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七团后全灭 上————dnax
dnax  发于:2010年0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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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情况。”枪火又问,似乎他对我总是一个人单独行动有些不满,而且带着怀疑。这真不是个好现象,我们之间不该有猜疑。

“什么都没有,我随便逛了逛,拿了一本书来看。”我说着晃了一下随手从书架上拿回来的一本小说——《惊悚故事集》。

“祝你晚上睡得好。”枪火说。他说这话时,语气带着十分明显的不屑。我记忆中的外祖父就是这个模样,皱着眉,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他喜欢找我谈话,但决不会同意我的任何观点,好像我说的总是错误,我太年轻,我什么都不懂,需要他的指导,以免多走弯路。

我走向自己的床——两张长椅拼凑起来的床,上面铺着毯子,我把行李放在枕边,躺上去翻开书看起来。以前,我悄悄看过很多这类小说,充满悬念的怪诞故事,爱玛会收走这些书,然后塞一本童话书给我,等我再长大一些,她会塞给我更多励志小说。我想把他们找回来,把一切都找回来,过去的一切。我希望有人能把时间倒回去。

白沙来到我身边,他走来走去,最后坐下看着我手中的书。

“惊悚故事。”他说。

“要看么?”我冲他翻着封面说,“等我看完。”

“我看到你去别墅了。”白沙说,“书是从那里拿来的?”

“是的。”

“遇到什么人?”

我合上书本看着他,从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能遇到什么人,别人也去了?枪火?”

白沙忽然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要看书,你能从书上学到什么东西?”

“很多。”我说,“书上会教你从桥上往下跳时要夹紧屁股,否则水会冲进你的肠子。”

他笑了,很高兴我能对他说笑话,可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在哪本书上看过类似说法。

“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白沙压低声音说,他冲我点点头,好像我们是同谋。

“什么女人?”

“你说的那个女人。”白沙说,“袭击过你的那个,我想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是么?她长得怎么样?”

“一个普通女人,和以前那些没什么两样。”他说着看了对面的枪火一眼,又用更低的声音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我大为惊讶。

“你看到了,我们这么做完全是浪费时间,在这里待得越久越危险。最好能说服狼牙离开,何必和他们捉迷藏呢?”

他说得很对,但我不能就这样赞同他的说法,万一他也是被派来试探我的眼目怎么办?自从我擅自给艾德吃东西之后,狼牙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他不希望我们中的任何人因此而表现出软弱和善心。

——同情怜悯。枪火带着厌恶的口气说,别让我逮着,现在可没有什么救济营,这里不需要同情。

我看着白沙的眼睛,很快地说:“你应该去对狼牙说,我能做什么?他不会听我的,事实上他谁的话都不听,我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按他的计划去行动,难道你不是这样想么?以前我们也是这样,至今都没出过什么乱子。”

“的确,以前我们总是一帆风顺,不过我很同意上次你说的话。”

“我说了什么?”

白沙看看我说:“你说凡事不能超过三次,知道为什么是三次么?”

“不知道。”

他又笑了,好像我说了个好笑的笑话。

“因为三是个极限,每个人都有极限,每件事都有极限。如果超过了三,我们就会被搞得粉身碎骨。”他点了一支烟,悠然自得地吹了口气。

“我以为你很乐意去干这些。”

“我以为你也一样。”

我忽然忍不住想笑,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而且不止是我,一定还有别人也感到无聊透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耻辱?什么耻辱?”白沙说,“我们除了求生欲之外为什么还要特地为自己留下羞耻感这一项?这是群居生活中最无奈的部分——羞于向别人暴露我们的缺点,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究竟还能活多久是个未知数,何必自寻烦恼。”他说得很轻松。

“你打算怎么说服狼牙?”

“我说服不了他。”他说,“没人能左右他的决定。”

“那么你觉得‘对手’有多厉害?我们真的没法对付么?”

“不,我觉得我们能对付。”白沙看着我说,“但我无法确定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如果我们愿意豁出性命,所有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一动也不动:“你愿意为此而死么?没有在瘟疫中死去,没有死在家中的亲人身边,却死在一个陌生小镇,因为一点虚无的耻辱感。”

我问:“你呢?”

白沙想了想说:“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12.发生

救人事件之后第二周,我们的生活还是波澜不惊。

早上起来时我发现每个人的睡姿都各有其特色。白沙整个身体都几乎掉到地上,手脚伸向长椅四面的缝隙中,手指碰着地面,他是趴着睡的。刺客则斜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他的枪。枪火和其他几个人不在,他们总是起得很早。我从熟睡的人们之间穿过,打开门来到院子里。昨晚我又做了梦,但并不是关于家,也不是关于亲人的梦。和以前相比,昨晚的梦更混乱,像一部接错了胶片的电影。我梦见自己成了一座不能动的雕像,一群激进派武装分子持械闯进大楼,他们杀害很多人,投掷炸弹,疯狂扫射。血溅在我身上,但我不能动,在梦里,我只是一尊雕像。我有尖锐的喙,一双生硬的肉翅和锋利的爪子。我站在大厦的边缘往下俯瞰,等待着夜晚的到来。我恨透了这种无能为力的俯瞰,最后从愤怒中醒来。

清晨的教堂大院里一片安静,鸟儿鸣啭,树叶沙沙作响。我向通宵守夜的同伴打招呼,他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我想起最后一次送外祖父出门的情景,我没有送他到门口,而是躺在床上。说实话,我讨厌他来和我说再见,哪怕他只是去一下公园就回来。我讨厌他衰老的味道和戴着假牙的嘴。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他们,他们害死了自己,如果不出门就不会被感染,他们也许能活得久一点。

我喝了点水,吃了几块上面有枕头花纹的饼干,然后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开始翻那本沃尔特日记。昨天我看到他向凯瑟琳求婚,但是尚未得到答复。可怜的家伙,他一定彻夜未眠。然而当我翻开日记时,却发现后面的日期不再连贯,中间被撕掉了几页。

“12月7日,晴。今天警察来了,他们面色阴沉,腋下夹着帽子,向我出示了警官证。我不知道他们有何贵干。其中满脸肉刺的那个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叫丽莎的女人,另一个给了我一张寻人启事。我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是凯瑟琳。我假装好奇地问她怎么了?警察说,她涉嫌一起儿童诱拐案。他们留下那张寻人启事,我剪下了上面的照片(照片遗失)。”

在日记的下方有一块空白处,上面留着胶纸粘贴过的痕迹,但是照片已经不在那里。

“我不知该怎么办,我应该告诉他们实情么?也许凯瑟琳有什么隐情,她那么善良温柔,对每个人都很友好,对艾德也是。我选择相信她,我要带着他们离开这里。这些不请自来的访客一定还会接着去别家,我不能保证其他人也像我一样信任凯瑟琳。”

“12月8日,阴雨。我把凯瑟琳和艾德藏在地窖里,我想到如果我离开,一定会马上遭到怀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藏起来,很快人们就会忘记这件事,等到那时再将他们转移到别处。”

“12月15日,晴。鲁克病了,威弗列德太太找我要扑热息痛片,我很久没有生病,好不容易才在柜子里找到药片。我还想去帮忙,但威弗列德太太谢绝了,她看起来十分焦急。晚上9点时,救护车赶来把鲁克带走了。我问他们是什么病,可谁也不说话,最后医生问威弗列德先生,他的儿子最近有没有去过什么地方,他们的神色很严肃,希望他能回忆起来。”

“12月16日,多云。鲁克没有回来,他在医院里去世了。真不敢相信,他总是那么健康,几乎从不生病。我从威弗列德先生和他的妻子脸上看到了绝望和悲伤,医院说不能把尸体还给他们,必须火化。我们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们说他的尸体不太好看。”

“12月18日,晴。晚上凯瑟琳来我的房间,我们喝了酒。她告诉我很多过去的事,她有过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他们存在过,并非虚构,但最终流产了。她伤心地说那不是诱拐,艾德是自愿跟她逃走的,有人虐待他们。我想对她说,你可以报警,你可以得到正当的保护。但是我也知道警察没用,就象抄表员和传道者,关上门就不再管你的事了。我很疲惫,她说。虽然她想把这种疲惫掩饰得好一些,不让我感到烦恼,但是亲爱的,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12月20日,晴。多发性出血症。这是我第一次听到电视报道,开始的症状是发烧,流鼻血。随着病情加重,身上会出现血斑,长时间痉挛,眼睛黏湿,最后因为器官衰竭而死。这种病传播得非常快,特别是当病人垂死时,病毒会通过一切途径传染给身边的人——空气、水、分泌物,像魔鬼一样倏忽来去。虽然威弗列德先生支支吾吾不肯说出真相,但我们都知道,鲁克就是得这种病死的,他的尸体腐烂得很快,到处都是血。”

我合上日记,觉得需要休息一会儿,这是个自我缺席的现象,我感觉自己好像不存在了,又回到那段恐怖而混乱的时期。第一个感染者是死在街上的,一边走一边痉挛,浑身流血。很快,第二个感染者出现了,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无数个……

有一天我的外祖父罗德从公园回来,他说自己好累,没有吃午餐就上楼睡觉了。爱玛端着蜜糖水上去看他,我没去,直到救护车来了,我才发现情况有多糟糕。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像刚从冰窟里出来一样。他的眼角还在流血,鼻子里也全是血。从那时起,家里就发生了变化,我总觉得房子在蠕动,像一个巨大的胃,每个角落都有罗德的血浆。他真的太老了,他的血黏度很高,即使不染上这种病也会染上别的病。

我用手捂着额头和脸颊,对自己说,快回来,回到这儿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然后,我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几声。

这时,教堂门口的同伴也清醒了,不再昏昏欲睡萎靡不振。他们同时抬起头来寻找枪声的来源。

“是枪火么?”

“也许,我不知道。”守夜的说。

枪声惊动了睡梦中的人,教堂的大门很快就打开了,狼牙问:“什么事?”

“我去看看。”我说。

“多带几个人。”狼牙的目光有些古怪,似乎怀疑这又是一个陷阱,但我知道不可能,“对手”不会主动出击。

苏普跟着我跑出了教堂大院。我们穿过焦黑的草坪和石子路,尽量挑隐蔽的地方走,谁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了小树林后,我放慢脚步。枪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突然,一只野獾从我脚边跑过,树林显得荒凉极了。

我们还没有见到枪火,但已闻到了一股血味。

又是血味。我实在难以形容那时的心情,我们就像一群精神自虐症患者,不断重复记忆中的恐怖场面。

我第一眼看到枪火时,他背对着我,低着头,正在擦拭什么。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摇摇晃晃。我正想往前走,苏普拉住了我。

“他们在干吗?”我说,虽然我已有所察觉那不会是什么好事。

苏普说:“小心点。”

我们绕过荆树丛,走得很慢,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好像我们在提防的不是别人,而是背对着我们的枪火。他的背影诡秘而冷酷,我一定在哪儿见过,某个惊悚片的场景。当我们走出树丛时,枪火听到了脚步声,他以极快的速度转身,在他身边的人也举起手中的枪。

“是我们。”苏普说。

枪火的样子让我吃惊。他全身都是血,但那些血并不是他自己的。他的手里还握着刀,上面的血已被擦干净,他正在继续擦他的手。

看到我们,枪火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笑容高深莫测。我和苏普向他走去,那棵树上摇晃的影子终于露出了全貌。一个年轻男人被倒吊着,棕色的头发正往下滴血,枪火身上的血全都是他的。一连串血迹点点滴滴洒落在草地周围,发出诡异的声音,就像草丛里躲着一只受伤的渡鸦。

我绕了个圈子走到他身边,然后看了苏普一眼,我们互相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他是谁?”我问。

枪火伸手抹去脸上的血渍,这一下令他的脸颊出现了一道红线,就像野蛮土著部落的战士一样。“一头愚蠢的猪。”他回答,“我说过要他们为那天晚上的事付出代价。”

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起初我还满心期望这是个误闯小镇的流浪者,可显然不是,他是“对手”的人。我又看了看那人鲜血淋漓的头发,他还没有死去:喉咙被割开了,眼睛无力地半睁着,嘴唇轻轻颤动。

“你们是怎么遇上的?”苏普问。

“在树林里,一个绝妙的好机会。”枪火说完,他的同伴们全都笑起来。不管过程如何,总之他们在树林里发现了他,残忍地杀害了他。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但不会这么恐怖,最多只是枪杀。我看着被倒吊在树枝上的人,他的脸已被染成了紫色,身上还有多处刀伤。

我问:“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枪火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迷惑不解。

“你就把他扔在这里?狼牙说过不要擅自行动,不要去惹麻烦。”

“那是对你说的。”他挑衅地一笑,“要是他知道我们如此痛快地干掉一个对手,一定会很高兴,我这就去告诉他。走吧。”

他们往教堂的方向走,苏普收起手中的枪,又看了那人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然后我们都听见了一下沉闷的呻吟,树枝上的人,他的右手食指颤抖了一下,从割破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哭泣,又像有什么话要说。

“他还活着。”我说。

“那就让他活着。”枪火说,“或许我们走了以后,那群胆小鬼会从地洞里钻出来救他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远了。

我看着垂死者,他的眼睛也在看着我,但没有焦点。我走上去,用手按住他的眼睛,他的睫毛在我的手掌中无力地挣扎了一下。我取出枪,朝他的心脏开了一枪。

当我把手掌收回来时,上面沾满了血。这种黏稠感让我浑身发麻,我始终无法习惯一个人浑身都在流血的场面。等我走出树林时,发现苏普正在外面等我。

他神情凝重,眼睛看着远处。

“解决了?”他问。

“枪火呢?”

“他先回去了,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弄干净。”

“他说了什么?”我是指最后的那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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