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将路西的话整理了好一会儿——他还是不太擅于理论研究——才迟疑地开口：“那么这个魔法是……”

“你确定现在就想知道？”路西忽然回过头来，带着戏谑，“难道你不想先知道那个卷轴……？”

“哦，得了。路西！”法兰总是被他搞愣。这次他稍微迅速了一点点就反应过来，立刻报复性地趁着路西不能反抗的身体。揉着他的头，“快点说吧！你难道不认为任何知识都是平等的吗？在我想要解读她的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帮助我吗？”

也只有法兰能够对路西表现地如此理所当然。

而路西也默认了这种理所当然，他解释着：“虽然看起来这些书籍都有着骄傲地性格，但是实际上这只是一个防盗魔法。”

说到防盗，路西的这座房子里实在是贯彻地很彻底。

其貌不扬的连破烂房子，明确表达着它是一个连睡觉地方都没有的临时落脚点，然而它却被魔法包裹着，里面有着足以让一个法师过得很滋润的各种房间。

研究室排斥着除了路西之外的所有人，就算勉强忍耐别人进入，受到的待遇也不会多好。

而这些书，看起来仿佛就好像如同艾美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意识，然而这终究是不同的，这些书籍，就好像那些鄙视着法兰的门一样，它们只是对设定之外的人报以了恶意。除了路西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能够轻易带走它们，它们能够容忍非主人的最低限度的浏览，但是如果纠缠不止，那么它们必定会警戒起来。

“路西的研究室确实需要这些。”法兰很认同他的谨慎，“那么，卷轴呢？为什么你说你并没有收起来？”

路西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记错，我说过，这个卷轴的魔法发动的一刹那，我就被传送到了黑暗之都的街头。”

法兰一愣。

“……也就是说，我根本来不及收回它。”

路西的眼睛看向桌面，这堆满了纸张书籍的桌面。

从他刚刚回来开始，他就在寻找曾经的卷轴。

然而，终究未果。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七十一）

“也许我们应该按照正常状况下推理一下。”法兰有些结巴，也有些迟疑，他拍了拍脑袋，看着桌面，“如果还原之前的状态……你坐在这里，然后打开卷轴。”他坐在了桌子面前，路西跳上桌面，对他模拟的状态表示确认，法兰受到鼓励，顺手拿了本书，做出翻书的样子，“接着就这么一瞬间，你消失了。”

法兰的手一松，向后仰去，做出靠在椅背上的姿势，这大概是为了表现他所谓的“消失”，这种行为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之前被他拿在手上当做是卷轴的书本直直地掉落在了书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哦。”法兰的声音中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事实很明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卷轴就会落在桌子上……路西，你回来的第一天就应该找过了吧。”他再次坐直身子，试图在杂乱的堆满了书籍的书桌上找到所谓卷轴的蛛丝马迹，“刚刚进来的时候……”法兰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似乎……似乎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卷轴……

“应该是没有吧。”重要的关键性的卷轴的消失，似乎并没有给路西带来什么影响。他在桌子上走了两圈，期间踩上了无数的珍贵书籍，“你的想法，是在符合常理的情况下，最正确的推理，但是，你却不知道真实的情况。”他坐下来，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地异样的感情。“在此之前，我的一项研究已经进入了瓶颈二十年了。”

“瓶颈？”法兰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心里，路西似乎是无所不能的，他似乎总能够解决任何地问题。而瓶颈？是地。在研究的过程中，总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一项研究持续几年甚至好几十年都是正常的，可是既然路西用“瓶颈”来形容，这就说明他的研究。确实是进入了停滞不前地境地。

这是在法兰地心里是绝对无法想象地。

但是路西却很简单的就承认了这一点。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我才会把重心转移到其他的地方。从而发现那个死灵地遗迹。”

这样一个近在咫尺却完美隐藏了多年的遗迹，想要发现它，得付出多大地艰辛？或者说。当时的路西，得多么的无聊。在自己的房子周围发愣了多久，才能看出这隐藏在一棵树上的端倪？

法兰开始同情路西了，同时对那个困扰了他二十年的所谓卷轴也起了兴趣。

“不，别摆出这种脸。”路西说，“而你感兴趣的东西，我同样很遗憾，那个也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了。”

这么不巧？法兰环视了一下他的房间，这里充斥着的书籍多得让人惊叹，同时也珍贵得让所有人都会不由地起些想法，然而似乎在这里，永远都找不到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在瓶颈之后，我发现了这个遗迹，带出了这个卷轴。”路西似乎是在回忆当初的状况，“可是更加遗憾的是，这个遗迹里石碑上的字迹本身就比较模糊，卷轴保存的也并不是很完好。”

法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不会对路西的判断有任何的怀疑，这个遗迹所隐藏的东西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看到的那个石碑，以及路西带出的卷轴，可是它又和任何类似的遗迹不同，它没有郑重建造的殿堂，没有精致的机关，它只是将它们隐藏在了最平常的地方，没有任何的特殊，任由它们和普通建筑一样的待遇，对于保守秘密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它的平庸性使它最不容易被人发现，从而夺走。可是对于传承秘密来说……这却是极差的方法了，它保存的很差，在古文字本身就很难懂的情况下，面对着支离破碎的只字片语，路西的进度很缓慢。

缓慢，但是并不是没有。就在路西似乎抓住了点什么，但是依旧模糊的时候，他的思绪又飘到了他执着了二十年的难题上。

忽然好像有了些什么发现，他走过不少的遗迹，但是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不多，而目前，他手上这份并不能算好办的残缺性卷轴，让他有了熟悉的感觉。

也许他的瓶颈，关键的地方就在这里。

“如果是我，肯定是要……哦，那简直是当然的。”法兰想了想，说。

路西点头表示肯定：“我找出了那个卷轴，两方面做了个对比。”

“有进展？”

“事实上，我根本没能够来得及去研究。”路西的声音依旧平静，“我承受了这个古代的魔法。它的忽然发动，让我措手不及，同时也得到了这样一个殊荣。”

接下来的事情并不需要路西去仔细说明了，那就是他们共同经历的。

曾经的卷轴仅仅是一个魔法的记载，路西能够解读表面的意思，可是在解密的过程中，却并不能解读这个魔法本身。就仿佛这个卷轴，仅仅是一个躯壳，更加关键性的东西，另有其物。

而这个隐藏的很好的遗迹，则似乎是另一个碎片。

命运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撞上的东西。得经历过多少巧合，捕捉到散布着的多少迷一样的碎片，才能触动它？----然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许这种巧合的叠加，才会是命运本身也说不定。

“你找到了关键。”

法兰很肯定路西一定是确定了什么，才会作出故地重游的行动的。法兰相信，他们在死灵城市的短暂停留，并不仅仅是路西为了向他展示他所研究的内容，更重要的是让他参与这一切。

“是的，我确定了我的怀疑。”路西很镇定，“之前的研究之所以瓶颈，只因为它仅仅是一个媒介，而真正的触发点，在那个遗迹里。两个相碰，就早就了现在的我。证据就是，那个石碑上依旧残留着这个牢固的魔法的效果。”

法兰看了看路西，只能点头：“我想是的，于是你再度……”变成了猫。

看起来，路西对于这个魔法的研究的重点，已经开始转移，他似乎在研究这个魔法的运行原理了。毕竟不是即时发动、而是在符合条件下，碰到媒介才触发的这种选择性的魔法，他更加的在意。

“……可是你都不担心？”法兰看着以桌上的杂乱书籍为背景的猫咪，有些担忧地说。

“担心？”这次，路西的声音中总算带了迟疑，“我需要担心什么？”

是的，他不需要担心什么。

法兰对这个沉迷在研究中的人已经没有想法了，他并不指望能够让他认清事实，或者他也十分习惯按照他的想法去行动，于是他只能够认定这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

法兰开始思考另一件值得目前的他来担忧的事情。他是不是需要立刻出去准备些晚饭什么的？如果菲利克斯的极限被打破，他作出什么控制之外的事情，比如气急败坏地闯进来，他就不好解释为什么他亲爱的老师不在，而研究室多出一只猫这样的事情了。

“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路西的眼中，似乎除了魔法的瓶颈之外，一切都不知的担心，他看到明显陷入困扰的法兰，便跳到他的腿上试图安慰他。

不过就在他从桌子上跃到他的腿上的这么一瞬间，这个并不长的一瞬间之中，法兰和路西两个人的视野中都出现了一个并不刺眼的光芒，这个转瞬即逝的光芒让他们认识到，这一切果然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我相信了。”法兰愣愣地说，“嗯，果然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路西皱着眉头：“……我想我知道你在困扰些什么了，但是如果我只能作为猫存在的话，我是不会回避的，即使是对菲利克斯。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不过从现在来说……你现在应该绝对没有什么担心了吧。”

法兰点点头：“路西，你能够再次变成人真好。不过……”他的脸有些红，“我们能够起来吗？你知道，我背后还压着椅子……”

也许关键词并不是背后压着的椅子，而是前面压着的路西本身。

不过，由于两者带来的结果是一样的，所以并没有人会去对这个借口较真。

“我很抱歉，不过我想我得花点时间才能起来。”

法兰对此表示理解。

毕竟他们两人的姿势，加上背后这该死的椅子以及一地的书籍，想要爬起来确实得费一番功夫。

于是在这个功夫中，法兰的另一个担忧，也很迅速的解决了。

他不必在担心菲利克斯的精神极限与晚饭之间的关系了。

“你们……在干什么！”

被粗暴推开的门口，站着菲利克斯，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却全部堵在了肚子里。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七十二）

法兰曾经有两个担忧，一个是路西变成猫之后带来的问题，还有一个就是正处在饥饿之中的菲利克斯的问题，现在这两个问题似乎都不费吹灰之力就自动解决了，如果他的人生中其它的难题也能这么自觉就好了。

不过可惜的是，一个问题的解决，并不代表着问题的终结，这个世界永远不会让你知道它有多么的神秘莫测。

比如现在。

法兰觉得他应该满足了。就在他表达担心的下一刻，路西十分正常的恢复了人形，而与此同时，菲利克斯也出现了，他的诸如菲利克斯会不会因为面子问题不来求助而最终饿死之类的假说也全部值得高兴的被证明了错误性。

可是他根本不想面对这看似美好的一切，他已经在等待着他几乎已经习惯的那几乎可以和艾美媲美的尖叫了。

菲利克斯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了。

哦，这真是太可怕了。法兰遮住了脸，企图隔断自己的视线。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可怕的事情吗？他在菲利克斯的脸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情绪，他甚至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可是菲利克斯就这样堵住了。

没有声音比有声音更让他感到难以接受。

他真的就这样沉默了吗？可是看他地表情。明明还有着无数的话语想要迸发。

对法兰的这种心情，菲利克斯表示理解。

因为他也同样的纠结。

三个人之中，只有路西依旧正常，就如同他之前说的，想要爬起来确实要费点力气。可是在两个傻孩子地静默中。他爬起来之后，感觉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多久。

“……”路西同样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却不是菲利克斯那样地满腹话说不出来。

从前是一个人生活的路西，不会有机会也不需要拥有这种情绪，而目前。他则根本不会有什么能够和菲利克斯说的。至于法兰。之前似乎他们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路西更加以实际行动打消了他的担忧，那么。似乎确实没有什么说地必要了。

目前来看，投入到接下去地研究中去。似乎才是理所应当地事情。

路西站起来，顺便把法兰也拉了起来，然后连衣服都没有拍，就走了出去。

菲利克斯眼睁睁地看着他崇拜的老师与自己擦肩而过，而他满腹的话就在喉咙口堵着，似乎立刻就可以喷薄而出，可是就如同他地魔法一样，永远差那么一点点。

路西走出去了，也许是去图书室。

菲利克斯站在门口与法兰大眼瞪小眼。

“你……真阴险。”

片刻之后，菲利克斯给了法兰这样一个结论性评价。

法兰摸了摸脸，觉得还有些热，只是他更多的脑细胞已经花费在了研究“什么时候又得罪了菲利克斯”这件事情上。

似乎是由于路西已经离开了地关系，法兰明显的感觉到这间研究室有些躁动起来，很显然，这间属于路西个人的研究室的警戒级别非常高，就这么一瞬间，房间里忽然就聚集了无数充满了警告意味的魔法元素。而更加直观点的表现则是，书桌上胡乱对着的书籍都开始自觉地漂浮起来回归书架了。

“这……！”菲利克斯大开眼界，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魔法，这简直太神奇了，这些天来他的挫败，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他忽然对自己学习魔法的前景之分看好，“如果我能够达到这个地步……”

美梦是人人都会做的，法兰则更加了解这个看似神奇的魔法背后，所充斥着的对他们两个“非友好人士”的鄙视。他看了看刚刚还殷情地趴在桌上等着路西翻看的书籍，如今全部都矜持地缩回了在书架上自己的位置里，很明显的透露着一点儿都不想被他们看到的讯息。

但是，法兰面对着的是对魔法充满着美好向往的菲利克斯，他稍微纠结了一下，就断然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真想比较好，毕竟打击一个人的目标，这种悲惨的遭遇他也感同身受。

“呃，菲利克斯，你是来找我的吗？”

法兰开始转移话题。

可是这次的转移行动彻底失败，他不但没有成功地转移到菲利克斯，反而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哦，你还好意思说？”菲利克斯的架势明显是不想善罢甘休，“你的手脚够快的啊！”

“啊？”法兰满脸都是问号。

“别装了。”菲利克斯满脸都是一副“我了解”的样子，“我就知道，身为同学，怎么可能没有竞争。”他已经十分肯定法兰吃小灶的事实，“……算了，我不想问。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菲利克斯恼怒的气势忽然松懈了下来，原因无他，他想到了自己悲惨的魔法现状。确实，如今的他连一个最低级的魔法都使用不好，完全没有逃脱牧师的诅咒，他还能够对法兰能够学习的魔法有什么奢望？他也只能够嫉妒嫉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