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可以理解，所有圣光大陆的法师们，都对图书馆有着特殊的情节，而当菲利克斯看到这样一个完全不设防的庞大图书馆，他的激动心情可想而知但是，他却只被允许捧着薄薄的一本入门册子。

册子，藏书。

这两者之间的对比，无论是知识含量上，还是厚度上，都让他感到难耐。

他真想……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爪子不安分地摸上了书架，可是这一瞬间，布满了整个大房间的书架，全部空了，只余下几本零散的和他手上的那一本差不多的小册子。

“该死的。”菲利克斯低咒一声，他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法术。

虽然身为牧师，并且是……用一大堆定语来修饰以表明他十分了不起的牧师，对于魔法师们的魔法咒语不太了解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些魔法也太不正常了吧！

从他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丢了个大大的脸，而现在，居然抱着整整一大房间的书而不能够看，这这这……谁来告诉他，法师们发明的法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愤愤地，只能坐下来，在魔法制造的荧光中，定下心来默默地啃起魔法入门来。

“我的研究室里，对于基础的收藏还很少。”

灿烂的阳光里，路西坐在墙角边，对着法兰这样说道。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遗憾永远追寻着更高深的东西的法师，闯入中央大陆魔法学院的图书馆秘藏区的自身法师，忽然奇异地，对基础的东西关注起来。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六十一）

“路西，我还是觉得你的那个魔法实在是太奇怪了。”阳光有些炫目，法兰用袖口随意地抹了一把脸，想起之前菲利克斯的遭遇，心里很想笑，但是却依稀觉得不太厚道，而硬生生的忍住了。

“它既然存在，就说明它有着它的用途。只是这次碰到的是带着特定秘密的菲利克斯，所以魔法的外在表面比较的……特殊，但是你并不能以此来给它下定义。”当路西面对的是法兰的时候，完全没有了菲利克斯眼中的沉默寡言的高深法师的形象，而恰恰相反的是，他和法兰的讨论与交流是最多的。

“哦。确实。”法兰点点头，“只是他的运气太不好了。”

其实并不是运气不运气的问题，而是这个魔法的本质是很柔和的。它没有记载中的其它类似的守护型魔法的惩罚性严重，但是作为柔和的代价，就是菲利克斯必须面对的状态。

法兰没有再就那个魔法的问题进行深入的研究，事实上在经历过菲利克斯接近裸奔的状态之后，对于魔法，他忽然就有了种混合着敬畏、却更加觉得亲近的奇异的矛盾心情。

也许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法兰的成长历程中，魔法一直是作为一个严谨且崇高的事物而存在的，在他的生长环境中，魔法就是所有人的生命，几乎所有人都将魔法视为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对于魔法的崇拜心理，达到了一个极端地层次。以至于他们都不太能够接受非魔法人群——比如在那时候完全无法使用魔法、并且对魔法完全没有兴趣的法兰。

而当法兰遇到了路西之后，随着魔法的大门的打开，他那庞大的力量，以及家属、老师对于这个力量地严正的态度，让他在对魔法稍微感兴趣的同时。对魔法的认识更加的停留在了“特殊的”“高尚的”诸如此类的映像之上。

更不要说他后来继承地记忆。

记忆之中所表达的东西，无论是那种使命感，还是古代人们对于魔法的庄重态度，都将魔法定义为一种正式的，圣洁的事物。

随着学习的深入，在路西的影响下，魔法那无穷无尽的神秘性更加攫住了法兰。路西最喜爱的魔法，路西将整个生命所投入的魔法。这，是一种崇拜。

这种崇拜与黑暗大陆对于魔法地崇拜有些不一样。黑暗大陆人们的普遍的崇拜更加的丧失理性，他们将她神话，将她融入骨血，他们遵从于她，将她视为理所当然。而路西地崇拜，更加的感性，他将她视为爱人，他挖掘她，了解她。为每一次揭开她的淡淡的面纱而欣喜，为亏到她的一丝真容而兴奋，他将她视为毕生追求。

这两种是完全不一样的崇拜。

但是却是一样的庄严。

在这种状态下，带着严谨的性格地法兰。心目中的魔法的定性会是个什么样子，这简直是可想而知的事情。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经历了魔法的神圣与残酷之后的现在，忽然看到了魔法地可爱地一面。

即使这种大大的超出意料地状态让人目瞪口呆，但是毫无疑问的，这大大拉近了法兰与魔法之间的亲密度。

然而再亲密，在尴尬的时候，法兰并不想要多接触这个话题。

于是他低下头。认真关注起手上的工作来。

他红红的脸色让人搞不清楚到底是被太阳晒的，还是出于其他的什么原因。

路西坐在木屋的外墙角，眯着眼睛盯着法兰。

也许他在他们过于亲密的那个特殊联系之中感受到了真正原因，但是他明显也走神了。

阳光很热烈，但是对于这两个在遮天蔽日的深林中行走了不少日子的法师来说，这种阳光反而代表着温暖。

温暖的阳光让人感到振作。但是也让人感到略带舒适的昏昏欲睡。

可这些都代表了一个含义。那就是稳定的、平和的生活环境。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法兰在享受着这个环境。而路西，似乎也同样。

“嗯……为什么觉得基础的收藏少了起来。”法兰扯过最开始的话题，很明显只是在思维半停滞的状态中，随口问问，“基础的知识，是哪方面的基础？”

现在的环境实在是太平和了，路西也少有地降低了警惕，仿佛他就坐在温暖安全的家里面似的，详细具体的给自己的学生解答着疑问：“都有。虽然基础的知识……对于我是早没有必要了，而对于你这样施法完全打破常规的人来说，似乎也更没有必要，但是……那里面到底孕育了多年来法师们对于这个魔法世界的认知。”

“嗯……好像是的……”法兰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

“在海尼森的经历……我想很明显的，现今的魔法基础理论，已经不那么正确了，魔法古时代的书籍极少，魔法黄金时期的结束让整个魔法界有了一个明显的断裂带，在这时候形成的魔法理论，虽然仿佛不太对，但是却也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发展。而由于隐世森林的存在，光暗两个大陆对于魔法的认知也不那么一致。两者对比，以及古今对比，我想更加能够看出点什么。基础的只是……其实才是整个魔法的基石，更加具有研究性。”

“新课题啊。”法兰点点头，“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有了一个需要从头开始的新学徒吧？”

提起菲利克斯，法兰总有些出奇的兴奋。

也许是……因为他的不同而丧失了一般性的魔法入门的原因吧，他似乎对于当一个见习老师很感兴趣。

“他吗……”路西想起了菲利克斯的固执，以及他为了达到目的的坚忍，却带着微妙的语气低语，“他啊……”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六十二）

菲利克斯步伐漂浮得离开了图书室，那扇房门在他的身后逐渐变得透明，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穿过简陋而阴暗的狭小客厅，他推开了大门。

一瞬间，温暖却刺眼的阳光让他眼前一片明亮，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视野里是一片红彤彤的颜色，任阳光驱散了身上的凉意，也稍微适应了外面的阳光，他眯着眼睛蹭到了墙角边，但是他看见的景象却让他惊讶得立刻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你在干什么？！”

“啊？”法兰抬起头，意外地在菲利克斯的脸上看到了茫然、震惊，按照他原本的想法，他在房间里呆了那么久，明显应该表现出被阳光刺着眼睛的痛苦才比较正常吧。

“你还有一点点法师的自尊吗？！你看看你在干什么！”也许是因为不需要装淑女了，菲利克斯说话一点儿都不客气，他的声音虽然远远没有“菲欧娜小姐”那般的尖利，但声线也是非常的高，他看着法兰左边脸颊上的一块泥巴，简直想尖叫！——好吧，事实上他已经在尖叫了。

这话简直是出奇的熟悉！

法兰呆呆地看了菲利克斯一会儿，似乎有了种时间与空间错位的感觉，他眨了眨眼睛，将这种错觉理顺之后，完全不介意地笑了起来：“哦，菲欧娜……菲利克斯，难道有人规定法师应该干什么吗？”

“……”菲利克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的光芒让法兰逐渐感到了心虚，虽然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可是当一个人全身心地都散发着“你怎么能这样”的黑暗气息的时候，即使是再坚定的人，怕也不会不产生哪怕一丝丝的动摇。

“你是法师。”菲利克斯的声音中充满了……怎么说呢，那并不同于尼亚对法兰不务正业的那种带着失望与无可奈何的激烈情绪，反而好像是老爷子看到了令他极其失望地小孙子时候的那种感觉，深沉地悲哀，深沉地失望……当然，此时隐藏在菲利克斯心里的是极端地。嫉妒。

有多深的嫉妒，就有多深的失望。

他在费劲心思学习。想彻底感受最真实的魔法。可是他的施法目标得到的却是冒着黑烟的牧师的洗礼，这么多天来。他跟着法兰，不知道催生了多少株杂草，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从牧师跌价到了园丁。

他在路西的图书室里，花了大量地时间看书，虽然入门书也就是那么几本，可是至少也是一个带有完整体系的入门，沉浸在书的内容中，他好不容易有点儿自己是法师的感觉了，可是一出门。这个比自己正牌了不知道多少的法师居然在不务正业！这能不让他发火吗？“你在干什么？！”

“我？”法兰低下头，看着脚下地被翻起地褐色泥土，“这个……很明显吧，我在栽种……”

“我的天！”菲利克斯捂住额头，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园丁。但是事实证明。这个真正地法师才是个园丁！

“我们得快点将它们栽种好，不然的话。枯萎了就不好了。”法兰的脸颊上淌着汗水，像之前和路西谈话的时候一样，他又抹了一把，而路西也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任何阻止，只是这样看着，于是菲利克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在意地在自己的脸上又添了一把泥巴，“这一片以后就是我的草药园了。”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向他宣布吗？

菲利克斯实在是看不顺眼，并且是极端的看不顺眼，但是连小屋的主人都没有说什么，他身为一个见习学徒——比普通学徒都还低上一个层次，他更不好对此发表什么言论。

于是他跺着脚，挥舞着入门书，对着草药们念了一句咒语。

听起来是入门基础咒语之一的水球术。

法兰乐呵呵地看着他，将他的举动理解为是为了给他的草药园浇水。

然而很可惜，“天才牧师菲利克斯”这个身份明显大大超过了“见习魔法学徒菲利克斯”的身份，这个法术击打在草药的枝叶上，在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整个草药园似乎扩大了很多。

“哦……菲利克斯……”法兰惊喜地看着他，“原来你不仅能够催生植株的个体，更能够促进它们的繁殖吗？天哪，我太高兴了！”他的喜悦溢于言表，“路西！这片地也给我，行吗？”

但是法兰根本不需要路西作出任何表态，就已经认定这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曾经的“草药园”也已经属于了自己。

事实上路西也不需要表态，这片土地并不是任何人的，他也只是在这里搭了个房子作为自己的长久隐居地点而已，可以说，在隐世森林里，只要你愿意，圈多大的地都没有问题。

法兰带着巨大的喜悦，却投入了更加忙碌的工作中——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菲利克斯这次的失败魔法的效果是，他的宝贝草药全部变成了半冰冻状态。

“哦，菲利克斯，我真的太感谢你了，不过它们还在泥土里，所以并不需要冷冻保存。”法兰用魔法化开了冰，这些融化的冰正好可以顺便为这些草药们浇水——

他还真的是忙得很开心啊！

菲利克斯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也许是尼亚加柯蒂斯当年心情的升级版？总之，他喘了几口气，才作出最后的挣扎：“你是一个法师，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务正业……”

法兰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对他的责难与攻击，他没有抬头，而是满心欢喜的为他的草药忙碌，就好像对待他所有亲密的亲人那样随口答道：“哦，亲爱的菲利克斯，你是一个牧师，这不也是在不务正业？”

他终于直起了腰，笑嘻嘻地看着菲利克斯手中的那本入门书。

是的，作为一个牧师……一个天才牧师……一个离家出走逃出圣光大教堂的牧师……

菲利克斯的脸色变得红一阵白一阵，最终……他哐当一声带上门，离开了明媚的阳光，再次一头扎进了图书室。

“……哦。”法兰愣了很久，他尴尬地对路西笑了笑，“呃……我好像错了……他看起来，不会开玩笑……”

菲利克斯突如其来的脾气，让法兰有些不知所措。

“他只是太看重他心目中的魔法了，虔诚的态度，容不得玩笑，这和大部分的法师一样。”

“哦，对不起，路西也是这样的吧。”菲利克斯的态度他不止一次的感到了熟悉，他理所当然的想到了尼亚，想到了柯蒂斯，想到了他的家乡的那些法师们，“我……我不是故意亵渎你们的信仰……”

“不。”路西走到情绪低落的孩子面前，抚摸着他头顶那片灿烂的阳光，“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只是站在了更高的地方。”

“更高的地方？”法兰知道自己与魔法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从母亲他们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可是，他还是不能理解所谓的更高的地方，是个什么概念。

他抬起头，脸上都是茫然，这似乎娱乐到了路西。

强大的却茫然而稚嫩的法师，这个概念果然让年长的法师心里涌现了柔软的情绪。

“没关系，你只需要一直维持这样就好。”他摸了摸他的脸，微微一笑，“泥巴。”

第四卷小精灵的故事 （六十三）

原本只有一个人的房子，一下子多了两个人。

一个总是在屋子外面的草药地里面徘徊，一个总是在房间里面啃书，倒是一下子分出了势力范围。

反而是路西这个主人，每天蹲在外面的阳光中，似乎是看着法兰发呆。

“路西。”法兰直起腰，慢悠悠地飘浮到了他的身边，“你在研究什么？”

“……我在看你这片园子。”他说。

法兰扭回头看来看郁郁葱葱的园子，自己倒是十分满意，他的这个草药园，每一个都是经过了菲利克斯的手的变异品种，枝繁叶茂，植株茁壮，只不过目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些草药的照料上，暂时还没有精力去进一步的利用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