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赶回山洞,看到天魔依旧熟睡,意态安详,心中稍安。白无垢坐在天魔
前面,盘膝吐纳,静坐运气,预备抵御即将来临的邪法攻击。
时间,从来没有过的这麽慢过!
只听见风声越来越响,原本悦耳的虫鸣也都止歇了,耳中只听见一片呼啸之声。
时间从子时转到丑正(凌晨两点),再转到丑末寅初(凌晨三点以前)。
黎明前,果然是最黑暗的一刻!
蓦然,天魔从睡梦中转醒,狂叫一声,一跃而起,就往外窜去!
动作快的白无垢毫无防备,白无垢大惊之下,急忙追了出去。
只见天魔向著奇石峰的山顶奔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白无垢竭尽全力在後面
追赶。
这奇石峰的形势奇特,矗立在平野之上,尽管并不很高,但却乱石堆叠,旱地
拔葱,宛如平地一根撑天石柱似的。
转眼之间,天魔已经来到柱顶。四围风声呼呼,每一声,都像是不怀好意的催
促。
白无垢此时也已赶到,只见四下无光,远近漆黑一片。
忽然,云破月出!还应该感谢这阵狂风,竟把乌云吹散,露出云层後面的月亮,
月华射出。
被月光一照,天魔像是比较清醒了,抱著头,拼命抵挡远处邪神的召唤。
白无垢一个箭步,抓著天魔,不停的叫著天魔的名字。
狂风无穷无尽的刮著,远方的近日峰高高耸立,像一尊巨大黑色的鬼魅(『其实
从那里是看不到近日峰的,远处只是一座不知名的小丘,但无垢情急之下,产
生错觉。』经天子如此注)。山下的树林,被风吹成一片漆黑滚动的波浪,天上
乌云狂飞,宛若万马奔腾,那月亮,像是要和乌云竞赛一样,令人觉得也在飞
驰著。
白无垢双手紧紧抓著天魔,在清光之下,天魔的侧脸,因为这些日子被邪法肆
虐,肤色苍白的吓人,虽然轮廓俊美如昔,却神情大异;此时此刻,显得既高
贵又凶悍。
因为天体的光芒是暗魅之辈最怕的,所以天魔也渐渐的回过神来:
「无垢…..」凄清的口角。
白无垢忍不住心痛,天魔到底做错了什麽?上天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
他?
抑制住心中的情绪,白无垢轻轻对天魔说:「天魔,没事了!来,跟我回去!」
谁知此时邪法又跟著大盛!
「啊….」天魔抱著头,双脚却不由自主的向前移动。
白无垢拼命拉住天魔,不要让他离去。
偶一回头,白无垢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极大一片乌云飞来,如果这乌云遮住
了月亮,後果不堪设想。
「天魔回来!不要被他控制。求求你,天魔!想一想整个魔界在等你;天魔,
想一想圣母!」
这真是一场辛苦的角力,白无垢一个人孤单单的与四周的邪魅对抗,没有任何
人、任何事,可以帮到他们!
「无垢…..救我!」
只见乌云越来越逼近,眼看就要遮住月亮。
白无垢耳中,似乎听见了邪神尖锐猖狂的桀桀大笑之声!
白无垢紧紧的抱住天魔,他说什麽也不能让天魔再回到之前那悲惨、污秽、恶
心的环境之中!
「不能,绝对不能让邪神的意志占领天魔!一定要想法子集中天魔本人的意志
才行。」
若天魔能够集中自己的意志,或许就能够抗拒邪神对他心智的控制。可是要怎
麽做呢?
眼前的情势危急,没有什麽人会在这时出现。而过去种种回忆,又支撑不了天
魔的意志。
白无垢一咬牙,这时候,也许,只剩下一个方法,可以集中天魔自身的注意力。
「天魔,看著我,快点!」
天魔集中起残存的意识,注视著无垢。
「天魔….」
白无垢双手环绕天魔的脖子,紧紧的吻上天魔的唇。
他可以感觉到,天魔猛然倒吸了一口气!
白无垢抬头看看天魔,只见到天魔迷惘的眼神。
白无垢放开天魔,双手不停的颤抖,却很坚决,松开了天魔胸口前系的带子,
天魔的披风无声滑落到地。
白无垢的动作越来越大胆,缓缓的褪去了天魔全身的衣物,终於,天魔精赤著
身子,站在自己对面。
天魔僵立在那儿,事出意外,他一时之间像是愣住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白无垢只觉得心脏跳动剧烈,怦怦有声,好像要冲出胸膛之外。
他深吸了一口气,紧接著,缓缓的解开自己外衣的衣带,接著,脱掉小袄、内
衣、松开腰带、脱下中衣(长裤),最後,褪下贴身小衣(内裤)…..。
现下他也是赤裸著身子,两个人在风中对立著。
月光已经渐渐隐没於乌云之後,但是在微弱的光芒之下,依然可以看出,天魔
不仅是脸庞,甚至连躯体都比自己还要苍白。
两人持续僵立,天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像过了很久,白无垢有了动作:他欺身向前,这回他绕到天魔
的身後,从後环抱天魔,一边吻著天魔的嘴唇、脸颊、颈部、肩窝,双手一边
抚弄他跨下的阳物。
天魔立刻有了反应。
白无垢可以感觉到,天魔的呼吸变得急促,浑身发颤,那话儿也渐渐涨大,澎
然雄伟….。
白无垢见此举收效,一面继续不停的挑弄著天魔,一边却禁不住流下泪来!
苍天啊!为什麽会让高贵的天魔沦落至此?
为了让天魔的意识不要被邪神夺去,最後被逼的出此下策──诉诸天魔本身的
情欲。
天魔是多麽正直无私的人,他与圣母之间,相敬相爱,庄严神圣的举行夫妻敦
伦之礼,繁育下无数魔种。现在却被滥行挑起,被……自己逼奸!
为了不让天魔受别人控制,不得不然。但是此刻呢?他却又给情欲控制住,行
如此背德、不伦之事!
多麽希望自己能够代替天魔受这些苦难,也不要让天魔一再的被欺凌。想到接
下来天魔要被自己给刺穿、後庭开花,被动的哀号喘息,白无垢就感到锥心泣
血之痛!
「我不要你作情欲的奴隶!」
白无垢情不自禁,减缓了攻击,拉长了前戏。
他在心神激之下,更加热烈的吻著天魔,双手仍然时紧时松的抓放。
「不要……沈沦在情欲底下!这不是欲望,而是真情。我绝不是有意……我是
真的!请你相信我,无论我怎麽对你,我是真的!」
在这一瞬间,白无垢完全忘记了天魔是他的主上,而是真正的痛惜、疼怜天魔。
「我是真的!」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风已经逐渐停了,可是,周围的空气却越来越冰冷,衬的他二人身体的温度越
来越炽热!
电光一闪,划过整个夜空。
他二人仍然忘我的交缠在一起。
电光又一闪,天魔像是受了惊,头微微一偏。白无垢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怀前
的天魔,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与天魔四目相交,彷佛之间,他似乎看见天
魔……长发飞扬,咦,他的面具呢?
突然,豆大的雨点落下,顷刻之间,下起倾盆大雨。
白无垢忽然感到天魔移动了一下,挣脱自己的怀抱。接著,温暖的披风覆盖在
自己身上。白无垢还来不反应,就被天魔横抱起来,轻捷的往山下冲,奔回原
来的山洞。
白无垢被抱进漆黑一片的山洞,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之前用稻草铺就的床垫之上。
啊,那稻草,多麽的乾燥温暖!接著,白无垢感到天魔狠狠地压在自己身上,
热烈的吻著他。
白无垢与天魔,情感经过这许多日子的低气压之後,终於在这一刹那被引爆出
来!情欲高涨,疯狂的吻著、吸吮著对方,脸上的水珠,你贴我沾,不知道是
谁的泪水?抑或是外面的雨水?
黑暗之中,只剩下身体互相的摩挲、交缠,像是极力想要嵌进对方的身体似的。
天魔的皮肤,在洞中摸起来,光滑如蜜,暖腻如脂。一头长发流泻到自己身上,
痒痒的、酥酥的,中人欲醉。
白无垢觉得自己宛如一叶小舟,被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打来,既痛楚又甜蜜;身
体一阵一阵的战栗著,抽搐著,彷佛刚刚霍霍的闪电仍然不走,一次又一次的
扫进自己身体一样。
两人颠狂如舞,天地之间,连地球都停止了旋转,只剩下身体的节奏,化成生
命的律动。
最後,精力释出,一片宁静,听著对方的呼吸与心跳,白无垢终於沈沈睡去。
白无垢醒来之後,发现只有他自己一人在山洞里。
白无垢一骨碌跳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不著寸缕,就往外冲:「天魔!」
却见天魔正站在洞外,看著雨景。
夜来那场雨一定下的很大,只见洼处的青草地,都被水涨满了,成为一池青草
池塘。
到现在,外面仍旧下著丝丝的、若有若无的细雨,像一张网。
真是一个清新、可喜的清晨。与不久之前那狰狞的夜,简直是恍如隔世!
天色还早,白无垢猜测自己方睡去一个时辰不到。
天魔站在雨丝之中,手中拈著一毬柳絮,低低的念道:「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
中!」
原来昨天夜里闪电下那一瞥,竟然是真的:天魔已经回复了原状。
修长的身材、漆黑的长发、蜜合色的皮肤。
白无垢欣喜之下,继而才赫然发现:天魔竟然也是身无寸缕!
天魔没有回头,只是很沈稳的说:「夜里…..谢谢你,无垢!」
说完才偏过头来,看了白无垢一眼。
白无垢脸上管不住的像火一样的烧红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期期艾艾的开口:「哪里,这是我份内应该做的。没有事先和天魔
商量,实在是很对不起!」
说得前言不搭後语(脱衣逼奸,是属下应该的?),白无垢脑中一片空白,讷讷
出口的都是以前习用的、场面上的例牌话。
完全不成体统。
果然,天魔微笑起来,看著自己。
即使没有镜子,白无垢也知道自己在天魔的注视之下,眼神有多麽的乞怜、惶
惑,样子有多麽的傻!
但他实在管不住自己。
只见天魔靠近过来,白无垢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不稳。
「你不用再多说了,我都知道!」天魔越说越靠近。
两个人的面庞紧紧相对,白无垢在天魔既凌厉又温柔的眼神注视之下,竟然无
力把眼神移转开来。
天魔轻轻道:「无垢…..我也是真的!」
说著,嘴唇又覆盖在无垢的唇上,天魔浓稠的睫毛开阖,轻轻擦过无垢的挺直
的鼻梁,长发也拂到自己身上,痒酥酥的,无垢顿时觉得浑身肌骨酸软!
恢复正常的天魔,竟是加上了万分的柔情。
天魔一把又抱起了无垢,往洞内走去。
不久,洞内传来模糊的低语与轻喘。
原来好梦不是在夜半,而是在落花时节,细雨之中!
四下里,好静,好安详!
第四章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正是暮春三月,碧草如丝,柳絮飞舞的时节。
天魔迈著徐缓的步履,信步游走,意甚悠,良久都没有提及魔界与武林中的
事情。
白无垢一肚子狐疑,但是也没有多问,含蓄的落後半步,跟在天魔之旁。
突然,天魔停住脚步,看著眼前的春景。
四周,杨花、柳絮漫天飞舞,一团团,在空中追逐成毬,宛若棉絮散落,又有
如飞雪一般。
天魔信手拈来一毬柳絮,一边低吟,「自在飞花轻似梦,……」。
白无垢忍不住问道:「天魔也喜爱这些时艺?」
他清楚记得,那天清晨,在山洞外,天魔也念了时人小晏相公的词句:「相寻梦
里路,飞雨落花中。」
天魔说道:「是的,吾不讨厌词。」顿了一顿,眼光没有离开空中的柳絮,又接
著说:「虽然有人批评词的风格卑靡,意境低下,但是杜工部说得好:『不薄今
人爱古人,新词藻丽必为邻。』吾倒是很喜爱词中常运用的口语以及白描手法!」
白无垢说:「圣母她…」才说了开头,忽又顿住,咽回下面想说的话。
天魔淡然一笑:「是啊,圣母为人端凝娴雅,恪遵魔界的规范礼仪。她从不看这
些新兴的长短句,老说自唐诗之後,就再也没有好句了。」
白无垢想起圣母,脸上不禁浮出淡淡的笑意,不自觉的微微摇了摇头。
天魔转过身来,看著白无垢说:「你与圣母熟稔多年,想必也赞成她的看法了?」
白无垢道:「我想,圣母在圣城之时,大小事体冗杂,应该是忙的没有时间静心
听这些新词。不像我,长年在凉心居里,接近红尘,听的多了,倒也不讨厌!」
天魔眼望著纷飞的柳絮,慢悠悠的说:「多年以来,这还是吾第一次亲眼看到柳
絮飞舞!」
白无垢颇感惊讶,望著天魔。每到春天,必有柳絮,就像夏天有雷雨,冬天有
霜雪一样自然,怎麽天魔会说出「第一次」这样的话来?
天魔道:「你忘了?之前,我的呼吸有碍,是不能离开呼吸罩的。柳絮这毛毛团
妨碍气管,更是吾之大敌,见了避之唯恐不及。所以,除了在孩提时代,我这
半生之中,从来无法亲眼一见杨花柳絮,更不用说是碰触了!」
说著,天魔又信手捉住数朵轻毬,再放手看著它们冉冉飘离,轻轻叹道:「原来,
春天是这麽美,柳絮是这麽有趣!」
白无垢说:「天魔……」
天魔继续说道:「我长期与外面的世界隔绝,日日夜夜,只能读书、练气。到後
来,经史子集读了一本又一本,内力越练越深,却仍抛不开厌烦与孤独之感。
唯有念到词的时候,看里面形容的风物、情感,足供我拟想人世间的日常情景、
悲欢离合,特别亲切,像:『酒美春浓花世界,得意人人千万态』、『去年元夜时,
花市灯如昼』、或是『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一曲新词酒一杯,
去年天气旧亭台』……等,惟有读这些词,才能让我贴近真正的人生……」
最後几句,越说越低,宛如自语。
白无垢没料到天魔这一生,是这麽枯燥无趣,而且多舛。脱离呼吸罩又如何?
紧接著是魑魔之乱、被蘅佛子寄体,然後是魔界内乱、圣城破、坠入近日峰……
等一连串的忧患流离,想到此,他亦不禁为之辛酸,久久无语!
半晌,天魔抬眼,深深的看著白无垢,问说:「无垢,趁著这难得的空档,吾想
当个正常人,亲自体验一下生活,你愿不愿陪吾,作一次『春日游』?」
白无垢明知道时机险恶,对天魔不利,应该力谏天魔速速回到魔界,然而他还
是不由自主的答应了。
* * *
天魔换上从估衣店新买的,宝蓝色的长袍,外罩黑色的披风,长发不饰,仿照
白无垢的梳法,将一头黑发随意的拢到脑後束起。轻装便捷,潇洒的与白无垢
双双上路。
这样的天魔,既不是自己从前习见的,声势喧赫、威仪堂堂的魔界主宰,也不
是先前受到邪神控制,苍白失神的天魔。
天魔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身型修长,骨肉均匀。当然不能说他清瘦,但却一
点也谈不上魁梧与粗犷。从前,穿著战袍时的天魔,显得岸伟十足,怎麽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