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调戏
调戏  发于:2010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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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学雪和莫年在主座上坐下,道:“那我就不进去了。”又问道:“他今天第一次上课,怎么样?夫子对他好不好?他有没有淘气?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贺恕慢慢想着,边想边道:“回薛二爷,小公子一切均好,学业也好,先生也好,只是晚上不容易睡着,有些失眠。”

“失眠?”薛学雪有些黯然,道:“他以前在家里最容易睡着,现在居然也浅眠……看来我们我家那晚的事,对他的刺激真的不小。”

莫年见他神伤,又见贺恕木木地站在下手,不知怎的,恼起来,便把茶杯盖重重地往茶盏上一放,道:“你怎么伺候的?一个男孩都照顾不好?听说我拨过来的人一个都没收在房里,怎么回事?”

贺恕除了请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莫年越看越恼火,顺手一扫,刚上的热茶泼了贺恕一身。

薛学雪忙拉住他道:“你发什么火,第一天认识贺恕呀?迁怒也要有点理由好不好?”

贺恕板着声音回道:“是属下伺候不当,自当领罚。”

莫年便对薛学雪道:“你听,他这什么话!倒像是我寡恩薄德。”

薛学雪笑道:“难道不是?才砸了软彩法蓝的百子盏,一个能养活多少人。还不是寡恩……”

薛学雪话音未落,薛好就出现在门口,睡眼惺忪地拖着扇子,也不管主座上坐着谁,先嘟哝道:“大叔怎么跑了?”然后扑到贺恕怀里,沾了一手的茶水方慢慢清醒过来,嘟着嘴向莫年和薛学雪行礼。

薛学雪招他到自己身边,好好看看,道:“长得好些了,才半个月吧,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都是贺恕的功劳。莫大哥应该恩赏一番才是。”

莫年哼一声,不说话。薛好扯个哈欠揉揉眼睛,薛学雪又瞪莫年一下,道:“一定是你刚才吵醒他。”说着他又对贺恕道:“快送他回去睡罢。我看他很好,就放心了。”

莫年便道:“薛二爷的话没听到?带他回房。”说完向薛学雪道:“你说出来走走也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嗯。有劳莫大哥费心陪我。”

“我又没什么事,这个点,如果没有急件,我就是想忙,也是无事忙。陪着你更好。”

薛学雪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引得莫年轻轻敲他的头,两人说笑着出了门。

薛好等他们走了,又跳到贺恕身上,让他抱着自己回去。贺恕边走,他边抱怨贺恕突然跑了,然后软磨硬缠他答应不中途离开。

自薛家出事以来,薛好一直睡的很不安稳,之前只要贺恕陪着,这次贺恕半途离开之后,一定要抓着贺恕的衣服才睡得着,贺恕也只得一直坐在他身边等他醒。

下午稍稍转凉之后,是练习的时间,复习功课练习御、乐、射、棋都在这个时间,贺恕亲自下场教他学射,但是并没有立刻开始教他学武。贺恕打算先与于先生商议把习武和习文的时间错开,确定了时间再教武艺。

薛好认认真真地学着抹琴,练过几遍觉得手指难受,于是胡乱再抹几次,便停下来看贺恕,发现他居然在坐在一旁发呆,于是推开琴几,走到他跟前挥挥手,唤回他的神思,然后问道:“我是不是越弹越好了?”

贺恕直起身子,道:“是的。”其实他一个音也没听进去,却不妨碍他说瞎话。

“大叔分心了咯。”薛好捏他的脸:“我刚刚明明没有认真地弹。大叔还是坐着说吧,刚才在想什么?”

贺恕说谎被小孩抓住,脸上一红,道:“对不起。属下在想,小公子骨节长,四肢也修长,膂力又强于常人,心性专而不易,很适合学枪法,加上会读书,其实更应该从戎而非混迹于江湖,应该到官学学习才更好。属下只能教小公子剑术,有点浪费小公子的天赋。”

“到哪里学无所谓呀。”薛好天真地笑:“只要大叔不离开。大叔今晚陪我睡好不好?你看,你一走我就做噩梦,你坐在旁边不得安寝,能坐几个晚上?”

贺恕微微叹口气,道:“夫子今天问小公子,如果属下不能陪小公子坐着,小公子怎么办?小公子想到答案了吗?”

薛好蹲下来,两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膝盖上,道:“先生问的时候我就想到答案了,但是没敢说,怕气着夫子。以前每次夫子提问,我要是说实话,都会挨尺子。”

贺恕直觉这个答案是他也不想听的,不过薛好已经说出来了:“你为什么会不能陪着我呢?无非就是将来你娶妻生子,或者你死,或者莫伯父调走你。所以呢,你现在发个毒誓,我不同意,你就不娶妻,我不同意你不能死,而我呢,会找莫伯父要你的卖、身、契。这不就可以了?”

贺恕一瞬间啼笑皆非。

第三节·成长记事

贺恕的卖身契是死契,莫年并不想把他的卖身契给薛好,薛学雪无意间好奇地问莫年为什么他素来憎恶贺恕,却不趁早把他让出去?莫年当即就把贺恕的卖身契给了薛学雪,薛学雪再转赠给薛好。薛好把那张卖身契在贺恕眼前晃一晃,像狐狸一样地奸笑几声,拿去烧了。

至于毒誓,贺恕也没发,婚姻大事不由他自己做主,生死大事更不由他自己掌握。薛好撅着嘴认同了他的说法,反正只要他不点头,贺恕就不能走,这就可以了。

伏暑日子,湿热潮闷,薛好仍要贺恕搂着才能睡着。贺恕每天白天陪他上课,下午陪他习武,晚上若只是在榻边坐一晚有点不现实,贺恕最后还是熬不住,答应了晚上陪着他在榻上躺着睡,薛好还要他说随莫年行走南北时的见闻哄着入睡。

“薛家就是被几家粮行合伙挤走的,因为气势上太咄咄逼人,又占据了朝廷拨给的大部分数额,阻人财路,所以才犯了众怒。”这天薛好问起自家为何会蒙受大劫,刚好贺恕跟着莫年调查过薛家被挤垮的事,虽然大部分错不在薛家,但是薛好的祖父处世也确实没给人留一点后路。

薛好不平道:“可是他们联手抬高粮价,家训里说,这是违背良心和道义的。”

贺恕轻轻揉着他的头发给炸毛的小狮子顺毛,道:“是这样的,可是这是官府要管的事,薛家主有些刚烈,被同行以不正当的手段排挤,却并不向官府提供证据,虽然正是因为薛家得罪了上殿所以才招致此祸。但是如果他向官府报案,至少能借官府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家人。”

薛好问道:“我们家到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哪个上殿?”

贺恕想了好几遍,只能道:“说来话长。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去年平南军向薛家主求军粮,薛家主和统军将领不和,坚持不调储粮往南方。平南军因为短粮草大败,将军被擒,薛家主是帮凶。这次薛家遭殃,何尝不是朝廷的报复。没有朝廷授意,这几家粮行怎么敢突然联合起来发难。”

薛好翻个身趴到贺恕身上:“我知道这是我家的错,爷爷不该为了一己之私拖累兵国大事。可是平南军断粮,难道不是太子扣住粮草不发导致的吗?我们家一直在太子那边,不是吗?太子殿下为什么没有保护我们家呢?”

贺恕换个舒服点的姿势,让薛好避开骨节凸起的地方,道:“皇族家事,薛家到底是外人,哪有帮外人对付自家人的道理。将来你就知道了,真正的世家大族,自家兄弟再不和,但是如果有外人掺进来,也不会放任外人欺负自家人。”

“我和哥哥也劝过父亲不要太计较,更不能因为太子不发粮草就跟着不售粮。”薛学雪最后在莫年手里看到了关于薛家突然衰败的全部信息,倒是与他所料相差无几。

莫年略带同情地安慰道:“可是逼死了家主还不放过你们,也实在太过分。你放心,我会帮你把薛家产业讨回来。”

薛学雪烦闷地把所有的纸笺划成一堆,道:“这是太子殿下发的命令,除非几家粮行垮台,太子也倒台,否则哪那么容易。”

“所以我想栽培好好入仕。”莫年道,“可惜你天性太柔,不适合朝廷倾轧。只要他有足够的才华,我想为了留住他,太子殿下会归还薛家产业的。”

薛学雪冷下声音,道:“这算什么?向他摇尾乞怜?不可以,就算花几代人白手起家重建薛府,也不能要他的怜悯。”

莫年慌忙举手想拍他的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你想做什么,我一定会帮你。”

“大哥不用这样。”薛学雪打开他的手:“今天我索性把话说明白,大哥的心思我一直很清楚,只是不想伤你,所以未曾明言。我爱的人是真娘,今生不易,来生也不改变。大哥,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

莫年讪讪地收回手,道:“你不用这样。我很乐意,因为你不忍推拒我。”

薛学雪怔怔地看他一阵,突然撇开他跑出去。

贺恕正跪坐着给薛好穿衣,冷不防薛学雪冲进来抱着薛好哭,莫年紧跟着也进门来,贺恕识趣地退出门外,在门口侍立。

“二叔怎么了?”薛好拿袖子给薛学雪擦眼泪,边擦边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二叔?”

薛学雪用额头蹭着他,道:“不,没人……叔想起你爹娘。好好,你要争气,我们的家族,不能就这么完了。”

薛好点点小脑袋,道:“我知道,我一定会重振家业。”他看看莫年,又道:“莫伯父,请你教我。我知道鸿停楼搬到豫州,不过短短八年,就成为整个河南道首屈一指的绣庄,您一定有许多可以教我的东西。”

莫年摸摸他的头,道:“当然有很多可以教你,贺恕都知道。我不常在家中,我会让他全部告诉你,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来问我。”

薛好乖巧地脱开薛学雪的手,向莫年行礼,道:“谢谢莫伯父。”

薛学雪本也该道谢,对着莫年,却一个字说不出来,莫年却笑着对他道:“我觉得这样很好,我像是好好的父亲,你却像母亲。”

薛学雪恼恨地捶他一拳,招薛好到自己跟前,看着他与真娘相仿的面容,道:“都是我没用,一分本事也没学到,现在想担负家业也是老大徒伤悲。对不起,只能靠你,可是你还这么小……”

莫年已经叫贺恕进来,交待他不仅要培养薛好入仕,同时也要准备教他立业,两条路之间如何选择,等薛好大一些再决定。贺恕有些心疼地看看才七岁的薛好,仍应下了。

如果要通过入仕来复兴家道,合适的同侪就很重要,如果是入商,照样需要帮手,何况鸿停楼本身也需要大量的人才,因此莫年特意请于先生将他在于家集收留的孤子也带到鸿停楼来。于先生看出莫年的需要,将一心治学的人和其他不合适的男孩儿都留在于家集,只挑了天赋和天性合适为官为辅的于千来。于千比薛好略大一点,总以师兄自居,说话也没什么禁忌,该吵该批的一概不少,比于先生更严厉。两个小孩常常早上进学时吵得大打出手被于先生赶出书房罚站,下午从官学习武回来时又亲如兄弟,朝晴暮雨,变脸比变天还快。

贺恕很喜欢于千,自从他来,薛好大约是因为有同龄人为伴,开朗不少。贺恕在教两个小孩剑术和射箭和如何担负家业的时候,没有分毫区别,不过随着两人渐渐长大,两人的差别越来越明显。薛好能镇得住人,在官学里能获得同龄人甚至是比他年长的人的拥护,典型的为主之人,跟莫年很像。而于千对于事物之间的关联和各类数字非常敏感,目光也准,却缺乏处理人际关系的基本手段,将来不论做什么,都必须有一个全心全意信任他并愿意保全他的主才行。不管入仕或者自立家业,这两个小孩都很适合将来一起做事。

不过薛好显然不这么认为。贺恕侍奉他沐浴时偶然提及此事,薛好立刻反驳道:“你说他适合和我一起?大叔饶了我吧……他天天唠唠叨叨像个老妈子一样,我是收集贤才重振家业,又不是请个碎嘴婆回来。”

贺恕将一勺热水从他头上慢慢浇下去,然后放下木勺,取澡豆为薛好擦背,边擦边道:“因为视你为亲人,所以才这样关心你。他对其他人很狂傲,也很冷漠。”

薛好回:“这倒是。不过依我看,我跟他不是一路。他说当今之世混沌未明,想老死山林。换而言之他就是要做事,也是要入仕的,可我不想入仕,我还是想开粮行。”

沉香、麝香和丁香、李花等鲜花的香气随着热气慢慢散开,水雾腾得视线有些模糊,贺恕拨开沾湿在额前的碎发,再取一点澡豆粉继续擦,同时道:“属下明白。小公子对武艺的要求很高,确实不像是要入朝为官。属下会向老爷请求传授莫家的祖传武艺给小公子的许可。”

薛好笑嘻嘻道:“还是等等吧,等我再大一点,把大叔教的学得再熟一点再想莫伯父的祖传武艺吧。”

“小公子说得是。”贺恕看看擦得差不多了,舀热水冲掉细沫。薛好突然转过身,半勺热水被他撞翻洒了贺恕一身,薛好笑道:“还有前面……啊,大叔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干脆一起吧?等我洗完就该天黑了,厨房没有热水,大叔肯定拿凉水应付。”

贺恕一语未发,薛好已经从浴盆里起来,抱着他一仰,贺恕没防备被他一带,两个人一起栽进水里。贺恕挣扎着扒着盆沿站起来要往外爬,被薛好扯回去,他便有些无奈道:“水脏了,属下换干净的来。”

“不用了呀。这样很好。”薛好捞过澡豆粉,抓一把,扯开贺恕的领口就往里洒。两人在浴盆里折腾到水微微凉了,贺恕看薛好洗得差不多,便催着他出去,自己也爬出去草草套上衣服,然后用干净的布给薛好擦干,穿上中衣中裤。贺恕命几个男仆把浴盆和换下来的衣物收拾出去,自己给薛好擦拭头发。

薛好舒舒服服地享受贺恕不轻不重刚刚好的力道,边抓一把他的头发在手里玩,发现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于是抓一块干布包住头发,对贺恕道:“大叔我也帮你擦头发吧?虽然白天很热,可是入秋之后晚来风凉,小心着凉。”

贺恕道:“没事,习武之人没这么容易着凉……”

他话音未落,薛好便伸手去轻轻挠他的腰,边挠边道:“每次你说不行的事,最后不都是乖乖从命了。”贺恕一想确实如此,他这一失神,薛好已经用膝盖顶住他的腰侧把他侧压在榻上,一幅素巾迎面罩下去。

薛好半生不熟地模仿刚才贺恕给他擦拭头发的动作,不经意间瞥见本来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开着一丝缝,他有些戏谑地拉起一个微笑,不知道是谁经过窗外,居然有偷窥的癖好。

第四节·游于河北

薛好即将满十六,薛学雪考虑过通过联姻获取重新起家,他的一切决定莫年都完全赞同,而正在看看汉史的薛好轻飘飘一句“以妻起家,受制于人,余不取也。”打发了,薛学雪想到靠联姻起家,将来确实会受制于妻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莫年在一旁插话建议给薛学雪找房妻室让他定下来,薛好把史书合上,豪气万丈地道:“祖业未振,何以家为!”薛学雪感动莫名。薛好还坚定地点点头,仿佛他真的是为了这个伟大理由所以不想娶妻。

于先生这一年被举荐到河南道的官学任教,正月晦一过便要离开。于千和他的几个弟子愿意跟着他去的也都走了。薛好早知道他和自己迟早有分开的一天,伤感归伤感,更多的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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