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刀祁伸出了手,握拳而弯出了细长的尾指,「我知道民间有一种约定方法,如果说好了,就不能违反。希望公子能保护自己,必要时绝对要先走,别滞留原地。」他记得那日缠斗中回过头的那个人。
不管是身为护卫或是刀祁的自己,都绝对不能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小祁也发誓,不管如何都不准死。」勾上了他的尾指,只珩连忙追加,「好高兴,小祁和我打勾勾耶,这算不算是某种爱的承诺呢?」
才一下子正经之后就马上露出原本的面目!
差点一拳挥在他脸上的刀祁努力说服自己以大局为重,别在这节骨眼上跟这家伙计较。
草草的晃了两下之后他便抽回了小指,「属下已经答应过陛下无论如何都会活着回去,自然是不可能违背陛下的命令。」这句话是要告诉他,就算活下来也不是因为跟他勾手约定的关系。刀祁很用力的如此强调。
「陛下现在不在这边,所以我的约定才能生效。」咧了嘴笑着说,只珩完全不管这说法有没有问题或者是同行者想要抗议还是抱怨,迳自就往黑色的道路走去。
那里面传来尘土干涩的气味。
「公子,请别擅自行动好吗。」没好气的立即追上去,刀祁将一样小物悬在指上,那是指甲般大的夜明珠,不是极为上等所以只够照亮两人的身边,平时用来暗探是最好的工具,也不怕太亮了被人发现。
「我走前面保护你嘛。」只珩这般笑了笑。
就在两人同时走入后没多久,身后的壁门又无声无息的盖了上来,除了他们手中的小光之外,立即就沉入墨般的暗黑当中。
很静,四周静得有些可怕。
刀祁抬高了手四处晃了晃,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人造的道路。
「小祁,这个地方……」同样看出了端倪,只珩有点讶异的睁大眼睛,看着光亮照过的每个地方。
四周有些建筑,像是房舍般,地面铺石、有小桥与石雕造景,活脱脱就像个小小的城镇一般,只不过这个无人的城镇全部都是以石头雕制而成。
小光照不到的地方必定超乎他们想象的广。
他们就站在入口之前,像是即将踏入一个小镇。
「奇怪了,东座王府中并无记载季泠国曾经有如此花费,这地方究竟是如何建起?」原本以为一进来就会看见长长一条路,路的尽头是个雕龙雕凤之类的巨大墙面、俗称风水壁的东西;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没有这般简单的样子。只珩在心中急速想过了季泠国所有的开支纪录,却不曾有这类型的花费支出。
「我曾听越王爷说过皇室还有不为人知的暗军,照此所想,必定也有不为人知的暗款,大约都是用在这些东西的上面吧。」不讶异这些东西的花费由来,长年在宫中的刀祁比起他更能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嗯……」
只珩点点头,算是同意这个说法。
就在两人并肩踏入了石镇之后不久,远远的,传来一声撕裂寂静的怒吼。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皆知对方所想。
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八章
「该死!这是赝品!」
暴怒的巨吼来自石镇最终的那端。
一队黑色的数人团体就围绕在一扇小门之前。
忿忿的摔下手中千辛万苦得来的青玉小章,弛煜如同愤怒中的猛狮般,随时都会向身边的人伸出利爪撕咬泄愤。
「陛下,我这就去找那两人算帐。」六王身边的双护卫之一、使毒刀的敏霄阴恻恻的如此说,「看来他们是早就存心拿赝品糊弄我们,这次属下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眼下不能轻举妄动,主上已经另有打算,是否等到与主上会合再一并计量此事?」与敏霄同出的另名护卫却反对:「属下已经接得通知,东座王爷与那刀祁双双脱困,且将注意力全放在风水壁之上,相信不久这边将会为他们所破。」
「哼,不过两名手下败将!」冷冷的看了两个护卫一眼,认定他们无法奈何自己的弛煜在心中打算了一下,「风水壁就在眼前,要本王就此乖乖的打道回府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看着就近在咫尺的风水壁,他贪婪得不愿放弃。
「这个天下,是本王该有的,不是绯煜那个废物可以承担得起!」
这是属于他的天下。
原本就该属于他。
如果那个碍事的绯煜不曾出现的话,这里所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捉出了些距离隐藏在附近一处石屋当中的只珩,透过雕画美丽的石窗看了看他们,然后又看了看正在自己旁边同样皱起眉的刀祁。
「你要怎么做?他们说六王还另有打算。」只珩压低了声音询问,这一路下来他们完全没有看到六王,只有六王的双护卫一直在二皇子的身边,原来是他还「另有打算」哪。
刀祁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他眼中的冷意让只珩突然背后一凉,瑟瑟的发抖。
「你觉得我要怎么做?」
很平顺、平顺到近乎和蔼可亲的口气,让只珩吓到了,「小、小祁,你不会因为太生气所以发狂了吧?」他连公子这个称呼都忘记加上去了,可见真的气得不轻耶。
说到他亲爱的主子就不行是吧……
「放心,我很冷静。」
他正非常冷静的在想要怎样好好教训一下这位出言不逊的二皇子,让他知道这才是谁当家的天下。
小祁骗人。
满心都回荡着这句话,只珩调回了视线,继续监看着那群人。
没注意就算了,一看差点整个人都愣掉。
没有钥匙可以打开门的弛煜,竟然让带来的手下们开始试着用火药破坏这个埋藏于岩山中多年的风水壁之门。
「皇室尊严,不容被如此破坏!」
第一个巨响发出的同时,整个石镇都震动了起来,刀祁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按着刀鞘就要跃出屋内,身边的只珩手脚比他更快了一些,连忙将人给拉回。
「小祁,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们。」六王的双护卫会使毒这点他们早就知道了,且还有更多的手下,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不会让刀祁去冒险。
「不过区区两名护卫,我可以胜过他们。」那日的失败只是因为他得保护这人与那些百姓才不得不认栽,真正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我知道你是护卫之首实力不在话下,不过你也等到三王的双护卫……」
又是一声轰隆巨响,他们两人都看见了那面门墙被炸出了小小的深窟。
「三贤王的护卫不可能短短时间赶到。」他知晓他们对上的那双生兄弟也并非一般护卫可及,时间上拖久的缠斗是避免不了的,「再让他们炸下去,此处必定毁损。」他看见一旁的小石屋被火药波及之后已经出现了轻微崩毁的现象,若再让这些人不知分寸的炸下去,必定会造成巨大的毁损。
在不知道这个石镇的作用之前,他不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我不可能让你去送死!」
心念一转,只珩倏然伸出手将执意要去的刀祁紧紧圈入怀中,「你说过你不会死的,那个女人如此狠毒,我不要你对上她。」
他的眼皮一直跳,怕是有坏事要发生。
猛地整个人陷入温暖的怀抱当中,刀祁愣了愣,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日牢中只珩落在他额上的一滴泪。
长久以来,他一直都非常讨厌只珩入宫纠缠他的。
但是越到后来,他不知为什么的却越是习以为常。
为什么?
他不明白。
现在的只珩真的就像小孩,就像那年他在屋顶上救下的小孩。
「我不会死,放心,我真的不会死。」按着他的手,刀祁慢慢的脱出了他紧紧的怀抱当中,「我们都向陛下发过誓,而且还有……」
他伸出了尾指,勾着只珩的指。
眨眼间,另一手的长指几个快速点过,封住了只珩周身大穴让他动弹不得。
「所以,我不会死。」
轰隆的声响响起的同时震垮了一个小小的石板小屋。
「该死!这地方怎地这么难搞!」指挥着手下不断施予火药的冲击,敏霄咬着艳红的下唇忿忿的道:「直接去将刀祁那两人找出来不是更快!」
她的同伴看着她,摇摇头,「你与二皇子起哄,不怕主上怪罪吗?」他们原有的计划是改变风水壁之后会合了,接下来再与主上继续进行后面的事儿,没想到敏霄居然会与二皇子起舞在这地方耗费时间与人力。
看了他一眼,敏霄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主上可吩咐过我,尽量让二皇子放手去做,最好让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她声音极小,就连附近的手下都没有听到,更何况是有些距离正在等成果的弛煜。
「主上没如此吩咐过我。」他皱起眉,对此命令有些疑惑。
「那自然就是你的问题。」冷冷一笑,敏霄双手环胸看着那些人又重新的将火药堆积了起来。原本坚不可破的石门已经给他们轰出了一个小洞,从那里头飘出了淡淡的陈腐气味,显示里面除了他们要寻的风水壁之外,应该还另有东西。
「这……」被堵得无话可说,另名护卫决定等事情过后再去询问主人。
见他不语,敏霄哼了哼两声,随即便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我们有客人来了。」
几乎是同时,原本正要继续搬运火药的几人忽然应声而倒,抱着脚滚在地上发出哀嚎,仔细一看,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小石射入了他们的腿骨嵌于其中,一时半刻是无法重新再站了。
原本还在等着的弛煜一见如此状况立刻就跳起来,然后在双护卫身边停下,「该死的,是哪人躲在暗处伤人,有种的给本王滚出来!」
不屑于他的叫嚣,敏霄看着黑暗中逐渐出现的人影,弯出了阴冷的笑容,「又见面了啊刀护卫,今日怎么不见你的姘头跟着一起来呢?」
「我已经将东座王爷安置于安全的地方,很快的朝廷军就会往这里来,你们也该乖乖束手就擒了。」刀祁按着腰间的刀柄,双眼如凝冰的注视着眼前两名对手,「否则逼刀出鞘,决计不再手下留情。」
「笑话!别忘记上次惨败的究竟是谁。」敏霄看了眼二皇子,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伊人身下吟哦声,刀护卫难道觉得不够满足吗?」
凝冰的眸子微眯,刀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认为此等不足挂齿之事动摇得了谁。」
「自然是要动摇你!」
一句话落,左右两护卫默契极佳的抽出了弯刀两面横劈而来,如鹰之疾、风之戾,一点让人逃脱的空间都无。
勾起了以往不曾有的冷凝笑容,刀祁就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你们可知道,护卫之首并非只要是帝王的贴身护卫就可以当上的吗。」
眨眼间光影划过,敏霄只见一抹黑影直往面门而来,下意识的就是举刀劈过,可听见的却是清脆的一响,劈不坏蕴含了内劲而来的刀鞘,反而是自己的刀被震开。
同时捕捉了瞬间出现的空档,刀祁挥刀直往敏霄而去,一个弹指轻松的化解她的刀劲然后撂开,几乎是通体透明的薄刀就如同鬼魅之影般倏然往她的面颊抹过。
敏霄一惊,立即翻身后退,站稳之后只觉得自己的面颊传来刺痛及暖热,腾了手一抹就见满手的血红,顺着腮边而下的血珠滴落在衣领上,急速染湿。
「你上次有所保留。」跃至同伴身边,另名护卫刀尖笔直的对着他,如此说道。
莫怪他上次就觉得胜得太过轻易,依照护卫之首的地位来看不应该只有这样的程度。
刀祁看着他,一笑,「以刀为名,出刀、不留人。」微微垂低刀锋,寒光折射了灯火之色倒映在石铺的地面上,看起来格外令人感到冰冷,「护卫之首,是我。」刀上,甚至连半滴血珠都没有染上,如同雪山之冰那般净寒。
「他是难缠的对手。」敏霄眯起了眼睛,与身边的同伴对看了一眼。
「把他给本王杀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你们两人还怕他一个吗!」贴在被炸毁的门前,弛煜发出怒吼。
无视于他的鬼叫,敏霄两人只是沉淀了自己的气息,再出招时气势有如猛虎扑猎般凶狠。
知道两人的武器上必定都有涂抹毒药,刀祁决定保持一段距离,然后收敛了呼息沉着的应战,就如同以前那段宫战时候那般。
「你们都是六王的护卫。」刀与鞘相辅相成,他几乎是毫不费力的格下两把夺命的刀,「算算时间,你们也老了。」据他的计算,他们几乎已经大了他一倍的年岁,却还在这为了六王的野心而奔波着。
护卫,其实就是如此的可悲。
「正因为我们是护卫,所以绝对会与主人共进退,直到死。」交叠的刀面那方是刚毅的面孔,脸上显示毫无商量退却的余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眯起眼,刀祁倏然松开了持着刀鞘挡刀的那手,然后紧握的五指猛然松开。
如细雨般的影突然往敏霄的脸上打去。
「危险!」
来不及替她挡下,六王护卫只得一掌往她肩上拍去,柔劲将同伴震开了几步远,然后没能躲避开的自己只觉得腹部如同被人剧拳一击,立刻痛得使不上任何一分力。
「我的暗器都是针对穴道而发,你该是无法立刻用上力气。」轻松的一掌卸去他右手关节,刀祁将落了地的弯刀劈断,然后看着退远的敏霄,她的眼中全是愤怒与不甘。「你们最好别想再继续与我作对,否则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极刑。」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像是要落雪一般。
敏霄盯着他,良久,突然松开了手让弯刀落了地,就这样大笑了起来。
「愿意投降了是不?」射出暗器打断了地面上喂了毒的弯刀,刀祁眯起眼睛,不知道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不,只是笑你这个护卫之首,居然连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晓。」她笑,然后走过去扶起了自己的同伴,阴冷的说着:「就在方才我俩的任务已经达成,没必要与你继续缠斗下去。」
注意到她话中有话,刀祁连忙扫视了四周一下,发现了方才还在那儿叫嚣的弛煜居然消失了,只留下壁面上那足以让一人钻入的小洞。
「将二皇子送入风水壁之后我们的工作就已经结束。」敏霄扬着眉这般说,「现下呢,你刀祁大护卫是追或是不追。」她笑,笑得有点猖狂。
注视着两人一会儿,刀祁将刀尖指着他们,「人,必定得追,就麻烦两位陪我走这一趟。」
然后,他亮出手中的青玉小章。
那是一条全黑的道路,有如往黄泉走去。
「你们为什么会想帮六王与二皇子扭转国运?」扣押了两人之后简单的将两人双手以绳缚起,刀祁让他们走在前面预防他们突然往后逃走,一边如此问。
「因为主上是我们的主人,我们只为他做事,不管对与错。」六王护卫这般澹然的说,「在这点上,刀祁你与夙剑不也是相同。」
「……确实如此。」不能说他错,不过刀祁的确也是以绯煜之话为准则,不管究竟是对或是错。
「若今日你的主子是六王,你的动作必定也会与我们相同。」看着眼前像是无止境的道路,他继续的说着:「因为我们是护卫,永远都没得选择。」
就在话语一落的同时,前方倏然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是什么被启动般的,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敏霄勾起了笑容,「他总算也是启动了风水壁,你现在赶去十之八九也赶不上了。」语毕,她立即嚣张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未必。」
就在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那条黑色道路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个巨大的七星斗标,上有卧龙与明珠,分别安在七座星子之上。
而斗标之后,是一面巨大的墙,墙面上刻着金色的龙,栩栩如生得仿佛眨眼瞬间就会变成真的飞出天际一般。
消失的弛煜就站在金龙龙首之前,「你们是专程来恭贺属于本皇的天命将至吗?」他笑,满脸的得意,手上一张纸卷滑落。
刀祁看清楚了那纸上之图,画的居然是七星斗标与金龙的换位移形之图。
谁在指导他?
有人在教他如何移动这个沉睡上百年的风水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