来!是玄熠逼着我出现的!如果他没有去打乱我与娘亲的生活,我又怎么会再回来这里!"

"是啊......那个傻孩子......"玄羯无奈的苦笑着:"本王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爬向云端,在暗地里呵护着他,帮助着他。他有多想登上皇位,没有人比本王更了解了......他太傻了,他以为自己所有的努力会因一张遗诏而付诸东流,所以迫不急待的想将你斩草除根,却不知道,只要有玄羯在,一纸遗诏又算什么?哪怕群臣皆有异议,本王也会让他安稳的坐上皇位!可惜他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那个朝野之中握有最大权力的人不是他的叔父,而是他的生父!如果知道......就不会有今日种种了吧......他还太嫩了......"

看着玄羯叹惋的摇首,涟儿忽然心生寒怵,他从一开始就对我怀有恨意吗?当我来到他面前时,他就已经在算计着如何除去我了吗?而我,竟一直以为他是个公正不阿的好人!为自己有这样的叔父而庆幸!

"你虚与委蛇的本领很高明啊,叔父......"愤怒的拳头紧握着,被无情的欺骗后,却反而笑了起来:"难怪父皇会致死都被你骗过......"

看着涟儿的脸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笑,那笑容中涵含着无边怒意却由眼中那澎湃的锐光而显露出来。玄羯半眯眼眸,那令人无法动弹的气势由一个不及弱冠的孩子身上发出......怎容小觊......?

"将他押进来。"

玄熠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帐外,紧接着门帷拉起,五花大绑的玄赫被推了进来!

"大皇兄!"

涟儿扑到玄赫身上,小手不安的抚摸着玄赫的脸颊,看到他冲自己浅浅的微笑起来,才轻缓一口气。

"呵呵,好亲热,恭喜太子殿下与十三殿下相认,真是可喜可贺,黄泉路上也有伴了。"玄熠冷笑的声音随即进入帐内。

"熠儿......"玄赫强撑起身子,淡淡的说:"你也知道了吧?知道你并非父皇亲子......如果以前的你是为了争得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不惜杀害他人,那么现在呢?这个皇位本就与你无缘,你所做的一切还有何意义吗?你真得只是在争你失去的东西吗?"

"熠儿,不要轻易被他人的话所左右。"玄羯厉声道。

"呵......"一直沉默不语的玄熠忽然笑了:"......那又如何?我,还是想登上皇位,依然想傲视群雄,看着天下苍生俯倒在我脚下。就算不是先帝亲子,又有何妨?"

玄赫愕然的看着玄熠,仿佛忽然不认识了此人,许久,他轻轻的一叹气:"若你如此执迷,为兄也没什么话可讲了......可是,你别忘记了,父皇的遗诏月底便会诏告天下,就算你此刻荣登大典,仍会落得谋权篡位的恶名......"

"太子殿下就不必担心了,"玄羯淡淡道:"身为摄政王的本王就算毁去先帝遗诏,另立新诏,也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卑鄙!"昼矢忍无可忍的骂道:"朗朗青天之下,你们竟用如此低劣的伎俩!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瞒得了天下人,却瞒不过诸神佛祖!你们不会有好报的!"

"哼!"玄熠冷笑:"神明?若真有神明,就让我即刻看到报应吧!"

忽然,帐外开始骚动,慌乱之中加杂着议论纷纷的哗然。

"何事如此吵闹?"

这时,三名蒙面影卫走进:"主公,南方十里外传来百人齐颂之声,军心动荡,都在传闻主公并非护主救驾,而是借机而起,谋夺大权!"

"混帐!"玄羯大怒:"他们颂的是什么?!"

禀报的影卫一犹豫,然后道:"是......先帝遗诏!"

"荒谬!"玄羯大声道:"立刻传令下去,那所颂遗诏乃奸人动摇军心之诡计,若军营内敢有任何蛊惑言论出现,军法处置!"

"遵命!"

"呵呵......"玄赫轻轻的笑着:"皇叔,你能封得住三万大军,却能封得住泱泱众口吗?你封得住唇舌,却能封得住人心吗?你仔细听,听那原野之外传来的声音在说什么!"

玄羯挂着阴森的冷笑静下心聆听起来,帐内所有人都静了下来,连军营也不可思议的安静了。悠远的空旷之境,数百人的声音幽幽传导而来,浩瀚低沉,震慑住了所有人,而那些声音如一而颂:

......朕登基十八载,毫无建数,自知愧对列祖列宗。自亲政以来,用人行政、纲纪法度,不能倚法太祖太宗,自知无颜于泉下。朕素性好高不能虚己纳谏,对贤臣不能知其善而亲近,对弄臣不能明其非而黜退。只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本欲与卿等同共辅佐我儿玄冰涟熟稔帝君之道,不幸中道而别,烦勋旧重臣保翊冲主,佐理朝政,朕方可含笑九泉。

死一般的静寂,仿若自天边传来的百人齐声已经消歇,可是众人依然无法从适才的惊栗当中回过神来。每个人都在脑中消化着那道遗诏的内容,那额外清晰的‘玄冰涟'三字无疑说明了真正下任皇帝应当是谁!虽然军令如山,不得议论,可是众人眼中同时出现了动摇,如果那道遗诏是真的,那些此刻围剿玄冰涟所处营帐的大军,岂不是背负了谋反之名?

而唯二看过遗诏的玄熠与玄羯,却明知那是假的,又不能解释。明知真遗诏已被毁去,却也不能指责假遗诏如何,因为无从解释真遗诏的下落。而且就算拿出早已伪造好的遗诏,可是如果没有违反先帝遗命,偷看了遗诏,又怎么会知道适才那道是假的?进退维谷的尴尬令大局在握的两人瞬间有些无措。

"是谁纠结百人颂出假遗诏?"玄熠皱眉。

"为何那是假的?"玄赫笑道:"莫非你偷看过真遗诏?"

玄熠怒视玄赫,冷冷道:"想不到你还有此一招。"

玄赫摇首:"不是本宫的计策......没想到,三百残兵,却可在小小谭琨的指领下动摇三万大军......"

玄赫笑了,谭琨,果然不负京城第一才子之名,极具大将之风,不输诸葛之智!

"谭琨?"玄熠一怔:"他没死吗?"

"你当然希望琨哥哥死!可是苍天有眼!他福大命大!绝不会比你早去!"涟儿大声道。

"混帐!他何时逃出王府的?本宫居然毫不知情!"

"昨日便已逃出,领兵解救东宫的人正是他。"玄赫淡然道。

"什么......?"玄熠一瞬间露出困惑的神情:"但两个时辰前本宫还有府内见到他......"

玄赫一怔,玄熠的瞳孔越来越大,愕然的颤抖起来。是谁?如果谭琨早已逃出,那桶中的人是谁......?

玄赫忽然焦急的大叫起来:"周缘心呢?是他放了谭琨,他感染风寒也是因为下湖救出涟儿!他人呢?玄熠!你没有发觉他是何时不见的吗?!"

犹如置身于寒窟之极,手脚僵冻般无法动弹,缘心呢?是从何时开始我便一直没有见过他?他人呢?耳畔无端的响起最后一次见到他时那虚弱的声音轻轻的询问着玄冰涟、昼矢、谭琨的下落,而自己是如何回答了他?那时,他什么都知道......?想起缘心眼中难掩的疲倦与黯然,还有嘴角那丝悲戚的苦笑,他说,他乏了,想好生歇息一下......

玄熠蓦然抱紧头颅,胸口传上的剧痛几乎令他无法思考!为什么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呢?为什么一直没有留意到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眼前!为什么......为什么那时我会刺入长剑......一剑又一剑!

"缘心!!"

玄熠发出一声悲嚎!疯了一般冲了出去!玄羯的大声呼喊丝毫无法阻拦狂奔的步伐!玄熠翻身上马,飞快的向王府跑去!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眼前无法映入任何图像,唯一闪动的,是缘心温柔的笑容,他调皮的转动着身躯,犹如一朵白云般飘忽不定,当自己伸出手抓住他时,他会无比娇柔的倚入自己怀中,轻声的唤着:熠......

不!!缘心!!

急奔的骏马倏止,玄熠狼狈的从马背上跌下,他甚至无暇拍去身上的尘土,一把推开看门的下人的搀扶,疯狂的冲向密室的方向!

缘心......不要这样惩罚我......不要!求求你!

屋内布满残水,混杂着红色的稠液,本狂乱跳动的心一瞬间停顿......玄熠慢慢走向那个严实的大木桶,裂缝处缓缓淌下滴滴水珠,湿潮的桶缘处无比骇目的是如此诸多的红色液体!如此之多!足以,流尽一个人的全部生命!

疯一般的用刀翘开桶盖,过于动荡的心竟令双手颤抖的使不出半分力量,玄熠大喝一声一刀劈碎盖顶,却也同时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惨叫:"缘心!!!"

周缘心静静的躺在桶底,湿透的白色衣裳紧紧的吸附在身上,白色的衣服近乎被鲜血染红,生命的沙漏悄悄流逝着......惨白的双唇,煞白的面容,凌乱的发丝贴在两颊,这就样,如同一尊毫无生气的玉娃娃般一动不动的静躺着。

"缘心......?"声音微微颤抖着,玄熠的手哆嗦的抚摸着缘心冰冷的面颊:"不要吓我......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敢再骗你了......你原谅我好吗......不要......不要用这种方法折磨我......求求你......"

仿佛梦幻般,缘心的头轻轻的扭转,眼睫毛轻颤着徐徐睁开,玄熠仿若大赦死刑的囚犯般惊喜若狂:"缘心!!"

缘心轻轻的、轻轻的绽开一个轻如浮萍的笑容:"熠......"

"是我!是我!缘心!你别怕!我会找最好的御医!你不会有事的!缘心!"

"我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现在不要说话!等你好了一百个愿望我也帮你实现!好不好?"

轻颤的声音中加杂起呜咽声,连母妃的死去都没有哭过的玄熠,第一次流下了眼泪......果然,流泪的感觉,好痛苦......

"我希望......你可以放过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好吗......?"缘心轻轻的用手抚摸着玄熠泪珠划过的痕迹,眼角的泪光陨落:"不要再争了......好吗......"

"好!好!我不争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缘心!我不要皇位了!我只要你!你听见了吗?所以不许离开我!不许!!"

紧搂着冰凉的缘心,从未如此痛恨过任何人,这种几乎要撕裂自己的痛楚居然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该死的将长剑刺入了桶内!因为自己鬼使神差的想杀掉谭琨却伤害到了缘心!如果我没有起了杀意而连刺数剑,如果我没有为了折磨谭琨而将他投入桶中,甚至!如果我没有萌生夺位之念,缘心都不会有事!是我......全是我的错......是我......

缘心仿佛放松般轻笑了一下:"这一次,你不会骗我了吧......"

"不会......不会......永远都不会了......缘心......不要走......不要走......"

"我要惩罚你......因为你老骗我......"缘心仿佛开玩笑般轻笑着,如果不是那毫无血色的嘴唇与愈来愈急促的呼吸,玄熠几乎会以为他已经没事:"所以,你要守我十年......把我的遗体送到西域......在我的坟前植满曼陀罗......陪我十年......"

"不!你不会有事!"玄熠拼命的大吼着,泪水划入嘴畔,是苦涩的:"我可以带你去西域!我为你建一座全是曼陀花的庄园!我在那里陪你一辈子!好吗?不要离开我!不要!我知道错了!我只要你!什么都不要了!这样行吗?缘心!不要抛弃我!我从未求过任何人!任何事!可是我现在求你!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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