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受辟邪 下+番外————上古遗风
上古遗风  发于:2010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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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边那位主子害喜了,上头拨了上千两的赏钱让安胎,并……并说今年年景不济,大库里存的银钱入不敷出的,什么不……不打紧的支出就一概免了!”

萧广信不听则已,听后不禁怒从中来,心道:这怀的哪是胎儿,分明是个妖孽!宫里妃子要花上千银钱保胎,竟不吝金银;民间海宁、萧山一带发生海啸,东海水大溢数十丈,海舟吹上高坡十余里,坏民房数千间,淹死人万余,却因朝廷拨款迟迟不到位,贻误了赈灾时机,以至时疫横行,哀鸿遍野,可悲可叹大雍天子却将民膏民脂,弃之无用之地矣!

良久,萧广信沉声道了句“糊涂!”便再没了下文。韩松长舒了口气,揩了下满额子的热汗冷雨,也有些自诩方才自己的急中生智。不管怎样,家事、国事、天下事太监可不能跟穷酸文人似的瞎掺和,弄不好折腾的可是自己的小命。先把他这个内务府总管和这事撇干净了再说。

萧广信不忿归不忿,他身为大雍的储君,既深谙以仁义治天下,以德政安抚臣民之道,更明白胸广纳百川、心境如砥坦的道理,所谓静时常思己过,闲时莫论人非。见那韩松一副马首是瞻的奴颜媚骨,萧广信自是不便多言,须知祸从口中生,言多必有失,何况是眼下江山风雨欲飘摇,天下日衰凋零际。

萧广信不再深究,扫了眼仍跪在雨地里的韩松,拎着竹撞一径步出了光县门。

城郊一处荒宅,据说停着曾祖箫次贤生前一位好友的灵柩。也不知那人姓甚名谁,更不晓曾祖与他之间究竟发生过怎样或惊心或平淡的故事,但每逢清明的扶灵祭扫却是从箫次贤那会子传承下来,从未断过。

萧广信年轻却不懵懂,忠厚却不糊涂。心知曾祖若是与那人只是谈琴知音、谈话知心的良师益友,应景追思,凭吊亡魂这等人情世故又何必一直掘空心思的瞒着?除了嫡嫡亲的萧氏龙孙凤子韬光养晦低调行事,这桩秘事竟在妾媵深居,人心叵测的万寿宫里默守了两百多年。萧广信还记得其祖父箫胤临终前郑重其事的把自己唤至塌前,告诉他一个地方,城外东郊三百里,秋水堂,又再三叮嘱他一件事,农历三月三一杯酒,一柱香,切记勿忘。

行了一时,街上行人渐稀,酸风动魄,微雨打窗。箫广信走到一家豪不起眼的酒馆前停了下来,要了坛经年的枣集镇出的美酒放在竹撞内,才去了区区一百文钱,当今圣上竟犹不舍,难怪祖父临终不把这等事交付给他。箫广信冷笑,打算用剩下的碎银子挑一匹好马代步,宫中御马厩里多的是诸如河曲马、三河马、伊犁马、汗血宝马这等千金难求的良驹,奈何适逢其会,风风火火的打马过街被人捕风捉影却不值当了。

马市刚好设在城外一里地,两边皆是赭色赛铁,高耸入云的山崖,宁静诸山,俯瞰城丽。前朝时规定马市每月初一至初五开市一次,大雍马市每月两次,分别为初一至初五,十六至二十。所市之马分为上上马、上马、中马、下马四种,马价不一。上上马一匹值米五石、布绢各五匹的价钱,大约一百两银子,而下马八九百吊钱便可买得。箫广信在马市里来回转悠了一圈,站在一匹浑身上下红似锦缎艳追火炭的马驹前挪不开步子,这马漂亮的紧,卖相却算不得上乘,耷着脑袋瘦骨嶙峋,额中有一绺霜也似的白毛。

马主见箫广信走过来,忙笑脸相迎道:“这位爷,您眼光真不错,崩看这马瘦了吧唧打蔫儿,那好的时候可是日行千里的宝马,您瞅这脑门一缕白月光没有?这叫红梅落上一树雪,可不常见!”

箫广信笑了一笑,没吭声。

什么红梅落上一树雪,分明是雪虐风号愈凛然,过时自会飘零去的凶兆。却也不揭穿。马主怕他反悔,赶紧报了个稀罕价,一伸手:“十两”。

箫广信含笑拍拍马背,走开的功夫,那马主老着脸缠上来,道:“五两”。

箫广信五两银子买了匹绝世无双的赤飞沙,心下颇为高兴,便问那马主:“这马可有名字?”

马主被问的一怔,眼光四下一瞄,发现不远处一家门前座了两尊石辟邪,当下随意道:“叫辟邪”。

这匹赤飞沙一直都懒洋洋嚼着熟黄豆,听买主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精神,展开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的身子,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若不是被箫广信大力拉住丝缰,怕是早一路风驰电掣而去。

箫广信配好鞍子,把红线编织的穗子绑扎在马鞭子上,细细摸着马头笑道:“如此,本宫以后便叫你辟邪吧!”

不想辟邪马脾气上来,箫广信可吃尽了苦头,马鞭用不得,马屁股更是摸不得,箫广信牵马走了二三十里路,好不容易见辟邪安静下来,刚待飞镫上马,辟邪一记长嘶后蹄子一掀,浑不吝把个箫广信摔在黄泥巴车辙子里,沾了满身的泥水。箫广信哭笑不得,明知这马是被盗来的,却又舍不得丢下它,只好一瘸一跛拉着辟邪去了秋水堂。

第四十章:秋水堂故人索命,紫桓君踏月寻美

原先京里还未大兴土木饬资兴建花样繁复的琳宫梵宇之前,大雍开疆扩土二十余载,终得了个花团锦绣的大好河山,只那满眼所及见着的皆是前朝拙朴风格的建筑,萧家祖居江南,自然更垂青那些典丽工致的园林庭院。

紧接着,加征每家每户一年一两二钱的银子,旧时内城的建筑一律翻新重建,匠人们都是来自苏杭的建筑名家,几年功夫,国库空了,却也真成就了个不一样的京城,端的是“凭轩四望,俯瞰长渠;顺水一航,直通离殿”的景致,又不乏“笼笼树色,近环薛荔之墙;泛泛溪津,遥接芙蓉之苑”这样的意境。

如此一来,掩映在一人多高的野蒿下的秋水堂倒显得与这样的良辰佳境格格不入。

雨停天未晴,萧广信拽着马笼头沿河绕西门而来。这院落荒败了不知多久,围墙坍了半面,老槐上鸦啼聒厌,那些楼宇曲栈,当年涂泽的想必是丹朱翡绿,如今都成了一样颜色,凄惨惨的灰白,后院里那株梅树却意外生的妖娆俏丽,似要把全城的春景都堪比下去三分。到了二门外,辟邪却怎么也不肯望前走了,萧广信生拉硬拽费了好些功夫,都撼它不动,只好栓马自己入内。

院里高处,也依稀可见原先两楹阁楼上的窗子,十六扇脱落了七、八扇,歪斜在上,凉风一扫,蛛网絮帐鼓动扬拂,露出黑漆薄板子棺材的一角。萧广信浑身一紧,提着竹撞一脚跨进屋内。屋里横七竖八停着几只棺木,大约年限已长,空气不甚浑浊,最西边排放着的朱漆戗金的大红棺材却是只有大户人家才使的起的檀香木造的,且是整株剖劈而成。

萧广信很容易便从一大堆的普通杉木棺材中识出了它。棺材前还摆放着酒坛,果碟。他走过去拿起酒坛摇了一摇,清泠泠的水声聊以慰藉,打开来,酒香扑鼻,倒比去年自己来时更醇香浓厚。萧广信咕咚咚喝尽了残酒,想以碟里的青梅侑酒,这才发觉碟子哪还有什么梅子?只剩了几粒干瘪的核子。

萧广信自嘲的一笑,自竹撞子里取出薄酒、香烛、纸钱,烧纸焚香,洒酒跪祭。那坛枣集美酒还剩不少,萧广信见天色尚早,索性一口气吃干好酒,心满意足呛个酒嗝,大咧咧横在地上竟睡着了。

上灯时分,萧广信朦胧当中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仙境,周身轻飘飘,软绵绵,小腹下窜起的一团火燃的他难受之极,好在淫意正炽时又被什么轻而易举的小心看顾,萧广信沉溺于这梦境里的旖旎风情,忍不住弓起身子狠送了几十回,捱至精到,他才略觉神台清明。

蜡烛明灭处,萧广信渐渐睁开眼,见一位身袭素纱,纱上绣梅的娉婷丽人,斜打着一副半披半结黑缎也似的飞天髻子,罗衫半解的抿嘴冲着自己乐。

萧广信十分讶异于此人的美貌,后宫佳丽三千,恐怕也难找出风致模样都能比的上他的。萧广信怔怔望却面前这张满施铅粉的脸上那双瞧不出喜怒的眉眼,问道:“你是谁?”

这人笑而不语,半跪的身子朝前松了松,顺势扑在萧广信肩上,萧广信纵是已有一房正室两房偏妾,可碰到这人两股间硬梆梆的东西,还是唬了一大跳,红着脸低语道“你,你……方才在下酒后失仪,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身上的衣裳早松跨跨褪到了腰际,一具如霜胜雪的身子熨帖在萧广信火热的怀里,萧广信嫌恶的想推开他,手刚抬起竟被人拿在两侧按在他窄翘的臀上揉捏。“男人怎的了?怕了?哼!方才还不是伺候的你醉仙欲死?”他说这话时,涂了口脂的艳唇一下紧着一下撩拨萧广信前胸和小腹,萧广信一张英气脸儿羞恼中带了点酡红色,眼见这不要脸的东西主动跪在地上,一手后伸,两指在穴口外描摹一圈,竟徐徐撑顶开来,邀他进来。

萧广信偏过脸努力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受那肉欲的蛊惑,一个鹞子翻身折转过身来,啪嗒一声,一柄总长不及一尺二寸的袖剑不动声色的抵在这人细腻的颈子上,恨道“快说,你是何来路?接近本宫意欲何为?”

“哈~”他轻蔑一笑,悠然自得的起身拉好衣服,嗔道“果然萧家的男人都是薄情寡意的负心汉,玩过了就弃之如敝履,真是一旦临小利害,反眼若不相识的卑鄙之徒!”

萧广信手中的剑便一步不离他的脖子,渐渐将其逼至墙角,目指气使冷笑道:“你想以色相诱,再刺杀本宫?可惜这等雕虫小技实在太过显拙,接下来你是否要像说部小说评书那般编出些哄人的谎话来?嗯?”

花魄被他一席话气的脸上没了笑意,他是想告诉萧广信他与萧次贤的故事,只不过,那次巧遇却不是他杜撰出来的,现下既然萧广信对他有了成见,花魄则咬咬牙,硬是把满腹的牢骚委屈咽了回去。抬起头来,仍旧是一副春光明媚的笑脸,“今日你既是来祭拜我的,怎么?倒连我是谁都不知?”

萧广信待要不信,却眼瞅着这宛若谪仙的人,在自己面前脱了皮相,化成了一把枯骨。萧广信哎呀一声,望后退开来去。“一场冷雨欺花魄,几番热风酿桂香。罢了,罢了,萧家的种儿留在这世上也是祸害,自古多情的善男信女皆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你瞧瞧我,当年竟轻信了萧次贤的鬼话,还真以为自己能做‘状元夫人’呢,到头来都是黄粱美梦一场!若不是他,我花魄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花魄复又变化成原先那般明丽相貌,葱白十指并拢成爪,指节发白,紧紧箍住萧广信的脖子,萧广信觉得花魄一双手冷的渗人,可掐到皮肉里的涂着丹蔻的长指甲又好似火炭般焦灼,亏他内力深厚,扳住花魄的手腕不作松懈的往外分去,换做旁人,怕已撑不住,早被这恶鬼取了性命。

“前……前辈,曾祖……曾祖一直觉得有愧于你,你们二人……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松手,听我说……”

“误会?”花魄鼻里冷哼一声,“什么误会?登科及第,过街夸官,取了前朝的公主,却夺了人家的社稷,你曾祖真真是盘算的巧妙,计划的周全,连我怕是都算计在内呢!”顿了顿,手下略松开了些,苦笑道:“我花魄为了萧次贤,成了整个秋水堂的笑话!拿着准备给自己赎身的银子送他做了路上的盘缠,此后竟是一别经年,半点消息也无。他们说我那是看戏看迷了,小倌遇良人的事只有戏里才那么演,我气不过,就在院子里那株开的鼎盛的梅树下,上吊,死了。你说,你们萧家欠我的一条命,要怎么偿?怎么赔?”

萧广信刚喘了两口气,还没歇过神来,便又被花魄掐的直翻白眼,这回花魄是决意要置他于死地,手下自不留情面。萧广信脸色憋的紫青,舌头渐渐吐了出来,花魄这是要将自己当年自缢时所承受的苦楚加诸萧氏后代身上,看着萧广信扭脱挣扎的力道一发微弱,喘息声几不可闻,花魄心底才泛上一丝快意。

门外突的传进一个极冷漠的声音,道“数年未见,你这惹人厌的性儿可一点没变!”听在花魄耳中竟似打了个焦雷,就这一分神的光景,手下的萧广信已安安稳稳平躺在了院子中央。

“谁?有种的别装神弄鬼的躲在暗地里,敢不敢和小爷我单打独斗?”花魄声音凄然尖利,透着股子心虚和空洞,在宽展的屋内引起共鸣回声,蛰的人耳膜生疼。

花魄也顾不得萧广信生死,这声音太耳熟,叫他不得不小心提防,正警惕的望向别处,忽然不知从哪个方向打过一样东西在他身上,花魄吃了一惊,低头看是一方白绢包着些杨梅、菱角、李子、桃杏等果子。他正纳闷,就见月影婆娑下现出了道颀长的影子,花魄忙举眼,但见此人莲步轻移,衣袂飘飘,素腰如柳。望脸上观瞧,圆月不及他三分美,好花也堪不过他七分香,花魄就是顶讨厌他这副楚楚有林下之风致,明白不过是被人轮流玩过的腌脏货,却偏要摆出个玉骨冰肌不容轻亵的样儿来。

花魄哈哈一笑,挺直了身板,奚落道:“辟邪?我就知道那马来的蹊跷,果真是你!你可真是好命,一魂两魄都没能治的住你!”又手打凉亭,故意往他背后看了看,“哎?怎么只你一个?我可是听说你兄弟床上功夫了不得呢,赶明咱们冥君主子也想乐一乐,还得劳烦你知会一声呢!”

辟邪听他说的轻蔑,淡然道:“怎么冥君不是向来专宠你一人吗?难道你已到了桑榆暮景的境地,引不起你家主子一星半点的兴致才到人间来,出卖声色采人阳元,啧啧,可怜,可怜……”

方才还谈笑自若的花魄,听了这话再按奈不住,即刻便翻了脸,反手化出一把长穗剑来,霍霍有声,及辟邪身侧,兜头便劈。辟邪也不多言,跳出一丈外,躲过一式,花魄回撤复又上一步,剑身一晃,路数竟变了,一记腾凤戏蛟即刻出招。辟邪立时念动心咒在指尖聚起水气,凝结成利刃,“铮”的一声响,恰是两剑相撞之声,堪堪格过花魄一剑。花魄剑招未老,足尖点地,再使出一式风卷残云,剑锋挂着妖气直望辟邪璇玑死穴刺来,辟邪疾步巧妙转身,拿住了花魄一个破绽,话到掌到,“接招!”花魄步法诡异,身子一矮,反倒是反客为主,辟邪这才知晓花魄狡猾使了个诱招,竟一剑削断了他的袖子。

辟邪心中一凛,想到当初花魄在五云洞与金吾、嘲凤打斗,自己虽未曾参战,但站在一旁也看的清楚,那时他剑势绵软,以柔克刚,怎么现在路数变得这样刁钻、凌厉?这些年来不知又得哪位高人指点,剑法精进如此?便在此刻,花魄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化出两道竖眸打量着辟邪笑道:“辟邪,你那好兄弟白白分了你一半的法力,再如何比下去,你都必输无疑,我看你还是莫管这档子闲事,把那姓萧的留下,我便放你走,怎样?”辟邪睨了眼院外的萧广信说道:“有罪当罚,有错也应有所担当,可这人犯了什么错,你要杀他?”花魄便故意做作长喟一句道:“我有渡人意,可人家不愿上我的船,辟邪,这是你自找的,莫要怪我下手不留情面!”说话间,两人便又拆了三十多招。

正斗的难解难分,忽见一顶小轿,抬到了院子跟前,那乘轿子是两人抬的,轿夫一前一后用大帽檐遮着脸面,看不清相貌,花魄与辟邪察出异样,互望一眼,暂停下了打斗一齐望门外观瞧。轿子虽小却是簇新描金刻的花轿,华贵非凡。只见一个白璧无瑕的神仙人物手打轿帘走了出来,辟邪睁大了眼睛,看的呆了,竟一时忘了招呼。花魄倒不认得,上下打量来人,觉得他既有醉玉颓山之貌,也有雅人深致之姿,便放缓了口气,说道:“这位小哥儿,打哪儿来啊?漫漫长夜,不知你要如何排遣寂寞呢?”他笑靥如花,用极慢的动作扯开衣襟,露出半裸的香肩来,“你——想不想摸摸看?”他这风骚入骨的媚态,辟邪已见识多次,见花魄今晚表现的这般露骨,一向冷面冷心的他竟也一反常态的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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