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草药圆带来的自信与快乐，并没有夺取他完全的注意力，法兰回过头：“路西，别指望能敷衍我。”

他坐在路西的旁边，眯着眼睛看着稀稀拉拉的树木，再深入去看，就是一片墨绿。他试图在这个路西每天都看到的景色中看出点什么，不过结果是令他失望的。

“得了，路西，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呢？”

路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就非要知道不可呢？”

这确实有些奇怪。当然，目前居住在这里的三个人，都不是一般水准上的正常人。可是这些已经不是很正常地人，在到达了这里，暂时定居下来了之后，都有了微妙的改变。

比如菲利克斯，这简直是不要说的，整个都女变男了。虽然他依旧是浅色长发，并且习惯性地依旧扎着辫子，但为了掩饰性别而故意抬高的尖利嗓音不见了。相反的，因为刚到这里被魔法的戏弄。而维持着随时随地的气冲冲的状态。这使得他更加粗鲁。但是粗鲁地他，留在图书室里。却永远是小心翼翼的。如果有人推门而入，那副少女阅读地画面，可以感动所有地人——也许牧师就是具有这种感召的能力也说不定。

再比如路西，也许是回到了他地家乡的原因？他完全没有像在黑暗大陆的那会儿似的整天研究那些似乎永远都研究不完的知识，也许未知的东西永远对人们都具有吸引力，而一旦回到家乡，在这些熟悉的东西中，想要再挖掘出些什么，当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真正研究之前的思考与观察十分重要。虽然它往往表现出来地就是发呆——

而这一切，这个发呆的表象却瞒不过法兰。

于是最异常的就是法兰。

法兰，羞涩的法兰，总是带着些自卑。当别人在试图做什么的时候，基本上。他绝对不会去打搅。而对于熟悉地人，他更加不会去刨根问底。他想得太多了。他总认为，自己会是对别人地打扰，别人的事情，他们自己能够把握，他不需要知道，也不应该给别人带来困扰。到底是对朋友们太了解，还是对自己太不自信，这两种似乎都能解释。

就是这样解读起行为性格来总是让人感到其中充斥着矛盾，而总是表现得畏畏缩缩地法兰，居然会头一次的在一个问题上纠缠不清……这是绝对的怪异！

“为什么……”法兰张口结舌。

为什么他一定要知道呢？

这个问题真的是太犀利了，他简直没有办法回答。

可是，他想要知道，就一定要有理由吗？

路西坐在这里看了他好几天，他都没有感到任何奇怪，只不过想要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就很奇怪了吗？

法兰莫名的感到了委屈，然而更是想要知道了。

“那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告诉我？！”

没想到他居然较真了。

路西揉了揉额头，无奈的想：难道这就是嫉妒？

也许作为一个老师，他总算是应该感到欣慰了，他的学生，似乎性格方面有些缺陷的学生，终于有一个鲜明的负面感情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他的教育稍微成功了一点点？虽然他并不擅长教育，虽然他教导的也并不是这个方面，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到法兰的进步。只不过这种进步……实在是让他头疼。

然而当他抬起头试图说点什么，来挽回法兰的莫名的怒气的时候，却发现他脸红了——

哦，这无处不在的联系。

他居然没有想到，有时候这种联系居然能够起到告密的作用，这让路西再一次头疼了。

“哦……那个……我并不是……”法兰红着脸，居然说不出“嫉妒”两个字，“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的。”他飘飘忽忽地飘到草药园子旁边，虽然他脚不着地，却差点被那过分茁壮的植株绊倒，“呃，其实目前我的工作应该是它们……”

再次头疼。

站起来，路西看着已经略微昏暗下来的天色。这个时间段再过一会，就是他们结束了一天分别为发呆、园丁、看书的活动，坐在一起吃晚饭的时间。菲利克斯大概还会再沉迷在书本中一会儿，一般情况下会更加迟一点，所以，时间上，也许还能够来得及。

路西拍了拍法兰的肩膀，假装正在整理草药的他差点儿将草药的叶子全部揪下来。

“你大概忘记了，你是一个法师。”

这句出奇的熟悉的话，从路西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出奇的奇怪。

法兰扭过头，看着路西认真的眼神，就好像他真的朝着他的姐姐他的母亲他的朋友以及……菲利克斯的方向靠拢。

“呃……然后？”

但是他还是从路西这似乎是责备的开场白中，听出了隐藏在下面那并不属于责备的情感，所以一概平常沉默的状态，小心地开口。

“身为一个法师，可不能够在草药地里面荒废时间！”

说实在的，路西学习尼亚他们，学得还是不太像，法兰在心里笑得要跌倒，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

哦，那神奇的联系！

路西更加断断续续的话语，明确表达了这个联系再次告密的事实。

“……总之，”他忽然感到，自己果然还是不善于这些照顾孩子之类的活的，于是他果断的决定不再拖拖拉拉，毕竟仔细思考，思考完了就实行，这才是他的一贯风格。

他拉着法兰，朝着森林中走去。

“我在思考的，研究的，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愿意。”

那是曾经属于他一个人的，是他在追逐过程中抓住的魔法之神的蛛丝马迹。被整个圣光大陆放逐的他，曾经以为这将会是一条孤独的旅程，但是现在他知道，他的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个旅程，也许并不会孤独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六十四）

“路西……？”

他们已经在周围的树林里走了很久，但是透过稀疏的树木，只要一回头，依旧能够看到那个破烂的小木屋。这就是路西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吗？法兰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至少目前，他还看不出来，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发呆了这么多天的原因。”路西轻微地皱着眉头，他早就发现了，在他离开圣光大陆的这段时间内，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虽然他和法兰就是见证这些变化的人，可是他没有想到，关于魔法的力量之源的这些东西，会影响到他之前探查到的遗迹。

看起来，路西确实陷入了困扰。这一次，法兰恢复了他一向的沉默，并没有细问。

“我想，应该就在这附近。”

似乎确认了很久，路西终于稍微下定了决心，站在了一棵树的旁边。

法兰跟在他的身后，也停了下来，不过却也学着路西一样皱起了眉。

“哦，哦！”一直呆在法兰的兜帽里，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自由的艾美已经赶在了法兰之前开口，“我的天哪，法兰小子，你是不是感到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

艾美尖利的声音中有着不情不愿，它终于得以漂浮出来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任性的树枝在路西的头顶上飞行着，它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呃……是的。”法兰看了路西一眼，摸了摸头，肯定了艾美地说法。

他们都没有忘记。在海尼森的周边森林里，那个跳下去就吞噬了他们的黑洞。那是通往路西的通道，却也是通往那群任性的精灵们的可怕之路。

一切都是这么的相通，隐密的空间，树林里地结界。

“我想可能还是有点不同。”路西笑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这里离我地研究室很近。”

法兰和艾美都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是地。”

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就是现在。他都还能看见他那郁郁葱葱地草药园子呢。

“我可以先告诉你，我在这里隐居了……很多年了。”他闭上眼睛。似乎离开城市。来到这里的那一切都还历历在目，“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了。”他睁开眼睛。微笑地看着法兰，但是这种平淡的笑容却让法兰感到了莫名的哀伤，“而这里离我的研究室有多么的近，你们也能够看出来。”

法兰点头，他似乎抓住什么了。

“是啊，这么接近的距离，而我，却是在最近的一年内才刚刚发现这处遗迹。”路西抚摸着那棵树，“在这里刻下了标记。可是现在却已经不太清晰了。但是毫无疑问，这里就是我花了很多年，才觉察到的遗迹。”

“啊……”法兰发出了感叹。

遗迹。所谓地遗迹，法兰只见过两个，一个是魔法学院图书塔里的那个虚拟的空间。记忆的传承地。那个虚拟的大殿堂，那明亮地圣洁地大厅。让他终生难忘。还有一个，就是海尼森的魔法精灵囚禁地，那些任性地狡诈的却又十分重要的魔法精灵们，给他和艾美也带来了终生难忘的经历。

但这两个所谓的“遗迹”，都是非常态的。

法兰从路西的口中听过不止一次关于遗迹的事情，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遗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的阅历远远不足以让他想象。

但是现在入口就在这里。

虽然……目前的情景，和当时的痛苦记忆的源头，出奇的相似。

路西对于海尼森的精灵囚禁之地，还是了解一些的。他知道，那和魔法学院的图书塔一样，是利用了一个虚拟空间，而入口处，就在地上。

但这和他面前的遗迹，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蹲下来，拨弄着树下的泥土，草被拨开，他观察了那些稍微裸露出来的树根一会儿，然后转换了个方向，拉过了法兰：“看吧。”

这下法兰有了兴趣，观察草木？这可是他的拿手活儿！

他盯着那树根看了好一会儿，却摸摸头：“没什么特别的，是最普通的树木啊……”

路西笑了笑：“你也不要忘记了，我是一个单纯的法师，你了解的那些东西我是完全不了解的。在这里，你要用狭义上的单纯的魔法师的思维去思考。”

“哦。”法兰还是有些不解，“可是单纯的魔法师根本不懂这些啊，那还有什么可以思考的呢……”

他嘟囔着，忽然停住了。

他用力的拔了几根草，鼻子都要凑到泥土上，忽然他大叫：“哦，难道是这个？”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路西鼓励的笑容。

法兰抱着树干，一点点地朝上蹭，最终站了起来。

“太神奇了，看哪路西，这棵树，居然是对称的！”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树冠，“上面也是这样的，对吧！”

路西点点头。

这棵树，混迹在隐世森林这么多的树里面，十分的不起眼。

就是他，也很多年之内都没有发现到它的不同之处，但是，也许是时机到了，也许是遗迹的历史已经很久远而造成了魔法元素的外泄，总之，在那个时候，这棵树源源不断地泄漏出来的魔法气息，引起了路西的注意，这才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但这只是当时的状况。

在现在，只不过连一年都没有的时间，他却根本感受不到这种魔法气息了。

因为海尼森的精灵们被解放，在魔法元素最浓郁的隐世森林里，就连菲利克斯和法兰的魔法，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为什么这棵树的魔法气息却反而低落了下去？

这一次，如果不是他纯粹地依靠标记，他会根本找不到遗迹的真正位置！

但是他还是找到了，毕竟，整个森林里，只有这一棵完全对称的树。

“它怎么会这样？”法兰歪着头想了想，“难道……它并不是树？”

路西伸出手，按住了树干，他按在那对称线上，从上而下。

“你想得不错。”他说，“真正的树，怎么可能这样。这是一扇门，一扇上了锁的门。”

路西忽然一用力，整棵树都放出了光芒，并不强烈，也不刺眼，只是柔和的，漂浮起了点点荧光。

树本身的形象透明化了。

现在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光晕，就仿佛是一扇虚拟的门。

“现在，它和海尼森的精灵禁锢之地完全不一样了。”路西抚摸着法兰的头发，安慰着心理有着轻微阴影的孩子，“它和艾美的法术很像，不是吗？”

“哦，是的！”

法兰的声音变得雀跃起来。

他想到了初次见到艾美时，艾美施展的法术。

这回，它会将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呢？

法兰迫不及待的进入了光晕之中。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六十五）

属于精灵禁锢之地的记忆太深刻，那阴暗的走道，那虚无的空间，都不会让人感到愉悦。而艾美的空间法术则给人的印象就好了很多，无论是最初刁难法兰时的无际草原，还是后来的隐密之地，那种令人愉悦的景色都是在给这段记忆加分。

两个法术带来的结果相对比，很明显，这种光晕性质的门给人的感觉，远远比精灵禁锢之地那种的隐密的入口，给人的感觉好很多。

所以，当法兰看到这扇门的时候，他几乎把心中所有的好感都涌现出来，艾美带给他的在森林里的美好回忆都无限放大了，而在他那里遭受的最严重的苦难，都暂时被遗忘。

遗忘，当然只是暂时的，法兰的跛足是他人生中遭受的第一个也是最严重的挫折，更是给他的未来带来了决定性的作用，这样鲜明的记忆都被暂时压制住，这只能说明精灵禁锢之地的后遗症实在是太强大。

于是，法兰包含着热情走了过去，身后是想拉住他却失败了的路西。

法兰的衣角很快就融化在了光晕中，路西伸出的手抓了个空。

但是现在可由不得他对此感到诧异，他立刻也扑了进去。当明亮的光芒刚刚从眼前消失，路西甚至来不及等待恢复视力，就急忙左右环视，努力辨认着法兰。很快，他就在一个断壁残垣之下看到了倚着墙的法兰。

“我想这里的氛围你是不会喜欢地。”他走过去拉起法兰。

法兰的身子有些软，他依靠着路西的力气。支撑着墙壁才好不容易站起来：“这里……真不是什么美妙的地方。”

“我并没有说过它有多么的迷人。”路西擦了擦法兰地额头，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他就几乎湿透了，“这么害怕？”

“不。”法兰努力的微笑，以表示自己很好。“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是这样，我没有警惕。只是冷汗而已。”

路西皱着眉看着他，他看的出来，那湿漉漉的头发，都在说明他的状态并不好：“休息一下吧。”

法兰摇摇头：“我很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阿梅小姐！”他呼唤着自己的法杖，于是那位小姐不情不愿地从他地兜帽里飘出来，树叶发着沙沙地声音，似乎也在发抖。

艾美迅速的将白色的光芒投在了法兰的身上。法兰看起来一下子就好了很多。不过法兰还没来得及表达谢意，它就迅速的藏入了兜帽里。

“看来阿梅小姐的感觉也不太好。”法兰总算感到轻松了点，他左右望了望“路西，你找的，就是这里吗？”

这是一个死灵之城。

虽然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个遗迹，但是刚刚一进来，法兰就立刻感觉到了。

与入口那柔和的光晕的门完全不同，刚刚进入这里，法兰就觉得整个人都浸入了冰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