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受辟邪 下+番外————上古遗风
上古遗风  发于:2010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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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却好似瞧不见花魄一般,笑望着辟邪道:“漫漫长夜,断雁孤鸿,孤家寡人好不可怜!”他身形风般缥缈,一抹紫色挡在了二人之间,花魄这才被男子周身的气势打压的腿脚发软,直愣愣钉在原处动弹不得。

辟邪顺着他的意思抬起头,花魄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满意的一笑,随即垂下眸去,牢牢噙住了辟邪淡色的唇。辟邪竟也闭目回吻,更是以手按定那人脑后,舌尖一挑,探进他唇齿当间吮吸舔咂。饶是花魄这样阅人无数的个中老手,都不免在这样深情款款的吻里妒火中烧,自己已不知有多久没尝过被人拥吻的滋味了,心道:好个小贱人,平日里装的似模似样的,今儿个算是打了自己的脸,现了原形了吧?

嫉妒归嫉妒,花魄此时内心里更惧怕的是:自己恐怕再等不到下一个三月初三。

第四十一章:救姻缘

花魄没见过这样谪仙一般的俊朗男子,冥君那样相貌的已属难得,但与其较之,风头仍尚略一等,看他夤夜踏月而来,百里内蛰伏了几个春秋的草木竟皆有如新生,庭院内一派葳蕤欣欣向荣之相,反将融融月色比下去了三分,花魄内心连连称奇,下意识里举头望月,果见号称斗数之主的紫微星光芒大绽,顿觉浩瀚宇宙当中明月无光,群宿失华。

花魄起先稍有畏惧,脸色灰败,但随后转念一想,左右不过一死,何惧之有?

这样想来,他便就无谓一笑道:

“我常听世间人言,紫微星属己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今日有幸得见总算开了眼,连这满园子里的败柳残花都跟着沾了不少光呢!”

秋水堂,虽是风月之所,昔日也曾名满京城,不论别的,单就花魄在世时一等一的绝色,足可倾国倾城。紫桓君很是清楚,已听出他语气里的大不敬之意,不免有些着恼,松开辟邪,敛了眉宇转过身来说道:

“星昶真是越来越糊涂,越来越不会管教人了!花魄,你可知连你的主子都要尊本座一声’小叔叔’,你究竟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敢一而再的不顾上下尊卑,伤我的人?”

星君话里眼中已透出十足的不悦来,睨着花魄琥珀色的瞳孔,周身那凌烈的气势压的他彷佛肝胆欲裂,花魄立感汗流浃背,心慌意乱,耳边似响起渔阳鼙鼓般震雷滚滚,他眼神开始涣散,腿脚战栗,却仍执拗不悔,

“不错,貔貅转世的解语是我作的手脚,他一个盗取天书的小妖凭什么可扶摇直上做了神仙?我恨老天不公,有人生来就是好命,跟对了主子,什么都唾手可得。”他横了眼辟邪,有意针对,咬牙道:“有的人却生不逢时,遇人不淑,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搭了进去!”

辟邪闻听吃惊不小,他万万意料不到,天禄与自己的命运竟是于花魄一时妒意丛生而彻底变得面目全非。事到如今,辟邪觉得对花魄恨意全无,唯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花魄,你我本是同病相怜的命苦,你……这又何必?”

花魄听了哈哈大笑:

“辟邪啊辟邪,你果然是天真的可以,实话告诉你罢,当初你不过是我投石问路的试刀石,不拿你做文章,我如何知道冥君究竟爱我不爱,又或是到底在他心中是我花魄的命重要还是不可逆天而行的执掌更可贵?说起来,我倒该感激你,那晚他明明撞见我改了你的判词,不过,可惜了,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既是舍不得伤我,那就只好委屈你啦!”

花魄边说边挥舞起手中那把剑,笑容肆意夸张,形同疯癫。紫桓君怕他误伤辟邪,忙一把将他拉至自己身后,好生护着,却发现掌心中握住的那只手冷的一点温度也无,星君细细注视着美的不可方物却又郁郁寡欢的辟邪,胸口便痛的揪心。索性双手捧起他的,小心呵护,“花魄生性偏执,做出这等事也不奇怪,倒是连累你受了苦!这许多年来,你还是一点没变,人心难测,你不害人,又不懂得防人。本座这次决计再不放手,你若不答应,我便锁了你跟我回去!”

辟邪面色复杂,与紫桓君对视的双眸水雾缭绕,但并无丝毫却步,反问他道:

“尊神原来一直都知道?”

星君不好再瞒,征了半晌点了点头:

“花魄的八字,照称骨歌算命里的说法,只有三十九钱重,称骨歌曰:此命终身运不通,劳劳作事尽皆空,苦心竭力成家计,到得那时在梦中。”

“好,好,星君神机妙算,果然……”辟邪得获真相,竟不知该道些什么话才好,他偏过脸去笑了一笑,眉宇蹙的愈深,他想,人生如戏,恐怕他于紫桓君也来说不过是出别样的好戏罢了,从他前世因天书遭难至今,星君根本就是明察秋毫,了然于心。可他却只是作壁上观,谈不上相助,更别说是什么相救。念及此,辟邪打算决绝的做个了断,他试图把一双手从紫桓君掌中抽回,反倒被他攥的更紧了些,辟邪刚想发作,但觉出他吻上了自己的眉心出,娓娓道来,

“得宽怀处且宽怀,何用双眉皱不开?若使前生天数定,今世姻缘自是荣。”顿了顿,那吻一路向下挂着他温存的气息到了辟邪的耳畔,“辟邪,你前世的命与花魄一般,同样三十九钱的薄命。你该知道,本座身肩重任,虽法力齐天,但却不可任性妄言,更不能逆天。倘若那样做了,不是救你,反倒是害了你了!”

辟邪看了他一眼,垂下头也不吱声,花魄笑够了,把紫桓君的话听了个逼真,颇有些瞧他不起,言语里夹枪带棒的意味十足,长剑一指,道:

“神仙!说什么逆天不逆天,我瞧你压根没对这小子上过心,我就不信命了,今日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我早杀了那姓萧的后人报仇雪恨了!”

紫桓君沉了脸色,把他一睃,冷冷说道:

“星昶纵容你做了这等天诛地灭的蠢事,你以为他可全身而退?再者,就算辟邪不出手,本座也不许你伤了萧广信!”

花魄大惑不解,嗓音略显沙哑,红了双眼,拍着胸脯急忙道:

“我花魄一人做事一人当,与冥君主子全无干系。萧广信一介凡人,死便死了,何需你兔死狐悲,虚情假意?”

辟邪心道,花魄大约是被仇怨蒙蔽了双眼,却不忍他再错下去,便说:“萧广信是好人,你不该滥杀无辜!你杀孽过重,又不思悔过,将来怎好托生?”

紫桓亦道:“君臣佐使失衡,星昶至少也要办个御下不当的罪状,私改判词、包庇佑护,哼——我瞧他真是嫌这冥君的位置做的长了!”

花魄看他词严色正,不似说笑,一时也追悔莫及,他哪曾知晓事情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不过有好话叫做,不到黄河心不死,花魄不达复仇的目的,岂能善罢甘休。且一想起萧广信便是那与自己纠缠了无数个日夜的人与女子苟且之后留下的血脉,他心里最后一道屏障也终被汹涌决堤的愤恨冲垮坍塌,苦笑着讷讷道:“花魄除了不能为你萧次贤生儿育女,你要什么我给不了你?为什么你要背信弃义?为什么不肯回来找我?”

他话甫一出口,紫微大帝便已瞧出端倪,花魄现下眉心当中有一团淡淡黑气,这现象是心术不正之徒修炼入魔的征兆,好在有所提防。

花魄法力今非昔比,辟邪都拿他不住,想要杀个肉眼凡胎的凡人可说是探囊取物。但见他身形一闪,掠过面前二人,在半空中翻了个跟头,已稳稳落在萧广信身旁,拔剑、出鞘、发招,动作如行云流水,直刺萧广信心房。

辟邪啊的一声,惊骇不已。眼看就要长剑洞穿胸口,却忽听得一记尖叫,连紫桓君也还未曾看清楚,一人已提早护在昏厥多时的箫广信身上,挡住了这紧要命的一招。

“主子?!”

花魄望着倒在血泊当中的冥君,似乎给吓呆住了,咣当一声响,丢下长剑,跪在地上,颤抖着用双手捂住他淌着汩汩鲜血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一径望外流淌,肖似花魄悄无声息的泪水,越想忍住不悲泣,滚落的却也越多。

“您这是怎么了?主……主子,您可别吓我,我……”

后半句哽咽的厉害,喉咙里像堵了东西般,已说不出话来。

“好花魄,听我一次劝,你……你就放手罢……”

“主子?”

冥君一连呛咳了几口鲜血,拼尽力气抚上花魄的脸颊,苍白的容颜即刻沾了点殷红,在月下形成一道诡丽的风景,花魄便用手托住他颈子扶他半坐起身,更是拿袖子擦擦他嘴角,冥君另一只手紧紧覆上他手背,勾出一抹安逸平和的笑来,

“花魄,你,你好生漂亮……”

花魄乍听这话,呼吸紧张,面红耳热,没想到自家主子命悬一线之时竟会说出这样的撩人的话来,臊的一张俏面亚赛红霞,他也顾不得话里真假,膝行一路至紫桓君面前求他出手相救。

刚要开口,冥君却在那边费力的摆了摆手,断断续续道:

“不必求了……小叔叔肯轻饶了我,让我死在你的剑下,已……已是格外开恩了,萧……萧广信身上携有龙气,是帝王之相,主命之星便是紫微,你……你杀了他,岂不自寻死路?”

夜已三更,月光如水,透过树梢,花魄神思混混,回头望着这位俊朗玄衣的男子,在这刹那间,不知怎的,花魄觉得月色在槐树下勾勒出了自己的影子,那影子又幻化成了冥君的身影,他与他水溶交融般缠绵悱恻,他还曾不止一遍说过爱自己,可花魄从未将这些受用的好话放在心上,今天他倒是愿意相信了,可自己恐怕却再不能追随他左右。

花魄有如在梦中给人喝醒,也不接他话头,起身奔过去,一把楸住他领子,不由得放开嗓子哭嚷道:“谁准你死的?敢情以前你说的话都不算数了?你……你起来,我偏不信,这点小伤怎么能伤的了你?”

冥君被他左摇右晃一番折腾,一发难过。但花魄色厉内荏的脆弱模样看在他眼里又何尝不痛?可他也清楚花魄手中那把剑的厉害,更加明白他背着自己操练那邪门术法的阴毒,驳续性命的法子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就眼下的情形,恐怕星君是不会轻易容他两人脱身的。

冥君揽过花魄,由他扑在自己怀里哭打笑骂,他深邃的双眸却是掠过花魄肩头定定瞅着不远处面沉如水的紫桓君。紫桓君心性仁慈,况且星昶与他沾亲带故,一时犯难,不知该如何抉择,沉吟半晌,霍然醒悟。背转过身去,淡淡说道:

“本座可以放你们走,海阔天空去哪里都好,只是花魄一身入魔的迹象,星昶,你可舍得废了他的修为?”

花魄伏在冥君怀中的身子立时僵直,茫然举眼四目相对了片刻后,垂下眼睑点了点头。只见冥君把手臂一抬,食指、中指抵在花魄颅骨百会穴上,随一股白烟散去,花魄竟像是经历了一场难以言喻的极刑,目光涣散,豆大的汗珠滚落直下,连指甲都掐在冥君背部的皮肉里,只余下了虚弱喘息之力。良久,已半厥过去。

冥君盘膝而坐,借着皎月,鼻观口,口观心,使了几个吐纳的法儿,吸收月之精华,剑伤已好了个大概。临别时,他不忘多看了辟邪几眼,朗声笑道:

“叔叔,婶婶佳偶天成,可真教人艳羡!”

紫桓君却神色自如,摇头笑道:“花魄这等倨傲之极的人肯为着你丢了得来不易的修为,人生在世,贵在一个‘惜’字!你方才那招苦肉计,半点新意也无,他怎么就看不出是你使诈呢?”

冥君道:“不如此,依他的性子几时才可回头?不如此,我又怎知捱这一剑到底值也不值?”

话音方落,眨眼功夫,他已抱起花魄消失无痕。

紫桓君望着两人背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慢条斯理使了个布气的术法,向那萧广信遥发一掌,萧广信便咳了一声,幽幽醒转。不待他全完清醒,紫桓君念动心咒,用御云术出法召来云神屏翳,牵起辟邪的手并肩踏云而去。

辟邪在云头上朝下望去,秋水堂已然渺茫不及,他还在回味方才那一场令人心弦颤抖的变故,暗想若是换了他与紫桓君,不知结果如何?

冷风一吹,辟邪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才有如惊醒过来高声说道:“尊神这是要带我去哪里?辟邪从未说过要跟你回北辰宫!”

紫换君听他话里有气,却笑了,“我几时说过要回北辰宫了?辟邪,你真是小家子气,莫不是真要记本座的仇记一辈子么?”

辟邪被他瞧的心中一动,不再睬他,则想:花魄因爱生恨,记了一生的仇也不过是个误会而已,若彼此心生芥蒂,互不信任,情爱岂不苦楚?何来两情相悦?

这样一想,心头的火气便已消去大半,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很累了,先找家客栈歇了罢!”

第四十二章:芙蓉帐暖度春宵

到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地名丹洲,离东海尚有百里。紫桓君敛了御云术,与辟邪两人联袂一道徒步行来。

辟邪到了此处,心里便直犯嘀咕,这一个疑心刚刚消散,另一件更大的怀疑随即又涌上心头。他虽说是鲜有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城府不深,但到底了解面前这个男人更多一些,遥想当年的情景,星君出行必有一人同往,今番怎连个随驾的扈从也没有,真是奇怪!这时不由得停下脚步说道:“尊神这次孤身临凡究竟存着什么目的?”

朦胧月光下,紫桓君忽听辟邪一句无来由的质问,愕了一下,先前欣然色喜的神情荡然无存,他陡然驻足,回首望定辟邪冷漠的一张脸,不免皱了皱眉,

辟邪看他这幅心虚模样,气往上冲,冷冷说道:“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只是尊神一向自恃福慧双修,可也别把别人当傻子!”

辟邪一气之下,就要离开,身后随即有极轻微的悉索之音,辟邪一听,便知是他赶了上来。辟邪决定不踩他,走的越发的快,紫桓君依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近前,更不解释。辟邪原以为自己这个想法不错,才打定主意盘问,哪知对方一点声响也没有,倒教辟邪替他担忧起来,生怕自己疑错了人,满腹疑团不得其解,闷的难受。

辟邪心念未已,却听紫桓君叹口气小声道:

“辟邪,你可知今年海宁、萧山等地的水患?”

年初海宁、萧山一带发生海啸,东海水大溢数十丈,海舟吹上高坡十余里,坏民房数千间,淹死人万余,辟邪当时途经之处见到的俱是灾民,因此印象颇为深刻。

见他点头,紫桓君则道:“东海与京城的壤界,因海陆分明,未立界碑,大雍当朝天子昏聩,民不聊生,已渐现衰败之迹,敖广最初觊觎的不过只是几座郡县,现下他骤掀风浪,欲将桑田变沧海。这等不顾乾坤天地,四相悖谬之事,本座自当全力阻止。”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你未必知晓。天禄跟嘲凤擅自离了昆仑,玉帝迁怒下来,你必然也被牵连在内,若说这次临凡本座不存一星半点的私心,那也是不能够的。有我亲自护着你,总比留在北辰宫为你牵肠挂肚的好。”

他这一席话说的合情合理,一种说不出的离愁,在不知不觉中便会流露出来。辟邪虽是个强脾气,但也为他这份心思感动不已。他静默半晌,想了一想,说道:“好!我法力不高,但也不妨多方设法助你一臂之力,若是有了天禄与嘲凤的下落,还望尊神能饶他二人性命!”

计议已定,天色却晚,丹洲镇毗邻驿道,客栈生意似乎不是很好,大部分的客房空着。

店里伙计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忽然听到顶上传来个清亮的声音说道:

“店家,东首的那间厢房可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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