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弗居一听这话,也就忍不住心里暗笑。谁说这个哈乞萨是个莽夫呢,这话可是说得极妙!果然里头儿蒙托尔大怒,似乎拿了甚么掷在地上:“我蒙托尔对着蒙托不达神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在战场上打败那个齐瑞儒!”
哈乞萨只管轻笑:“那么,我就预祝弟弟你旗开得胜!”
蒙托尔哼了一声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听说你这次去囧朝的京城里又遇见那个赵壑了,你为甚么不杀了他?”
“我没有机会。”
“是么?”蒙托尔呵呵直笑,“还是你舍不得呢?”
“蒙托尔,东西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难道不是么?不要忘记了,父王也告诉过你,那个赵壑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狠毒,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是你说的,还是父皇说的?”哈乞萨哼了一声,“汉人有句话叫假传圣旨,还有句话叫狐假虎威。”
“我可不敢乱说,父王如果心里高兴的话,为甚么你回来这么久都不见你呢?”蒙托尔呵呵直笑,“我看大哥你是忘记了,再过半个月就是蒙托不达神的祭奠,你好像没有叫父王分到任何的职位吧?不过也是,大哥你去了一趟囧朝很是辛苦,这些小事情就由弟弟我代劳吧。”
“那倒是很好,如果你有甚么不懂的最好还是记着来问问我,不然做错了父王生气是小事,惹得蒙托不达神生气降下灾祸来,可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平息的了。”哈乞萨似乎十分镇定。
“哼,不要以为之前历次主持祭奠的都是你,这不过是个开始。”蒙托尔一跺脚,这就走了过来,“你也应该听说了吧,先前你去囧朝跟汉人签了约,这回我们的祭奠,他们也要派人来观礼的,你是不是在想那个赵壑会不会来呢?”听着说话声音便是要到王弗居埋伏的这边儿来。
王弗居便不敢大意,转到营帐另一侧。那人却没再走,眼前突地一亮,原是将灯点上了,里头儿顿时亮堂起来,看得见两个斜斜的影子。周围士兵一看大帐点灯,这就齐齐举火。王弗居忙的伏在地上,借着草长遮掩,又小心翼翼贴着毡帐再听。
蒙托尔就又转身道:“哥哥,你不要以为你年纪比我大就很厉害,你不过是比我早生几年而已。如果我们是一天生的,你不见得比我厉害!就算你以前打过很多胜仗,但那是以前了。”
哈乞萨轻轻笑着道:“弟弟,你来了很久了,肚子饿了吧?我这里的马奶酒很不错,你要不要来一点儿?”
蒙托尔道:“你想下毒害死我么?我可告诉你,我今天晚上来见你,父王是知道的,如果我有甚么三长两短,你可是跑不了的。”
“哦,原来父王知道啊,这么说来,如果我有甚么三长两短,是不是你也跑不了呢?”
王弗居便也觉着好笑,捂着嘴身子忍不住的抖,却不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堵了上面这张嘴就忘了下面还有一张嘴,这就放了一个响屁!
里头儿人顿时转过头来:“谁!”
哗啦一声帐帘响。王弗居刚立起身来就看见一个腰细膀阔的少年人架了把剑在自个儿脖子上。只见这人双目圆睁虎虎有神,两道浓眉拧在一起,一管鼻子挺直微钩,嘴唇倔强的抿着,黑亮亮的皮肤在里头儿火把映照下泛着光。真是:
豪杰总立少年时,初生雄鹰欲展翅。便撞南墙亦不回,如临深渊亦无怨。
王弗居看眼后面,就见哈乞萨也跟了出来,这就急中生智让开蒙托尔的剑往哈乞萨扑过去,口里只管娇媚道:“大王子——”
哈乞萨忍不住退了一步,王弗居趁机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娇声道:“好王子,便是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可是忘了我么?”
哈乞萨愣住:“你怎么在这里?”
王弗居这就往他身上靠:“大王子好狠的心呢。便是吃进嘴里就不管不顾了么?要是您喜新厌旧的,看上了更年轻更漂亮的,便也告诉我一声,叫我死了那条心啊!”
哈乞萨哭笑不得,只得推他:“不要胡闹。”
王弗居便借势假作不支连连退了几步,一脚踩在蒙托尔脚上。蒙托尔正要骂人,王弗居却抢先转身皱眉弯腰道:“呀呀呀,这是甚么顶着我的脚了?真是痛死人了!”
蒙托尔气得又将刀砍过来:“你是甚么东西!看刀——”
王弗居只觉着身后有人一拉,原是哈乞萨将他拉到身后。王弗居趁势趴在他背上装着吓坏了道:如此野蛮之人竟也可登堂入室?大王子,你的新欢还真是独树一帜啊——”
蒙托尔这就气得面上青红交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是堂堂的王子蒙托尔!”
“嗯?你是王子?”王弗居仗着他忌惮哈乞萨不敢过来,这就火上浇油道,“你还真是无耻呢?以为自己是弟弟就可以霸占住哥哥一辈子么?我可告诉你,大王子是我的,你别想跟我抢!”
蒙托尔这就气得将刀狠狠扔在地上:“大哥,这就是你从南边带回来的野猴子?我看你是疯了!”这就一跺脚走了。
王弗居看着他走远了,忍不住呵呵的笑。哈乞萨等着他的人马都撤走了,这才耸耸肩膀:“喂,下来啊!”
王弗居这才发觉自个儿还在哈乞萨背上趴着,一只脚竟还勾在他的腰上,这就忍不住面上一烧,哼了一声跳下来。
哈乞萨看了他一眼,拖着他就进了大帐,一把将他仍在地上。王弗居往后滚了一圈儿,头撞在床沿上,这就忍不住哼了一声。
哈乞萨过来蹲下捏着他的下巴:“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想死想得不耐烦了?”
王弗居眨眨眼睛道:“大王子,方才情势情急,还望你恕罪。”这就拱拱手。
哈乞萨眯着眼睛:“还真有你的,能走到这里来……但是你也太不小心了吧,居然,居然放屁?”
王弗居无奈的耸耸肩,却伸手摸着他的嘴唇道:“嘴巴每天要说那么多废话,是不是也该让它休息一下呢?”
哈乞萨这就愣了,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王弗居看着他,便也慢慢的笑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王弗居便又要说出甚么话来,那个甚么蒙托不达神祭奠云云的又是甚么,囧朝又是甚么官员要来,咱们下回“神神叨叨出乱子 仙仙魔魔奇作怪”再说!
第二十四回
诸位看官,上回书咱们说到这王弗居夜探哈乞萨大帐,不想遇上了二王子蒙托尔暴露了行迹,一番胡搅蛮缠之后气走了蒙托尔,这就叫哈乞萨带进大帐里去了。
哈乞萨笑罢了方看着王弗居道:“太师有消息了?”
王弗居点头道:“不然怎敢打扰大王子?”
哈乞萨这就起身,微微一昂头:“坐吧。”
王弗居只是笑笑:“坐在王子腿上么?”见哈乞萨一愣随即脸上涨红,这就拍拍衣襟耸肩起身道,“说笑罢了。蒙托不达的祭奠上,大王子可以看到熟人。”
“赵壑?”哈乞萨一愣。
王弗居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大王子眼中便是这有这一个人么?”
哈乞萨暗骂一声:“王太师?”
“太师乃朝中重臣,怎能随意离京?”
“你不要告诉我是你们那个皇帝自己来了。”哈乞萨耸耸肩。
“……大王子,眼下弗居并未说笑。”
“我就说,那个皇帝一看就是没胆子的。”哈乞萨点点头,“好吧,那个绥靖王要来了。”
“正是。”
“他来就来,跟我有甚么关系?”哈乞萨挥挥手。
“大王子便是忘了么?”王弗居眯眼一笑,“我朝上皇如今有两个儿子,一位是嫡长子齐瑞暮,另一位才是绥靖王齐瑞儒。”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哈乞萨摆摆手,自个儿拿起一个酒杯捏着把玩,“你们太师不是说甚么嫡长子方是正统么?”
王弗居过去替他倒酒,微微笑道:“看来大王子并未忘记。”
“你不要告诉我,这次那个齐瑞儒来,你们那个太师想要我杀了他。”哈乞萨阚洋洋看着杯子满上,立时一股香甜之气扑鼻而来,这就深深吸口气,慢慢眯起眼睛来。
王弗居看着酒满了便停住,将酒壶慢慢放回桌上,倚着桌沿道:“这事儿不用大王子费心,只要大王子能将我带到那个绥靖王眼前便可。”
哈乞萨一愣:“你要见他借机行刺?”
“自然不是。”王弗居呵呵一笑,“不过若能如此,倒也是好机会。”
“你不要忘了,现下你是跟着我的,你杀了他,还不是要追究到我头上来。”哈乞萨瞪他一眼,“你不要着急,便多的是机会。来往的路上,还有祭蒙托不达神的时候儿……”
“来时路上动手原是最佳,但我收到太师的消息太晚,已然错过了来时之机。他回去时,按理贵国也是要派兵相送的,这也不便动手。”王弗居眯着眼睛道,“故此只有逗留王庭期间方有些许机会的。”
哈乞萨看他一眼便又低头看着酒杯道:“你有甚么好主意?”
王弗居道:“原先王太师想之前历次蒙托不达神祭都是大王子主持的,这便多的是机会……只是没想到啊,这次却是换了人的。我也只好,另想他法了。”
哈乞萨这就咳嗽一声,喝口酒掩饰道:“你这意思是想告诉我,太师后悔了?”
王弗居却笑了:“我可没告诉太师这事儿。”
“嗯?”
“便是请大王子放心,我自有法子杀了要杀的人。如此也可算是大王子的功劳。”王弗居展眉一笑。
哈乞萨心道,这可又有出入了。先前自个儿是说杀了齐瑞儒,王弗居这小子便没正面应承,如今便又是含糊其辞了。莫非,他想杀的不是齐瑞儒,而是另有其人?既然先前那般说了,现下再问便也不会讲的了。故此装着不察道:“你卖这个人情给我,便是如同兀鹰与秃鹫一起猎食,你想做甚么呢?”
王弗居只是垂目笑笑道:“太师答应事成之后将淮北四郡及其以北之地归入贵国版图,且附赠赵壑可是?”
哈乞萨再喝一口:“这个交换很划算。”
“我只求王子将赵壑的命给我即可。”
哈乞萨一挑眉头看着他低了头望不清神色,这便皱眉:“他的命你也要?”
“我晓得大王子也想要他,不若这么着吧……”王弗居仰面一笑,“由弗居替大王子动手可好?便是王子金贵,不要脏了手。”
哈乞萨微微一皱眉便朗笑道:“那也好。”心里更加生疑。
王弗居娇媚一笑,过去侧身跪下,伸出嫩藕似的手臂搂了他膝盖,小心的将脸贴在他腿上磨蹭:“便是多谢王子成全……”见他不动弹,这便慢慢将手往上探,摸着那话轻轻一握。
哈乞萨如被针扎了一般跳起身来:“王,王王弗居!本王子,本王子警告你!不要以为你那样说,就把我当成你们汉人搞……搞这玩意儿!恶心!”
王弗居掩口一笑:“可是大王子,要是弗居没记错,打我来的那天起,这儿所有人都晓得您带回来的我是您的男宠呢。”
哈乞萨这就连连叹气:“真是可恨!”说罢拂袖而去,找他的几位美人去了。
王弗居坐在地上,拍拍衣裳慢慢笑着坐起来,眼睛里闪着隐隐之光。
哈乞萨是夜叫了三个美人来自个儿帐内寻欢作乐,也不知怎么就是浑身冒火,周身便如烧着似的,直把几位美人战得花焦柳残,却仍不尽兴。直至几位美人连连讨饶,这便觉着无趣,挥手叫她们退下。独个儿睡下时,却又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一闭上眼睛,便是王弗居趴在自个儿膝盖上媚笑的样儿,这就又硬了几回。早上起身时,见得一片狼藉,便又嫌恶,只叫统统烧了,眼不见为净。
方整理停当要去父王那里请安,便有父王的传唤兵到,说是囧朝绥靖王已到王庭外五百里处,叫他去迎。哈乞萨这就应了,点了一千士卒出发,却又想到昨儿的事儿,便叫人把王弗居也叫上。
谁知千户长科萨拉却愣了,哈乞萨一瞪眼:“愣着干甚么?不要磨磨蹭蹭的像个女人一样。”
科萨拉只得躬身小声道:“王子,这迎接使臣便也是重要仪仗,是不能带家眷的……”周围诸将便也颔首复议。
哈乞萨一愣,这就明白过来大骂道:“科萨拉!你当我是甚么?!”
“科大人的意思不过是说弗居身份低贱,不配迎接使臣罢了。”有人呵呵笑着一掀帘子进来。
哈乞萨大怒:“王弗居,谁让你进来的?”
王弗居换了北戎之服,便是那衣裳宽大之故,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他便用根银绸带子束了,更显得腰细腿长。此刻依俗露了白嫩嫩的左臂,便是神清气爽笑靥如花:“我进来的时候儿没人拦我,我就进来了。却不想王子正在与诸位将军商谈要事。弗居该死,这就退下了吧。”说着学那北戎之风,左手横在胸前一躬身。
科萨拉千户长等人见他一躬身,胸前衣衫便往下往前一拱,隐隐望得见锁骨下的白嫩胸膛并着一点嫣红,这就或是转过头去不敢看他,有的耿直的更是闭上了眼睛。王弗居一瞟眼儿就笑了:“千户长便是恼了弗居,连看都不屑看呢?”
科萨拉这便脸上发烫,心道,这人便也是古怪,分明是个男子,怎么倒比那些女人还软绵绵的样儿?
哈乞萨见他这个样子不由生气:“你跑来干甚么?”
王弗居这就笑着过去跪下道:“便是晓得囧朝有人来,想求王子体谅弗居是汉人,带了弗居一同去吧。”
哈乞萨这就皱眉道:“你是甚么身份?这种地方也是你去得的?”
王弗居便垂下头来,似是委屈至极。便又拜了一拜道:“弗居晓得这是为难的事儿……况也不合礼数,便是罢了吧……”说着声儿也小了,便是有哽咽之意。
哈乞萨正要说话,穆萨江千户长便躬身道:“王子,要我穆萨江说,带上这个王弗居说不定有好处。”
“嗯?”
“大王子,那个绥靖王便是之前赢过我们骄傲得很,这次来也不知道他想干甚么。”穆萨江大声道,“如果有个汉人去见他,说不定可以探出些甚么来。”
“就是探不到,便也没甚么。至少可以叫他看着有个汉人心里放松下来,一旦他大意了,咱们就有机可趁。如同狮子都是在羚羊松懈的时候扑上去一样!”科萨拉便也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