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斯扫了扫两旁路状，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最后说：「很快。他到情报科了。」

芮将身子靠在椅背抿嘴，还记得昨天晚上，他对萧恩理直气壮说要找出那个内奸，但真找到了……心却沉重万分。

警校毕业晚会记忆犹新——阿列克斯被灌个烂醉，红着脖子站在吧台上高喊，我是最棒的！约瑟夫要他扮演肌肉先生——实际是想让阿列克斯跳脱衣舞——还朝他喷啤酒，下面一群人起哄朝两个人扔纸巾……可怜的弗兰克，后半夜跟个姑娘溜进空房偷情，正打火热时，有人学魔鬼教官吹哨子，喝高的弗兰克，条件反射下一把将姑娘扔出窗外，姑娘尖叫一声栽进大游泳池里……于是，像下水饺一样，一群警校小伙子立马脱衣服——因为她只穿内衣……当然附带……呃，还有芮（一定是有预谋的！背后下手，把半醉的他七手八脚捆成棕子，也扔进去——）

约瑟夫每回提到这事，都会笑倒拍桌子……

那时，弗兰克、约瑟夫、他和阿列克斯、一切充满希望。

现在……

深深吸气……

和阿列克斯不同，约瑟夫一直就是他的副手，而他实在想不到，约瑟夫会是那个残翼之星，芮甚至不敢想，塞琳娜的死、前任行政官的遇袭是不是跟约瑟夫有关……

芮摇头，倦倦一声：「阿列克斯，抱歉。」

阿列克斯抬眼，芮略带疲惫眯眼，身体陷在车座上，声音沉沉：「我只是想说声抱歉，你我一向很僵，如果没有约瑟夫……」

芮没有说下去，阿列克斯也没搭话，他们之间早都习惯吵来打去，以前是友谊，后来是芥蒂。

最后，阿列克斯想想，从下面拿出一杯东西递过去：「热咖啡，对你有好处。」

「等会吧……」芮哑着嗓子说，实际上他累的连手都懒得抬。

阿列克斯眼睛转向别处说：「躺会儿，你偷跑，温森特一定会守在门口堵你。要见你这副脸色，不杀我有鬼。盖上，别让我再背黑锅。」说上，把厚外套扔后座，芮咧咧嘴，不客气躺倒在后座上，盖上。

阿列克斯把车窗关严换上深色，后座一片黑暗，调暖空调温度，习惯性抽出根烟，刚点上——后座轻轻鼾声传来，芮已经缩在后座睡着了。透过后视镜，他脸色不好，呼吸很重，阿列克斯想到今天整整一天，他只在潜逃前吃过一顿早餐，然后就是潜逃、查案、围捕、被绑架、跳冰海，前三小时前，刚经过手术苏醒，就潜入剧院救行政官，解禁，以及那一个半小时善后指挥。

同级的两人在退出突击队后，走两条不同的路，阿列克斯挑情报科，令他意外，一项默不作声的芮竟进入『贵族银翼』。比起处事隐密默默无闻的情报科，银翼确实是风光无限的部门。

荣誉、勋章、加奖，升职、特权仿佛是银翼专属——行政官永远加奖保护他的银翼，而不会加奖传递给银翼消息的情报科。其实芥蒂早在芮当上少官，就在内心深处发芽，而八个月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借口。

自己当时处处针对芮，现在想来可笑而幼稚，他究竟跟芮较什么劲？就为人前的少官处处风光？那人后又是怎样的情况？

——几十小时高强度的连续工作——

——随时警戒，必要时当人体盾牌——

——一身伤疤，不是牺牲就是渎职——（现在想来，阿列克斯甚至怀疑芮是不是自虐选这一行干。）

芮沉稳、体力、毅力使上述总被人们忽视，直到当一切落幕后，芮缩卷倒在自己车后座上，疲惫不堪的睡容。心生愧疚，对芮，他过于偏激和苛刻。

阿列克斯把烟熄掉扔出窗外，几分钟后，果然交通警堵住这辆警车——随便扔烟头是很严重的处罚。阿列克斯出车座，关严门，无目的跟交警磨半天，却不让交警查车。一小时后，在交警强硬态度下，阿列克斯才出示身份，交警开罚单放人。阿列克斯又绕个大圈，开进EPC行政大楼。

很意外，没见温森特——可能忙行政官大人去了，阿列克斯停住车，芮恰好这时醒，睡眼醒松伸个懒腰，看看表，皱皱眉：「你花一个半小时？」

「是，习惯性扔烟头。」阿列克斯随便说。芮倦怠一笑，出车门，进银翼层，刚踏进门，诧异止步，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只有两名低级联络员低头忙碌，没一个人，芮不得不抬头看标牌确认自己没走错——才想起，今天全体EPC加班，更不要提银翼了，扫卡按指纹，却亮红灯——拒绝入内。

头痛——自己仍在停职，事发突然，两个络联员一定没调入他的权限。

只得呼叫里面的通讯员开门。

「基兰斯——开门，是我。」芮冲监控说，门开，就看三级联络员的基兰斯一头大汗，找到救星般忙不迭凑近他说：「芮少官——这个，我已经把人手全部抽排，可是……我的意思是——」

芮拿过电子板信息，人手不足，考虑一凡，叫基兰斯调出所有新备银翼名单，或点或勾，抽出二十人，结合原银翼进行渗透，在行政官病房等地仍使用老手，而收尾安检使用2:1的编制。

「把这份名单，结合你前面的人全部传给木队长和泰格，让他们过目。」交待完，芮才拖着步子，去银翼常备休息厅，洗澡换衣，出来——疲累让他没有什么食欲，不过仍倒杯清咖，拿个火腿三明治，休息厅灯光暗淡好像一潭幽静的水，感觉和大脑混为一体。

大口甘苦的咖啡咽下，很香，带有回忆的味道。

虽然累，这时脑子却没有什么睡意。芮向前俯身，抽沙发一旁的工作电脑板，把咖啡杯搁一旁，双手输入今天一天的工作报告。脑子里一幕幕闪过……

就在一天前，他就坐在那间阴冷的审讯室内——而现在，情势让他有点感觉讽刺。他从没想过，潜逃就如『蝴蝶效应』，所引起的不亚于一场『风暴』。

去剧院前，阿列克斯已经把情况跟他陈述一遍，一切都是Valkyries在幕后策划。他们向尼克•多德西购买了三个单位的狱火，而刑侦科之后抓获了尼克。对方怕尼克泄露，买通青田杀尼克。一方面双管其下，进行『换牌』，为了替上约瑟夫，利用『谨慎原则』换掉他。就在青田察觉给他电话时，对方枪杀青田。芮喝口咖啡，继续盯着光屏敲击，之后他与萧恩通话后，尾随黑车，却没料对方有备而来，以妮可儿为要挟逼他进入石油井。接着……

他被绑架、石油井、营救

幽暗的大厅光线，光屏泛出冷光仿佛那人的眼……

……我们、需要、一场、战争……

阴暗中，毫无温度碧眼，冰冷缓缓的口吻，仿佛预言……风暴欲来的气息……

「战争是什么？杀人？被杀？是的，是的，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说战争是什么，但，韩上尉，当你扣动板机杀人或被杀时……你有没有扪心自问——为什么，是什么让你走到战争，是谁让你扣动板机？当然军人的你不会问，既然死者已死，战争开始，谁又关心，这未免太过感性。这就是你，你永永远远——无法看透战争的本质。——种族、仇恨、对立、冲突这些只是……只是背景，就像一个炸弹需要硫磺。而导火索——呵……你的敏锐会比别人更早察觉，这是你的不幸，眼看命运选择你，你无力推拒——索特蓝将有一场战争……而你，无法阻止……因为，你触及不了——战争背后的目的，那种驱动的原动力，那层——」

「——黑幕——」

猛然厅中大亮让思维跳脱虚幻——回归现实的唐突，身穿白衣的温森特略略严肃表情此时此刻给他鲜活的存在，芮才发现手心湿透，手指僵硬，关光屏抽工作台时撞到腰侧令他扯动嘴角。温森特精明的察觉他表情僵硬，走近命令：「芮，拉开罩衫。」

芮只得拉起束在腰带里的罩衫，温森特目光一冷，芮平静开口：「我用透视镜探查过，是钢索带勒得太紧，没有肌肉拉伤，洗澡时才发现。温森特，别把我扔回病房。」

温森特带上透视镜审视，确实。样子吓人像一圈三指宽紫色腰带只是淤血。他慢慢说：「我会给你带些活血膏药，这个先吃下去。」

「没有镇定作用？」芮拉下罩衫，举药水瓶不放心问，却忘记镇定类药物对自己无效。

「我希望有。」温森特说。

芮笑笑喝光药水，皱眉喝矿泉水冲苦味说：「萧恩，怎么样？」

「抢救及时，他会没事。」温森特快速说，「他很想见你。」

芮抬手表，已经是凌晨2：09分，他更关心约瑟夫那里的情况。对温森特说：「我会去。」转尔拎起外套去情报科。

第五十一章、幕后（二）

芮大步走进情报科，来往人员没来由投注目礼，让他心里犯杵。直到马克从光屏抬起熊猫眼，冲他嘿嘿嘿乱笑，鼓双掌拍手说：「芮，好样的！真厉害。你可算银翼的神话人物了！哦哦哦——算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提醒头儿，石油塔那儿的事。」

芮才明白，停在中间环一圈接受所有人的注目，马克领头下，所有人起身为芮鼓掌，还有几人与芮握手。直到换过衣服的阿列克斯冒出头，沉脸斥责一声：「都没活干了？谁是情报科的头儿？」

（这群手下，怎么他进来没个人冲他鼓掌叫好的？白养了都。）

所有人悻悻而退，引得芮靠工作台窍笑不已，撑腰说：「别那么小气，阿列克斯。你到银翼，我让手下给你来个鼓掌欢迎仪式，10分钟如何？」

阿列克斯冷哼一声。

等工作人员走散，芮才问：「约瑟夫怎么说？」

阿列克斯无奈说，「对方很小心。都是单线联系。他指认其中一个跟他接头的人。」

芮挑眉。阿列克斯继续说：「就是，在石油塔处决你时，站你一旁的那个枪手。目前我们唯一的活口。」

芮想到那个被阿列克斯射伤的巨汉。问：「对方有什么交待？」

这问题让阿列克斯想到一个问题，「芮，你如何确定是Valkyries？」

闻言芮放下脸上的轻松，问：「法医验尸报告过来了吗？」

「在这儿。」阿列克斯调出电子板中的最新验尸报告。芮接过，一张张翻，查看尸体，调角度，查过所有人，暗暗思量，绑架妮可儿、以及剧院的恐怖分子尸体重度烧灼，薰黑的皮肤根本没办法辩认。

「那个活口押在哪儿？」芮转尔快速问，「领我去。」

阿列克斯迟疑间，领路。两人进入漆黑的审讯观察室，拷在椅子上正是石油塔中对芮行刑的巨汉，赤裸的左臂草草的包扎绑带。芮说：「看他的左臂。」

阿列克斯随芮指向，才看清那人左前臂一团火红的纹身——赤炎蝎，那是早期Valkyries的标志。心中揭开谜底，才慢慢回味芮那句答言。Valkyries是激进恐怖组织，暗杀、绑架、爆炸、甚至武装暴动，曾在索特蓝兴建时，猖獗一时，据情报该组织严密而诡异，几乎无孔不入，在芮和阿列克斯参加海豹突击队后，没少与该组织正面交锋，这个纹身刻骨铭心。

之后该组织内部出现不明原状的消弱——似乎是分裂，或者其他，最后在内线情况下被突击队全部奸灭——那也是芮和阿列克斯、弗兰克三个人参加最后一次行动。

Valkyries这个词，烙在索特蓝早期官员心中的是血色恐怖和黑色死亡。如果它卷土重来……

忽然芮腰一麻痛，低头看手机震动。抬手机，皱眉——萧恩？他走出审讯室，接听。

「萧恩？」

「韩少官——」声音令芮有些意外，「纽曼？萧恩出什么事了？」

「韩少官，告诉我，目前究竟是哪方面在呈递对于今天晚上恐怖袭击事件所有证据？」

「什么意思？」芮听出电话中纽曼试探，他望望阿列克斯。

「韩少官，萧恩现在正在通司长网络会议，你最好马上来，非常重要，我在4号安全门等你。」

纽曼压抑的语气是芮第一次听到，整个心吊起来，难道萧恩伤势有情况？难道是他的听力？！芮收手机出情报科。行政官加护区是在底下室，芮按照纽曼的话，通过4号安全门进入底层。一出门，就看到纽曼站在门口。

「韩少官——」见到芮，一身深色西服的纽曼神色有些严峻略略松口气，「跟我来——」

纽曼前面带路，芮跟在后面，直到两人走过走廊，在行政官加护病房停下，两个银翼站在门口，见纽曼跟面竟跟着少官芮，露出意外。纽曼推开门，示意芮悄声。两个人走进隔间。

行政官加护病房是更像豪华宾馆，直排三大套间，会客厅和病房中间用移门隔开，在病房后面，还有一个医疗观察室。芮和纽曼进入的医疗观察室。纽曼转百叶窗，一个侧面，芮有些意外，萧恩竟然正装坐在沙发上对视屏幕，一身银丝锦西服，打一条同样银灰领带，仿佛就如往常工作般聚精会神注视他面前四十寸屏幕。

芮随萧恩神情望向屏幕——视屏会议中索特蓝七位司长全体。芮一皱眉头？从萧恩和纽曼的神态，察觉气氛的异常。屏幕下，一行行字母打出反映屏视说话内容——（萧恩的听力没有恢复？他的伤势应该卧床。）

就听——

「Valkyries在几小时前绑架一位银翼少官——这从获救少官报告中已经得到证实。我们据这则完整芯片分析，该组织就潜伏在北区一带。在今晚索特蓝经历一系统恐怖袭击，以及您本人遭受到剧院袭击后。」就听巴克利犀利的说

什么芯片？

阿列克斯难道为避贤背着他查案，已经把证据呈供给局长？直到他眼色扫到屏幕一格竟然有托马斯•凯的身影。

是他？这个混蛋，升职想疯了，直接将证据呈供给局长——或者透给巴克利，来讨好这群司长，借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就听巴克利继续说道：「萧恩行政官，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认为您目前的身体状态已不再适合承受行政官一职，根据联盟行政官行政法案第二十条，对您进行弹劾。」

什么？

弹劾萧恩行政官一职？！

为什么？

「共识？我们？」萧恩看到屏幕上两个词，坦然平静注视屏幕道，「我要知道是谁？！有几位司长达成共识？」

此话一出，政客的司长们开始动摇，其中一位道：「抱歉，巴克利司长，介于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也需要几分钟认真考虑才能投票决定。」

「诸位——」

在芮眼中，萧恩竟然平稳起身，步履稳重坦然走近视屏，直到所有司长看到萧恩高大健壮的身躯。

「各位司长，看清楚我——就站在你们所有人面前！我语无伦次了？我流冷汗了！我声音颤抖了？我的眼神告诉你们，我怕了吗？」屏幕上，萧恩的蓝眼睛庄严瞪七位司长：「医生只是判定我断了两根肋骨，没有判定我行为失常无法履行行政官职责。」

萧恩的身子缓缓前倾，犀利的目光射向巴克利说：「你否认我的决定，但你没有资格为了推翻我的决定而说我无能！」

一种压倒性的气势，从萧恩眼神、语言、举止、甚至高大的身躯威射出——即使军人的芮都感觉呼吸发紧，心跳加快。

巴克利微微停顿，目光中闪出一丝退缩说：「重要不是你现在的表现，而是从执行否定权开始，就已经表现出失职的先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