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刚刚睡著了吗?」刚刚的一切......是梦吗?我忍不住自问,在朦胧中,那种感觉却很真实。
「嗯,还好吧?你就像是忽然失去了意识一样。」古艳给了我个暧昧的笑容:「呵呵......有舒服成这样吗?」
「才、才不是!只是太累了而已......」我胀红了双脸,想推开身上的古艳,但他却纹风不动,这让我不禁眉头纠结。「今天晚上,已经够了吧?」
古艳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笑,带些冷酷、却十分美丽:「当然还没,我在今天晚餐时受的气还没消呢──别以为我会这麽轻易放过你。」
「古艳......」
我带著无奈的眼神望著他,古艳则是笑而不语,将我翻过身子後,又进行下一番的啃食──
十九夜囚狼 47(美强)
和古艳厮混了几乎一整晚,老实说,我有点吃不消。才一大早的,我就显得精神疲惫,下肢和腰部更隐隐的作疼著。
我坐在古艳身旁用餐,不时的揉著发涩的眼睛,眼前的餐点虽然十分丰盛,我却没什麽胃口。
自由日这天的绝翅馆内气氛显得很不一样,十分吵杂,犯人们显得很兴奋,喧闹声不时由一大群、一大群聚在一起的犯人那边传来;负责厨房的犯人们也很吵,为了庆祝馆长大人的生日,他们今天必须不间断的供应餐点(雪洛伊规定的)让所有犯人能够想吃东西的时候就来吃,忙碌的很。加上也许是因为太过忙乱,听说好像弄丢了东西,犯人们正翻著厨房的各处寻找,情况就更混乱了。
──然而对我来说,不管是自由日或是什麽特别日子,似乎和平常没什麽不一样。
鬼尚今天照旧被雅人追著满馆跑,只不过让他特别头疼的是雅人今天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跟他慢慢耗,因为今天狱警不用工作;蒂尔几乎都待在餐厅里,不停的、一盘又一盘的塞著比平常更豪华的餐点;至於苍武,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伴在天海身边,几乎没看到他们分开;丽和乔许则是都没看到人。
不管是其他人或是我和古艳,有哪里不同吗?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自由日不过是挂上『自由』这个的名称,犯人们也只是从小一点的笼子暂时被放到大一点的笼子外,他们那种蠢蠢欲动的模样,反而没由来的让我替他们感到可悲──又或许是替毫无感觉的我自己感到可悲。
早餐过後直到晚上,古艳几乎一直拉著我陪在他身边,陪他看书、看他练琴、偶尔被他拥抱在怀中,像是他的宠物一样被他逗著、随便聊上两句──就和平常没什麽两样。
迎接自由日这天的高潮──烟火的施放前,犯人开始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各个地方,大部分的人都选择在运动场就近观赏,少部分的则回到牢房里观看。
「有需要跑这麽远的地方吗,在运动场那里看不就好了?」我问著前方牵著我的手,不断往比运动场稍远、接近外围树林的小山丘上走的古艳,白腾腾的热气从我口中雾出。
愈晚,气温愈往下降,冷的让人受不了。
「在这边看比较漂亮,是我前年发现的。」古艳的脚步在山丘的顶端处驻足,这里离运动场和绝翅馆已经有段距离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古艳却依旧兴致很高的模样,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抬头望著天空等待烟火的模样就像个孩子似地。
天气真冷,也许被会冻死......我这叫舍命陪君子吗?或者该说舍命陪暴君呢?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著,望了身旁的古艳一眼,我跟著抬起头。
天空暗蒙蒙的,就像是一片大画布上染著深灰色、并非纯粹的黑。
蓦地,白色的小点往下飘落,落在我的脸上,因为过於冰冷的关系导致我将它误认如火星般炽热,在一瞬的怔愣後,细细的白点,开始不间断的如同棉絮般往下飘落。
──竟然开始下雪了。
「嗯......雪配上烟火,这倒是很有看头。」古艳的眼睛没离开过天空,倏地,他拍了拍我,指向上方:「你看,要开始了。」
我顺著古艳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绵绵如雨的细雪中,灰黑的夜空里瞬间炸开了红色的花火,耀眼夺目──然後是不间断的,第二朵、第三朵,绿色、蓝色、混合的颜色,在白雪中,溶成了一幅很奇特的壮丽景象。
很美......可是我却无心去欣赏。
我望著牵在手心里的白皙手掌──到底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了呢?
跟古艳相处在一起就像是呼吸喝水一样的自然,自然到连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都糊里糊涂的。没有古艳就惶惶不安、手足无措,只要有他待在身边就会感到安心。
本来不应该是要愤恨且暴怒的反抗著、不应该是要感到作呕、难耐的吗?
──究竟是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一种酸楚、苦闷,如同天上的烟火般,在我心头炸开、蔓延。
──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梦中,小澄的声音再度在我耳边吟绕,那并不真的是小澄对我说的......而是我内心的声音;如果继续这样,和古艳以同样的模式生存下去,我是不是会忘记小澄、抛下小澄不管呢?
我不能丢下她。
──但他呢?
古艳身穿的白色大衣和雪景隐隐相容著,宛若画布上纯粹天然的一抹原色,橘红的发丝如同火焰般,鲜豔且清亮的燃著,却又显眼的让人难以忽视。
──可是我怕在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忘了小澄。
「古艳......」雾白的热气随著我沉重的语气像是粉雪一样喷出。
「嗯?」古艳转过头来,错过了一个在她身後绽放的烟火。
「让我离开绝翅馆吧,我需要回去一趟。」
古艳微扬著的嘴角僵了,碧绿色的瞳孔里先是震惊,随後和空气中的温度一并益发的冷冽,如同结冰的湖水。
「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古艳沉了脸。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我必须回家一趟。」
「不可以,你不能离开!」古艳握紧了我的手,力道大的令我生疼:「为什麽你现在还说著要离开这种话呢?」
「小澄需要我,我一定要回去,因为我是她的哥哥!她唯一的亲人!我只是回去一段时间而已,我还会再......」
「你想说你还会再回来吗?」古艳一把甩开我的手,面无表情了漂亮面容显的十分冷酷:「你敢说你回去之後,就不会有想逃走、巴不得一辈子不要再回绝翅馆的念头吗!如果真的让你走了,你能保证你真的会回来吗?」
「我──」
我能保证吗?如果真的能出去绝翅馆,我会想回来吗?我对绝翅馆这个地方是这麽的深恶痛恨......
低头望著被古艳挥开的手,有一瞬间,我有股冲动想要伸回去拉住他的手,但我并没有这麽做。
「狼,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让你见你的妹妹,那已经是我最大极限的施舍了。」古艳冷哼了声,他轻蔑的神情让我有种置身於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空的错觉。
「可是古艳,小澄真的需要我,我不能让她失望呀!」
「那我呢!你就能让我失望吗?」古艳的话语隐隐的湮没在烟火的爆炸声中。
──狼,你要将我丢弃吗?
梦中的话语和现实的话语重叠了,明明是不一样的意思......都一样让我心脏难受的猛揪了一下。
──小澄、古艳、小澄......
「当初是你因为一己之私把我带进绝翅馆的!现在为什麽和我要求这个?」说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让我感到懊悔:「我对你没有义务呀!古艳!你并非我的任何人!」
为什麽感到懊悔?我不该感到懊悔的!我说的一切不过是事实、是事实......
古艳沉默了,依然面无表情,但他那绿琉璃般的眸子露出了我以前从未看过的神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神情......我只知道从自己内心深处涌起了十分沉重的罪恶感。
我们对视了许久,直到古艳的先将目光从我身上的移离。
「狼,就算我让你离开,政府、国家、雪洛伊也不会让你走的。」古艳转过身,高挑纤细的身子因为火花的灿烂在雪地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被我踩在脚下。
「古艳!」我唤著迈开步伐远离的他,伸出的手搁浅在空中。
「你给我滚回宿舍,今天晚上,我不想见到你。」古艳的语气不温不热的,不带任何情感,低沉的嗓音宛若冰晶,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散。
古艳离去的修长背影在灿烂花火下,看起来特别孤独。
十九夜囚狼 48(美强)
我在古艳离去後许久,才能移动我沉重的身子。
心情很糟,从进绝翅馆之後,我感到最糟的一次,也是之前未有的感受。我踏著紊乱的步伐往宿舍的方向走,一路上心不在焉,连谁跟我打了招呼都不记得,全是敷衍过去的。
──我是不是,伤害到古艳了?
拿出宿舍房门的钥匙,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好可恶!没由来的,我觉得自己很可恶!
我应该要跟古艳道歉的,但──『我今晚,不想见到你』古艳却说了这句话。第一次听到,特别是由他口中说出来的拒绝,我觉得很震撼,心脏也一抽一抽的疼痛著。
我又叹了口气,正要插入钥匙时,才发现门并没有锁上,从细细的门缝中透出房内昏黄的灯光。
我出房门时没有锁门和关灯吗?不可能,我记得我有......啊!难不成是──古艳?
我心急的推开房门,眼前所及之处却空无一人。
我误会了吗?我暗忖著,一方面又对自己方才一瞬间涌出的欢欣感到羞愧,就在此时,身後却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一道令我颤栗恐惧的声音。
「我们真的很会挑时机,或者说,你运气真的很不好。」那带著轻蔑讽刺的语调,我立刻便认了出来。
「丽!」我转过身,丽正好整以暇的靠在墙上,「为什麽你会在这里?」
「哼,当然是刻意来堵你的。」丽扬起一抹美艳的冷酷笑容:「其实我本来就挑定这一天要下手,只不过没想到这麽刚好,你和古艳挑在这时闹翻,这倒省了我一些麻烦。」
「你想做什麽?」我全身绷硬,握紧了拳头。
「想做什麽?别告诉我你听不懂下手的意思。」丽红眸一抬,泛著腥冷的杀意,当我察觉不对劲要转身逃跑时,他便像头猛兽似地冲上前,将我扑倒在地。
「放开我!你为什麽要这样?」我惊惧的嘶吼著,却被丽掐住颈子。
「为什麽要这样?当然是因为乔许......你知道吗?一直都很乖巧柔顺又听话的乔许,竟然为了你的事情跟我争吵!」丽的手劲重了几分,让我快喘不过气了:「他威胁我别动你,不然就要我拼命!就算牺牲性命也不在乎!你到底是哪里这麽伟大?让乔许肯为你付出到这种程度,比为我付出的还多!」
「我认为,你已经是我和乔许之间的一个阻碍了。」
丽松开了掐住我颈子的手,我难受的猛咳起来,然而还来不及缓气,金属质感的冰冷物体倏地抵上了我的脸颊──是一把水果刀。
我倒抽了口气:「你怎麽会有刀子?」
「啊啊,这把刀呀,是我叫伊欧姆去偷来的。」丽将刀尖轻戳著我的脸部,些许的刺痛感让我整个後脑杓都麻痹了。
原来不是错觉,我那时瞄到在厨房里的人影是伊欧姆没错,而今天早上厨房在找的弄丢的东西,就是被伊欧姆偷走的!
「你想杀我吗?」我瞪大双眼,恐惧令我的视线涣散。
「你说呢──我是不容许我和乔许之间有障碍物存在的。」语毕,我看著丽举起手上的那把刀子,空气和周遭的声音一瞬间如同静止般,只有刀尖穿透肌肤,插入我肩侧的撕裂声。
很痛,痛的我浑身都冒冷汗了。
「这一刀是折磨你,下一刀就会刺进你心脏了。」丽微笑著,如水丝般乌黑的长发垂落在我身上,染上了些许从我肩膀处滋滋冒出的鲜红血水。
「不要......」
我想抬起双手,,却被丽压制著,他按著刀柄,将刀刃又压深了几分。我被那椎心刺骨的疼痛压迫的说不出话,喉头只能发出嘶嘶的垂死挣扎,眼泪从眼眶中咕噜噜的往外溢。
好痛、真的好痛──我真的会死的!
「古......艳。」我艰涩的发出了两个音节,却惹来丽的嘲弄。
「又想向古艳求救吗?不过我告诉你,古艳这次是不可能来救你。」丽的眼神更加森冷:「古艳和你都一样,是个阻碍!他竟然敢威胁我,要伤害我的乔许!这是我无法忍受的事!他和你,都必须铲除!」
丽反握住刀柄,缓慢的往外抽,故意折腾我,滚热的血液,随著他的动作,逐渐将我的制服染成沉重的铁灰色。
「诺拉和伊欧姆,已经去找古艳了......这两个人,个别拆来看的确不中用,但凑在一起,多多少少还是对古艳有威胁性的。诺拉在遭受古艳这麽多次羞辱之後,几乎是抱持著豁出去的心态,你要知道,不怕死的人是很可怕的。」
丽的话让我感到慌恐,古艳有危险了吗?
「古艳,是不可能......会被那两个家伙打倒的。」我的嘴唇因为疼痛而发抖。
「不可能吗?不怕死的诺拉很恐怖,但同样的,有时候,怕死的人更骇人──就像是伊欧姆......」丽将刀子完全抽离,我的肩膀上一阵热流涌上,鲜血开始大量溢出,这让丽笑的更开心了:「你知道吗?伊欧姆偷走的刀子不只这一把,还有一把,在他手上。古艳再怎麽强大,毕竟是血肉之躯,只要抓住一点点空隙,将刀尖对准他的心脏刺入、拔出......他终究也是会化作一摊尸水。」
「不可以......不可以......」我语无伦次的叫著。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古艳离开我!我需要他!
「这不是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的。」丽的红眸内,疯狂在跃动著,他伸出红舌舔过那染的血水的刀面,啧啧的品尝著:「下一刀,就会补进你心脏了。」
我屏息的瞪著那把锐利的刀子。
我不能死!还有人需要我──小澄需要我,同时,古艳也需要我!
「让乔许知道,你和他父母是被同样一个方法杀死的,他就不会让他再有接近别人、离开我身边的想法了!这真让人开心!」丽笑的美艳,却宛若地狱来修罗。
就在丽抬起刀子,对准我心脏要刺入的当下,一股力量将他整个人往後扯开。
拉开丽的人,是满脸愤怒、惊悸、悲伤负责情绪的黄发少年──
「乔许......」我苍白著双脸喊出少年的名字。
「丽你怎麽可以这样!这是第二次了!你真的要逼我逼到如此地步吗!」乔许失控的将丽按倒在地上,拉扯著他的衣领:「你一不见了,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但我还以为你有良心!没想到却真的发现你来了,还要杀掉夜十久大哥!」
「乔许,不除掉他不行,他是我们之间的阻碍!」
「不是!他不是!」
「他是!他阻碍了你爱我,企图要引走你的注意!」丽发了疯似的咆哮著。
「才不是,我根本就不爱你呀!丽!」
「怎麽可能──当初明明是你先来爱我的,而我至今也这麽的深爱你......」丽纳纳道,语气接著又直转而上,变为憎恨的暴怒:「一定是那个家伙说了什麽迷惑你的话吧?所以你才会说出这种脱序的话......」
「走开!我一定要杀了他!」
丽一把将乔许推开,乔许却又扑了上去,两人激烈的拉扯在一起,我想上前帮忙,每一个移动却都牵扯到肩膀的剧痛,连呼吸都困难。
「丽!」乔许冲著丽处处提防著弄伤他这点,趁机将丽手中的刀子抢下来,用尽全力的将他搬倒在地:「别逼我!我会杀了你的!」
乔许激动的高举著刀子。
我和丽都因为乔许的举动而怔愣了几秒,然而,丽却在怔忡之後,放声大笑。
「乔许,你是不可能杀我的,如果你杀了我,那就表示你真的杀了人了,双手沾满著血腥,就像我当初杀你父母那样──你要成为真正的杀人犯吗?」
乔许因为丽的话而全身剧烈的颤抖,我看不见背对著我的他脸上此刻是什麽样的表情。
「乔许啊,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人,你必须跟在我身旁,一生一世,这是命运注定的,你无法、也没有能力去抵抗,只能顺从......来,把刀子给我,让我去除掉我们之间的阻碍物。」丽对乔许展开了双手,要接过刀子的动作像是迎接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