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每个月还是会回来绛星崖五、六次左右。
我开始盼望每一个他回来的日子。
很奇怪,我开始喜欢念书、喜欢练功(其实之前我就很喜欢了),头脑变的敏捷许多,吃与睡对我来说不再具有吸引力。我变的很忙,忙著学习、吸收、观察、反应。
最奇的是,人也瘦了,开始长高。
才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我就迅速的摆脱了身上所有的肥肉,变成现在这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同时,书房的老师也称赞我文武功课大进,爹爹起初还不敢相信呢。
都是因为文若哥哥。
他有一股魅力,让我很乐意接近他。
我对他真的很著迷,因为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人!除了外貌举世无双之外,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礼乐射御书数无一不精。
我跟著他,涉猎武学、内功、轻功、指法、拳掌、剑术;从他那里薰陶了儒、释、道三教的经典、诗词古文、音乐、书法、以及各种稀有语言。
不管我拿什麽问题问他,他都有现成又正确的答案。
和文若大哥重逢後不久,一天我又生病了,这时候,我接到他一封慰问的便笺,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信手写来,可是我却贪婪的一看再看,好棒的书法!在今人之中,还没有谁的字可以写的这麽好的!至今这张便笺仍然被我贴身牢牢的收藏著。
十八岁那年,他带我回儒教的总坛:世外书香,去参加一场讲习。当然是隐名而去,没有说是汗青编的人。那场讲习真是让我眼界大开,自然,其中最最出色的,依然是文若大哥。
回程时,我忍不住告诉他我天生的缺憾,岂料大哥哥听後,轻描淡写的说:「是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要由自己决定!我们不用去预设立场,不用逃避,更无须自卑。只要你愿意面对,就是赢家。」
对我而言,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令我豁然开朗!
快到家时,他微微一笑,说:「小经,还记得那个水潭吗?」
当然记得!我早就想对文若大哥开口说要再去一次了。
文若大哥看到我的表情,一笑转身,施展轻功飞纵向前驰去。
我也运起轻功,紧追在後;这次我沿途用心记住路径,果然,是一处极为幽僻不容易找到的地方。
就是这里,我从小魂牵梦萦的地方,暌违了十年以上,潭水依旧清澈,瀑布也依然铮淙,一点也没有因为我长大了而褪色。
文若大哥很自然的解衣下水,洗去连日赶路的仆仆风尘。真奇怪,又是接近黄昏的时刻,景色更加柔和迷离,可是给我的感觉却是无比的真实。
我潇洒一笑,以前所未有的坦然,也跟著解衣下去戏水!
这就是我的文若大哥,比亲哥哥还要像哥哥。他果然是神仙哥哥,是上天可怜我,特地派他来帮助我的,天上谪仙!
现在我十九岁,前几天,爹爹对我说,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他可以提早安排我进入「九韶曲」见习。
这真是个殊荣!汗青编从来没有年龄低於25岁的殿上人。
当然,一开始只是见习,但是成为汗清编里最年轻的殿上人,我认为是指日可待的事。
我对自己有信心!
----------------------------------------------------
「少年经天子」应该是什麽样子?没有人知道。
可是流云连构思都没有构思,很自然的就完成本篇。
好像是小经本人告诉流云的:「你能想像一个体有异味、头发油腻、肥的像猪的兰经吗?」
每一个人都曾有过黯淡岁月。
最後,不用流云多说,这位神仙哥哥桓文若是哪一号人物了吧?
经天子假扮舞姬看到天魔沐浴,看到一头黑发时触动的美好回忆,
不是兰芳,而是他。
留取冰心照汗青外传Ⅱ
少年悦兰芳(上)
从小,我就是孤独的一个人,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母亲陪在身旁。
我死去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的人,容貌极为纤柔秀丽。她平时不爱说话,除了有时候会倚著栏杆弹筝吹笙之外,经常是独自一人在沈思默想。
母亲的性格端凝内敛,我从未见她面带戚容:她那美丽的、菱形的小嘴总是微微向上翘,永远带著一点含蓄的微笑,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但是我直觉上知道她很不快乐。
小时候我第一个会背的诗并不是李白的「床前明月光」,而是母亲口中最常念的,白乐天的「长相思」:「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明月人依楼!」
虽然她教我念的时候,没有向我解释其中的意思,但是我却知道她非常的寂寞,非常的思念,思念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
对,我有父亲,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母亲也几乎从不提他。
一个人的时候,我宁可到後花园去弄花弄草,而不愿意去找其他玩伴。当我埋进一颗颗的种子时,我觉得我是在种下我的希望与心愿。眼见这些花草生根发芽、茂盛成长、开花吐蕊,我就充满了快慰与平静。
直到今日,每当我心情烦闷忧愁之时,还是会去园中做活,埋葬我的不如意,种下我的未来。这个习惯,始终未变。
当然,最近这几年,我越来越少有心情不佳时候!
小时候,我最大的心愿是什麽呢?当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父亲会真正出现在我面前,并从此长久的和我在一起。
其实,自我有记忆起,我就恍惚有种感觉,每当夜晚我入睡以後,父亲会跑来看我。我依稀可以感到床帐外的人影、模糊的低语等。但是印象纷乱不清,像是急流之下的石子,无法成形。
虽然,我敢确定,这不是我的梦境或幻觉!
这个想法,终於在11岁那年证实了。
那天夜里,我忽然醒转,听到有人在低声交谈,凭直觉,我知道是父亲来了,寤寐之间,我爬不起来。但是,父亲与母亲的这段对话,却清楚而恒久的,烙在我的心版上。
首先听到的,是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哀怨:「你始终是不肯正式见他,是不是?」
然後是一道低沈儒雅的声音,我心狂跳起来,我有把握,就是这个声音,他一定是父亲:「你错了,我不肯露面,只因时机未到。芳儿也是我的儿子,做父亲的人没有不疼孩子的。」
母亲低低的叹了口气:「是我太苛求了!长久以来,你始终照顾我们母子,衣食丰厚,又经常来探望芳儿。…..再说,你给他取的名字,也是『兰』字排行,这就表示,你已承认他的身份。」
「我就知道你一向是明白事理的人。」
「那….我求你带芳儿回风檐春秋,好好的栽培他!」
「这样做会拆散你们母子,我不忍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公平的待他,经儿有的,芳儿也会有!」
「可是他永远是庶出,对不对?你三岁才给芳儿取名,纵然芳儿是长子,你只是希望他兰桂齐『芳』,不比其他的兄弟差;可是,你却给他的弟弟命名为『兰经』,希望他将来能够经世济民,这分明是要他继承大业。你以後是要让芳儿做他弟弟的臣下?还是根本连汗青编都不让他加入?」
「对不起,湘媛!自古嫡庶有别。何况你也知道,我和夫人的感情是不会变的,当年,如果不是我灰心太早,以为夫人今生都无法怀孕,我也不会和你…..,至今我仍不忍让夫人伤心,否则我早让你们去见她…..。」
「不要再说了!」母亲一声,打断了父亲的话。
一阵沈默。
然後是父亲的声音:「是的,经儿才是我的继承人。但,芳儿他永远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厚彼薄此,我保证!」
我完全醒了。
原来父亲母亲并没有正式结合?
原来我是一个私生子!
不,根本我就是多馀的,一听就知道父亲当年根本不想要我!
这个「兰经」是谁?是我不同母的弟弟?
我突然好忌妒他,为什麽他一出生就正大光明?一出生就什麽都有?
父亲长年不在,一定都是和他住在一起!
同样是兄弟,为什麽待遇相差这麽多?
* * *
过了两年,母亲病逝。那年,我十三岁。
母亲临终时,拉著我的手告诉我说,父亲一定会来接我回家;她含著泪,对我谆谆告诫,要我到家後,凡事都要顺从、忍耐,当一个听话、讨人喜欢的孩子。
母亲没有说错,父亲真的出现了。
办完丧事後,他带著我「回家」:绛星崖上的风檐春秋。
我终於得以和父亲长住在一起,但是,我好像没有太高兴。
沿途爹爹(父亲让我这样叫他)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娘,一个弟弟。
我知道,这个「娘」就是嫡母,「弟弟」就是兰经。
从此,我要当一个顺从、讨人喜爱的孩子?甚至讨兰经的喜爱?
怎麽讨人喜爱法?我不懂!
我心中无限的凄清徬徨。
终於,我来到风檐春秋,也看到了「兰经」,小我三岁的弟弟。
我始终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兰经才一踏进门,望见我的背影,就冲著我喊「大哥」。
我回身一看,只见他像一只撒欢的小狗似的,无限的欢天喜地!
那眼神,不但高兴,而且依恋,不但依恋,而且崇拜。
虽然,兰经马上就变得愣愣的看著我,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我几乎是瞬间之内,就忘记最近这两年来对他的忌妒与不平!
弟弟!
我有弟弟了?我不再孤单了?
兰经小时候和长大以後的样子相差很多,虽然都是一样的美。记忆里,那时的兰经极其玉雪可爱,尤其是那一双宝光流动的眼睛。但是兰经的五官等确切的样子,我则记不太清楚。因为他的眼神与表情太过丰富活泼,滴溜溜的牵系人心,哪里能容别人细看他的模样?就算是睡觉,他都要在床上翻来覆去、拳打脚踢、猫言鸟语。
就这样,我来到了风檐春秋。
这里上下的人都很喜欢我,甚至连嫡母都没对我怎麽样,顶多是冷淡了点,爱理不理的。
但是我还是一直保持一定的警觉与自制,凡事小心,不要增加别人的麻烦。
唯有在兰经面前,我是最放松自在的。
爹爹也很疼我、关心我。看得出来,他对於兰经那迅速真诚坦率的接纳我,非常的高兴快慰。
爹说到做到,这也是我最佩服他老人家的地方。他对我们兄弟俩确实是平等对待;甚至有时候我还更多,因为兰经毕竟比较年幼。
虽然──
「兰经以後将是继承家业的族长,他是正统、他是嫡出,也是未来汗青编的御主。
我虽然是哥哥,却只是人臣。」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这些念头就会跳出来,清晰的提醒我。
不过当我和兰经在一起时,无论是念书、游玩、吃饭、聊天,我就会浑忘这一切,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朋友。
他跟我说他有一个奇遇、一位「神仙哥哥」,
我也与他分享我终於盼到爸爸的事。
* * *
这样过了数年,我十七岁。
最近这一年来很少和兰经在一起,他病了,而且脾气变得很坏、老是闹别扭。
然後就是那个月夜…….。
兰经他….竟对我提出这麽无理的要求!
可是我没有拒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拒绝兰经的任何请求,因为我不愿意他的心愿落空,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之後我心中极不自在,这个回忆,像是一个烙痕,又像一个未愈的旧伤,随时有触动隐痛的可能。
才没多久,嫡母谢世。我旋即又从下人的耳语中得知:原来兰经是个天阉。
这下子问题全都解决了。
不会是他,而是我,继承一切。
我很替兰经难过,真的,非常难过!
但我也无法忍受这样一个──像是从阴沟捡来一顶皇冠的事实!
於是我留书出走,到处云游不归。
* * *
离家将近一年,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遇见一位武林前辈,束中篱。
他是一个用剑高手,愿意传我剑术。
我於是投入他的门下。
前辈有一个女儿,一个徒弟,算来是我的师姐与师兄了。
师姐别号千岁兰,大我两岁;师兄渡生剑,长我六岁。
千岁兰生的白净清秀,但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典型。白倒是挺白,但白的没有味道;五官不够细腻,面部表情略嫌呆滞,眼睛也不美。而我,我喜欢表情丰富,顾盼神飞的人。
照我看,他和师兄渡生剑恰是一对,两人都是沈静、无趣之人。
而渡生剑很明显的喜欢师姐千岁兰,总是默默跟在一旁照拂她,眼睛跟著她转。
但是师姐喜欢我。
几乎到了痴迷的地步。
遇到过这麽多锺情於我的女性,以她的表现最为明显激烈。
我不得不礼貌的与千岁兰周旋,天啊,我还要学上乘的剑术呢!
虽然我的天赋与功力,早就超越师兄,但是师父坚持我应该循序渐进,不能跳级。
幸好千岁兰会偷偷教我她爹爹的密招。
我在这里一共待了三年左右,然後我就走了。
事情来的很突然。一个夜里,我又重复梦见那个梦:兰经在黑暗中,看著我,眼睛亮的惊人,而我,无处躲避,甚至身无寸缕,可以遮蔽自己….。
又是这个梦!
我无法入睡,索性走到厅堂去。
不知道为什麽,兰经的眼睛老是在我眼前晃动。
我一阵烦躁,下意识坐在一把圈椅之上,
忽然,千岁兰出现了。
她柔声的说:「你怎麽还没去睡?」
我在那一刻觉得疲倦之极,不愿意去再敷衍她,因此目光直视,并不答话。
她又踏进一步,离我很近,说道:「你一定明白千千的心,我….总是向著你的!有什麽事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替你做到!」
我突然一阵反感恶心,於是我一下子开口了:「只要你能够,你一定做?」
「一定!」
我说:「好,那我要你把全部的衣服都脱光给我看!」
一阵寂静。
只见千岁兰脸色一阵惨白,又涨的通红。
又过了一刻。
我继续看著她,催促著:「脱啊!」
千岁兰手一抬,慢慢开始解钮扣。
她当真脱下身上所有的衣物,赤裸著身子,站在我的面前。
她的鼻孔微张,额际渗出汗水,手脚僵硬的挺立著。
我就这样一直冷冷的瞧著他,然後,伸出食指,轻轻的,在她的喉头上划线,慢慢的往下划,
她浑身颤动,闭起眼睛,呼吸急促,但是没有拒绝。
最後一直划到隐密的三角洲…..。
「原来女人是这个样子!」我审视了许久说道。
然後,我就走了,把她一人甩在厅里!
才一跑出门外,就听到背後传来痛哭的声音!
我忍不住回头张望,只见到渡生剑上前用他的衣服盖在千岁兰身上,正默默的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