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臣 下————红糖
红糖  发于:2010年06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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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殒继续微笑,目光又停在窗外树上那两只喜鹊身上,巢终于搭好了。

燎原就燎原吧,反正跟他无关了,合该由儿子去操心了。

转过脸问络绎:“那你的故事呢?结尾……我也不知道。”

“哪有什么结尾,也没什么……”见他还在看着,只得草草敷衍道:“其实也没什么,真的,常夏绝那是吓你呢,只一天一夜就被救了,没吃什么苦。”

身体被狠狠拥住,感觉到那人沉重的心跳,络绎赶紧拍拍他的背,着急道:“瞧,我说不说吧,本来没什么,你又……”

“络绎。”

“恩。”

“冷吗?那个时候。”

络绎顿了一下,点了点头:“夜里,有点……因为下了雪。”

拥抱又紧了些,好像怕他冻着似的。

“但是,看见雪我挺高兴的……因为第一次见你就是雪天……”还没说完又被吻住。

不是矫情,当时络绎真的挺庆幸的,他想,如果能在这片银白里死去也是幸事一桩,好像命里注定一般,注定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遇见他,又注定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日为他而死,是的,不是为国,是为他,只是为他。

可能真的有神明存在,世情就是一报还一报,他被押回谦阳后一人承担下所有罪责,连那块助他们出营的兵符都说是打晕裴章后从他身上摸来的,在别人来看他挺傻,但其实也救了自己。

常夏绝接连被两个心腹背叛,怒不可遏的结果是更加珍惜身边拥有的。

裴章幸运的得到他全部信任,这样才能在群敌环伺的情况下将络绎救下吧,具体过程络绎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醒来身处西疆与苏朝交界的一个小镇。

肩膀的伤口已经冻住,不再流血,只是四肢仍不好使,似乎是冻伤了,全赖好心的村人照料,这才拖到苏军马蹄声传来的那日,村人都吓坏了,以为战火终于殃及到他们这个与世无争的村子,只有络绎知道,那轰隆作响的军马声,好似仙乐。

后来苏殒总问他,在西疆生活那三年的细节,就像目下。

络绎应对的办法永远是那一个,就像目下。

络绎主动抱住苏殒,嘴唇寻找他的锁骨,轻轻吮住,苏殒仰起头,白皙的脖子完全暴露出来,络绎自下而上,逐一吻去,在湿润的唇畔终结。

渐渐褪去的衣物抛在地上,身体贴合在一起,相互寻找对方的快感,温度在肌肤摩擦间升高,墙外传来打闹声,有人追,有人跑,忙起来的两人动作一滞,一人将窗拉上,不耐道:“搞什么……”

另一人笑笑,声音湿粘:“我猜……是柳光禄在揪顾慨然的耳朵……”

“怎么跑到这来,明个朕要……”说到这愣住,自己先乐了,笑声没持续多久,便被身下人的动作引弄成了喘息。

炭炉的火光渐渐熄灭,也没人想要拨一拨,今年的春天来得太早。

然后,有人发现,那天太上皇的发髻比平日歪了些。

…………

春暖枝头,雀鸟低啁,白絮卷绿柳。

又是一年春早,雅致的四方院子里,靠墙垂着几株细柳,枝条缠缠绕绕,新抽的芽条随风款款摆动;旁边立着一口硕大的紫底白花大缸,足有半人高,大敞的口里亭亭立出尚未散叶的荷茎,看那粗绿的梗子便能想见,到得酷暑夏日,定是满院荷香逐人来;院子另一头还挖了个池子,池里翻着几尾红鱼,见人经过便冒出头来追着来人的影子讨要吃食。

当初洒下鱼种的时候,有人得意的说,这是金锦鲤,名贵得紧,只花了我十纹银便买到了。

看鱼的人含笑一语不发。

待到来年,只见那金锦鲤渐渐脱去那点金色,迅速长成了胖头胖脑的肥红鲤。

当初花了十纹银的人怏怏的,问身旁人:“你早就看出了吧?为何不拦着我?”

看鱼的人仍旧笑盈盈的:“都是鱼,养什么都好。”

那人叹口气,“毕竟不如金灿灿的看着舒服。”

身旁人看看他淡色的袍子,目光从腰间的银白丝绦追逐到脖颈下露出的兰花色内襟:“看你每日投食投得不亦乐乎,也是个趣儿。”

那人瞪他一眼,眼角却露出淡淡的粉,似是羞恼了:“那……那口缸子呢。”

“什么缸子?”故意逗他,睁大眼,半晌才哦了一声,“你说那缸子里的荷花啊!”

淡粉色的红晕终于蔓延开来,头低下,嘀咕着:“买的时候你也不拦着我,那人明明说是长茎白荷的,什么开时成双成对,白白花了我三十两。”

身旁人目光柔和,手搭上他的肩,轻声道:“我懂的,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嘛,”本来是哄慰,但看着不远处名贵紫潭缸里冒出的粗绿长梗,还是笑了:“大不了,割掉吃了,素炒芹菜,就我们俩人吃,也算成双成对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当天晚上苏殒发现,果然有一道是素炒芹菜。

“你不是总看着它怄气吗,我给你解决了。”络绎笑嘻嘻的。

“你……你真给炒了?我……我好不容易种的!”他赶忙冲出去,墙根下,紫缸上,那郁郁青青茁壮成长的芹菜梗子健在。回过头,看到络绎从窗子里探出脑袋,“看,果然有感情了呢。”

“欺君罔上,”苏殒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今儿晚上怎么罚?”

“啪!”窗子合上,脑袋缩了回去。

苏殒哼哼笑着,踱着四方步财主一般进了房,关上门,吃晚饭。

…………

“累死我了!”关上门,身体靠住,呼出一口长气。

刚春天怎么这生热?果然是苦寒之地呆久了,回来有些不习惯呢。

这么一想,裴章望向房里角落坐着的人,喊道:“哎,你觉得热吗?”

坐着的人没理他。

裴章揩了揩汗,自顾拎起桌上晾的水,咕嘟咕嘟灌下,喝完一抹嘴,脚尖踢了踢那人,“喂!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是一直向往苏朝风土吗?这不是带你来了吗?成天这么闷着,跟谁怄气呢?”越说越气,数落个没完:“你又不干活,都是小爷我养你,还想怎么样啊?”

那人还不理他。

裴章忿忿的哼了一声,扭身出去。

回来抱着一口锅,两只碗,锅里是刚炒的米饭,米饭是头天的隔夜饭,用的新油,鸡蛋金黄,葱末喷香,闻着就教人食指大动。

他将两碗米饭分好,一只碗里多些,一只少些,放下勺子想了想,往多些的碗里又添了饭。

“真香!”他一边吃一边炫耀:“小爷我就是聪明,干什么都灵,这回米饭炒得刚好。”见那人仍不过来,又换了种口气:“今天累死了,一天也没卖出去什么东西,上回那个傻人怎么不来了呢……”

商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种扔下三十两银子抱走一包芹菜种子的人还真是少见。

盼不来那么傻的盼个一般傻的总行吧?去年倒腾鱼苗,因为几只鱼染病,颜色发黄,本打算捞出来倒掉,却被人问,“这几只怎么是金色的?”

金色?裴章眼睛一亮,赶紧呱唧呱唧吹起来,那人一听金锦鲤这种富贵名字马上就抛下十两银子抱了回去,哈。

诉完了苦,那人果然动了动,裴章赶忙收起笑容,准备好很可怜的表情,那人转头却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裴章眨眨眼,不原谅就不原谅吧,至少现在能跟他说话了,不会一不注意就抹脖子了,有进步!

但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好跟他过日子呢?

不知道。

裴章收了碗转身出来,对着月色将门合紧。

唉……真是欠他的。

其实常夏绝没打算真的杀了络绎,用了刑罚只是因为气不过,要给他点教训,他还想留他一口气好用来与苏殒讨价还价呢。

结果真的被裴章害得连一点讨价的砝码都没有了。

络绎的叛,紫冗的叛,都不能完全击倒他,只有裴章的作为才真的伤了他。

就像一只碗,你将它重重放下,一次,两次没什么,不见有裂痕,但总有一次,那碗会啪的一声裂开,常夏绝的临界点就是裴章。

……

常夏绝看了眼关紧的门,轻轻下地,翻开裴章留的钱袋,打开数了数。

嘁,就赚这么点,还累得要死要活的,活该!

听见脚步声传来,他将钱袋原样合好,又跳回床上。

“你……是不是不爱吃炒饭?”

常夏绝抬头看他一眼,后者垂下眼皮,拾起桌上的钱袋揣进怀里,抬眼又是一副得意样子:“这两天我挣钱了,想吃什么你说!给你买。”

习惯了他不声不响的漠视,本没料到他会接话,不想那人却说:“就炒饭吧,很好。”

裴章怔了一会,手脚霎时不知该往哪放了,他揪着衣侧,磨蹭了一会,坐到常夏绝身旁,低声道:“对不起。”

常夏绝看他一眼,眉眼仍那么精致,只是眉心多了道皱痕,皮肤也好像黑了些,不似原先白瓷似的白,但……还是很讨人喜欢。

这便是美色误国吗?

还他娘是个男色!

“我不会原谅你的。”

裴章睁大眼,目中雾气弥漫,盯着冷漠的男人好一会,才慢慢低下眼去,应了声:“哦。”

常夏绝看着他慢慢的起身,开门,出去,心里不知在纠结什么,只是忍不住想叫他留下来,但是……不能,他害他失去一切,什么都没了,这种恨,不是能轻易抹消的。

那为什么随他来苏朝,还过家家似的搭伙过日子?

他就要看他愧疚的样子,看他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他为生计发愁的样子……虽然,看完之后自己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恨。

半晌,门有开了,那人探进脸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今晚的月亮真的好圆,你……要不要出来看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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