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水瑟笑得无邪，「我说莫然，不是说好司风微要借我养吗？还是说你反悔了？其实反悔也没关系，还你就是了。」

莫然还是看着司风微，半分钟过后，他拔下自己钥匙圈上司风微家的钥匙丢在桌上。

「给你养吧！」说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才不会哭，也不会示弱。

等到关门声大大的响起，司风微才走到桌旁拿起自己的钥匙玩着。

「你刚刚那样说，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会吗？」慕水瑟偏偏头，一脸无辜样。

「我都被弃养了，还不算过分吗？」司风微苦笑道。

慕水瑟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司风微推开他的手，「算了吧你，快去楼上看看江崎领挂了没，今早吐得到处都是还睡不醒，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

「放心，有我这医生在，他死不了的。」

「我不是担心他。」

「喔？」

「我是担心他挂了，你也不会想活。」

慕水瑟笑着抠抠脸道：「你这人还真讨厌。」

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司风微坐在沙发上，看来今天要自己一个人孤单过假日了，不过想想明天要去德国出差的行李都还没弄，刚好可以整理，资料也看一下好了，至于莫然的事，还是先别想吧。

走出司风微家的莫然，表情很平静，刚刚他竟然把司风微给丢了，十几年来从来就没想过有一天能够跟他交往，甚至把他给甩了。

这下不用说回去了，自己连钥匙都没了。

司风微跟慕水瑟之间没什么，要不要相信只需要一个信念，然而莫然悲伤的发现，他竟然没办法在第一时间不怀疑，竟然觉得他的情人与他的好友间也许有奸情，直到丢了钥匙走出来，才觉得这真是可笑至极。

误会这件事情，特别容易发生在心思不坚定的人身上，不过最严重的，就是明知道这是个误会却又深陷其中的人。

莫然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静一静，于是打了电话。

「游朵吗？今天想要去哪？现在我有空了。」

第八章

周末假日过去后，日子很正常的继续运转着。听说司风微去了德国，要整整一个星期，而莫然接下了游朵公司的五天口译工作，刚好让这空出来的一个星期被其他工作给填满。

早上接近中午，莫然就搭着游朵公司业务开的车，一同去机场接他们的日本客户，中午顺便一起去吃饭。这次工作算是比较轻松，因为不涉及专业知识，只需要一般的商业洽谈即可。

休息的时间意外有点多，虽然当初接下这个案子的工作时间是每天八小时，但事实上哪来那么多事情可谈，于是和游朵的相处时间多了不少。

莫然觉得每个人一定多少都会对于自己所缺乏的东西感到向往，就像他从没在这种大公司朝九晚五工作过，所以当他空闲下来，看着游朵在忙进忙出的业务中，掌控全公司大小事的专注神情时，不可否认的，他又再度因为看她而入迷。

一个人究竟能够有多少的可能性与延展性，在游朵身上，莫然看到这些特性被发挥到最大。

「暗恋我啊？从刚刚就不时偷看我。」接近下班时间，游朵走近正在准备要闪人的莫然身旁。

「你又知道我在看你？那表示你也经常在看我吧？」

「是啊，看看你有没有被我家业务给放生放不见，好歹我也付了不少钱包你这五天耶。」

「喂！别说得好像我在卖一样。」笑着纠正她。

「如果你有在卖就好了。」游朵感叹着。

「我晚上有事，先走了。」莫然背起包包准备离开。

「可以去找你吗？」

「什么？」

「『公主』啊。」

莫然愣了下，走回她身旁道：「你知道？」

「慕水瑟告诉我的。」

听到这名字又让他僵硬了一下，原本打算遗忘的事情又冲进脑中。

「要来也可以，我会亲自招待你的。」

「说定啰！」游朵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来了，还指定莫然要陪她，让自家的所有男公关都很失望，因为游朵是难得的既漂亮又多金的女生，原本想靠她多赚点业绩的人都落空了。

「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红牌。」莫然替游朵开了香槟道。

「我讨厌太抢手的，你也不喜欢，不是吗？就像是司风微。」轻喝一口后笑得意有所指。

「你跟他应该是同类型的人。」莫然淡淡的笑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喜欢我，还是说我也有机会呢？你们不是在交往吗？」游朵看看他道。

莫然只是很轻微的扬了嘴角，没有说些什么，夜晚的他就是这副德行，很多现实层面的事情他不愿意谈，也不想谈。

「你的反应比我家业务还油耶。」游朵无趣的耸耸肩。

「如果你喜欢清纯可爱的，我可以介绍一个给你，我看看……」说着，视线就往场子里移动，像是在挑选好货色。

「莫然，你够了喔！」游朵有些不爽的从口袋拿出一包东西。

「你抽烟？」莫然讶异的看她。

「如果你也要跟我爸妈一样念不停，那就请你闭嘴。」说完，就从那精致包装盒中抽出一支淡烟。

莫然只是笑了笑，不知道从哪边变出打火机替她点燃。

游朵吸了一口烟道：「很专业喔。」

「基本的而已。」态度不冷不热。

「晚上的你，还真让人讨厌。」瞥了他一眼道。

「就说要找个乖的给你……」

「从现在起，用对朋友的方式跟我说话吧，我讨厌你这样。」

「我怎样？在你眼中的我是怎样？」莫然眼睛闪烁了下，「像你们这类抢手的人是不是都喜欢……或者说习惯所有事情都在掌控中呢？」

游朵会意的笑了笑道：「如果你想知道司风微在想什么就直接去问他，我跟他其实不一样，问我不太准吧？」

莫然叹了一口气，拿过游朵才抽几口的烟就往水槽里灭。

「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生。」

游朵也不生气，将整包几乎全新的烟丢入一旁的垃圾桶内。

「知道我第一次看见司风微时的感觉是怎样吗？」

「是怎样？」

「他看起来就是个有所作为，拥有组织幸福家庭能力的人。」游朵笑着喝了一旁的香槟。

「是吗？那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为我放弃呢？」莫然若有所思的说，眼神有些停滞，好像又回到那天的场景。

游朵忽然很想打醒眼前的莫然，看也知道司风微爱他爱的要死，大概有长眼睛的熟人都看得出来司风微想杀光所有情敌的夸张气势，就只有这个人，傻傻的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

不过，目前自己还没放弃当情敌的角色，所以，她才不会无聊到帮怨偶解除误会。反派就是反派，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出现像热血漫画里最后搞成大家和乐的场面。

很抱歉，成人之美这种美德她没有。

「虽然我和他的立场不同，但是我愿意为你放弃，被说不登对什么的，我都无所谓。」游朵认真的说道。

十年前的游朵好像跟现在的她重叠在一起，眼前下定决心的模样让莫然有些动容。究竟要怎样才能对一个人如此锲而不舍？又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没有任何不安的勇往直前？

如果能够永远都别长大，就能够一直没烦恼的喜欢着谁，但他们都已成年，所以……

「可是，虽然你不在乎，但是我会。」莫然笑着又替她添了杯香槟，「今天开这瓶算我请你，别客气。」

游朵忽然捏捏他的脸道：「你啊，从以前就喜欢想太多，人生哪来那么多的不得已，全部都是自找的，本来就没有谁真的能逼谁做什么。我想回去了。」一口气喝光了那杯香槟。

「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明天我们公司见啰。」游朵挥挥手，就从皮夹中掏出信用卡到柜台结帐。

莫然跟着到店门口，送走游朵后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人的一生究竟要经历过多少考验，才能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如果可以稍微依赖一点，如果可以把司风微当成赖以维生的那个唯一，如果可以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司风微的爱意……

可惜，现实世界的他根本就做不到。

此时，在时差六小时的国度里，司风微在展览时间结束后回到饭店休息，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国际电话，因为他们之间的事情，不是随便三言两语就可以说得清楚。

于是，念头很快就被打消，明明就一直告诫自己别去想他，但如果人的思想能这么容易控制就好了。

司风微觉得自己自从跟莫然在一起后，整个人开始反复无常、没有原则了起来，虽然以前对待情人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不过面对莫然的时候更举棋不定，是因为对方也是男生吗？

「我真不知道该拿莫然怎么办了？」某次跟慕水瑟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感叹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当时的他表情非常不以为然，有种司风微正在说别人家事情般，完全没有建设性。

「他总是一副有也好，没有也无所谓的样子。」

慕水瑟诡异的皱眉道：「无所谓的不是你吗？」

「他那样说我？」惊讶得差点把酒给打翻。

「那还真是见鬼了。」

「明明光明正大的跟以前暗恋对象打得火热的是他耶……」

「要不然，你们两个就互相冷淡好啦，看谁先死。」

司风微后来仔细想想，慕水瑟的提议才真是鬼打墙，这下可好了，不是看谁先死，而是两个人一起死。慕水瑟一定是对他们两人的怨念很深，才会这样陷害他们俩。

司风微不禁叹了口气，果然他还是不想把莫然让给游朵，虽然莫然的无所谓让他感到失望与挫折，但就算莫然反悔了，想跟女生在一起，他也不会放手的。

其实，莫然有时候也搞不清楚慕水瑟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有时候觉得好像可以看穿他的伪装，但其实在那伪装下的东西还是假的，到底他为什么要将自己包裹成层层秘密，真的不懂。

就像现在，明明前几天两人间的气氛搞得很僵，让莫然一度以为这朋友应该是没了，偏偏几天后的现在，又一派自然的找上门来，说在家很无聊，不如一起出去玩。

两个大男生一起逛百货公司，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说这家泡芙很好吃耶。」慕水瑟拖着莫然边走着，边指着几公尺外的某个招牌说。

「你觉得我这时候该开心附和吗？」莫然翻个白眼道。

「如果你能演一下，我会很开心。」

「好棒喔！我要草莓口味。」说完沉下脸，「这样可以吗？」

慕水瑟偏偏头，「可是，好像没有草莓的。」

「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表情很可爱？」莫然发现身旁不少女生，都用着带有粉红泡泡的眼神看过来。

慕水瑟不以为然的笑了，还真的买了泡芙，顺便买杯咖啡，优闲的模样像极了一旁喝下午茶的贵妇。

「最近跟司风微有联络吗？」慕水瑟咬一口泡芙后，不经意的提了一个让莫然身体僵住的名字。

「没有。」淡淡的看了自己的咖啡一眼。

真的很久没跟司风微联络了，到底是多久？

他应该回来快一个星期了，回来之后，一通电话甚至是简讯都没有，这样的进展让莫然心里很不爽快，如果自己先打过去，那是不是就表示自己先示弱，比较在乎他？

也许在感情或是友情之间，本来就会有一方比较热情，但他就是不想将这股热情用在王子身上，因为感觉很孬。

「这么冷淡？」慕水瑟轻笑。

「他不是归你管了吗？」

「你不想当他的公主就算了，现在也不想当他的主人了吗？究竟你是用什么心态养宠物呢？一时兴起玩玩的人是很差劲的。」慕水瑟看着莫然，语气有着让人无法漠视的严肃。

「我从来没当他是宠物，也不是一时兴起才跟他玩玩，你明知道的。」莫然咬咬下唇，带点痛苦的说。

「他最近不太好喔。」

「什么意思？」莫然皱眉道。

「你是他的谁？医生可是有替病人保密的义务呢。」慕水瑟忽然扬起嘴角戏谑的笑。

「别闹了，慕水瑟！」不安和担心的情绪整个充满胸口，莫然竟然被搞怒得咬牙切齿。

慕水瑟低头冷笑了下，忽然抓起莫然的上衣领口，硬是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闹的是谁？这么在乎他，就在他面前说啊，你在这边跟我吼什么？随便激一下就将他让给别人，你以为他都不会难受吗？如果你是要报复他浪费你十几年的爱慕，那你成功了；如果你只是在赌气，那就好好去道歉。」说完就放开了他，而莫然被他的气势给吓得还在发愣。

莫然嘴动了下，想说什么却始终没说出来。

慕水瑟又恢复平常温和可爱的模样，伸手替对方理理衣领。

「别露出被吓坏的模样，你又不是什么软弱的小动物。」拍拍对方的脸继续道，「该断的关系，先处理干净吧，你之前也曾因为他身旁的花花草草感到难受吧？将心比心。」

莫然点点头，「所以，他到底是怎么了？」

「你自己去问他吧。」

扯扯嘴角，第一次讨厌口风这么紧的慕水瑟。

没有司风微在身旁的日子，总会不自觉的去想他，随便听到一点他的风声，就会像现在紧张不安。

我会跟游朵说清楚的，就让我们的生命中只有彼此，好不好？

结果，游朵的反应在意料之外，其实也应该有点猜到。

「早就知道你还是喜欢司风微。」嘟着嘴、没有感伤的游朵看起来有些可爱，一副小女生的模样。

「可能之后也不会跟你联络了。」莫然苦笑道。

「就算你要找我也找不到。」游朵笑着说。

「咦？」

「你应该不知道我有加拿大护照吧？我下个月就会回去了。」

「既然这样……」

「不瞒你说，这次我回来的目的是找老公。」

「你还真是认真的？」

游朵白了他一眼，「当然啊，既然一定要结婚的话，就要找个自己喜欢的，或是对自己有好处的，我可不想随便找一个人嫁掉，才发生什么老公外遇之类的，你也知道我们这行常这样。」

「那你现在是要……」

「我看开了，回加拿大找啰，没办法，你这只鱼实在是不好上勾。」耸耸肩不以为意的感叹说。

莫然垂下眼，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不该接话，因为不管说了什么，都有一种虚伪的味道。

幸好此时莫然的手机响起，是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有一件工作要他快点回去帮忙，于是便跟游朵匆匆道别。

看到案件的瞬间，莫然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一份五十几页的英日对翻专业文件就算了，交件竟然是明天。

「干嘛接这么紧急的工作？」冷冷的瞪了莫爸一眼，他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因为……是朋友的……」带点心虚说。

莫然翻了一个大白眼，知道现在多说也无用，只好开始看起原稿，手也没闲着的开始上网找起相关资料。

原本想要见司风微的行程整个被打乱，心情不是很好，就发泄在键盘上，愤愤的打着字，不时想着这个稿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困难，看来交件之前会被逼死，这两天都毁了。

莫然不知道究竟是忙了多久，翻译的页数一张张的增加，而咖啡因也不断的补充，为了能够让精神处在最佳状态，也只能这样，否则恍惚中不但外语转换能力会降低，发生错误的机会也会大增，这样将案子交给专业翻译社就没有意义了。

看看时间，接近晚上十点，莫然硬是将眼睛先从电脑移开，起身伸展一下，手机依旧没有动静，除了慕水瑟那封他会去开门的简讯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口中的苦涩味似乎延展到了全身，自已是不是被遗弃了呢？

打开窗，夜晚的凉风轻轻吹来，稍微冲散满屋的咖啡香，精神还处于亢奋的状态，身体却觉得有点沉，轻叹了口气，又回到椅子上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