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似乎愣了愣:“蔼儿……”
我一怔,要命了,这么强悍的动作真正的和蔼是不可能做的,吃醋吃昏了头,一下子本性毕露。
讪讪地后退:“那个,原来是叫枭啊。”
慈祥扬了扬眉,双唇微抿,那模样,在我眼中,竟像带了几分……疑惑……
呜……不会被他看出什么来了吧?自作孽不可活!谁让我手快嘴也快,说话做事全不用大脑,现在可怎么收拾才行啊?
还没来得及想办法,突然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慈祥慈祥,饿了饿了。”
怔住,这声音……是谁的?尖锐刺耳,还带了几分非人类的沙哑,不是我,当然更不可能是慈祥。我探头看看车厢外面,枯草嶙石,没有一个人,成风在前头啪啪赶车,不说声音与之相差甚远,便是确实说了话,也不可能宛如就在耳边。
车轮可能是硌到了石头,突然一下重重的颠簸,仔细观察车外的我“哎哟”一声,手没扶稳,身体被弹得高高跃起,若非慈祥及时伸手将我拉住,估计这会儿已经滚出了车厢。
慈祥被吓得不轻,一个劲儿埋怨我不小心,估计是害怕再次出现危险境头,索性把我拉进怀里圈住,让我不能随便乱动。
委屈地撇撇嘴,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是谁的声音?抬头时正巧看见被慈祥放在小桌上的枭鸟……咦,小怪鸟这是什么眼神?翻着白眼极度鄙视地瞪我,长长的尖嘴一张一合:“真没用!”
血液往头顶上冲,这声音……这声音……啊……这声音是怪鸟发出来的,天哪,果然又是一个成精的妖怪。
颤抖地指向枭:“它……它会说话?”
怪鸟愈发瞧不起我,尾巴一翘一翘,长嘴向前伸,险险啄到我的手,吓得我连忙收回伸长的手臂。
慈祥轻轻笑道:“枭很聪明。师父送给我的时候它舌头上的硬壳已被刮得干干净净,所以,从小我就教它说话。”
废话,都成妖了,能不聪明吗?看那眼神,我怒,该死的鸟,居然藐视我!
似乎是为了映证慈祥的说法,怪鸟又开始讲话了:“慈祥,别理小呆子,饿了饿了。”
我手一紧,跳起来直指怪鸟:“你说谁是小呆子?”
怪鸟高高地昂起小头:“就是你就是你!”
怒极反笑,我对慈祥阴森森地笑:“我也饿了,要吃烤鸟肉。”
怪鸟忽啦展开后尾:“你敢你敢!”
我根本不屑理睬它,一屁股坐在大美人腿上:“饿了,我要吃烤小鸟。”
怪鸟一双绿豆眼开始发红:“不是小鸟不是小鸟,是枭是枭。”
用最鄙视的眼神看怪鸟,我冷笑着对慈祥说道:“原来是个笨蛋,一句话重复说两遍。”
怪鸟终于火了,尾巴在车厢内甩来甩去:“你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
嘿嘿,反击成功,我幸福地眯上眼:“烤鸟肉啊,我最爱吃啊,鸟肉冒油啊,满嘴喷喷香啊……”还是这种陈词滥调比较适合我,什么南有紶木,如我一样没学问的人唱那样的歌会被憋死的。
怪鸟的尾巴在车厢内乱扫,估计它不会唱歌,一声不吭强劲地搞破坏,只听一阵砰砰啪啪,前头赶车的成风终于忍不住推开车门:“枭,快住手。”
我继续唱,随便编歌词:“可怜的小鸟没有手啊,四只爪子真难看啊……”嗯?怎么大美人没有反应?
歪歪头,我瞧向拢住我的大美人,却见他眼中一片晶莹水润,望着我的目光且喜且悲,神色复杂。
心里一格登,陡然发现……我又暴露本性了……
向前挪,再向前挪,成功地挪到了床上,离开大美人舒服的人腿沙发,心里急得够呛!
脑子拼命转,我干笑着冲大美人胡乱解释:“这个……咳,太子哥哥,你喜欢这样的我是不是?”
慈祥温文一笑:“只要是蔼儿,朕都喜欢。”
怪鸟尖叫:“慈祥喜欢我,慈祥喜欢我。”
我没时间理会那只死鸟,小心翼翼地观察皇帝的神色:“太……”吞吞口水:“太子哥哥,那个……我和他相处……相处时间太长,所以……这个,合魂后就拥有了他的性格。”唉,这理由,好像有胡弄人的嫌疑。
怪鸟继续尖叫:“结巴,结巴。”
气冲牛斗,我一眼瞪过去:“你才是结巴!”现在是紧要关头,再捣乱,我肯定把你烤了吃。
马车平稳了许多,成风走进车厢,直愣愣地望着我,眼里带着几分惊讶与欣喜。
完了,连成风都发现了,我还能指望瞒过去吗?死命蜷起身体缩到墙角,努力装可怜,满眼真诚地看向慈祥。
大美人深深的凝视着我,面上仍是淡淡的微笑,眼中神情却瞬息万变,淡粉的双唇紧紧抿住,一语不发。怪鸟或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停下不断挥舞搞破坏的尾巴,一动不动站在桌上。
急死我了!一直看着我干吗?该杀该剐你倒是说句话啊!头掉不过碗大个疤,这么熬着是怎么回事儿呢?
可大美人不说话,我也不敢吱声啊!那双眼睛太幽深,看得我忍不住闷下头去,连对视的勇气都磨光了。呜……美人,你给句话行不行?
整个车厢鸦雀无声,慈祥看着我,成风看着我,怪鸟看着慈祥,只有我,谁都不愿意看,咳,是没那个胆子看。
不知道隔了多久,怪鸟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奇怪的声音,非常及时地打破了这场快要让我发狂的沉默,慈祥极缓极缓地开口:“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嗯?谁不在了?是我还是和蔼?忍不住抬起头,不经意间却瞧见成风脸色发白,慈祥转过目光,冲着成风温和地吩咐:“枭饿了,给它喂些吃的。”顿了顿又道:“记得喂它喝水,别让它噎着。”
成风默然不语,伸出手任怪鸟跳上他的掌心,再瞧瞧我,眼中掠过一抹伤痛,回身托着怪鸟走出车厢。
顿时,宽敞舒服的车厢又只剩下我和慈祥两个人,瑟缩地躲在床角,眼光根本不敢和大美人接触。
汉白玉般优美的手伸到我面前:“蔼儿……”
抖抖地开口:“是……是的……”
慈祥一字一句道:“朕很喜欢这样的性格,蔼儿,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能够令人开心欢喜。”
愣了愣,我慢慢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我……”
皇帝的手扣住我的胳膊,轻轻一拉,我身不由己向前一扑,已被他抱了个满怀:“蔼儿,很高兴你拥有了他的性格,他已经不在了,我希望你能融合两个人的生命好好活下去。”
我怔住,那么不入流没说服力的理由大美人居然相信了,有点不可思议啊!大美人精得像个鬼,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上了我的当?
抬头瞧瞧慈祥,却见他神情温若春风,眸子璀璨绝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与怀疑。
双手抱住他的脖颈:“你……相信我了?”
大美人认真地点头:“是的,你就是蔼儿,是朕从小带大的孩子,朕的宝贝儿。”
这个……我的脸肯定红了,太肉麻了吧!大美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不上道,总会突然说些“怪”话,让人觉得十二万分的不好意思。(死相,你还会不好意思?)
为了掩饰难为情,我把头钻进慈祥的怀里,努力思考别的话题:“太子哥哥……这个……刚才那纸条是谁写给你的?”
皇帝双手拢住我的腰肢:“是父皇。”
嗯?太上皇?我敲敲大美人的胸口:“上面写了什么?”
慈祥低头,好笑地瞪着我:“刚才,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说了这么几句话,我总算恢复了正常,撇撇嘴:“那么小的字,怎么可能看得清楚。”想想再加一句:“我眼神儿不好。”
皇帝嘴角弯弯地勾起,形成非常美丽的半环:“你猜猜看,我的蔼儿这么聪明,一定能猜着。”
猜猜乐啊?我的智商好像还不够:“不要,那多废脑筋,你说给我听。”慈祥刚才已经说了他喜欢这样的性格,我还是不要东施效颦为妙,像我这种没头脑的人,怎么可能装得了和霭那种温和雅致的性子?
大美人也不强迫,慢悠悠地抛出答案:“是许三桂的事。”
许三桂?这名字好熟悉,谁呢谁呢?我想啊想、想啊想……哦,对了,是那个住在破县衙里、有个儿子做劫匪的小县令。
第五十六章:
爬出皇帝的怀抱,我努力坐直和他面对面正视:“是那个代县的县太爷?”
大美人微笑着:“不错,就是那个冒名顶替的许三桂。”
“冒名顶替?”我皱皱眉:“难道这个许三桂冒用前县令的名字顶了职位?”若是如此,便能说得通为什么无有文谍那家伙还做起了县太爷。
皇帝伸手替我捋了捋鬓发:“只对了一半。”
瞪眼:“对就对?什么叫只对一半?”
皇帝笑眯眯:“如今的许三桂确实不是前县令,但是,这个假县令确实是叫许三桂。”
我被绕糊涂了:“照你这意思,难道是前县令冒许三桂的名?”
皇帝呵呵笑:“蔼儿真聪明,一点就透。”
透?透个鬼,我压根儿没能想明白。前县令为什么要冒用许三桂的名?是他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大慈的县令是从科举中产生,若是冒名,定是参考时也用了许三桂的名字。
恶狠狠揪住大美人的衣襟:“我脑子都成浆糊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原来那县令秀逗了吗?冒名参考?现在又把县太爷的位子让出来?他图什么?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皇帝仍然不紧不慢:“他图什么?他就图个保命呗。也亏得他了,在任上这么多年,居然还是没能摆脱那些人的控制。嗯,蔼儿,秀逗是什么意思?”
咳……我咳,我狠狠地咳,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怎么又冒出了这种话。皇帝忙着替我顺气:“怎么?被口水呛着了?”
瞪他一眼,决定忽视他前后两个不着调的问题:“你能不能把事情说清楚些?什么那些人的控制?”
大美人轻轻叹了口气,语速很均缓:“那日我们见到的人是真正的许三桂,而前一个县令却是冒了他的名参加科考。据父皇所述,当年,假许三桂确有文才,中二甲传胪,三季学满后颇得翰林院推崇,父皇本欲将他放任外府知州,谁知他自请上殿,求于君前,言代县乃其生养之地,水土皆恩,愿回家乡做一县之父母官,父皇本待不允,此人竟长跪于殿前,以死相求。”
我愣住:“这人如此执着,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皇帝笑了笑:“那还用说!”
“后来呢?”
“后来么……”大美人神秘地微笑:“后来,朝中有人为其求情,那个人自述与假许三桂出自一地,久未还乡,实是不孝不义之人。对许大人之重情重义十分感佩,愿为其做保。”
我脑中忽地一亮:“这个求情的人是不是吏部右侍郎?”
皇帝点头,眼光满含赞许之意:“不错。”
我拍拍手:“真会作戏,都是当演员的好料。他这么说,太皇也不好怎么为难人家,自是放假许三桂去代县做县令了。”
“呵呵,他们这一出双簧唱得很平稳,父皇也确实没有为难他们。不过,他们实在是太小看父皇了,如此演戏,怎不让父皇心生疑窦。所以,父皇一直在调查他们的底细。”
我愣住:“那么,你前番到代县已经知道他们的底细了?”
大美人摇头:“父皇在信里说,这件事不许我插手。既是在他任上发生的便由他来处理,所以,从未向朕提起过代县这桩糊涂案子。”
我忍不住想笑:“任上?太后教育得真好,这些话你们父子都说得这么顺溜。太皇真矫情,什么他来处理,梁王也是他留下来的祸根,为什么他不把梁王也料理了,独独给你留个变数。”
皇帝忍俊不禁:“蔼儿是在为朕抱不平吗?朕也给邕儿留了个变数。”他眨眨眼:“你忘了梁王那个庶出的儿子了?还有……他那些兄弟们。”
我一愣,叹口气摇头:“你们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吧!到底那位吏部右侍郎打的什么鬼主意?”
皇帝惊讶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些事都是许三桂一手策划?”
不屑地瞪他一眼:“假许三桂不过是枚棋子,估计这会儿不定都没气儿了。至于那个真的许三桂,我看他就一脓包,连自己身边的随从都能把他吓白了脸,可见他也是受人操纵。”
大美人捏捏我的脸:“蔼儿真是太聪明了。不错,真假许三桂都是别人手里捏着线的木偶,身不由己。那日我们去了一趟,你可知其后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慈祥就这点不好,喜欢卖关子。
皇帝慢腾腾地陈述:“我们走后不久,便有人赶去杀害真许三桂的儿子。”
“啊?”我吓了一跳:“是那些人下的手?可真狠。”反正不是我家大美人,要不然,成风便可以把那劫匪头子直接宰了。
皇帝顺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或许是成风的那些话让那些人对许三桂儿子胡作非为引起外人注意十分不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把他宰了干净。”
我叹口气:“人命如草芥,真是太轻忽生命了。”
皇帝笑笑:“可他们却低估了朕,朕瞧见许三桂提到他儿子后惊慌失措的模样便多了个心眼,让成风调出隐卫保护那些劫匪……”
我兴奋地在他怀里滚来滚去:“所以,许三桂的儿子并没有死对不对?”
大美人狠狠亲了亲我的额头:“都没有死,包括前去暗杀的人也没有死,一起押起来送到了父皇的手中,相信这些人对父皇很有用处。”
眨眨眼:“就说嘛,你们父子俩联手,天下谁能匹敌。”
皇帝谦虚地摇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先一个苗木,后一个吏部右侍郎,我与父皇都被堵上了耳目啊!”
不在意地撇撇嘴:“人又不是神,哪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这两个家伙都太会演戏,让人防不胜防啊!”
大美人用下巴蹭我的头顶:“好在他们暴露得还不算晚,否则,势力越滚越大,到时候更不好收拾。”
抓住皇帝的手,我有些好奇:“那个侍郎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控制代县?代县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大美人圈着我的腰,任我在他脸上捏捏掐掐:“他的身份比之苗木,那可真是不同凡响。他是前朝末代皇帝的第四子。”
前朝?末代皇帝第四子?换言之:“哎哟,原来还是龙子凤孙呢!”可惜是亡了国的龙子凤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