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迷路
魔竹林
他迷路了！
入夜时分莫羽站在白雾飘渺的魔竹林里，茫然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当他在一棵粗壮的老竹上找到自己在一个时辰之前系上的红色丝绦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迷路了。
说来丢人，当今武林传奇之一的莫家堡大当家，堂堂莫大堡主羽，竟然是个超级路痴，痴到在自己堡中还会经常迷路，这在莫羽的好朋友及死党兄弟中间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是大家都非常默契地守着这个死穴不让别人知道，所以大家尽量默契地不让莫羽一个人去不熟的地方，通常莫羽外出总管莫知都会派一个可靠的人跟着打点一切，反正堂堂堡主出门带一两个随从也很正常。可惜，对于这个死穴莫大堡主是坚决不承认的。
这不，今天和胞弟莫鹰打赌自己能一个人走出魔竹林，结果莫大少爷羽公子一气之下独自溜出来，没有知会任何人。可这会儿他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任性后悔了：“不是吧，今天才发现这片林子怎么这么大。早知道就不和鹰打赌了，也不至于找不到路回去……”莫羽一边抓着脑袋向前走，一边自言自语。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一手掩鼻：“什么味？”轻轻吸了吸鼻子，秀眉微皱，空气中弥漫着微微的血腥味。他顺着那骇人的味道缓缓地向竹林深处走去，血腥味越来越浓，先印入眼帘的是一片断竹残枝，断竹残枝上血迹斑斑，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十具尸体，从他们毫不统一的服装来看，不是同一伙人。莫羽蹲下身子翻看了一下这些尸体，脸上闪过一丝惊异：“好快的剑！快到连魔族都难以躲避。”这些尸体中，竟然多半不是人类，难怪血的腥臭味道会更浓一些。“嗯？前面还有？”他沿着血迹往前走去。
踩倒的草丛，淡淡的脚印，还有染着血迹的竹枝和衣裳碎片，然后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年轻人，看模样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蓝布衣上有内伤发作时所吐的血迹外加四道长长的口子，里面有深可见骨的伤痕，一枝属于魔族的箭矢深深地射进了他的后背。“还活着！”莫羽伸手探了探他颈后的大动脉，发现还有跳动，看来他是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只能扶着竹子一点点地往前挪，跌跌爬爬到了这里。
“嗯……虽然你有一半魔族血统，但是有医无类，暂且先救了你再说。不过要是以后发现你是个坏小孩，我再亲自动手把你咔嚓掉好了。”莫羽自言自语着，轻轻抱起重伤的魔族少年离开了那个血腥浓重的地方。
走了半天，终于看到一眼泉水，莫羽放下了少年，有干净的泉水医治起来比较方便。掏出随身带的金创药和一些治内伤的药丸，莫家本来就是开药铺的，自然养成药不离身的习惯。
当他撕开少年的衣物拔下那根带着倒钩和血肉的箭头时，少年痛呼一声，睁开了眼睛：“啊——”
那是一双纯黑星眸，带着迷惘纯净得令人心悸，是一个单纯得不得了的孩子！莫羽顿时被那双眼睛吸引，少倾向他绽露一朵温柔而安慰的笑：“忍一下，马上就好。”
少年痴痴地看着眼前这个纯白而温和的人，如画的眉目，绝丽的姿容，用已经乾裂了的嘴唇轻轻地呼唤：“大……哥……”口渴得要命，忍着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痛和胸腹之间内伤连续不断的撕裂般的折磨，……难道他真的快要死了才让他又见到日夜追忆的亲人？
嗯？大哥？莫羽饶富兴味的扫视这个一头短黑发的少年，流于纤细的身形，匀称修长的四肢，仿佛终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肌肤，白皙稚嫩的脸上沾上些许尘土。半晌，他才微笑着回答：“小弟。”既然人家叫了自己，自己当然也要礼尚往来表示亲切啦。
“哥……”那一双可以看到底的清澈双眸渐渐起了雾气，秀雅稚气的脸上神情悲愤而绝望，晶莹的泪在微红的眼眶边转了几圈终于流下。
莫羽轻柔地用衣袖替他擦去滚落在苍白面颊上的泪水：“很疼对不对？把药吃了很快就好。”他干净利落地将各处外伤上药包扎妥当，转身用草叶取来泉水，把内伤药给少年灌了下去，“我替你疗伤。”说完，手掌贴上少年的后心，用真气源源不断将他的内伤淤血一点点逼出体外……
一炷香的时间后，莫羽收功，同时点了少年的睡穴，让他好好休息。洗干净了绞巾轻轻地擦去少年脸上的尘土和嘴角的血迹，莫羽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更清奇秀丽。嗯，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弟也不错阿，想到这里脑海突然浮现出一张和自己一默一样的脸——胞弟莫鹰……不过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是魔族但是显得那么脆弱而需要人保护……好吧，就这么办！
莫家堡
两天后的早晨，大家刚刚起床，就听到护卫长苏布的大嗓门在府门响起，一路吼到前厅：“老大！你又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呵呵……我去魔竹林了。”莫羽笑的眼眉弯弯。
“你！”苏布气急败坏地瞪着他，“你在里面待了这么长时间！”
“我迷路了！”轻描淡写。
果然~~~~
“羽！”正在这个时候，前厅又走进一个人，人未到祭祀焚燃特有的香气先到，顿时整个厅内平添诡异。
“莫知？”莫羽笑嘻嘻看着这个全莫家堡最年长的管家大人兼……神秘的巫师，看似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儒雅秀气，但是据他自己说已经是八十高龄的老“妖精”……咳，老人家了……
“这位是？”闻声赶来的莫知，注意到莫羽怀中虚弱的少年。
“小弟。”莫羽得意的说，“漂亮吧。”
“小弟？老大你哪来的弟弟？”苏布一脸茫然。
“呵呵……捡到的。”莫羽将少年放在椅子上，招牌傻笑中……
莫知、苏布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额角挂起汗珠一颗。他们家堡主的习惯还真是异于常人，别人捡小猫小狗，他大爷动不动捡个大活人回来，还是这么漂亮的大活人。
“这位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莫知温和地问。
“影。”少年言间意骇。
“姓什么？”苏布追问。
“没有。”少年神色一暗。
“谁说没有。”莫羽一把搂住他，微笑着说，“你姓莫！”
影看着那张笑脸，原本清冽的眸中顿时被注入了暖意，宛如冰雪初融：“对，我叫莫影。”
唉~~~~~~又有人被拐了。
莫知和苏布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想，想当年自己也是被某人这一脸温暖的微笑给迷惑了……想着想着，大家的嘴角都露出了笑意。
2、初遇
半个月后
“七星竹叶青？”要是有人想知道好奇宝宝长成什么样，那么眼前的莫羽正是最佳代言。此刻，他正一手抓着糕点，一手拿着汤匙，往嘴里送冰糖莲子羹，却在听到莫约的报告后，歪着脑袋，眨着黑白分明的凤眼，鼓着腮帮子问，“是酒？还是蛇？”
莫知看着眼前这位毫无形象可言的顶头上司，充分感到：人不可貌像……真不知道江湖上所说的：“雪衣银发，眉心莲花，轻羽罗煞，圣手菩萨”是出自哪个不长眼的蠢人之口，至少在莫家堡的生死兄弟面前，这位堡主大人绝对不是这么个“光辉形象”。
“是蛇。小影有一半魔族血统，所以一般人类用的疗伤药对他的功效甚微，内伤才会拖这么久未愈。我从书上查到七星竹叶青的蛇胆不但能解毒而且对内伤的魔族疗效很好，配合赤狐之血给小影服用，他一定会好得很快。只是这种蛇只生存于魔竹林里，喜食美酒和小型飞禽，不过它有剧毒……你吃慢一点，没人抢……”莫知不得不停下来，提醒莫羽。
“猪到……可人家粉饿……”莫羽口齿不清地回着话，继续低头狂吃。拜托，他为了捉那只赤狐，拿它的血作药引，已经窝在那鸟不生蛋的峭壁石洞中半个月了耶，别的都能忍受，就是超级想念堡里“御厨”的手艺，现在终于回来了，还不狂补一番。
“羽，说真的，我不希望你再为小影的伤，亲自去涉险找药。”莫知的声音变的有一丝薄责，“你要知道你是一堡之主，莫家堡不可以失去莫羽。你不顾自己的身份，这样乱来，有没有想过万一？”
“嗯嗯……”
“还有，就是因为你这样的行为给苏布他们做了坏榜样，他们也动不动就去收罗偏方，找那些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珍奇灵药，这样对他们也很危险，明白吗？”
“嗯嗯……”
“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弃小影不顾，而是不要看你们一个一个去冒险，我们应该想个两全的办法再行动。”
“嗯嗯……”
“你……你，哎呀，你不要用手抓啦，慢一点，当心噎到……”
“我还要一碗，谢谢！”
“你！！”莫知瞪着这个笑嘻嘻举着碗要他续盛食物的烂人，熟悉的无力感又涌上心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有啦有啦，你不希望我们冒险嘛，这样的话你已经说了无数遍了，同样的我也回答了无数遍了：兄弟们都是因为关心小影自愿为他去找灵药，不过你提醒得对，不能太冒险。莫家堡没有莫羽不行，没有任何一个好兄弟都不行，放心，我们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莫羽懒洋洋地拿餐巾擦了擦手，“还有，我让你留意的事情有没有消息？”
“厄？啊。”莫约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最终目的，“据查探，离我们莫家堡五十里，在人魔两界交接的地方有座无极山，传闻山中住着一群与世隔绝的烨焱族人，他们除了偶尔下山用山里特有的土产与周边百姓交换一些生活必需品之外，从不与本族以外的人打交道。”一边说着，一边还是为莫羽又盛了一碗莲子羹，“不过一个月之前，烨焱族被不明势力一夜灭族，一共一百八十余人，包括尚未成年的孩子。”
“连孩子都不放过？近几年江湖上倒从未听说过有手段这么残忍的帮派。难道又有不知名的邪教恶派出现？”莫羽皱眉接过碗，一扫刚才媲美灾民的恐怖吃相，斯文优雅地细细品尝着，终于恢复翩翩公子该有的模样，“知，你觉得小影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联吗？他有一半魔族血统，那日竹林的尸体有一半也是魔族。他的剑是用来对付魔族还是指向人类？”
“嗯——”莫约的脸上扬起了一个古怪的笑意，“这就要你自己去了解了。我直觉你那位小影兄弟对你可是时刻挂心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莫羽凉凉地揭穿某人的把戏，“干吗不干脆承认自己没本事从小影口中套得资料。”
“人是你救回来的，这种活当然应该你去干。”莫知斜睨着他，轻描淡写的说。
“你认为他能逃过我的五指山吗？呵呵~~~~”莫羽眯着一双凤眼详装阴险道，特别是最后两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呵呵”，让莫知无法不为那个即将遭遇他的单纯少年掬一把同情之泪。
“在那之前我还是先去捉七星竹叶青。”莫羽放下碗。很干脆地说。
“带上莫鹰。”莫知也很干脆地说。
“为什么？”莫羽挑眉，莫家只有他和自己知道鹰的存在，在莫羽的记忆中，鹰是个自闭的弟弟，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不论是以前的莫府还是现在的莫家堡。
“怕你有迷路。”莫知笑得天下太平。
魔竹林
夜晚的竹林通常不会有人光临，因为传说白天竹林虽然飘逸秀美，但是整偏的竹林很有可能都是由一根连?Γ窀诘氐籽苌缓蠓⒀浚缓蟪鏊瘢缓蟪芍瘢缓笤倭⒎⒀俊⒊鏊瘛⒊芍瘛吠础⑸幌ⅲ砸跗苤兀谌胍购螅辈皇被嵊幸恍┤蓖飞俳诺脑辔锍隼雌幌隆?
至少……呃……至少，莫羽是这样对莫鹰说的。
莫鹰是莫羽的孪生胞弟，按现在的说法就是：同卵双胞胎，二十三对染色体中只有半对有着零点五分的差异，一样的脸、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声音、一样的智商、一样的能力……唯一不同的就是脾气，这也许就这零点五的差异导致的吧。
“你少吹了。”鹰淡淡地戳穿羽的牛皮，“留着去吓堡里的小丫环吧。”
他和羽两个人从小体质异于常人，从小他们俩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还能根据别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本能地识别是人或非人……
“哎呀呀，这片竹林长在魔人神三界之间，当然和别的竹林不同咯。我不是想让你增加一点刺激感吗？”莫羽夸张地解释。这个胞弟，什么都好可惜就是生性淡漠，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几乎每什么事情可以让他显露冷漠以外的表情。“你在这样没有表情下去，脸部肌肉会僵化，虽然这样可以防止生皱纹，但是对健康不好嘛……”
“切。”莫鹰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往竹林走，“你说要给小影找七星竹叶青蛇的，别慢慢吞吞的，早点找到，我好回去睡觉。”
真没意思……莫羽撇撇嘴，跟着鹰往前走，走着，走着……“鹰，你闻。”莫羽吸了吸鼻子，“好香的酒味。”
鹰也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看，竹楼。”
话音未落，莫羽已经窜上了小楼：“空楼。”随手一推，长驱直入，“哇，鹰！快来看，是卧凤楼的极品竹叶青，好酒！”然后大咧咧捞起一坛拍开泥封灌了一大口，顿时感觉精神振奋，齿颊留香。
“你倒是很不客气。”鹰慢慢踱到兄长背后揶揄，“不问自取谓为偷。”
莫羽瞄了他一眼，开始在怀里掏阿掏，然后又摸遍全身所有的口袋，终于摘下腰间的羽状玉佩，轻轻抛到桌上：“不问自取外加不付钱谓为偷。我已经付了钱了，随便喝吧，再说这里有这么多，匀个五六坛给我总行吧。”
鹰仍然面无表情，却上前，右脚一勾，左手一伸一坛酒稳稳接住，拍开封口喝了起来：“嗯，果然不错。”
“喂，我付的钱。”莫羽存心抬杠。
“你的就是我的。”谁说淡漠的人不可以耍赖……呵呵。
兄弟俩个正喝着，突然莫羽指着屋子的一角小声说：“看，七星竹叶青！”
鹰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一条细长而通体泛着绿色荧光的小蛇正在缓缓呈S状向这里游来，身体的两侧各有三个黑点，尾部也有一颗黑点，蛇头成尖锐的三角形，嘶嘶吐着鲜红却同样泛着荧光的信，在黑夜之中显得诡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