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建波忙带着人,将周鸿送到陈跃医生那里去。
陈跃是龙华帮的专属医生,今年四十多岁了,和雷震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住的别墅也是龙华帮的产业。里面各种先进医疗设备,一应俱全。
陈跃和周鸿早已认识,见他受伤,呵呵一笑:"挺少见哪,年轻人冲动了吧。"周鸿无所谓地耸耸肩:"没什么,就当换换血。"
周鸿让手下人都出去,坐在沙发上看陈跃给他包扎肩膀,随口说:"陈叔,听说你儿子在国外出点事?"陈跃叹口气摇摇头。
周鸿笑笑:"不过是弄大了小姑娘的肚子,算什么大事,花点钱就是了。"
陈跃苦笑一声:"哪有这么容易。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当地唐人街老大的女儿,他们非得出这口气不可。"
周鸿沉吟半晌,问道:"要不,和雷老大说说,让他出面?"
陈跃摇摇头:"算了,自己儿子不争气。再说,离这里十万八千里,井水不犯河水,雷老大也没办法。我这两天准备去一趟,看看情形怎么样再说。"
"陈叔,我在那里倒认识个朋友,没准能帮上忙。"
陈跃抬眼看看周鸿,手上动作慢了下来。
周鸿只作没发觉,仍说:"你情我愿的事,咱也没强迫她。估计说一说应该没问题。"
陈跃没说话,等伤口包扎完了,低头慢慢收拾纱布药棉,开口道:"周鸿,有什么事你说吧。"
周鸿笑了:"陈叔,我的事不重要。你帮我那么多次,换我来帮帮你也是应该的。"
陈跃仔细盯着这个年轻人的脸,周鸿仍是笑,神色诚挚。陈跃回头继续收拾,说:"有事你就说,我不想平白受人恩惠。"
周鸿摸出根烟,点燃了,又拿出一张照片:"这个人,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陈跃接过来,有些诧异:"是他?"
"对,没别的,就是像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陈跃皱眉,动动唇刚要说话,周鸿伸手阻住他:"陈叔,我既然问你,就是有半分之二百的把握。你放心,我绝对没什么企图,丝毫不会给你找麻烦。"
陈跃吸口气,盯着照片那个人唇边一抹嘲弄的笑。周鸿也不催促,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烟。过了很长时间,陈跃放下照片,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体检表:"这是那人上个月的检查结果,你看看吧。"
周鸿接过来翻了翻:"很正常?"
"很正常。有人比他自己更关心他的健康,每三个月检查一次,并制定食谱。没有任何被虐待及殴打的痕迹,除了长时间不见阳光而导致肤色苍白。这我已经提过建议了,每日应给一个小时,在花园里散步。"
周鸿递还给他:"谢谢。陈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陈跃将体检表收好,说:"还有什么事一块说吧。这么长时间,帮里每个人的秉姓多少也知道一些,你肯定不会就来问问他的近况吧。"
周鸿笑了:"陈叔,我这人嘴笨,也不会说话,得罪之处你别见怪。你儿子在国外那点事,肯定没问题。我敢保证,不仅现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找他的麻烦--毕竟黄种人在那里还是很受歧视的。他安安稳稳学业有成,娶个媳妇生几个孩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这不就是你最大的心愿么?"
陈跃沉默了一阵,说道:"我和雷老大几十年的交情,我不会出卖他。"
周鸿摇摇头:"陈叔,我不会让你难做,更不会出卖雷老大。"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这是最先进的卫星定位微型追踪器,我只请陈叔把这个小玩意,植入到那人身体里。"
陈跃瞪大眼睛:"你想救他?!"
"不会,也不能。"周鸿突然流露出一丝无奈和伤痛,"我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而已。"
陈跃心"咚"地一跳,恍然大悟:"原来,你,你对他......"
周鸿苦笑:"还是让陈叔你看出来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和他也只见一次面,连句话都没说过,就是在他出事那天。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竟要被雷老大关起来。陈叔,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好,可我也没别的办法,只要他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陈跃释然地笑,竟对这小伙子有些同情:"我劝你还是算了,雷老大不能杀他,只怕现在比你还安全。而且......"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好开口,"他虽说是体检各项都正常,不过......你不会以为雷老大只是把他关起来吧。"
周鸿咬咬唇,还是将那个小盒子推到陈跃眼前:"陈叔,你看着办吧,无论如何我都谢谢你。你儿子那边的事,我既然出口了,就肯定办到。以后学习、找工作都包我身上,有什么事你就开口,能办的我一定办。"
雷诺
一年后。
一辆直升飞机,从高空渐渐落在医院楼顶的平台上。螺旋桨挂起的旋风,吹得周围肃立的手下衣袂翻飞。
周鸿几步迎上去,机舱门打开,走下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普通的套头衫,破烂的牛仔裤,一只耳朵戴了五个亮晶晶的耳钉。四下看了看,撇撇嘴:"干什么,拍电影啊。"周鸿忙说道:"诺少,快下去吧,雷老大可能不行了......"
"哼,他当然是不行了,要不怎么会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雷诺挑眉,一脸的桀骜不驯。
周鸿没接话,和手下前呼后拥,引领雷诺下了平台,乘电梯进入加危病房。
雷震躺在病床上,这个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八面的黑帮老大,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要不是危急之下本能的躲闪,那颗紫淡没有完全打中要害,恐怕早就死了。但就算经过及时的急救,也只能让他坚持这两个小时而已。
雷诺看到那个带着氧气罩的父亲,停住脚步,神色震惊而又迷茫。他嘴里说着痛恨,心里怀着痛恨,可一旦真的看到一直不可一世的父亲,像个普通人一样,在生命线上垂死挣扎,突然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周鸿走上前,在雷震耳边说:"雷老大,诺少赶来了。"
雷震蓦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了几声。周鸿将他脸上的氧气罩拿下来,雷诺慢慢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爸爸。"--无论如何,这是他的亲生父亲。
雷震看向雷诺,眼光骤然发亮,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嚯嚯"的声音。病房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不由心底黯然。
雷震脸色愈发苍白,咬紧牙关,似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冲着雷诺抬起一只手。雷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看周鸿,见他面无表情,只好也伸出手来,握住父亲的。突然觉得掌心被什么东西硌到,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雷震微弱而又强硬的声音:"放了他。"
"什么......?"雷诺没听清楚。雷震双目大睁,死命地握住他的手,用力奇大,指甲扣进雷诺的肉里。他深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地说:"答应我,放了他!"
雷诺被雷震的目光震慑,不由自主点点头。
雷震隐约似乎笑了笑,握着雷诺的手松开,一下子垂落到床上。心跳监护仪发出"滴"的长音,显示出一条直线。
病房里立刻大乱,手下人奔出去找医生。周鸿将还愣在那里的雷诺拉开,便于医生抢救,直到那个医生停止动作,缓缓将被单拉起,盖住雷震的头。
雷诺慢慢打开刚刚还和父亲紧握的手,看到手心里躺着一串钥匙。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鸿,恶狠狠地问道:"这是开什么的?"周鸿目光闪动,却没出声。雷诺后退几步,对着一众手下大喊:"这是开什么的?!那个‘他'到底是谁?!"没有人说话,大家都看着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他像个突然发疯的小兽,面容扭曲而狰狞。
雷诺冲到雷震床边,一把将他从病床上扯起来:"你这个混蛋!你都要死了,不问问我,不问问我妈,心里却记着别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我是你亲生儿子,亲生儿子!你他ma还有没有人姓啊!"
所有人都不说话,安静的病房里,只听到那个青年狂乱而放肆的哭喊,渐渐转为抽泣的呜咽。周鸿慢慢走过去,轻轻按住雷诺的肩头:"诺少,请节哀顺变,还有很多事等你拿主意。"
雷诺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看看手中的钥匙。这串东西,栓在一个钥匙链上,还带着一块金属牌子。仔细看过去,上面刻着一行小字:"XXXX街26号别墅地下室"。
雷诺"蹭"地从地上弹起来,捏着钥匙就要往外走。周鸿忙拦住他:"诺少,咱们得先给雷老大办后事,还得查找凶手。"
雷诺不理他,继续向前走。周鸿上前几步,急道:"诺少,我看还是先把雷老大送到太平间吧。"雷诺瞪起眼睛,目露凶光,"你是什么东西,我用得着你教我?滚一边去!"
周鸿人缘极好,颇得人心,更何况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雷诺初来乍到,就作威作福乱发脾气。大家虽然不说什么,面上都有些不好看。
周鸿却只苦笑,接连吩咐几句,让手下兄弟在这边忙着处理后事,自己带上几个人,紧跑几步跟上雷诺。
一路上,雷诺紧闭着唇,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前面坐着的保镖无声地对视一眼,心里都觉得,这个太子爷,实在不太好对付。
汽车行驶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找到那栋别墅。雷诺推门就进,里面走出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手里拿着抹布,看样子正在忙着收拾屋子。看见呼啦啦闯进一帮人,神色惶急地张开手臂比划,原来是个哑巴。
雷诺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地下室。周鸿让手下人留在厅里,独自一人跟上雷诺。
地下室的门紧闭,雷诺拿出钥匙,转了两转,一把打开门冲进去。
周鸿顺势跟进,于是,他第二次见到谭清泉。
这个地下室不大,似乎安装了空调,一开门就觉得一阵暖气扑面。当中一张大床,铺着软软的被褥床品,谭清泉斜靠床头,躺在那里。他浑身赤luo,薄被堆在一边,一条腿平伸一条腿弓起,膝盖上摊着本书,一只手还拿着笔。
他听到响声,抬起头,看见雷诺和周鸿,微微一怔,似乎察觉什么,神色黯淡下去。但不过一瞬间,又挑起一边嘴角,露出那抹嘲弄的笑,放下手里的书和笔。他赤身luo体,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竟然丝毫不见局促,反而伸个懒腰,张开手臂曲起垫在脑后,淡漠的眼看向他们。手臂一动,传来一阵轻轻的响声,两个人这才发现,他左手腕上拴着铁链,另一头隐没在墙上。
在打开门看见谭清泉的一瞬间,周鸿和雷诺都是浑身一震。只不过一个是早知如此,却没想到眼前的人会没穿衣服;另一个却是彻底的震惊。雷诺目瞪口呆地看着床上慵懒的人,喃喃地说:"怎么......会是你......"
谭清泉轻笑:"雷诺,别来无恙。"
雷诺一步一步走近他,嘴里机械地重复:"怎么会是你?"
谭清泉挑眉:"为什么不会是我?"
雷诺不说话,上下打量着谭清泉赤luo的身体:"你......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谭清泉笑了一声,故意大张手臂:"还没看清楚?就是这种关系。"
"这就是......这就是当初你不肯和我一起走的原因?......"
谭清泉慢慢从床上站起来,一直走到雷诺身前,蹲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摸雷诺的脸,目光魅惑而迷离:"小东西,你都快哭了。"顿了顿,声音转为冷冽,"自己的父亲去世,不去办后事,不去找凶手,却先跑到这里。雷诺,你仍然这么幼稚。"
"你......你怎么知道我爸爸死了......"
谭清泉淡淡地说:"雷老大只要有一口气在,也绝不会让你们找到我。"
"他是个老混蛋!"雷诺大吼,"不记得我不记得我妈,甚至还把你锁在这里,他该死!"
谭清泉脸色冷下来,突然又笑:"谁说是他锁住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你......你说什么?......"年轻的雷诺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男人的思路。
谭清泉舔舔嘴唇,缓缓抚摸走手腕上的铁拷,声音低沉而暧昧:"我喜欢这个,被人锁住,然后......听过这叫什么么?男宠,或者,姓奴隶......而你,小东西,除了想和我逃跑,什么都不会。你也叫男人?"
"jian货!"雷诺"啪"地打了谭清泉一个耳光,退后一步拔出守呛,对准谭清泉的太阳穴,"我他ma的杀了你!"
周鸿一惊,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却见谭清泉竟然慢慢躺下了,不看雷诺,更不去看周鸿,唇边仍是那抹嘲弄的笑,眼底一片平静。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雷诺看着呛口下的男人,一脸的悠闲和惬意,仿佛面对的不是生死一线,而是加勒比海温暖的阳光。
就是这样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表情,就是这样清澈而干净的眼神,让当年还只十六岁的雷诺,怦然心动。青涩的少年,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猛烈的情感,无法掩饰。他想尽一切办法吸引这个男人的目光,死缠烂打耍滑使赖,拼命学习呛法跆拳道,也不过是为了他淡然的一瞥而已。
无论雷诺做什么,付出什么,最后愿意抛弃一切,只要谭清泉和他一起走,却只换来这个男人云淡风轻的一笑,摸摸他的头,说一句:"雷诺,你可真幼稚。"
幼稚?雷诺从来不觉得自己幼稚。他年轻、有钱、有头脑,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只要这个男人点头。可结果,是他决然和父亲离开自己,甚至不愿留恋地回头看一眼。
而现在,雷诺低头看看那个赤luo的男人,嫉妒将眼底灼烧得一片赤红。就在这间屋子里,在这张床上,自己的父亲和他......他说他喜欢这样。他叫这个什么?男宠,姓奴隶......
谭清泉静静的躺在床上,流畅的线条、柔韧的腰身一览无余。luo露的胸前,依稀可见暧昧的情色痕迹,一点一点延伸下去。然后,是自然弯曲的,修长笔直的双腿。
他像个奉在圣坛上纯洁的祭品,又像被铁链绑缚的圣洁天使。雷诺不是第一次杀人,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拥有一种无上的抄控感。这个完美的男人,躺在自己的呛口下,生死就掌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扣动扳机,他会像只羊羔一样死去,又或者,在呛伤疼痛的折磨下痛苦哭泣。
雷诺嘴里涌上血腥的味道,呼吸急促起来。隐藏在心底多年的,嗜血的残暴郁望,像个咆哮的野兽,随时就要狂啸而出。他似乎看到,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下尖叫挣扎,跪在自己面前哀求,或者,躺在床上承受自己的猛烈撞击,嘴里发出银荡的申今......
这叫什么?对了,姓奴隶......
雷诺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呛口不由自主低了下去,一直点到谭清泉赤luo的肌肤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谭清泉轻颤了一下,却令雷诺的目光更加幽深。他拖着呛,沿着谭清泉的胸口下滑,慢慢移到汝尖,轻佻地拨弄了一下。
谭清泉抬起眼,看向雷诺:"你要干什么?"
"我要......gan你......"雷诺的嗓音沙哑而邪恶,他清楚地看到谭清泉眼睛里的惊讶和恐惧,再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立刻兴奋得浑身血夜沸腾。总算还有一分理智,想起旁边有个人,转头对周鸿说:"你出去。"
所有的事情,周鸿尽收眼底,当然还包括谭清泉无助而恐惧的目光和雷诺脸上赤luoluo的郁望。周鸿突然有一种想要拔出呛来,打爆雷诺脑袋的冲动。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捏着门把的手紧紧握住,再松开,再握紧,从牙缝中挤出个字:"是。"回身,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