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天命,已经是我的了!」兴奋的大吼大叫,弛煜完全看不见他眼前的三人,一场美梦就即将降临在他的身上,他甚至想到重回皇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与绯煜好好的清算他们的旧帐,毕竟在宫战的时候他们两人的梁子已经结得不是普通之多。
他将是皇帝。
他要谁死,谁就该死!
「你们谁快点跪下喊本皇一声万岁万万岁,本皇就赏你一个开国元老的官职做做。」他在笑,笑得看不见刀祁投来的轻蔑之色。
他在作梦。
梦到属于他的最美好的未来。
「你永远都不可能会当上帝王。」现实而刻薄锐利的一句话,立刻让正做着美梦的弛煜猛然惊醒,他瞪大了眼睛骇人的瞪着慢慢拖着脚步走进来的人。
「像你这种人永远都当不了帝王,就连四座王府都不可能承认你的地位与存在,你该去的只有边疆的那座屋,只有那里才是你应该永远忏悔的地方。」自行冲破封穴而追上来的只珩边是喘着气,边是这样冷酷的说道:「去为那些因宫战而死去的亡灵祈祷,或许你往生再转世之后,才有资格再入帝王家。」
弛煜看着他,一双眼布满了血丝,红得像是要喷出血花般骇人,「你说什么!」
「你、没、有、帝、王、命!」像是存心与他过不去般,只珩拉长放大了声音,「你永远都不可能当王!」身为东座王爷的他第一个就不承认!
「你找死!」
像头负伤的野兽一般,弛煜倏然抽出了腰间隐藏的匕首往他砍来。
大约早就知晓他有这一着,只珩正要抽出佩剑抵挡之时,只见眼前一灿,一抹影蹿过他的眼前格开了二皇子的攻击。
放下两名护卫不管,刀祁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他之前,凝神警戒。
就在只珩想开口说些什么的同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室内突然又传来了巨大的嘎嘎声响,顶上落下了不少尘灰,洒在所有人的头上。
「风水壁动了。」墙面上的金龙以奇异的方式慢慢移动,龙首竟像是有生命般慢慢的垂下了头,缓张了口。刀祁看着面前的景象只觉得心中一阵发寒,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般。
七星斗标慢慢的开始旋转,有逐渐增快之姿,险险打中刀祁,幸好身后的只珩一瞧见不对就立即将他拉入怀中。
斗标上的明珠之大,还环绕着卧龙雕刻,一打到绝对会脑袋碎裂。
见机不可失,敏霄两人纷纷动了双手,只是眨眼时间就已经脱出了绳索,然后护着还想上去砍杀两人的弛煜往另边的门退去。
他们都听见了奇异的声响。
窸窣的声音自一旁的墙边传来。
刀祁看见斗标下那千万移动的黑影,瞪大了眼。
「这是启动风水壁的机关陷阱。」敏霄站在入口处,忽地对两人露出一笑,「你俩也中计了。」
张开的金色龙首嘴巴吐出的,竟是一只一只不该在中原的毒蝎与毒蛇,像是被泼出的水一般满地扩散。
「你们就慢慢享受这些好东西吧!」将弛煜推出了门,殿后的敏霄勾起了极度恶意的笑容,然后对着刀祁抛出一物。
顺手接下,刀祁认出了这东西。
临行前南座护卫交给他的白玉瓶,不知何时被他们取走,重量已经不比刚收到时那般,想来里面应该是所剩无几。
「再见!」
伴随着这样嚣张的一声,在刀祁还来不及阻止时,原来进入的大门发出了一声巨响,关上了。
「只珩,上去!」
地上的东西像是嗅到了生人的气味,逐渐包围过来,眼见情况危急,刀祁也顾不得什么礼不礼数了,一把拽住了一旁挥剑想赶开地面毒虫的只珩,然后借着薄刀支地的力道往上跃去,将手上之人抛上转动逐渐变慢的七星斗标上。
愣了一下,只珩连忙伸出手将差点落地的刀祁抓住,死拖活拖的将他拉上斗标。
「小祁,你刚刚叫我什么?」如果他没听错,他刚刚听见的绝对不是公子或者王爷这两个字,而是……
「情急口误,请公子见谅。」皱着眉看着下方被满满虫蛇淹没的地面,刀祁随口一应。在斗标之上也非长久之计,蛇虫仍是会爬上来,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虽然将夜明珠给带走了,但室内的龙壁上及刀祁手中原本都有夜明珠,所以才不至于落到连一点光都没有的最惨状态。
正在思索如何出去之时,身旁的只珩突地整个人扑过来,闪避不及的刀祁当场就被他大力抱住。
「小祁亲亲,你终于肯承认对我的爱了,我的名让你唤来多么美妙动听,简直是充满了爱意。」怀中爱人满抱,只珩露出非常幸福美满的大大笑容,「今后都叫我只珩吧,这两个字是专门为了让你唤而存在……」
青筋直蹦。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敢玩!
刀祁的手非常痒,很想一拳将抱着他又不知死活的浑蛋揍去好好反省一下。
而他也确实做了,转头精准的一拳由下往上挥出,将还在废话连篇的只珩打得仰面朝天,「该死的我都说是口误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极度恶声恶气,刚刚所吃的闷气全都发在他身上了。
「咕咕咕……」咬到舌头了。
只珩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口中微微尝到了些血腥的气息,小祁那一拳差点直接让他咬舌自尽,提早到阎罗殿泡茶聊天。
可是他还是不放手,紧紧的圈住手中单薄的身子。
总是搞不懂,小祁这样瘦瘦的,怎么揍人的力量永远都是那么大呢?
「放手。」同时也注意到被人抱着不放,刀祁皱着脸要拉开他的手。
只珩抱得更紧,仿佛要将人给嵌入自己怀中才肯甘心般,「这斗标并不大,我怕小祁会掉下去……」他埋首在他的肩上,在他的耳边如此的低喃,同时也感觉被自己抱住的身体狠狠的震动了下。
「这点东西碍不了事……」声音渐小,刀祁突然觉得非常的不自在。
他不习惯这样。
曾几何时,那多年前还是小鬼一个的东座王爷怀抱如此宽广,已经能够将他圈得如此恰好而不放。
他的胸口震动得非常厉害。
「不放。」像是耍赖一般,只珩越发将他圈紧,整个大头就枕在他的肩上,「放了小祁又会跑,怎样都不放。」靠着他向来整齐的束发,嗅着发中清爽的气息,然后满足的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个旅程充满了许多他和小祁的第一次,这样就够了。
「只有这斗标,我还能跑到哪。」轻声的这般说着,刀祁无奈的摇摇头,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斗标离门有一段距离难以靠近,且龙首虽停,但是满地翻腾的虫蛇泛着黑亮,就算不怎了解毒物如他,也知道底下必定都是致命的毒物,不可随意落脚。
地面上的虫蛇有沿着墙、沿着斗标底座往上攀爬的迹象。
这座七星斗标被攻占也是迟早的事情。
「三贤王的护卫知晓我们已经进到风水壁这儿来,应该会来援。」假使他们没有碰上敏霄一行人的话。刀祁在脑中飞快的计量所有可能的处境,却也只能将希望放在外面那两人的身上。
「如果他们慢些来,我就可以抱着小祁久一些。」咕哝着说道,只珩开始把玩他黑亮的长发。这种可以独处的时候可不多,若出去小祁必定又开始躲他躲到天边去了。
「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情就算出去之后……」
猛地止住了口,察觉自己不经意说出什么话的刀祁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他连忙偏过头,没让身后的只珩多瞧一眼。
可惜的是,眼力很好且耳力也很好的只珩早就听了他说什么、看了他满脸绯红。
他笑,笑得连刀祁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整个室内都回荡着爽朗无比的笑声,仿佛他们现在并不是身处危险之中。
「小祁,口误这种东西,没有第二次。」
他腾手,扣上了刀祁还要闪避的下颚。
然后吻上。
第九章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意识到当夜那个小孩已经成长成大人?
是从他接下东座王爷之位那时候开始吗?
不,不是。
也许是从很久很久之前,当小孩逐渐转成少年,想尽办法整天跟在他后面转那时吧。
当他童声童气,指着自己说要永远在一起时。
于是刀祁记住了他。
身为护卫之首,就连地位也稍高了夙剑一些,所以刀祁从来不曾懈怠过一分一秒,他不需要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只懂得听从主人的命令而支出自己的生命。
这点,所有的护卫也都相同。
所以他不懂,为什么拥有一切的只珩要花这么多年戏弄他,甚至将这个玩笑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只有对上他,一向被所有人称赞为冷静而理智的刀祁再也难以如常。
「放开我……」困难的想挣脱只珩,刀祁只感觉到陌生的气息蛮横的卷在他身边、蹿入他的鼻间,然后霸住了他的唇,不停啃舐。
「不放。」贪恋的拥着他,只珩紧扣着想要闪躲的那人下颚不停地纠缠着,像要将他的气息全都吞下般。
腾出了两手很勉强的不断将只珩推着,好不容易才将两人给分开了些许距离,刀祁有点愠怒的看着一脸可惜的臭小子,他倒是满足得意不少。「公子,你究竟明不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他们现在是动弹则死这般危险,这浑蛋居然还有心思打歪主意……而且居然还实行了!
若非在这个地方,刀祁极度肯定自己会一刀将他劈了然后就地埋尸,回到京都之后就说东座王爷被野狗拖走不知道下落就得!
「当然知道,所以才赶快把之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一做,才不会死了憾恨犹在啊。」只珩笑得很皮,双手又不安分的过去将他环住,「小祁,如果我先死了,你要记得踏着我的尸体走出这里,不要想再回来替我收尸什么的,东座王府少我一个牌也没什么所谓。」
听了这话,刀祁睁大眼看着他。
「公子……」
「你听我说。」快速的打断他的话,只珩早已评估过整个室内的状况以及到门的距离,「这样下去迟早我们要一起死,你的动作与轻功都比我好上太多太多,所以我死的话,一具尸体的距离一定够你逃出这里的,听见了没?」他要小祁在他死的那一瞬间,踏过没有虫蛇爬上的尸体,离开这里。
刀祁满脑子空白,只能用力的摇头,「我……属下的任务是……」他想不起来,可他的任务应该是将东座王爷平安送回。
他的任务……
「小祁,你该离开这里。」
他们都听见声响慢慢的靠近,缠着斗标的座身,一条一条的毒蛇慢慢扭动着身体往上爬来,像是饥渴的野兽般张开獠牙。
那一瞬间,刀祁张开了掌心,小石暗器接连疾出将蛇躯打落。
「我们等得到三贤王的护卫。」他摇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了南座护卫的药瓶,「这里面有解毒丹,可以撑上些时间。」
只珩拿过白玉瓶,打开了软塞将东西倒出来。
里面只有一枚白丹、一枚黑丹。
「敏霄不可能放我们生路的。」
如此,便是要他们为了解药自相残杀了。
不用见着外面的光也不用感受到风,刀祁凭着多年的训练计算时间。
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爬上斗标的蛇一次一次被暗器给击落,他暗器袋中的小石随着时间逐渐减少,到了最后甚至连空袋都给抛出去用了。
「小祁,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点昏沉……」总觉得空气好像稀薄了不少的只珩甩甩头,看见了龙口又掉下了好几虫蛇,闪着诡异光泽的黑在整个地面不停蠕动。
「这个地方没有风口。」老早就已经缓去呼吸,刀祁稍稍的一喘。室内不只有他们两个,还有满地的鬼东西在抢着呼吸,难怪消耗得如此之快。
「我头好昏。」话语一断,只珩整个人像是断了线般,一个失神竟然直直的往下倒去。
一惊,刀祁连忙扑上前抓住他的身体将人给提起来,满地的虫蛇原本看见食物要落下而起了骚动,这一来又没得可吃,便更加卖力的往斗标爬去。
只珩会受不了的。
意识到他并非与护卫相同有受过闭气训练,刀祁有些着急。
「对不起啊,小祁,你干脆把我抛下去吧。」看着紧紧抓着他的那人,只珩勾起了一抹笑容,脆弱得像是立即就会破碎一般。
他连玩笑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别说傻话。」眯起眼,刀祁抽出薄刀往两人之前一插,正好暂时稍微的隔绝了来势汹汹的蛇群,「你将解药服下,我带你出去。」这样下去不行,他看了看门口,估计了所需要的时间与距离。
「解药,你吃。」
「都什么时候了别闹脾气。」倒出了白色的药丹,刀祁硬是要塞进他嘴中,可只珩倒也硬是不让,紧闭着口就是不给他如愿。
就在刀祁有些动怒的想用最后手段迫他,捉着了他分心的那一瞬间,只珩劈手夺过药瓶,倒出黑色的药丹就要往嘴巴里抛,眼明手快的刀祁立刻将黑药夺回。
看着手上的黑药,他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有我在这,不许你想死!」刀祁气急败坏的吼着,他竟然想就这样去死,见他倒了黑药那瞬间自己全身发冷,就气得不能原谅!
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气,只珩突然笑了出来。
「那就一起死吧。」他伸出手,环着满身都在颤抖的刀祁,笑着这样说,「可是如果我先死,你就得活下来。」
他看着,有样东西爬过了刀,慢慢的往他们而来。
他抱着刀祁,不让他回头。
「你不会死,不会死!」用力的要推开他,不知为何他劲道竟然猛地增大,刀祁不解但是仍然急着要摆脱他的怀抱。
「没有人不会死,只是时间的早与晚而已。」紧紧抱着他,只珩看着那黑亮的光影慢慢的攀上他的脚、卷起,然后张开了嘴无声的吐出蛇信,鲜红得像是血滴。「小祁,如果真的下辈子有缘的人可以再遇,那你是否愿意当我的护卫?」
「你又在说什么话,你要是现在死了,下辈子,别想我再理你!」让他纠缠一次已经够惨,他不要下辈子还是现在这样的窘况。
「果然是小祁会有的回答呢。」他看着那条蛇的牙没入了他的腿,然后不用多少时间,他整个腿就都已经麻木无感。枕上了刀祁的肩膀,不让他看见所有,「我啊,最喜欢的是小祁,喜欢小祁的人,也喜欢常常打我的手。人的一生里面要找到可以握住的手很难,可以如此相合的手更难,所以找到了我就不愿放开,就算小祁很讨厌我,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
最早最早,他看见刀祁的那夜,他像是月神一般如此高不可攀。
静、冷,是所有的感觉。
他的眼,像是月般的美,却也冷得令人窒息无法解脱。
「小祁,其实我那时说错了,什么妻啊妾的我都不要,可以在我身边的人,就只有刀祁这个人而已。」
意识逐渐朦胧,不过他仍然感觉得到小祁的颤抖。
他一句话都不说。
什么也没有说。
也罢,要是会说什么好听的来应和他,就不是小祁的作风了。
只珩勾起微微的笑,然后滑落在他的胸前。
猛然睁眼,注意到他不再说话、连环着他的手都松去,刀祁立刻知道不对劲了。
可是,他不敢回头。
他的肩上传来了血腥的味道,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温热的逐渐染湿他的肩膀。
「别吓人啊……」
轻轻的推动了只珩,他却无力倒下,刀祁连忙伸手接住他,却见他脸色早已慢慢染上紫黑,像是剧毒迸发之相。
他转头,看见的是一尾黑蛇卷在只珩的腿上。
「别吓人……」
他只能猛地出手攫住黑蛇七寸之处迫它松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他自己高兴得什么都说完了,就让蛇咬他,以为这般胡言乱语倒下之后,他就什么责任都不用负吗?
黑蛇摆动了长长身躯,怒得像是要反击,却给人抓了要害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