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少年之间 （一）采药去

不出所料，法兰拒绝了利妮去学校的建议，看得出来，他对于进入学校并没有做好准备。

“法兰，让你插班的建议确实不太好，你拒绝也是无所谓的。但是，所有的孩子必须接受学校的教育，你已经迟了一年了，明年，你必须去。”

听了利妮的话，法兰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自己锁在了实验室里好几天，除了吃饭，基本上寸步不离。而几天过后，魔法学院开学了，尼亚拖着好几打的水晶球离开了家，住进了学校，家里面便只有法兰一个人了。

“学校啊……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不去呢？”艾美对人类的事情很感兴趣。

“法兰不去是对的，插班生容易被找麻烦。”路西实在是看的太多了，学徒们不用心学习魔法，却偏偏喜欢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互相找麻烦。

“哦，人类真奇怪。”艾美飘了两圈，“法兰，继续实验，好好实验，我先歇会儿。”

法兰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艾美的“歇会儿”已经歇了好几天了，法兰并没有说什么，路西也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都知道，艾美是厌倦了扮演教师的角色，完全心不在焉了。但是艾美也算是带着法兰入了门，几种贵重草药的药性也都讲解完毕，所以它的罢工，让他们都默认了。

法兰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实验。

在这几天，他按照书上所写，完成了不少书上记载的实验。不可否认，他的领悟力是很强的，几乎所有的实验他完成的都很顺利，但是，也许从另一方面来说，是过于不顺利，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吧。

“法兰，不要心不在焉。”这种神情，路西实在是太熟悉了。

“路西，我想……”

“等实验做完再说。”路西跳到大锅的旁边，“已经接近尾声了，将药剂取出，炉火灭掉。”既然艾美进入了倦怠期，路西只好担任起了监督的任务。

“好的。”褐色的液体灌入了玻璃瓶，法兰念了好几次，才终于念对了咒语，将大锅之下的火焰给灭掉，“阿梅小姐，借你的树叶用一下。”

按照惯例，法兰将药剂滴在了艾美的树叶上，艾美也并没有拒绝。可是药剂滴上叶片，艾美惊叫起来：

“天哪，你、你居然做出来这种药水！”艾美的身上忽然亮起了白光，神圣的光明的波动立刻充满了房间，“我的老天爷，我可怜的叶子！”

“阿梅小姐，怎、怎么回事！”

“这是高阶的恢复法术。”路西和法兰朝艾美看去，在她一片金灿灿的叶片中发现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该死的，要不是我法术用的快，我就得秃头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树叶有多么珍贵吗？”艾美抱怨，“可恶，你是不是修改配方了？我不相信你们的书上有这么厉害的腐蚀性药剂！”

法兰连忙翻书，片刻之后，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说：“……对不起，我……我弄错了一份药……”

“很好，法兰，你改进了一个配方。记录下来吧。”路西催促他。

“哦。”法兰趴在桌子上认真的记录起来。

可是艾美对此却很不满：“法师，你太冷血了！”

“树枝小姐，你是不会有事的。”路西淡淡地说，“您是来源于伟大的生命的，您不会如此脆弱。对我来说，法兰的学业更重要。”

“哦，学业！您可真是好老师啊。”艾美又懒散地躺在了桌上，“不过，可真的太疼了，什么破药剂啊……”

“路西，我记录好了。”

“很好。”路西看着他的羊皮纸上长长的记录，这就是他在参照书上的记录做实验的时候，无意中改进的配方。法兰做实验是十分认真和严谨的，但是就算如此，他依然会弄错一些药或者是剂量，但是却总会神奇的让实验的药剂配方更好地改进。这也许就是法兰的在药学上的天赋，路西是这样认定的。

“你总是心不在焉，为什么？”

“嗯。”法兰叹了口气，“虽然实验总是很顺利，但是，但是我还是挺想采草药的……”

法兰一直心心念念的，大概也只有采药这一件事情了，可是很可惜，在解决完尼亚和柯蒂斯的事情之后，也许是为了补偿或者是为了奖励他，利妮直接利用黑魔法协会的通道，购置了市面上的大部分的草药，提供给法兰做实验。正因为这样，法兰随后就在艾美的指点下完成了真正的精力药剂，也得以有普通的草药来完成书上的实验，但是，同样的，他的采药计划就搁置了。

“你还需要采药？”艾美奇怪地问，“好吧，老头给你的珍惜草药你有了，你母亲给你购置的一般草药也有了，你到底还需要什么草药？”

“……我觉得，光是做药是不行的。”法兰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我应该实地去看看草药，这样才能更加了解草药。并且……正如阿梅小姐所说，我们这里的药学水平很低，我们现在发现的草药，真的就这么多了吗？我觉得，草药之所以被成为草药，就是因为它的药效被人发现的原因吧，如果有些草药的药效没有被人发现，那不就是成为了杂草而被埋没了吗？”

“你的想法很好。”路西对法兰很满意，只有通过质疑与探索，才是知识体系不断成长的原因，“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就应该勇于去实践，而不是犹豫着，并且心不在焉着。”

“你也支持我吗？路西！”法兰的眼睛里迸射出迫切的光芒，“是的，你说的对，我在这里等什么呢？妈妈和尼亚现在都支持我了，我还犹豫什么！”

欢快的孩子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跑来跑去，穿上了外套，拿过了挎包，披上了斗篷……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的意思，难道是，决定去采药了？”艾美跳了起来，惊恐地转了两圈，“好吧，你们去，别理我，我只是一根树枝。”

“阿梅小姐！拜托你帮忙！”法兰那湛蓝的眼睛充满乞求的看着树枝，“关于草药，我还很需要您的指点……”

“树枝小姐，如果你不跟着走，那么等我们将草药才回来，您还是需要逐一的讲解与分类，你不觉得跟着走，会更加的方便？”路西很自如的跳入了法兰的兜帽，悠闲地说。

“……好吧！”艾美屈服了，帕塔一声落在桌子上，“要我去可以，不过我可说好了，我只是一根树枝！”

“您可真是太好了！”

征得了艾美的同意之后，法兰一把抓过树枝，毫不犹豫地就冲出了大门。

第三卷 少年之间 （二）药店

“如果每一个法师都像你这样，这片大陆将会寸草不生！”艾美尖刻地说。

法兰有些脸红，悄悄地把鼓鼓囊囊的包藏在了斗篷下面。

路西趴在法兰的肩头没有说话。

原本他是在兜帽里呆着的，可是出来后没有多久，艾美的尖叫就让他不得不出来看看情况，当他爬出来的时候，法兰正蹲在地上，一手树枝一手杂草，杂草的根部还带着黑色的泥土。

“我都说了，那只是杂草而已，你为什么非要采下来！”艾美一开始还尝试说服他，但是后来，连抗议都懒得抗议了。

也许是法兰太亢奋了吧，这次的出行，可以说是他第一次自由行事。他在城市中躲避着人群，行走在僻静的角落，他看到泥土中的植物总是兴冲冲地冲上去。艾美担任了讲解的任务，告诉他，这个植物叫什么名字，作用是什么。但是往往，被艾美下定义根本毫无作用的杂草，他也会固执地采下来。

路西并没有艾美那样的无可奈何与不可理解，他在学徒时代也有类似的经历，他曾经将自己关在房间内，几乎耗尽了全身的魔力，只为了实验书上的每一个魔法。初学者总是这样，他们拥有着无尽的探索欲。

黑暗之都是一个属于法师的城市，也是一个繁华的城市，在这样充满了浓重的魔法氛围的城市中，能够采草药的地方很少，当法兰跑遍了自己所能找到的所有角落，他似乎除了砖石路面，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艾美有着一种出于对植物了解方面的骄傲，这种骄傲感使它很不满法兰这种草药杂草一起搜刮的行为，所以当法兰开始遍寻草药而不得的时候，它的尖刻也就很自然的表现了出来。

“法兰，需要回去了吗？”路西问，但是他不认为正在兴头上的法兰会回去。

法兰摇摇头，将兜帽戴上，遮住了显眼的头发，走上了街头。

“笨蛋小子，你想干什么？逛街吗？”艾美轻轻地抖动着树叶，将话语隐藏在沙沙声中，“我说，满大街的法师实在是太恐怖了！”

“如果您乐于当一根树枝，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路西此时很高兴自己的魔法宠物的身份，至少这个身份不会剥夺他说话的权利。

“该死的猫！”艾美的树叶在发抖，“我会的，我会是一根很完美的树枝的！你别想我会有在这里给你们什么帮助，不，我决不！”

“阿梅小姐，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法兰小心地拉了拉帽子，“但是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真的。”

艾美似乎真的很害怕这样过于暴露自己存在的街道，它再也没有说过话，完全成为了一根普普通通的树枝。

法兰小心翼翼地拿着这根树枝，不免引起街上来往的法师们异样的眼光。微妙的，法兰也感到了种危险，在街道上奔跑了起来，他跑得太急了，不留神撞到了人。

艾美掉在了地上，可是它果然铁了心要当一个树枝，哼都没有哼一声。

“小法师，这是你的吗？”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将法兰拉了起来，并且捡起了树枝。

“哦！是我的！”法兰似乎都能够感受到艾美的惊恐，连忙将树枝抢了过来。将树枝拿在了手上，他才忽然觉得有些失礼，不好意思地鞠了一个躬，“谢谢您。对不起，我冒失了。”

“哦……”一身短打的年轻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空着的手，似乎在刚刚短暂的接触中感受到了什么，听见法兰的道歉，他反应了过来，“没关系，你……”

法兰金色的头发从兜帽里落了出来。

年轻人有些惊讶，但是当他看到法兰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自己之后，忽然有些心软，故作无事地说：“没关系，其实我也有错。”

对方的体贴，法兰感受到了。他有些感激地抬起头直视着对方，而不是躲闪着目光来隐藏起自己蓝色的眼睛：“是我太着急了。”

“当然，每个人都会有着急的时候。”年轻人耸耸肩，“你看，我的老板终于将囤积的草药卖出去了，正急着返回老家呢。黑暗之都唯一的草药店也要消失了。”

“草药店？”法兰抬起头，却发现店头已经被拿了下来，门顶上一片光秃秃。他不由地走到了店内，看见一个老人正在兴冲冲地收拾着行李。

“这么干净，一定是你的妈妈这么干的，真是好妈妈啊！”艾美没有忍耐住，忍不住吐糟。

“什么声音？”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年，耳朵却出乎意料的好使，这让法兰吓了一跳。

“请问，您的店要停业了吗？”路西开口。

这个年轻人也许比较擅长风元素的使用，路西想，只可惜黑暗大陆的人们学习魔法首选是黑魔法，攻击性的其他系魔法属于从属地位，如果这位年轻人也是这样选择的话，那么他的天赋，实在是浪费了。

“哦，原来是魔法宠物……”年轻人嘟囔了一下，“是啊，我们是要停业了。”年轻人扬起声音喊道，“老板，你捞了这么大一笔钱回家乡，我以后就没有工作了，这几天给你搬行李很累啊，能不能分我个辛苦费啊？”

那个老头颤巍巍地从钱袋里拿出一枚金币，放在手中擦拭了好一会儿，裂开嘴，朝着青年一扬手：“臭小子，给你的年终奖金！哈哈哈！”

“谢谢老板！”青年接住了金币，显得十分的兴奋。

“嗯？这个小孩子是哪里来的？”老头看到了法兰，抬起了眉毛，“我这儿不开业了——当然，以前开业的时候也没有开张过。要不是我母亲的交代，我才不会开什么草药店呢！”老头碎碎念起来，“孩子，你也是法师吧？黑暗之都的法师对草药是没有兴趣的！如果要成为一个好法师，别来我这儿，看看那里，那是魔法学院的图书塔，你得朝着塞西尔的目标前进……唉，如果不是我妈妈的交代，也许我会成为……”

“成为塞西尔那样的伟大的法师！”青年一边在阳光下欣赏着金币的反光，一边嘲笑着老头，“老板，你感慨过太多次了！”

法兰愣愣地站在店里，看着空荡荡的，可以肯定是被母亲搜刮一空的草药店，他忽然有了个想法。

老头与青年互相打趣了几句，看见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还站在店里，他奇怪的走过去：“孩子，你的样子告诉我，你在想些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呢？”

法兰抬起头，向前跨了一步。

他有些紧张，牢牢地按住了斗篷下的包，战战兢兢地开口：“请问，您知道哪里能采到药吗？”

第三卷 少年之间 （三）法师和草药

毫无疑问，法兰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的，但是这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如果是以往的他，也就仅仅能做到一个人闷头寻找草药的地步而已，让他敢将草药的问题问出口，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由于利妮态度的改变，由于路西和艾美的出现，法兰本身的性格有了些许的变化，可是这种变化却依旧不足以在一夜之间改变他懦弱的性格。

当他好不容易问出了这句话之后，小药店内果然冷场了下来。除了站在法兰身边的那个打工的年轻法师之外，就是药店的老板也很惊讶，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裹着斗篷的瘦小的孩子，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种静默的结果，就是让法兰也开始难以忍受起来。他明显感到了来自两人的异样眼光——当然，这个他已经很习惯了，可是这次是由于他的主动造成的，所以他面对这种场面就更加的脆弱，就在他咬着嘴唇想要逃离这个令他窒息的地方的时候，老头终于诧异地开口了。

“哦，我的小法师朋友，我没有听错吧？你是咋，问我草药的事？”

“呃……嗯。”法兰就犹如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低下了头。

“哦天哪，我真是难以置信。小赛维，你能相信吗？”老头的声音中带着一股很奇怪的情绪，“我呆在这儿，守着这些该死的草药，被这里所有的人嘲笑。你因为家境困难，在我这儿打工，也是受了不少的白眼。而今天，我终于摆脱了这个烂摊子了——哦我的母亲，您可别怪我，我守在这儿这么久已经够孝顺的了。可是为什么，现在，今天，会有一个法师问我草药的事？小朋友，你是在逗我找乐子吗？说实话，我可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