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昱杰借由照后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为此作了一番不同的解释——
哼哼,看来历经五年的分别已经改变了不少人事物,洁身自爱的大哥滚哪去了?
眼前,这位只顾跟女人打情骂俏的男人是谁啊?
他都快不认识印象中的大哥了。
在回家的路上,狄仁辉专心驾驶,但一颗心系在韦昱杰的身上。
韦昱杰闷不吭声,任由车内的气氛是一路寒冷到家,唯独那位慕容凤小姐对狄仁辉倒是火热的很。
狄家大宅位于千玺山庄。庄内结构均采西式建筑,每栋别墅占地少说也有上百坪。
狄仁辉将车子开进车库,车子刚熄火,韦昱杰就迫不及待的冲下车,他再也受不了整部车内全是浓郁刺鼻的香水味。
「恶——」
他蹲在草坪一隅,难受的吐胃中余物。
「怎么了,晕车了吗?」
待他站起身来,狄仁辉检视他的脸色苍白,不禁担忧。
「别碰我!」韦昱杰情急的往身后退去,狄仁辉身上的香水味只会害他更反胃。
「你到底是怎么了?一路上也不见你有过好脸色。莫非是刚回国水土不服……」
并未打退堂鼓,人儿的不适只会让他更想靠近去关心。「快过来让我看看。」
「走开!」韦昱杰抬手拭去嘴角残留的秽物,在狄仁辉尚未碰到他的身体之前,仿佛见鬼似的匆匆逃离。
慕容凤嫌恶的看了草坪一眼,她立刻命令附近的一名仆佣,赶快将地上秽物清理干净。
「仁辉,你那位『弟弟』是怎么回事?我瞧他一副阴阳怪气,一点也不可爱。」
闻言,狄仁辉脸色一沉,缓缓的转身面对慕容凤之时,脸上的阴霾尽散。
他说明清楚:「我不爱听人批评昱杰的个性阴阳怪气,请你以后小心用字措词,别再让我听见,可以吗?」
「呃,可……以。」耳闻他冰冷的语气有一丝威胁意味,一瞬间令幕容凤感到措手不及。
她惊愕——狄仁辉的脸上表情似乎露出一丝嫌恶?
「爸、妈,我回来了。」韦昱杰踏进门,立刻向狄家两位长辈请安。
两位老人家已经在大厅沙发上久候多时,宝贝的小儿子终于留学回国,两老儿脸上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昱杰,快过来让我看看……」狄母爱子心切的将小儿子从头到脚仔细检查,确认他身上没少块肉,才愿意放开。
「你啊,瘦了些。」
「妈,我又没变多少。」
「还说没有。」狄母嗔了声,「想想你这五年来鲜少回国,就连寒署假期间,你宁可留在日本打工赚学费,也不愿意回台湾。」
她和老伴太了解小儿子的脾气;这孩子的性子倔、有骨气,凡事只想依靠自己打理,不愿他人帮忙。
即使,他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为狄家的一分子,生活不虞匮乏,那心思就是不肯指使狄家的金钱花用,他独立得只会让两老儿心疼。
由于公事紧忙,她和老伴只去过几次日本关心小儿子的生活,一家人分隔两地,现在终于将人给盼回来了。
过两天小儿子就要去贸易公司上班,他坚持不愿留在狄氏企业跟着老头子处理公事。这孩子的做法无非是要避嫌,不愿让人批评他是狄氏企业庇护下的小开,所以他要求靠自己在外磨练拼出一番成绩、实力来。
她和老伴一向顺着孩子的志向发展,由于大儿子是医生,两老儿不指望他经商继承家业。小儿子主修贸易科系,也在日本拿到高等学位,他们的私心是由小儿子继承事业。这事早就打算好了。
「妈,从今天开始,我会留在您身边,这下子。您可别再担心我了。」他就是受不了妈爱操心,简直当他是三岁小孩。
「怎没见到仁辉啊,他不是去接你回家吗!」狄父纳闷道。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一向好,以前他们两总是腻在一起,就连小儿子就读高三阶段,上学几乎都由大儿子亲自接送。
「爸,我跟在昱杰的身后进门呢。」
狄仁辉搁下行李,坐上沙发,探手将韦昱杰一把拉来身旁坐下,关怀的眼神始终离不开韦昱杰略显苍白的脸庞,连慕容凤何时进门他都不知。
「仁辉,你怎么把我丢在外头,都不理我。」慕容风一进门就告状,娇嗔的模样显得好委屈。
「这两个孩子太久没见面,一见面就忘了他人的存在,凤儿你可别见怪。改天,我叫仁辉好好陪你就是。」狄母微笑的说。
来者是客呢,疏忽怠慢了人家总是不好。何况,人又是慕容世交的掌上明珠,说不过去。
「伯母您太见外了。我怎会为了昱杰吃醋呢。仁辉要是怕冷落了昱杰,我也可以一同陪陪他们。」她热络的坐在狄仁辉身旁,将脸靠在他肩头,才不会任他抛下自己不管呢。
狄仁辉对于慕容凤的大胆表现感到惊诧不已。
碍于狄家和慕容两家长辈是世交的因素,他可尽地主之谊才让慕容凤接近,可她却越来越缠人,不禁令他感到厌烦。
眉一拧,狄仁辉还来不及请慕容凤自重,韦昱杰已经不甚高兴的站起身来说道:「抱歉,我还要上楼整理行李,失陪了,你们慢慢聊。」
「昱……」
人儿打起行李一下子就冲一楼,转眼消失。
狄仁辉立刻起身,随即向两位长辈交代:「爸、妈,昱杰人不舒服,我先上楼去看他的情况,确定他没事后再下楼。」
说罢,狄仁辉三步并作两步的跟着上楼,留下慕容凤气闷在心里,又不便对狄家两老抱怨。
「磅!」一甩门,韦昱杰贴着门板懊恼不已。
他后悔──干嘛要听话飞到日本去完成学业!
一回来就人事全非,仁辉已经不是他一个人能独占的了。他的身边出现一位大美女,已经容纳不下自己的存在了……
愈想愈呕,他想不透仁辉刻意隐瞒有女朋友的动机何在?
一定是怕他会反对吧。
仁辉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明明是一家人,却不肯告知他真相……混帐!
有女友就了不起,仁辉以为他只会搞破坏吗?
哼,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愈来愈火大,韦昱杰埋怨楼下的大哥把自己当外人。
哼,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可恶!」韦昱杰咬牙骂:「你还不过来跟我解释清楚,无论你说什么,我一定会相信你的……」
他用力踹了门一脚来发泄脾气。
「咚咚咚——」
狄仁辉敲着门,喊道:「昱杰,快开门。」
心急如焚,他太了解房里的家伙一旦拗起脾气来,可以憋着三天不搭理任何人,也不开门的纪录。
瞪着门板,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直至房门渐渐开启一道缝隙。
「大哥有事吗?」韦昱杰很小心眼的偷瞧——大哥依然没变,帅得很没天理,交女友却不肯告知的情况真是没道理!
「你叫我大哥?」狄仁辉的眉头瞬间打结,思忖每当他心情不佳时候,总会叫「大哥」,多么疏远的称呼。
脸色一沉,欣长结实的身体从门缝挤进来,转手将身后的门给锁上,好好面对这爱闹别扭的小子。
「我们分开五年的时间太长了不是吗?现在,你已经成年……」必再苦苦压抑、自我煎熬,狄仁辉情不自禁的搂他入怀里,拢紧的眉心藏着满载的思念——
人儿并不明白他的感情,而他一直在等他成年,等他理清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微妙情愫。
收紧双臂,低头枕靠在他略显削瘦的肩上,贪恋地汲取他的发香。他低喃:「不要叫我大哥……我不想当你的大哥。」
终于表态自己的心情,想要的不是感激之情,不是手足之情,他要的是一份喜欢之情……
韦昱浑身倏地一僵。
脸色渐沉,果然……他只是将他当外人,才不许他这样称呼。
敛下眼睛,韦昱杰执拗的又唤了一声:「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他不喜欢这么疏远的称呼。「叫我的名字。」
「仁辉。」一瞬,韦昱杰使尽力气推开他的胸膛,一脸懊恼的瞪着。
狄仁辉一脸惊讶。
韦昱杰的鼻孔哼着气,想着大哥没打算向他解释那女人的存在,却口口声声不许他唤他,「走开。」
他下逐客今。心情就被幕容凤给搞得乌烟瘴气,脱离了原本想象一家和乐融融的气氛,他现在是郁卒得要死!
大哥的态度变得真多,若在以前,早就好言好语的哄他开心。哪像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
韦昱杰一转身,将地上的行李扛上床,动手利落的把衣物一件件挂回衣橱内,重要文件也一并收进抽屉里。
只顾着收拾,看都懒得再看杵在门边的大哥一眼。
大哥也没来动手帮他的忙,该不会是在想着楼下的大美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韦昱杰气呼呼的把空行李箱丢向角落,任它躺着独自饮泣主人粗鲁的对待。
挺直身子,傲然的经过狄仁辉的身边,鼻间嗅到由狄仁辉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专用香水,他嫌恶的皱眉说道:「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够清楚了吧?他暗示此刻的心情相当不爽。
「你讨厌我的碰触?」受伤的情绪不断在发酵,难怪……他下车的时候都不许他靠近,适才又推开了他的怀抱……
狄仁辉想不通他为何留学回来就变了样?
为了再次确认,他鼓起勇气问:「你觉得让我碰你是一件很恶心的事吗?就像刚才?」
「对啦!」韦昱杰既冷淡又坚决的回答。
谁会喜欢那女人浓的要死的香水味!如果他患有鼻塞,一定会被这香水味给刺激的畅通无阻。
他宁可每天闻到大哥身上的消毒药水味,很自然地,他就会回忆当初,他说过的话:
「试着相信我,你不是没人要、没人疼,你好好想一想,当别人伸出援手的时候,你该接受,还是继续放掉,两者,都会影响你的未来。」
……的确影响深远,他想一辈子独占「大哥」。
韦昱杰撇过脸去,咬唇说道:「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他气死了,心里闷得很不是滋味。
等会儿,他要去洗澡,把令人难受的气味给洗掉。总之,他就是有严重的精神洁癖!
狄仁辉可没错过他脸上充满嫌恶的表情。随即敛了神色,尽数掩饰受伤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勉强的笑容,温柔的说:「好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我出去就是。记得晚餐时间要下楼来吃饭,爸妈今天为你准备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喀。
房门开了又关,狄仁辉已经离开。
韦昱杰垂下眼睫,叹了气,神情黯然的走往浴室。
晚餐时间一到,韦昱杰不得不下楼来,预期中的一家人都在,就连慕容凤也在。
「昱杰啊,整个下午都没见到你下楼来,仁辉说你人不舒服,现在好多了吗?」狄妈关怀道。
狄父也叮咛:「若身体还是不舒服,待会儿叫仁辉带你上医院检查,知道吗?」
「爸、妈,我没事。」韦昱杰勉强笑了笑,视线瞟往餐厅内的另外两人,受不了慕容凤霸占他以前坐的位轩。
他也一屁股坐在仁辉的身旁,存心当电灯泡,观察他们能有多亲热。
狄仁辉这名当事者深受打击过后,目前尚未恢复平常。他任由慕容凤大施八爪章鱼触手粘上身,同时在耳边轻声细语着他充耳不闻的话。
狄妈添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米饭来养儿子,她就担心小儿子太瘦。
回想他刚来狄家的时候,那瘦巴巴的模样简直像是非洲难民。之后,经过她长期细心的照顾和调养,好不容易才将小儿子养得有肉些,气色也好看多了。
就可惜,当初他的胸口重创,难免影响往后的发育,怎么看就是没有仁辉的身材结实,这一点令她相当不满。
想到昱杰那死没良心的亲爹下手真是重,她就气得牙痒。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那个不良亲爹还真狠得下心来虐待孩子,夭寿喔……
幸好,她已经收养了昱杰。也有注意着那亲爹的下落。算算时日——坐了六年牢,再过二、三年就会出狱了吧。
她会防范将来,绝对不会让那没良心的男人出狱后来骚扰、影响他们一家子的生活。现在,她是昱杰名正言顺的妈——谁敢来欺负她的小儿子,她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叩!」
把晚饭重重放上桌,她唤:「昱杰,来,快吃饭。」
韦昱杰捧着热腾腾的饭碗,说了声:「谢谢妈。」他已经快要被妈心疼的眼神给溺死——
每回只要提到生病或受伤,妈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就连爸也不例外。
「瞧你瘦的,在国外的食物一定吃不惯,肯定失了不少营养。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多吃些。」狄父命令。
狄妈也在一旁坚持,「是啊,现在人都回来了,我以后非要好好把你的身体给养壮些,就像仁辉一样,人才会好看。」
韦昱杰将视线转向身旁的男人——哼,他哪儿好看了?
跟女人卿卿我我……难看!
目光调回,他终于看见两只鸡腿不约而同的送入碗里,再来是虾子、鲍鱼、青菜……直到碗里堆成了一座小山才停止。
韦昱杰顿时欲哭无泪,内心在呐喊——救人呦!他不要一回家就被一堆美食给撑死。
他又不像仁辉的食量大,有空就会上健身房消耗热量,否则依照爸妈豢养儿子的爱心程度,仁辉绝对不是这种标准体格。
偏偏,自己就是吃不胖,无法让爸妈看见爱心豢养的丰硕成果,这下又修了。
韦昱杰再度哀嚎,三声无奈。
眼角的余光瞥见「大哥」变木头人,好哇……
餐桌下,他一脚踩上狄仁辉的脚,暗示需要帮忙。
狄仁辉顿时回神,转头迎视他的一张笑脸,听他甜甜的喊:「大哥,吃饭了。」
喝——
顿时,狄仁辉所有的精神都来了,一瞬抛开惨遭拒绝的阴霾时意会到「心上人」仍是很需要自己。
「你是该多吃一些。」狄仁辉加油添醋,一面倒向支持爸妈的行列,增加对「心上人」关怀的程度,迟早会等到「爱情」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他盛了一碗汤放在昱杰的眼前,还不忘说明:「你是瘦了不少。」下午,他证实过了。
「你……」两道噬人的目光射向狄仁辉很无害的笑脸。「大哥,谢谢你的关心喔。」他咬牙。
以前,大哥都会帮忙吃爸妈的爱心菜,现在,大哥有了女人就来落井下石。
真狠——敢给他玩心机!
大哥一定被那女人教坏了。韦昱杰恨恨的想。
狄仁辉全然无知一顿晚餐才刚开始,身上又多了一条罪状。
哼哼,吃就吃,有啥了不起?
当下,韦昱杰很努力的埋头苦吃来撑胀自己的胃。
「仁辉啊,麻烦你也帮我盛一碗汤好吗?我的手不够长耶。」慕容凤不甘被冷落,她也要求一份特殊待遇。
「我的给你。」韦昱杰眼明手快,说与做的动作一致,一碗汤在眨眼间就已经推到慕容风的眼前。
「这碗汤是大哥盛来的,我滴水未沾喔,你快趁热喝,不必谢了。」他很坏心的想:横竖看她不顺眼,要死也得先撑死她。
「谢谢。」慕容凤眉开眼笑。她就是要抢韦昱杰的锋头,来狄家这么久终于见识到狄家人真的太重视、太宠他了,简直把他当个宝。
稍敛下满怀妒意,她心知肚明在狄伯父、狄伯母的面前,千万不能得罪他们的宝。
一顿晚餐的气氛在众人「各怀鬼胎」之下,气氛依然显得和乐融融。
狄父率先吃饱,于是说:「昱杰啊,过几天,你就要去远邦贸易公司上班,所以这两天得尽快将生理时差给调整回来。仁辉是个医生,你可以问问该怎么调回时差比较不伤身,今晚记得要早点睡。」
「是,谢谢爸的关心。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先声明,您已经答应我了,绝不会插手、干预我在外头做事,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赢得工作上的成就,您不许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