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拒绝————彼岸之蓝
彼岸之蓝  发于:2010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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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她紧粘在老九身边,笑容里的那份暧昧,就忍不住口气严厉地教训。
  “承姗!一点规矩都没有!”
  韩承姗嘟起嘴,不甘地望了韩承乾一眼。
  韩承乾别有深意地笑笑,拍拍她肩膀推远一点:“承姗,你就听四哥一回话吧,以後想听,恐怕机会都不多了。”
  四个女孩子闻言都抬头看他,他又笑的更深,补了一句:“你总是要出嫁的嘛。”
  用罢早餐,韩承煜先一步去了集团总部。杨秘书已经到了,李耿明和汪焱,还有两个助理也在他办公室里。
  不提韩承泽、不提股权转让、不提禅位的事,只把会议准备再最後确认了一遍。
  离十点还有15分锺的时候,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汪焱李耿明。
  “找到了吗?”韩承煜背著手站在落地窗前,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情绪起伏。
  “没有……”汪焱有些惭愧。
  “准备一下,15分锺後进会议室。”
  汪焱与李耿明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韩承煜本是从容地跨进会议室的,然而,当他走了进去,会议室内的情况在他视线内一览无余时,他的脚蓦的顿在了那里。

  谁的拒绝(第三十三章)[兄弟年下]

  会议时,为保安全,每一位董事都会带一名最信任的保镖进会议室。
  站在韩承乾身後的,是张劲。
  韩承煜只觉眼前一阵发黑。
  就算是在梦境里,他也绝不会想到张劲会背叛他。哪怕是世界末日,哪怕他沦落到众叛亲离,唯有张劲,唯有那个男人,始终都会站在他身边,他曾经这样认为。
  他派人监视了韩承乾及其一干属下的所有行动,却是万万没有想到,整个行动里,参与的全部都是自己人。而且,还是那个人,一直最最信任的,就算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他的那个人。
  他对他的信任已经远远超过了主仆或雇佣的关系,信任到就像连接在他身体上的左右手一样,让他了解了自己武装在盔甲以内的全部。他的脆弱他的无助他的彷徨他的弱点,一切的一切,他在他的掌中,如同一只毫无抵抗力的稚鸟一般,赤裸地虚弱。这样一个人,却背叛了他。韩承煜赤红著双眼,说不出一个字。
  他脑袋空空地挪步到首席坐下,表情木然。
  先到的李耿明、汪焱、还有杨澜的脸色都很难看。
  韩承煜抬眼默默扫视了一圈在座的众人,视线停在韩承乾背後。
  男人反手而立,仿佛军姿一般站地笔直。双眼被遮挡在墨镜後,面无表情。在一排靠墙而立的保镖中,他是那样不起眼,却又是那样扎眼。
  韩承煜直直看著他,用公事化的语气对众人说:“在会议开始之前,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
  右侧间隔三个位置坐在韩承业旁边的韩承灵打了个哈欠,问道:“什麽事啊四哥,赶快讲完吧。”
  左侧一位表情颇为威严的董事不满道:“十一少爷,现在是会议时间,请保持庄重!”
  韩承灵把下一个哈欠咽进了肚子里,撇撇嘴。
  韩承煜没有注意到这些状况一般,把视线收回,调向会议桌中间的绿色植物上。
  “杨秘书。”
  杨澜听闻,迟疑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当所有人都开始看著她的时候,才从手里的资料文件里,抽出一份蓝皮书。
  韩承煜伸手接过,举起面向众人。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希望各位董事不要感到太过惊讶。”
  董事们纷纷带著疑惑向他望去,他手上拿的,赫然是一份股权转让书。
  当他说出要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让於韩承乾,并且请辞亚洲区代理人之职时,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韩承煜十六岁参与集团事务,十八岁正名,二十岁受代理人之职,二十五岁才真正在韩氏掌握大权,经营到二十八岁,虽未有过惊天动地的大作为,但他一向兢兢业业,作风处事严谨稳重,对长辈谦恭有礼不端架子,集团内的几代元老甚至今天在座的大多数董事都对他非常看好和信任。突然爆出惊人消息,除了知晓内情的人,任谁都无法接受。
  董事们呆若木鸡者有之,拍案怒骂者有之,殷殷相劝者有之,义愤填膺者有之。更有人已把矛头转向了直接受益人韩家老九,说他预谋夺权云云。韩承乾笑里藏刀,安坐一旁,站在他一边的几个董事不干了,跳起来和对方争辩。一时间,肃穆威严的最高会议室里群情激奋,唾沫横飞。
  韩承煜两手交叠握拳支著下颌,垂著眼皮,任凭众人乱成一团,一副不动如山,泰然处之的样子。在狂风暴雨中,仿若入定的老僧。
  正闹的不可开交,在一声高过一声的辩论指责声中,一记狮吼镇住全场。
  “都像什麽样子!”
  差点爬上会议桌的众人慢慢退让开来,露出一张威势逼人的脸。
  这一声吼未带半分怒气,也不见如何高声,只觉中气十足,余威绕梁。决心沈默到底的韩承煜和一直笑的阴沈沈的韩承乾也不禁同时朝那个长著一张正气凛然国字脸的男人望去。
  郑董事便是刚才呵责韩承灵的人,在韩姓人独揽大权的集团中,算是罕有的高股份持有者,说话分量自然要重一些。平时他从不出席集团中的会议,也不参与日常经营,只有一年一次的例行股东大会才露一面,但也从不发表任何意见。今天他两次开口,让众人颇感意外,不过这麽大的事,也算情理之中。
  只听他洪锺似的声音缓缓荡漾在室内。
  “股份转让一事,属个人意愿行为,我们无权干涉。但……”鹰隼的眼眸扫过每个人的脸,掠过韩承乾,掠过韩承乾身後的保镖,最後射向首席的韩承煜,“亚洲区事务拓展全权总代理负责人之职,也就是韩氏集团未来接班人,不是一纸文书便能予任予退的。”
  饶是自恃老成持重的韩承煜,也不禁被他如同洞悉一切的犀利眼神震的一愣。脸色微僵後,恢复一贯的平稳无波。
  “集团规章中,股份高於百分之十,董事长的亲笔任命书,董事会百分之百赞同率,三者成其二,才能稳居此位。此刻,我已无股权在手,当不能胜任。”
  郑董事信手翻开传到他处的股权转让书:“不是三成其二,而是二成其一,欧阳董事的亲笔任命书,才是首要必须条件吧。”
  众人俱是一惊。
  董事会中并没有此项规定。不明白他为什麽这麽说。但再仔细一推敲,就都省悟过来了。
  欧阳彤一向行事强势霸道,在集团内她就是绝对的权威和最高制度,在她那里拿不到通行证,什麽都是空谈。即使这两年因为疾病已经几乎不管事,但权利还是在握的。恐怕还没等这场鸡飞狗跳的会议结束,消息就会传回她耳中。
  其实韩承煜也在抱著这一点侥幸,在会议结束之前祖母能出面干涉。就连那份已经产生法律效应的转让书也可能作废。如果失败,那麽他将真的一无所有,自颠峰掉落下来,悬崖下面等著他的是天堂还是地狱,不言自明。
  然而,在他看到韩承乾仍然自信不减,丝毫没有色变神态的一脸笑容时,带著一点期望的心立时沈到了谷地。老九不但拿到了威胁他的砝码,也制住了祖母。
  韩承煜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一边往里面的休息室走一边慌忙找出电话拨回家里。响过一声以後,是管家韩甄接通了。
  他急急地问:“祖母怎麽样?家里有没有发生什麽事?”
  韩甄保持一贯徐缓平静的声音道:“无事,夫人刚散步回来,在用茶点。”
  韩甄在他们出生之前就是这个家的管事,对韩家尽心尽力忠心了一辈子,不是韩承煜不相信他,但是有张劲为前车之鉴,他不得不更加谨慎,於是要求和欧阳彤直接通话。
  没想到一开口就被欧阳彤打断:“就按他说的办。”
  挂断电话,他有点难以置信。
  老九并没有对祖母下手,也不可能是祖母自愿默许了他的篡位夺权。欧阳彤虽然也颇为喜欢老九,但她绝对不会容忍背叛和掠夺。那老九究竟是抓住了什麽把柄,居然能够威胁到山一样不可撼动的祖母?
  韩承煜想起那天祖母轻轻抚摩著那人沈睡的脸,年老的手颤抖著,怜惜著她的孩子。
  脑中刹时闪过两个字:父亲!
  立刻又把电话拨回去,那边也马上就接通了。
  “父亲他……”
  欧阳彤只留给他三个字:“救回来。”
  韩承煜紧紧纂住五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几乎把手里的电话捏碎。等终於平息了一半的愤怒之後,他才重新回到会议室。在坐下的时候对上韩承乾的目光。那眼睛里,是泯灭人性的残酷。
  转达了欧阳彤的意思,连郑董事也无话可说。会议在预料之中,也在意想之外的结局中结束了。
  短短两小时,颠覆了两个人的命运。韩承乾得偿所愿,韩承煜一无所有。或许颠覆的,不仅是两个人而已。
  韩承煜第一个走出会议室,脸上是他一贯的严肃表情,眉间皱起,隐隐形成一个“川”字,带著一点忧愁,不比往常多一分,也不少一分。连跟在他身後鱼贯而出的董事们情绪都要比他激烈的多,而他却全然没有打击之後的萧索之态。但是没有人知道他脚下一沈一浮,完全茫然的步子。
  回到办公室,他把所有跟进来的人都打发走,包括他的左膀右臂,汪焱和李耿明。
  门一关上,他便立刻被大片的空旷和沈寂所包围,安静到可以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母亲死後,他在韩家就是孤独的存在,竟管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也无法感受的到太多家人的温暖,更惶论找到一个依靠了。他要生存,他要保护好自己,就必须变得强大,变得无懈可击。而当那样的拼命成为习惯,他就已经失去了自我,麻木而机械的,只想著往上攀爬。像是把自己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别人轻易敲不开他的门,他也走不出去。地位和权利是保护著他不被伤害,不用胆战心惊的一个壳,只有躲在壳里武装著自己,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心。
  现在,保护著他的壳被敲碎了,不见了。
  他想起了韩承宇,他想起了前年出嫁的韩承洁。一个是祖母的心头之宝,却福厚命薄;一个是祖母的掌上明珠,却为了家族的事业,牺牲了自己的婚姻和自由。或许韩承洁是知道自己最後的结局的,所以才在自由的那二十几年里,放纵自己天高海阔任遨游。
  而他呢?没有得天独厚,没有来自他人的保护伞,只有靠自己来给自己撑起一片天,到最後,这片天还是倒了,塌了。
  什麽都是不可靠的……
  窗外阳光明媚,道路上小如虫蚁的人群车辆忙忙碌碌,为了殊途同归的目标而奔波著。
  韩承煜转过身,开始收拾心绪整理东西。
  他是失去所有了,但是不能忘记祖母交托给他的三个字,还有那个他为之付出一切的人。
  抱著纸箱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汪焱、李耿明、杨澜还有他的两个特助,都和他同一个姿势,怀抱行李,准备退出他们的战场。
  “你们不用这样的,他刚刚上任,需要你们的经验能力和人脉。”
  汪焱向上推了推他的金边眼镜,即使抱著个纸箱也丝毫不见狼狈地透露出他的儒雅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换血是迟早的事,何必还白费心机为他培养接班人呢。”
  李耿明沈声道:“大不了回意大利养老。”
  杨澜只是微微一笑,她身後的一个年轻特助鼓著嘴,倔强而坚定的表情,另一个也直直望著他,眼神真挚。
  韩承煜心中一暖,有点感动。他平时对属下虽然并不刻薄,但也绝对算的上严厉,连笑过恐怕都是没有的,在落难之时居然能得到这样的回报。但即使这样,也丝毫无法弥补他失去张劲的痛。
  一行六人,在总部大楼双双眼睛注视之下,大踏步走了出去。
  出电梯的时候,碰上了韩承乾,还有他旁边的韩承业和跟在他身後的张劲。
  两方人马对面而立,没有虎视耽耽或针锋相对的对峙,只是坦然的眼神交流。
  慢慢地,韩承乾敛去了他眼中的气焰,甚至半垂下了视线,在他微启唇的时候,韩承煜甚至以为他要说“对不起”。最後他却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只有老五韩承业临走时心有不甘似的嘲讽了一句:“四哥以後可以不用那麽忙碌好好休息了”。可惜无人理睬。
  在总部大楼门口分了手,韩承煜独自回家。以前身边的人都是张劲的手下,本以为这回连司机也要自己当了,想不到原先为他开车的小李还在。
  李从原也是那种扔到人堆里认不出来的长相,而且个子有点矮,看起来真是毫不起眼。韩承煜坐进车里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张劲让你留下的?”
  小李似乎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答道:“我以前是三少爷身边的人。”
  他身边的保镖司机都归张劲管辖和安排,所有他身边的人都是张劲的手下,惟独司机为他特别起用了。
  对於张劲留给他的一点仁慈,多少还是让他感激的。
  回到家中,午餐时间已过,本想去看看祖母,但被管家拦在了门外,只好随便用了点端来的餐点,回到自己的书房。才刚坐定,韩承乾就敲门进来了。
  从在公司开始,他就觉得老九像是有什麽话要说,但碍於他人在场,硬是忍住了。这会儿前来,他倒也并不意外。
  韩承乾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下,叠著腿,两手舒展开靠在沙发背上,仰著头闭上眼睛,像疲惫极了似的,深深叹了口气。他是胜利者,却看不到该有的喜悦,甚至能从他的叹息中感觉出一分沈重来。
  该得到的想得到他都得到了,他还想从自己这里挖出什麽来?韩承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麽药,静静等著他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都要以为他睡著了,才见他慢慢睁开眼,走过来站在他面前,锐利的视线掺进了一丝柔光,用透视般的眼神看了他足有一分锺,然後又仰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屋顶,望著更高更远的地方。
  “四哥,我和你一样”他抬起手,指著望的地方,“想要爬到那个致高点,得到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还有……”韩承乾重又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著他,目光深邃。
  韩承煜忽然就避开了他探究的眼神,仿佛马上要被拆穿了谎言般心虚不已。
  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努力思索著老九保留的半句话,总觉得,那应该就是他一直以来朝著最高点攀登的理由。但是似乎因为怕被人发现而埋藏的太过深了,一时,竟连他自己也找不到。
  老九无疑是出众的、优秀的,而且比他更有手段。今天的这一招棋,恐怕谋划了不止一年两年。他临走前向他保证“六哥会平安归来”,也隐晦的暗示不会伤害父亲。这样做的目的,只不过是让他放弃反抗罢了。
  有了父亲作“人质”来威胁祖母,自然不用怕韩承泽回不来,韩承煜担心的是神志不清的父亲。
  晚上,他又上了顶楼,进了父亲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已经看不到那个消瘦的身影,徒留满地的《神曲》,以及一室的空寂。

  谁的拒绝(第三十四章)[兄弟年下]

  晚饭的时候,韩承泽回来了。干净优雅的样子被一身狼狈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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