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君如梦+番外————夏御奴
夏御奴  发于:2010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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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混乱,色彩描得突兀且缺乏层次,毫无意境。实在算不上上品。”另一个美妙的声音响起,十分中肯且到位地评价道。

林若夕忍不住好奇,也不顾一旁的奉天逸,直往人群拨去。越过黑压压的几层男人,被围在中央的是两个出奇美丽的女子。一个清扬简约,一个妍姿柔美。

“这画。。。”林若夕思索着,犹豫地开口,“别有深意。。。”

“傅明翼”幽然一笑,家世如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有阅览名家无数,她一眼便看穿这种三等的画作。此刻有人故作深奥,想必也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而已。美人高傲地一笑,睨向方才评价的林若夕。只一眼,傅明翼便被这惊鸿一瞥憾住。

“那你看出这幅画的意思了?”一旁坐着的“傅明佳”完全没有看到突然发愣的姐姐,开开心心向林若夕请教。

书生细细地打量画卷——这是一幅描绘山水的彩图。近景是工笔染罩,右边画的是一棵绚烂开满粉色花朵的桃树,底下则星星点点点缀着五彩斑斓野花的草丛,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致。而背景写意,描绘了一座空洞光秃的峭壁。峭壁下有被彩色草丛隐隐挡住的泉水。以部分而言,近处线条精细且一丝不苟、色彩大胆新颖,而远处曲折不尽,深沉险峻。但就整体来说,画作确实不和谐到突兀。明明功底深厚,文人何至于做这样有失美感的布局,更没有题诗做解。只在右上的角落给了个简单的印章——枫。

枫?

林若夕心下一愣,抬起头,对上桌子另一边冷冷看着自己的“沐语枫”,以及与他形影不离的“莫子游”。在江南被并称为 “竹风六贤”赫赫有名的文人政客,一下聚集了三个——他、莫子游、沐语枫,再加上同样要上京赶考的盖鑫,和已经在京城做官的江南人士——“马至”与刑部尚书黄志立,便是一直倍受推崇六贤。

“子游?”林若夕叫了一声。

“你才看到我啊!明明比我们晚出发几日,竟然在这里碰头。都怪语枫脚程太慢。”莫子游埋怨地看了看身边面无表情的男人,又指着画卷道,“这是语枫的画,你也帮忙鉴赏一下,早点题词,也好让我超脱,免得我被他冻死~”

“呃?”

莫子游笑着挤过人群,凑到林若夕身边:“这画是出发前语枫画的,让我鉴赏题词。我觉得这画不好,就直说。他一路上都不理我。”

“所以,你让这么多人帮你赏画题诗?”林若夕讶异,莫子游对沐语枫有时还真是惟命是从。

“才不是。。。”莫子游小心翼翼地看了冷冰冰站在对面的男人,“他再不理我,我大概要难过死了,所以坐这个茶寮时,我又拿出画看了一遍,结果被这两位小姐拿去鉴赏去了。”

林若夕晃了晃神,望向与自己一向不太熟稔、但还称的上朋友的沐语枫,一瞬明白了此画的含义。这的确是上乘的好画,只是这画有一个致命的盲点,隐晦得好似作画人本身一般。那种悲恸与失望忧忧郁郁浮在这层薄薄的纸上,透着疲惫的哀伤。

要开口说出来吗?林若夕咬了咬下唇。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倘若今天他将画中意说出,也许莫子游与沐语枫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这画,其实画的是瀑布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待林若夕惊讶地回头,看到奉天逸从傅明翼手中接过画卷。

沐语枫眼神微微荡漾,镇镇神,向奉天逸作揖:“兄台乃知音。。。”

“瀑布?”莫子游见状,睁大了眼睛,“这峭壁是瀑布?”

林若夕一下慌了神,拉着奉天逸的袖子一阵狂扯。

“这应该是个断流的瀑布。”不理会一惊一乍的书生,奉天逸继续道。

沐语枫眼中透了一丝淡然的笑意,从袖口掏出一支笔,径自往茶水中一点,递给知音人,道:“兄台提个词吧~”

奉天逸大大方方地接过毛笔,思索。他死去的母亲是蕙质兰心的富家小姐,父亲是能文能武的才俊,以致他提笔,绝对不比那些酸秀才差。

“日斜壁泉粼粼波,春尘一度闲花落。苍茫孤崖空无水,冰心一片断弦声。”林若夕抢白道,“奉大哥心中可有比这更贴切的题词?”

奉天逸一愣,皱了皱眉:“你作的诗确有一种壮志难酬的感慨,与题意很切合。”

书生红了两颊,抢过笔,道:“沐大哥,就让我题诗,好么。。。”

沐语枫眯着凤目,凉凉地开口:“请便。”

林若夕便拿着笔题完又印了章,沉沉吁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将大家糊弄过去了,也幸好奉天逸没有看出此画断瀑的含义。

“原来这画隐含着远大的抱负啊。”傅明佳站起身,向方才“畅谈”的几人各看了一眼,又拉了拉仍呆坐着的傅明翼,道,“姐姐,还有什么看法吗?”

女人安静地摇摇头,觉得妹妹的神经实在粗得可以:“没什么了,我们该走了。。。”

两位美丽的小姐说要起程,众人悻悻然,缓缓散去。看着两姐妹上了轿,沐语枫只淡淡对莫子游说了走。后者急忙跟了几步,才想起奉天逸和林若夕,于是,四人便这样莫名其妙地结伴而行。

“那画,画的是雁山的小清湫吧。”途中,奉天逸突然开口,害得林若夕胆战心惊。

“你去过?”沐语枫简单地问道。

“不是去过,而是住过。”奉天逸笑了笑,“小清湫经常断水,只有在夏季会有细细的一条水流。瀑布边有一棵桃树,不算高大,却年年开花。”

“你。。。住在涯月山庄?”沐语枫有些诧异。

“我姓奉。”

“你是。。。天逸?奉天逸?奉天涯和‘傅乘月’的儿子?”

“嗯!”

从来没有见过沐语枫对人这样的热络,莫子游心中一震,赌气地放缓了脚步,与一直落后他们脚步的林若夕并排。

“沐语枫。。。”奉天逸笑了笑,道,“好久不见。”

“还是这么没礼貌。。。喊一句‘沐大哥’不为过吧。。。”男人正了正口气,仿佛有些感慨,“我大你四岁,当年到涯月山庄的时候,就18岁了。”

奉天逸扯动了一下嘴角:“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以前。。。”沐语枫挑眉,突然转换道:“天逸,刚才的女人,你应该注意到了吧。。。”

“那个傅明佳长得很像我娘。”像是见到了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一样,奉天逸无所谓地答道,“自从涯月山庄那场烧死我爹娘的大火后,我做过很多调查,知道娘和爹是在20年前,逃出京城,在江南雁山建了涯月山庄。娘是京中大官傅贯的女儿。刚才的傅明翼与傅明佳是我娘的哥哥——也就是舅舅的掌上明珠,说起来,也应该算是我的表妹了。”像这样的亲戚,奉天逸自认高攀不起。

“看长相也能猜到七八分。”对于救过自己一命的奉氏夫妇的死,沐语枫当年也耿耿于怀。他曾经和奉天逸一样查过涯月山庄那场绝不是意外的大火,知道了京城奉家与傅家雄厚的家底与浩大的家世,即便知道两人私奔是两家的丑事,但并不至于让两家人经过了15年,还要对他们痛下杀手。沐语枫皱着眉头。。。

兴许,两人都相互感觉到对方对此事的波澜,奉天逸与沐语枫不约而同地相视苦笑,像是要叉开敏感的话题,他们一面自顾自地走着,一面开始天南地北地聊着。直到天色渐暗,兀的发现一间客栈已然矗立在眼前。而客栈前,赫赫停着两顶熟悉的轿子,奉天逸与沐语枫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往里头走去。

“老板,四间客房。”奉天逸看了看慢吞吞跟上来的林若夕与莫子游道。

“对不住各位客官啊。最近几日赶考的人极多,我们的客房只剩两间了。”老板歉意道。

莫子游一惊,紧张地往前一步,拉扯着沐语枫的衣服,委屈地低头看着他。

“我和子游一间。”沐语枫说。

奉天逸看了林若夕一眼,点头。

*** .

“姐姐,今天注意到了么?”傅明佳合掌在胸前,一个尽地傻笑,“那个‘奉大哥’!”

傅明翼斜了花痴妹妹一眼,淡淡开口:“那个‘莫子游’和姓‘奉’的,确实俊逸非凡。但是你有注意到最开始说那幅烂画‘别有深意’的男人吗?”

“他?”傅明佳抿了抿嘴唇,“当然注意到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美成这样。。。那种绝尘的美丽。。。在女人身上也没有见过。。。”

骄傲的女人闻言,一瞬变得满脸嫉妒:“他赏画的品味我不敢苟同,但是,他而后做的诗,确实才气纵横。他好像是这次上京赶考的书生,想来将来若是上了朝堂,也必定是一个惑主的妖孽!”

“姐姐。。。”

傅明翼冷笑:“前车之鉴。。。不是么。。。”

“相比之下,那个沐语枫不是更奇怪么?”

“他?有头无脑,不擅言辞。将来定然毫无出息。”美人想到那幅可笑的画作,便刻薄回答。

“不是啦。。。是长相。。。”傅明佳努力地回忆,“他不高,也很瘦,却一丝不苟地将腰带束紧,甚至是束发,连鬓角也不多留,他的打扮不是有些刻意吗?”

“刻意?”傅明翼笑笑,“最刻意的不是他的举止吗?赏画?一副有色心没色胆的样子。。。”

***

昏黄的烛光下,沐语枫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他捂了捂领口,觉得北方的春夜委实干冷。

“不洗澡么?”莫子游从澡盆里爬出,仅裹了一条薄薄的里衣,走向他。

“不了。。。”

“不洗,不让你上床!”

“你本来就不允许别人和你同榻,我睡地上就好。”背对着男人,沐语枫连头都没回。

莫子游一愣,眼神暗了暗:“你还在生我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为那幅画!”

“画?”沐语枫兀自冷笑了一阵,回过身站起,“我问你,经过今天一番折腾,你觉得那画如何?还是原来的评价吗?”

“这。。。”

“我要听实话。”沐语枫正色道。

“还是。。。不好。。。”

“不对。是林若夕的诗好,我的画不好吧。”

“所以你生气了,不是吗?”莫子游向前一步,抓住男人的双臂,“语枫~”

奋力地挣开,沐语枫冷道:“我累了,想休息,要到楼下向小二要地铺,你先睡吧。”

“语枫!”莫子游又唤了一句,还是看到了男人离去时消瘦的背影。他真的越来越不知道怎样与他相处。记忆中,第一次与沐语枫见面,13岁的他只比10岁的自己高一点,同样的瘦弱,在当年稚气腼腆,到了如今便谨慎到近乎拒人于千里之外。若不是今日碰到奉天逸,他会以为他再也不会有除了冷笑以外的笑容。。。那个淡得近乎隐没在他脸上却释然到发自内心的笑靥,在他心中激起的涟漪绝不似清风抚山岗般轻淡。

。。。

沐语枫下楼时,看到了同样向小二要地铺的林若夕,心下觉得奉天逸对着这般惊为天人相貌的男人委实无情。可回头想想,奉天逸的父亲奉天涯亦有林若夕如此出尘,也难怪他见了这样的美色,丝毫没有动容的意味。

“沐大哥!”林若夕憨笑得店小二流了一地的口水,“你也是来要地铺的么?”

沐语枫点头,走到柜前时,突然觉得空气中飘来一股特殊的腥味:“你有闻到什么吗?”

林若夕“啊?”了一声,直摇着头,见一向谨慎的沐语枫煞有介事地走出客栈大门,于是小心翼翼地跟着。

夜幕中,两人摸出门外,若有所感地停在那两顶八人大轿前。只见其中一顶,抬轿的横杆上一片湿腻。沐语枫缓缓伸手一搭,借着幽然的月光,分明见到满手血红!

“血?”林若夕诧异,看着遮掩轿门的轿布后,一股一股的液体向外冒出。于是,大着胆子掀开帘布,一个人歪坐在轿内,脖子上巨大的开口涌动着大量的鲜血顺着垂下的手臂淌着。

“啊~”大叫。。。

沐语枫一惊,一手才捂住林若夕的嘴,另一手便被一闪银光划开一道血口。

“沐大哥!”

沐语枫将林若夕往身后一推,拎起客栈门口一把砍柴刀,挡下第二次攻击。

被推倒的林若夕跌撞在轿子内的尸体上,满身沾血地大嚷:“救命啊~死人了!”

才如是一喊,客栈内随即响起女人的惊叫。傅家姐妹冲出房门,看着房内几个黑衣人手持长剑向她们逼近。

“你们是谁?”傅明佳惊慌地大喊,被利剑一扫,与身后的姐姐分开两边,重重地跌倒。黑衣人顺势朝瘫坐在地上的女人一刺。傅明佳应激地向后躲闪,一手滑空,身体向楼梯倾倒,不可控制地从二楼翻滚着跌落下来。

傅明翼大骇,脸色苍白如纸,惊恐地扫了楼下头破血流的妹妹一眼,狠狠捏着粉拳,避开傅明佳摔下的方向,背向过道,一步一步地退去。聪慧的女人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左手边房间内透出的一个身影——一个似乎蓄势待发、等待时机的影子。傅明翼在心中打赌,他定然可以帮到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地避闪着黑衣人长剑细微移动的方向,有意无意地将其引到那个影子的身旁。而后,一柄长剑突地从那房间糊纸的门花中蹿出,一瞬割破了黑衣人的颈项。

莫子游打开房门,看到傅明翼咬着雪白的下唇沉默不语。他收了带血的佩剑,总算体会到沐语枫平日交代的“有备无患”。

“你没事吧。。。”莫子游问。

傅明翼缓过神来,向男人温文尔雅地行礼,道:“多谢莫公子搭救。”

莫子游皱了皱眉,一下想到沐语枫方才毫无防备地下楼,心中一颤,越过女人,朝楼梯口奔去。才踏下一步阶梯,他便看到奉天逸拖着满面是血的傅明佳拼斗着,地上一片黑衣人的尸体。

“奉兄!”莫子游大喊,“语枫和若夕呢?”

“外面!”奉天逸一脚踢开最后一个在他身边纠缠的杀手,冲出大门。

第二章

沐语枫捂着受伤的手臂瞪着纠缠不清的黑衣人。明明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却奈何千不该万不该看到了尸体。

“小心!”林若夕大喊着冲了过来,一把推开无法顾及周身攻击的沐语枫。两人双双跌倒,眼见刀光闪烁逼来。

铿!奉天逸用剑挡下,双刃交锋之处一片火光。将身上晕厥的女人往倒地的两个男人的方向一扔,他俯身伸腿迅速一扫,撂倒围上的几个黑衣人。而后顺势一翻,双手撑地,双腿叉开旋转。一圈过后,又一批涌上的黑衣人应声倒下。

“天逸!杀了他们!”沐语枫一边铿锵喊着,一边用砍柴刀将晕厥的敌人一一捅死,“我们绝然没资本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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