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影难得看见莫羽如此语重心长，禁不住被催眠似地点头，“可是……可是……”好像还是有点不对呀。
“别可是了，你喝醉了，赶紧睡。”莫羽开始为莫影拉来丝被，“以后要是我不在身边，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多吃饭养得壮壮的。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别冲动，好好思考一下怎么处理才最好，别为以后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唉……最好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就是沨钬的手下灭了他们一族的真相，否则……
“等等……”莫影不堪混沌地按住他的手，“我，我刚才不是要和你说这些……”
“那你要说什么？”呆愣了一下，莫羽笑着柔声问。
莫影望着那双温和凤目，抿了抿略显苍白的双唇：“我……我对你……对你……”
莫羽看着他踌躇模样，微微皱了皱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耐心地等他说明。
“我对你……”莫影的额角渐渗汗意，将眸光从莫羽脸上转开，投到不知名的角落，深吸一口气，迅速说道，“我对你很是爱慕！不知道……不知道你对我……对我……”终究尾音纳入呐呐。
看着他满脸羞怯的窘色，莫羽的双眉却越拧越紧，沉默不语地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许久，莫影等不到回音，忍不住抬首再次望向那令他心神迷乱的容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触及莫羽表情凝重的脸时，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不，我很喜欢小影。”莫羽不假思索地回答。
莫影的眼眸顿时因这句话乍现光彩：“真的？”
莫羽坚定点头，却转了转眼波，避开了那双热切而执着的眸子，“可是……”他缓缓起身，“喜欢不是爱。”
被——拒绝了！
莫影瞪着那抹白色的背影，忽然间觉得，那近在咫尺的白，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为什么？因为我们同是男儿身？”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使自己的声音显露太多的?А?
“不，爱至真时，情非得以，无关男女。”莫羽站在窗口，临风仰望如盘明月，嘴角扬起一抹幽远的笑，“我只是在无意中，早已丢失了那颗心而已。”他回首，轻抚自己左边胸口，望着莫影微微苦笑，“这里已经空了，再也无法给任何人。”
他……输了，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输了！莫影的心头顿时泛上了挫败的刺痛，他甚至不知道输给了何方神圣。他只能沮丧而空洞地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却一不留神，将泪水翻滚出迷蒙的眼：“就连我…也无法替你找回那颗已丢失的心，对不对？”
莫羽再次坐回到床边，自袖中掏出方巾轻拭着他脸上的泪痕，试图能将他的痛苦一并拭去：“抱歉……”
“不，不！”莫影飞快地摇着头，并将他轻轻推开，“没有抱歉，不用抱歉。”只是别再对我如此温柔……“我想睡了，晚安。”说完，飞快地躺下，钻进丝被中，再也不说一句话。
看着他的痛楚，莫羽无言以对，堪堪举在半空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却始终没有再次抚上那看似逃避而蜷缩在一起的脊背。枯坐片刻，他费力地起身，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月光皎洁，院落树影扶疏，花草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暗中浮动一片芬芳，只是这香甜之中已掺进了秋天的凉意。
莫羽失神地走出了院子不知不觉来到了湖边，颓然地坐在湖畔看着被晚风吹皱的湖面发呆。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在身后响起，莫知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他的身边，带着难以掩饰的哀伤，看着他。
“知。”莫羽抬起头，声音抵哑而哽涩，“我真的凉薄无情对不对？”
“你只是心太软。”莫知蹲在他的面前，担忧地看着他一脸的憔悴，“看似漫不经心，却将任何的责任都背上身，这样下去还能撑多久？”
莫羽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快了，知，这责任就快交由别人来背了。”
“羽。”莫知心疼地轻抚上那张日渐消瘦的容颜，“真的……要这样做吗？我好担心，万一……”
“放心吧，我还不想死，所以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莫羽睁开眼睛，向他绽放惯有的温暖笑意，“把药给我吧。”
莫知凝视眼前的笑颜，月色下似水眼波，在湖畔凉风吹拂下，轻柔得没有真实感。
犹豫了好久，他才悻悻拿出怀中的羊脂玉瓶和一卷锦帛交给了莫羽：“黑色药丸的先服，若有什么不妥，立即将红色药丸服下。我已在魔竹林布下缚魔阵，你背熟了锦帛上的法咒就可以启动。到时，我会在竹林里候着，帮你护法。”
莫羽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看了看锦帛上的咒语，然后谨慎地将它和羊脂玉瓶一起守好：“谢谢，我想明天晚上就可以进行了，若是有什么不测，千万别告诉兄弟们，以后堡里的任何事务都交给你和苏布，你们有能力……”
话未说完，就被莫知紧紧抱住：“别说了！你一定会没事，一定！”
莫羽微微一愣，他从不知道冷静睿智的莫知，也会有如此惊慌逃避的举动。僵了一僵后，他安慰地轻拍莫知的肩背，心中却出奇的平静。
一定没事吗？唉，他也愿意这么相信阿……
26、放纵
次日
黎明时分，舒雅院落中微风轻送，丝柳随风摇曳，芳草含露，骄花含烟，淡淡清香，随着清风沁人心脾。
莫羽站在沨钬的房外轻敲窗棂：“钬，快醒醒。”
“什么事？”沨钬揉着酸涩的眼睛，翻身坐起。
“起来看日出啊。”莫羽推门进来。
“日出？”沨钬仍在懵懂之中。
“是啊。”莫羽抓过衣服，替他一件一件穿妥，“今天我们出门好好玩一天吧。”
“玩……？”沨钬尚未完全清醒，已被莫羽拉着飞奔出门外。
无凉涯顶
莫羽站在崖顶的百年红枫上，随着树枝的摇晃，在树顶一起一伏，雪白的薄纱衣，在满目如火的红叶中悠然翻飞，清晨的薄雾将他轻拢其中，远远望去犹如天人欲乘风归去。
沨钬站在树下，静静地仰望树梢上那抹纯然的白色身影，忽然让他觉得有一丝飘忽，仿佛一眨眼便会失去踪迹。
终于他忍不住也提气纵身串上枫树顶，从背后贴近那抹纯白并紧紧搂住：“摇摇晃晃的，小心摔了。”
莫羽回首对他粲然一笑：“看日出当然要站得高才够清晰。”说着转头继续等待阳光乍现的那一刻，轻声喃喃，“今天有雾，不晓得能不能看得到……”可过了今天，还能否有机会再见红日呢。
“不就是日出嘛，你喜欢我可以每天陪你看。”沨钬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声音圆润轻柔地在他身后耳语。
莫羽暗自苦笑，微微点头：“说得也是，不过既然来了，就不想毫无收获。”
沨钬轻轻收拢双臂，不知为什么，他看不得他眼里有一丝失望：“就算今日想看也不难，你等着。”说着，腾出一掌，自腰后取出幽魂魔鞭，对准满空的薄雾云层猛地挥出一鞭，响亮的鞭声伴随着黑色旋风响彻山谷，旋风到处云开雾散，显露泛白天际。
“啊……太阳！快看太阳已经出来了！”当第一缕阳光照到身上时，莫羽高兴地抚掌欢笑，紧拉着沨钬的衣襟，大声欢呼：“钬！看啊看啊！好漂亮的朝霞！”
“小心！”沨钬赶紧抱住兴奋的人儿，极力维持身体的平衡。怎奈某人的动作幅度过大，早就难以挽回掉下树去的命运。两人手脚纠缠中，纷纷坠落。
慌乱中沨钬下意识将莫羽搂紧，护在怀中，试图让他避免落地那一瞬间的巨大冲击。
一落到草地上，沨钬抱着莫羽翻滚了两下，稳住落势之后，才轻轻放开他，飞快地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有没有跌痛？有没有伤到哪里？”直到确定莫羽毫发无伤后，才瞪起金银妖瞳，黑着脸开始炮轰教训：“你不要命了！在那上面又蹦又跳，皮痒对不对？万一我没抓住你怎么办？万一树下有尖锐的东西怎么办？万一你撞到脑袋怎么办？！你，你，你是不是想被我咬？”
莫羽受不了地挖了挖耳朵，张大无辜地凤目，心虚地看着沨钬额角暴跳的青筋：“呃……你吼得还真大声。”
“你！”沨钬咬着牙，死瞪着眼前这个和他鸡同鸭讲，存心气疯他的小混蛋！不，不不，不可以想咬死他，为了不让以后的日子活在无尽的寂寞中，所以不可以现在咬死他！冷静，冷静！呼吸，深呼吸，再来一次，呼~~~~吸~~~~
经过努力，沨钬终于使自己的平静下来：“过来，让我看看背上的鞭伤怎么样了。”
“鞭伤没什么，你打的时候力气拿捏得刚刚好，不是很严重。”莫羽向后缩了缩。
“我·说·过·来！”沨钬刚恢复正常大小的双眸又再次瞪起来。
“好好好……”见他又在爆发的边缘，莫羽赶紧乖乖爬去他身边，背对着他松开衣领。
沨钬拉下莫羽的衣服，仔仔细细查看了伤势，才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衣服拉好，顺势搂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你知不知道，那天看着自己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你身上，我心里有多厌恶自己？我感觉自己和你那个愚蠢的大伯没什么区别，明知不是你的错却对你施以重罚。你这个小混蛋，我感肯定你是故意的，故意要让我内心愧疚不安！”
呵呵，否则怎能让你记得我？沨钬……请你一定要记得我……莫羽垂下眼帘，心里默默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沨钬咬着牙，掐了一下莫羽柔嫩的耳垂，成功地引发怀里人龇牙咧嘴的表情后，才满意地继续搂着他，低声耳语，“我曾经说过要帮你背上那些伤痕去掉，却发生这么多事情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诸事皆告一段落，让我好好替你治伤吧。”
曾经……那段曾经如今已成了自己最甜的回忆，莫羽怅然若失地看着远处的群山淡影，沉默了片刻才微微一笑：“好啊，过了今天再说吧。过了今天什么都听你的，不过今天你先得陪我玩上一天。”
为什么……他又说今天？为什么他说这句话时，自己心头会有隐隐的不祥？沨钬转过莫羽的脸，双眉紧锁地凝视着他：“今天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莫羽心跳瞬间加快了些，他看出了什么吗？转了转眼眸，才苦笑道：“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说着站起身，在山崖边临风而立，片刻后才回首对沨钬顽皮一笑：“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当我遇上你皇兄的时候，觉得他对我的灵力有所觊觎，我有个预感他一定会来找我，我不想因为我而让莫家堡有所危险，所以我打算把堡里的所有事务交给手下的兄弟，自己去浪迹天涯，一边看尽天下美景一边引开你皇兄黩渊，这样对莫家堡比较安全。”
听了他的话，沨钬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原来你在打这个主意。你放心，我说过我会守在你身边，就算黩渊来我也不会退让。看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当黩渊魔功大成之后，你认为自己能打得过他吗？”莫羽斜睨着沨钬。
“嗯……”沨钬悻悻然摸了摸鼻子，“也不是没得拼啊。”
“就是怕你们一个一个乱逞强，所以才要离开。过了今天可就没有如此安稳写意的日子咯。”莫羽走回去，一手拍着沨钬的肩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陪我亡命天涯？”
“你说呢。”沨钬邪邪一笑，向山下走去。
莫羽看着他的背影暗自苦笑，七分真三分假，莫堡主啊莫堡主，原来你骗人的本领如此高明。
魔竹林
午后的秋阳光在溪边的草地上洒下一地的金黄，柔和而不刺目，温暖而不灼人。莫羽悠闲地咬着一株草根，慵懒地躺在那柔软的草地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清爽芳香的清新空气，身边的钓竿垂在溪水里，一动不动。
“什么时候才会有鱼上钩？”蹲在溪中大石上的沨钬，终于不耐烦地大声问。
“嘘~~~~~~你这样叫会把鱼吓走的。”莫羽抬起头向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上。
“可是我饿了。”沨钬托着下颔，一脸的满不在乎，“不管了，我先下手为强！”说完，跳下溪水，索性开始动手摸鱼。
莫羽看着他任性的举动没有说话，脸上露出轻松的灿烂笑意，又向后一靠，慵懒地舒展开优美的四肢，犹如一只方睡醒的猫儿，翻了个身侧躺在微黄的草地上，眼波流转平添万千媚态。
不经意间的缱眷柔情，神色动作说不出的魅惑迷人，竟看痴了水中的沨钬。他一向知道他很漂亮，但是那只有在他面前才显露的醉人之姿，如今看起来是如此撩人，为何今天他才看见呢，可见自己往日疏忽得太多了……
这时，鱼竿浮标一动，莫羽凤目精光乍闪，飞速拉起鱼竿，可沨钬的动作更快，一把抓住被吊起的肥鱼，往怀里猛地一带：“你也一起来吧。”
莫羽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拉个正着，等他稳住脚步，已经与沨钬一同站在了溪水里。“你弄湿我的衣服了！”莫羽没好气地瞪着他。
沨钬咧开嘴邪魅地一笑：“哼，放心我会负责帮你弄干。”说完，猛地将眼前纯白的人影扑倒在水中，哈哈大笑。
欢乐的笑声，飞扬在碧蓝无云的苍穹之下。
27、撷灵
当光线由金黄的阳光变为火红的霞光时，莫羽闭着眼睛慵懒地伏在竹林小楼的门廊上，散开湿漉漉的发丝，慢慢等着它晾干，也在等待华月东升那一刻的来临。傍晚的微风轻柔而舒适，飘然拂过，如情人的手，带着花语呢喃，温柔多情地扶过每一寸肌肤。
“其实那夜你来竹楼时，我就已经见过你。”沨钬依偎在莫羽的背后，修长的手指轻拈着他柔顺银白的发丝。
对，我只是匀了你五坛极品竹叶青，你就割去了我家小狐狸的尾巴。莫羽并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勾起了一丝笑意。
“羽……”沨钬的手指放开银发，缓缓游走在莫羽温润光滑的面颊，“我们……以后要是每天都能这样开心多好。”
每天？莫羽又轻轻笑了：怎么可能，若不是决定孤注一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如此放任自己的柔情在他面前肆意展露，这样露骨的风情会对他和小影造成困扰。但是现在对于不再笃定是否拥有的明天，就让他任性最后一次吧。“钬，你可带着净炎？”他仍闭着眼睛，幽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