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蔷薇公爵 第三部 上(兄弟)——白狐
白狐  发于:2010年07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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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金微微一笑,「你的道歉被接受了。」直起身,这一次,轮到他将卡雷姆拉进水中。

淅沥沥一大滩水溢出,泡泡飘飞,从水面、从尤金的身上,蜂拥扑向卡雷姆,将两人卷进大片白色当中,像雪又像云,却有雪花欠缺的温暖,云朵无法企及的芳香,附带触感上佳的滋润效果,沾在指掌、肌肤之间,滑溜溜几乎抓不住尤金的腰。

卡雷姆用双腿轻挟,不让他滑开,唇瓣贴近,占领对方的嘴唇、鼻尖、眉心、然後再一次回到嘴唇,沿着下颚线条来到耳垂附近。水下,手指掠过的部分都在发热,情焰燃烧,比刚添的热水更炙烫,身躯充血坚硬,彼此都是一样的亢奋。

然而,尤金扣着对方肩头的手却有些勉强,卡雷姆还几次抓到他的视线无法聚焦,神情略带恍惚。

他太累了,想配合,想打起精神,心有馀而力不足。

天亮以後,还有一整日的公务折磨……卡雷姆停了一停,慢慢松开唇,改变抚触的方式,温柔安抚,取代暧昧情色。

这是个令人意外的改变,「……你确定?」确定今晚足够了?不要了?

「再用那种眼神问我就不确定罗!」卡雷姆笑着回答。

水下的坚硬一点一点软化,复归於平静,没有空虚或沮丧残留,心里的喜甜滋味甚至涨得更满,卡雷姆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曾经,最强烈的激情与交合都不能填补的部分,现在只需要一个拥抱,两个人一起挤在狭窄的浴缸里,染上同样的香皂味,他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离婚的消息一旦公开,势必引起骚动,尤金,你怕不怕?」

谈话能避免心里的幸福不小心蔓延到下半身,他一面问,双手拨着水面,让泡泡聚拢,团团包围尤金,可以保持温暖,同时不让自己看到太多。

「最害怕的人不是我,是萝妮。最初,她怕得夜晚常有恶梦,後来才慢慢适应。」

「不奇怪,萝妮的忧愁我能够理解,想到未来要牵着阿普里亚那家伙的手度过,最乐观的人也难免夜夜受困於恶梦。」

「真是坏心眼的说法啊,你明知道她怕的是蒙贝列家的老夫人。那份恐惧根深蒂固,完全没办法化解,所以我答应她,等她和阿普里亚正式完婚,向陛下报备之後,才公开这件事。」尤金立刻又补充,「不过,离婚是已经正式生效的,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这个,但是我有满满的好奇心!事情的变化彷佛只在一夕之间,是谁施了如此美妙的魔法?」

「即使有,我也不知道来源。」尤金摇头。

接着他告诉卡雷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关於耶纳五世的态度如何剧烈转变,阿普里亚家族原本坚定的立场,以及提供忠告的神秘老先生。尽管抢买白马的要求宣告失败,柏尔杜尼王还是靠着一国之主的威权,压迫所有人各退一步……虽然有些人退得可能不只一步,所谓的共识,也不是人人都服气,阿普里亚未来的道路并不平坦,但至少台面上已无公开的阻力,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只要阿普里亚做到所有曾经许下的承诺,不间断地努力,展望前景,光亮的成分是居多的。

「有一件事,卡雷姆,我要请你帮忙,在离婚的消息产生任何坏影响之前,我们希望路易的婚事尘埃落定。相信已经有风声传出,你听说过吧?」

确实有各种小道消息在社交圈中流窜,要不听说也难,卡雷姆点点头,说:「所以是真的?路易宝贝还坚持是认识新朋友,为了讨祖母欢心。」如今,连尤金都插手推动,小伯爵的挣扎越来越显得无力了,「那麽现在是什麽情况呢?一个没有觉悟的新郎,搭配一个婚後才会发现尤金大人这个靠山已经不在的新娘?唉,我真不知道能帮上什麽忙。」

尤金瞥他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被说出来的全是盘据在心头,最忧虑的部分。

「不是的!所有认为我将不再关心蒙贝列家的揣测都不是事实!海因茨有蒙贝列家一半血缘,光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弃路易不顾,时间将证明一切,世人为什麽学不会在事情未明朗之前闭上嘴巴,不要乱发议论呢?」

「无论事情明朗与否都搞不清楚状况的人才是世上的多数,尤金,你得认命,有时候,你就是没办法干涉别人的愚蠢。」

「所以我要路易在离婚的消息公开之前顺利结婚。」他坚定地说,要卡雷姆帮忙的部分不言而喻。

确保路易接受这项安排,不出任何状况,卡雷姆懂尤金的意思,掺杂其中的无奈只能忽略。任谁都知道、包括路易隐约也明白,蒙贝列家的景况并不容许小伯爵在婚姻上挑三拣四。

「你要我帮忙说服路易宝贝,接受一个很可能精明强悍胜过他一百倍的女孩子,日後一路管教他直到老死,我的答案会是什麽呢?」卡雷姆假装思考一会儿,用力抱紧尤金,脸颊挨蹭着,「求求你,务必让我帮这个忙!」

「……先帮别的忙,嘴巴不要那麽坏,我知道你一直很关心路易。」

尤金又瞥他一眼,这次不再紧皱眉头。

有卡雷姆分担,让人放心多了,心头最後的一小块石头也能暂时放下来,轻松一阵子。能力范围内的事,该做的都做了,尽力降低自己和萝妮可能造成的伤害;其他的部分,就像卡雷姆说的,他无法掌握,不如认命,静待演变,祈祷世事与人心都朝向好的一面发展。

「……尤金,你踏进梦乡了吗?」

卡雷姆的问话彷佛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尤金掀动眼皮,无法完全睁开,喉头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呢喃,勉强算是回覆,然後他感觉到柔软的床铺,就在身下,柔软芬芳,像泡进另一池永不转凉的大浴缸里。

什麽时候被抱离浴室,擦乾身体,来到寝室,他搞不太清楚,只知道卡雷姆将一切布置得极为周到,他不必问,更不必烦恼。

棉被一路拉到颈部,密密盖住,卡雷姆从背後搂着他,空出的一只手支着下颚,尤金回头看他,他也看着尤金,蓝眼睛里的光芒依旧明显,看不见一丝睡意。

「你不睡?」

「睡不着,反正就快天亮,我去找你的挚友报到。」在尤金额头落下一个吻,卡雷姆问:「你呢?醒来直接去王宫吗?」

「嗯,已经安排好晋见陛下、约见几位大臣……你知道的,这边一些、那边一些的例行公事……」还要拨出时间探望蒙贝列家的老夫人,是萝妮的请托,他有好多事要忙。

「什麽时候走?」

「日落前离开。」

是吗?看来明天一整天都没有见面的机会,卡雷姆感觉到小小的遗憾。

「也好,别让海因茨太想念他的爸爸。你告诉他,卡哞哞会准备山一样高的欢迎礼物,天天期盼你们回来,爷爷也会开心见到他的。」

「我也很期待……你等我,」尤金完全闭上了眼睛,声音微弱、却坚定,「春天,我就回来。」

白蔷薇公爵(76)(兄弟,年下)

一次路程大约三天,往返各一趟,加上留滞米卢斯的一日半,尤金回到位於柏尔杜尼首都的宅邸时,是在一周之後。

「你回来了,旅途顺利吗?」表面上还是女主人的萝汀妮克在大厅迎接他,单手扶着尤金的肩头,互相亲吻对方的脸颊。

卸除夫妻名义,这一类的动作反而比从前自然得多,假使不说破其中的关系,在不知情的第三人眼中,他们像是感情不错的普通朋友。

「孩子们呢?」

「在午睡,需要我叫他们起来吗?」

「没关系,晚一点我直接到房间看他们就好。」

尤金回答的时候,仆人提着几只皮箱经过。他认得那些箱子,从蒙贝列家到佛利德林家、从米卢斯到柏尔杜尼,不久之後又将前往下一个目的地,萝汀妮克的名字嵌在箱面,金色的花体字闪闪发光。

「你在整理行李?」

「嗯,先收拾用不到的春天夏天衣服,接下来……接下来我也想不到该带什麽……」

那是她和阿普里亚的计画,带着小黛丝搬到南边的庄园居住,远离首都圈的复杂,往後专心经营阿普里亚家族在南方的事业。

这个想法已经获得相关各方的认可,包括尤金的严厉审核。

「如果过得不愉快,一刻也不必勉强,佛利德林家的庄园不比别人家少,我随时能提供适合你们母女居住的美丽……」

尤金曾经当着阿普里亚的面,故意对前妻这麽说,话还没说完,立刻被宏亮的抗议声打断,尤金不气恼不争辩,头轻轻往旁边一侧,「……美丽,而且没有粗鲁的叫嚣声,非常非常安静的好地方。」

萝汀妮克只觉得想笑,也真的笑出声音。

看见心爱之人的反应,阿普里亚楞了一会儿,随即放弃找尤金进行口舌争论,红着脸再三立誓,要让一家人幸福快乐。

但愿他说得到做得到,尤金甩开回忆,对前妻微微一笑,「我能解决你不知道该带什麽的问题。」

仆役抬进来好几个箱子,萝汀妮克惊讶地张大眼睛,出发时尤金带了一车礼物,回来竟然还是一整车?

「全是给你们的,除了海因茨,他的部分我只带了礼物,日用品都留在老家大宅里。」结着鲜艳缎带的大大小小盒子被小心地捧进来,摆在所有箱子的最上方,尤金一一解说着,「这些是送给黛丝的,我恐怕不记得全部的送礼人姓名,相信在盒子的某处有卡片……旁边那两只特别长的箱子,照例是赫洛德家送的布料、编织品,相当重,但我很难拒绝他们的心意……啊,还有这个,记得你曾说过好吃,我没有买错吧?」

随从的动作配合得恰到好处,正好揭开篮子,里头盛装着五颜六色的杯状糕点。

萝汀妮克开心地道谢,接着神秘地霎霎眼皮,「尤金,你的心情真好,你们见过面了?」

太敏感的话题,对夫妻或前夫妻都是,一瞬间,尤金产生性别转换的错觉,觉得自己彷佛成了萝汀妮克的闺中密友,那感觉怪得要命。

「啊……嗯……」没有被指名道姓提出的当然是卡雷姆,尤金尽量压制窘迫的情绪,很快地点头,「是有见面,因为都在同一个场合,也不方便刻意回避。」

或许是值得庆幸的事,萝汀妮克对佛利德林兄弟之间的情事抱持的态度与他人都不相同。

尤金向她坦承时,最先得到的反应是惊诧,然後泪水迸出,却又带着笑容,萝汀妮克一面笑,一面拭泪,一面重覆说着太好了!

「太好了!原来你也不完美!我……我一直以为全部都是我的错,压力好大好大,罪恶感好深,原来……原来……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她哭得再也说不下去,尤金也同样说不出话。

对方的自责与痛苦,一半是他害的,他的歉疚无庸置疑;可是针对这项如释重负的原因,他又十分无奈。他忍不住想,在很多很多年以後,後代子孙将这位尤金佛利德林写进家族史料时,会这麽注明着——一个什麽都好的人,却爱上自己的兄弟,毁掉一切。

对卡雷姆的感情破坏了他的完美,世人都会这麽想吧?即使他根本不曾真正拥有过完美,这种压倒性多数的观感,又怎麽对抗得了?所以他只是微笑,没有说一句辩解的话,为了萝汀妮克没有鄙视、没有恶意的单纯反应,确实,值得他的感激与庆幸。

「那麽城里呢?有什麽变化吗?大家是不是都好?」

管家开始低声下达指示,仆役们捧着盒子、抬着箱子,流水般再度动起来。萝汀妮克则陪伴尤金走进起居间,询问他这一趟回国的见闻。

消除疲劳的热茶被送上来,她按照习惯,为尤金加一颗糖,自己放了两颗,手捏着精致的小茶匙在淡色茶汤中搅动,静静听对方说话。

「我没有多馀的时间亲眼看看城里的情形,」尤金的声音带着些许歉意,「很遗憾,我也没有见到路易,不确定他是否刻意躲避我。但是老夫人看起来很好,筹画孙儿的婚事带给她很大的活力。」

「喔,那太好了。」

萝妮说这句话时手指扭着裙子,并没有太大的热忱。

尤金注意到了,他体贴地回避前妻的压力来源,继续说起他利用短暂时间见过的其他人。父亲或蒙贝列家都是亲人,没有特殊的事情,值得一提的是伊恩和柯尔公爵,他们占掉最多的时间,谈论的烦恼却有相同的根源。

「德拉夏诺瓦是一个问题,严重的程度在陛下即位之後想必将节节高升吧!我了解他们的苦恼,可是我人在柏尔杜尼,空有心意,也无法做出实质的贡献,至少在春天之前是如此……」啜了一口茶,舌尖嚐到的甘甜瞬间提振了精神,他乐观地补充,「幸好这个问题不是一两天造成,理论上也不会在一两天内恶化,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有什麽特别的意外发生。」尤金笑着,心里并不认为那会实现。

但是意外真的发生了。

回到柏尔杜尼才几日时间,连续好几天,尤金接到比平常更多的信件。公文书、私人信件,不同的来源,不同的角度,讲的都是同一件事。

他总是用讶异的神情读那些文字,并且用遗憾的语气,在餐桌上简短转述给萝汀妮克知道,诸如:

「兰瑟殿下病倒了。」

「医生提议送殿下前往西奎拉的药师谷治病,陛下已经同意。」

……等等之类的。

一开始,不是什麽严重的事件,兰瑟的身体是什麽状况大家都知道,这麽多年没有好转,似乎等於恶化总有一天会发生。而那一天很不凑巧是新王登基的隔日,会被认为是触霉头的象徵、遭到新王的怨恨,也只能责怪命运之神总是对待兰瑟特别无情。

医生早在多年前就拿兰瑟的病没有办法,即使是尤金,对兰瑟的关怀排得到五名之内,心中认定的照顾方法也不外乎是提供米卢斯最好的医疗、让殿下在安详与舒适的环境中静养,力求减少痛苦,什麽西奎拉、药师谷,跋涉到遥远的异乡求医,这种简直是赌博的疯狂选择,他连想都没有想过。

「太奇怪了,我不相信那位宫廷御医拿得出这麽大胆的提案。」明明作风是以保守谨慎出名的啊!

「我听说去西奎拉的路途很辛苦,还要穿越寇兰。」萝汀妮克也有疑问,「寇兰人讨厌我们不是吗?殿下是亲王的身分,会不会更危险?」

「确实有相当大的风险。」

药师谷的神奇传说究竟有多少真实成分另当别论,兰瑟殿下能否安然抵达目的地才是最大的问题。

王族的安全是禁卫骑士团的职责,哪些人会加入护卫的队伍呢?以严重性来讲,应该不至於由团长亲自负责才对……推导至此,尤金发现自己的心底正偷偷为卡雷姆的安全感到庆幸,他大受震惊,立刻陷入了自我厌恶的情绪里。

後来是奥达隆的来信,将他从无谓的内心挣扎中拉了出来。信件在傍晚送到他的手里,整个事件在他展信阅读的那一刻,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

即将带领兰瑟的医疗护卫团踏上危险旅途的不是他猜测过的任何人,而是奥达隆,出於奥达隆的自愿。

这是在搞什麽鬼?尤金差点违背良好的教养,咒骂出声。

寇兰人最恨的一个米卢斯人恐怕就是奥达隆,让他重返寇兰是害怕仇恨的怒火不够旺盛吗?陪伴兰瑟殿下更是奥达隆向来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他为什麽自告奋勇?

尤金想得到的唯一可能,是安杰路希殿下的意愿。但他怀疑殿下如何办到?他熟悉他的好友,随便的哭闹或撒娇并不能动摇奥达隆,除非爱河的汹涌波涛淹没了那个男人的判断能力……不,不可能,尤金摇头,信中的字句不像,不是出自一个为爱冲昏头的傻男人,相反的,倒像是个被爱伤透心的灰心男人。

显然,奥达隆和绿翡翠殿下并没有得到幸福与快乐。

他真不愿意那麽想,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不要那麽想。短短一封信,他好几次停顿下来,重头再开始,反覆数次,才终於看到最後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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