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途无量 下————色如空
色如空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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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凤那么喜欢小孩,那他一定不会亏待小凌,与在自己身边相比,小凌会得到更多,还是这样就好,孩子还小,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师父的存在,将心思转移到其他地方的,所以……没事的。
“师父!师父!师父!”小凌在太监的肩上哭喊着伸出手,那声音字字如刺深戳入在场众人的心坎儿里,“我要师父,我要师父啊!师父,我不走呀!不要走呀!”
眼泪模糊了双眼,小凌无力却拼命地想要靠近裴逸远,可是只能感到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是没有听见那极力的呼喊,不是没有感觉那奋力的抵抗,但裴逸远没有能力把他留下。
他低垂着首告诉自己不能哭,甚至还硬逼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再次抬起头,那脸上已是祥和平静,就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的温柔表情,对着自己看不见的方向,裴逸远伸出了手轻轻摇摆,示意着告别。
再见,我唯一的孩子……
40
一路上小凌哭个不停,不论谁哄都没用,宫人们好不容易将他带到了皇上那里,可这个孩子还是哭着嚷着要回去,这着实令人为难。就在众人都束手无策之际,凌凤换上一身龙袍走了过来,他看着站在中央的小孩,便遣下了所有人,要单独和这个孩子相处。
感受到周围的人散去小凌抹了抹泪水再看,看见了之前遇到的“哑巴太监”不禁大喜,他连忙跑上前拉住凌凤的衣摆,央求地道:“哑巴哥哥,你放我回去吧!之前的无礼,我向你道歉,我只要和师父在一起,我不要认爹了,你去和我爹说……”
他话还没有完,就听凌凤严肃地道:“朕不是哑巴,朕是你父皇。”
被他的声音震撼道,小凌愣在了原地重复道:“父……皇?”
“父皇就是‘爹’的意思。”凌凤也懒得和小孩子多说,这些以后他都会学到,“今后你不再是一个一般的孩子,你是我玄朝的第一皇子,你需要学习很多东西,所以不能再回你师父那里。”
“皇子?”小凌还是懵懵懂懂,但他似乎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日子了。
“那师父呢?为什么不让师父一起出来?师父教我很多东西,还给我好吃的好穿的……”带着一丝希望,小凌问道。
“你师父做错了事,所以……不能出来。”凌凤没有多和他说明的打算,草草敷衍了几句便命人将小凌带了下去。
虽说是自己的孩子,可凌凤对他完全是个陌生的概念,再加上对于之前宁贵妃的事还心存芥蒂,更谈不上“喜欢”一说,而且“皇子”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个解决“子嗣问题”的方法,好让那些老臣闭嘴的借口而已,如今这个问题已经解决,那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然后到了晚上,凌凤没有迟疑,在曹公公的掩护下再次进了冷宫,为了防止裴逸远发现问题,他还穿上了太监专门的服饰掩人耳目。
少了小凌,冷宫恢复了难以言喻的冷清,停止了工作的裴逸远无所事事,一时间竟也无法习惯这样的生活,他一个人坐在正房门口的阶梯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凤近来看见的便是这令人担忧的一幕,如今秋意正浓,夜晚寒风徐徐格外阴冷,而裴逸远却是身着普通的单衣坐在院子里,神情也是一脸茫然,这样下去不要说眼睛,这身子都要被弄坏了。
慌忙跑过去,他执起了裴逸远的手写上:“娘娘那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裴逸远顿时吃惊地抬头,虽然看不见,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哑巴太监又来了。
“那么晚了,你又怎么会在这里?”裴逸远反问。
“皇上派我在这附近当差,现在没事便来看望娘娘。”凌凤早就已经掰好了理由。
“……谢谢你。”裴逸远由衷地道,“对了,小凌怎么样了?”
“他很好,您不用担心。”凌凤书写道。
裴逸远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欣慰地自语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咳咳!”
听见他咳了两声,凌凤立刻变得心惊胆战,连忙扶他进屋,裴逸远在他的半推半就之下进了正屋可是进了屋以后凌凤才发现,这屋子里的寒气直逼屋外,仔细察看才发现是糊门窗的纸因为破烂而开了洞,也难怪会这样。
这该死的冷宫!
凌凤抱怨的同时也开始寻找一些东西,想要挡住这风。
裴逸远在一边听见这细小的声音也觉得奇怪就问:“你在干什么?”
凌凤走过去回答:“这门窗透风,我想找东西糊起来。”
“不劳公公费心,我已经习惯了,公公还是先回去吧,让人看见你在这里不太好。”
说着,裴逸远摸索着想上床休息,却在走到一半时被横搁在地上的一个小瓦罐给拌了一跤,凌凤没有及时接住,就看他这么直接摔倒在地,沾了满脸尘土。
凌凤见状急忙想上去搀扶,可裴逸远却比意料地还要快爬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尘,声音有些颤抖道:“我去……洗一下。”
说完,裴逸远又快步走了出去,凌凤紧随其后,但没走多远凌凤又看着他被那岔出的树枝给刮到了脸,也不知怎么的,之后他便不再移动,而是站在了那树前。
凌凤觉得他可能是被刮伤了,连忙替他打来了水,然后拿来布巾沾湿想替他擦洗伤口,可是当他站到他面前,才发现裴逸远没有受伤或是流血,而是比那更加严重。
裴逸远紧紧咬住下唇,双手握拳浑身颤抖着,没有焦距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地面,极尽全力地在隐忍着什么!
凌凤伸手去触碰他,却感到了他身体一僵。
“公公……请你……先离开,好不好?”裴逸远断断续续道。
为什么要他离开?他又要干什么?凌凤担忧,却又怕他起疑,所以他就利用了裴逸远看不见这一点,走到了门口,然后将大门打开再关上,制造出他已经离开的假象让裴逸远好放松警惕。
裴逸远一切靠着声音辨别,也果然相信了他,一听见门关上的声响,他几乎是同时失去了站立的力气,膝盖一弯,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凌凤情急却不能上前帮忙,只得在一边干着急。
逸远是怎么了?之前看他工作累成那样子也没有如今这般颓废过,究竟……
还没来得及深思,凌凤又听见了隐约的抽气声,朝裴逸远的方向看去,那个曾经淡定从容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他双手紧紧扣入土中,跪在地上身体不动抽动。
看不见眼泪,可是凌凤知道──逸远在哭。
逸远是个温柔体贴的人,不管他身上发生了再大的事,他最先想到的永远不是自己,而是不让其他人操心,所以即便是哭也不出任何声音。
看着那不停抽动的身子,却不闻哭声,凌凤的心宛如被撕裂一般的疼痛难抑,正欲跑上前安抚,却见他忽然一阵抽搐,随后便缓缓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逸远!”凌凤再也忍不住,大喊着上前抱起他。
可此时,裴逸远已经失去了知觉,什么也听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裴逸远感到有人温柔地抱着自己摇晃,身体变成了以前儿时的模样,安心地躺在那个人的怀抱里安眠。
“女子太美是祸水,男子太美是悲剧,希望你不要重蹈复辙。”
“逸远、逸远,安逸、长远……起这个名字是爹希望你日后能平安地活下去。”
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可是这话语中充满了柔情,让人想一直这么听下去,如果这是梦,那么他希望一辈子不要醒来。
41
以往平静的皇帝的寝宫里,今日是特别忙碌,宫人们不停进出,来往于宫中各处,这一打听才知道发生了大事,比之前突然冒出个“皇长子”的事情还要惊人──那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宸妃娘娘被皇上亲自抱回了寝宫!
一个男妃,还是一个被废了半年的男妃,皇上竟然对他依旧没有忘情,还这般体贴爱护,要知道这龙床可是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躺上,而如今这么一来,那么是不是说明……
这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不久,后宫的所有妃嫔几乎都知道了这事,贤妃、淑妃也不例外。
贤妃得知消息很是平静,缓缓饮下一口茶,她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淑妃啊淑妃,人算不如天算,这下你该怎么办呢?
“你说什么!?”
淑妃闻言,反应与贤妃大相径庭,她激动地拍案而起,打翻了桌上的水杯,也吓坏了前来禀报的小太监。
“回、回娘娘……皇、皇上把、把宸妃娘娘给接回去了……”
“什么叫‘接回去’?”淑妃危险地眯起眼睛问道。
“就、就是……接回皇上的寝宫了……”
“这怎么可能!?”淑妃恨地咬牙切齿,“皇上就这么把他的罪名给消了?”
“这……奴才不知……”
“滚!立刻给本宫滚得远远的!”
眼看淑妃脸色煞白,那小太监也是识时务者,立刻退了下去。
而淑妃则喘着气坐在了椅子上,她实在是想不到这次皇上居然这般痴迷,为了这个男妃甚至不顾自己“明君”的衔号,毅然将带罪的男妃给放了出来,还带回了寝宫。
凌凤是皇上──这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也同时是他最大的弱点,淑妃从入宫之初就明白。
因为他是皇上,所以对于“美人”向来是唾手可得,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哪有什么“真情真爱”可言!?
因为他是皇上,所以骄傲任性,不会去学着体谅和理解,一向以自我为中心,别人的不幸他不会明白,而他自己的不幸,则会被他强行加注到身边每个人身上,离得越近,就承受得越多,裴逸远便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到如今,她万万没有想到,过了大半年,皇上竟还记得这个被自己废黜的男妃,她曾一度以为,裴逸远会是另一个“宁贵妃”,进入冷宫而后直至死亡!
看来,这个裴逸远果然是个紧手的敌人,但偏偏这些日子,她爹又不在府上,也不能替她拿主意,所以也只能按兵不动了。
不过她不会认输,她要的东西就决不会让给别人,就如她的亲娘一般,铲除出现在眼前的一切障碍,最后即使没有得到“丞相夫人”的宝座,却永远赢得了她爹的一颗真心。
……
时近冬初,这些日子以来的扬州却是阴雨连绵。
赵丞相坐着轿子,聆听着轿外的雨滴声,这样的情景再熟悉不过,二十多年前,他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邂逅了自己此生最爱的女子──沉思蓉,也就是爱女的亲生母亲。
这个女子的美好令人难以形容,美貌也是举世无双,那个时候的赵丞相虽然已经成亲生子,但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甚至与她许下了“厮守终生”的承诺,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女儿之后不久,这个美丽的女子就香消玉殒。
为了纪念她,赵丞相给女儿起了一样的名字,希望她能和她娘亲一样,可有些遗憾的是女儿虽然娇艳动人,却还是与赵丞相相似之处较多,而倒是那个女儿口中那个令人厌恶的男妃,简直与赵丞相心目中“沉思蓉”一模一样,这太令人奇怪了。
这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为了查明这事,赵丞相不顾他人反对,还是坚持亲自来到了裴逸远的家乡一探究竟。
轿子忽然停住,侍从打着伞掀开了轿帘道:“老爷,我们到扬州裴府了。”
“嗯。”
赵丞相缓步下轿,侍从在一边为其打伞,他们走到门前带动门闩敲了敲门,没多久,一个管家似的老人便前来响应。
“请问,您是……?”
“你好,我们从京城而来,这是我家相爷,你家主人在吗?”那侍从回问道。
老管家一听京城和相爷,立刻便想到了他们家的二公子,于是他急急忙忙地放他们进来,然后就去找了裴老爷和夫人。
一听是裴逸远的消息,裴老爷夫妇两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来到大厅见客,可当夫妇俩站在赵丞相面前,赵丞相却惊奇地发现这对夫妇均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
皇宫里,小凌也听到了大家都在说皇上接回宸妃娘娘一事,起初他还不知道宸妃娘娘是谁,后来是服侍他的小太监告诉他,宸妃娘娘就是他的师父。
一听到这个消息,小家伙别提有多高兴了,连忙蹦蹦跳跳地去找师父,他要告诉师父,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爹和这里的人,还是师父对他最好,温柔耐心又体贴,他要和师父一起。
可刚跑到寝宫门口,里面传来凌凤的吼声却让他停住了脚步……
“你说什么?再给朕说一遍!”
御医站在那边有些无措地低头哈腰道:“回皇上,娘、娘娘这眼睛……微臣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都看不好,朕算是白养你们了!”凌凤就没差下令把他们全体给砍了。
“皇上,微臣尽力了。”那御医年纪一大把,也不得不道,“娘娘这眼睛的问题是因为之前头部受到重创所致,残留下来的淤血在头部施压便使眼睛出了问题,之后娘娘没有好好休养,反而更加操劳,营养也没有跟上,拖到现在就……就……”
“混账!”凌凤咬牙。
“皇上恕罪!”
御医连忙跪下,他却不知,凌凤不是在骂他,而是在咒骂那个身为罪魁祸首的自己。
小凌在门口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阵寒意掠过。
为什么师父会过渡操劳?
为什么师父会没有营养?
那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起,他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因为师父总是细心地教导着他,但他却没有丝毫察觉──其实师父已经很累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小凌喃喃自语。
他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而是带着落魄的神情转身,独自一人慢慢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让他离开师父,让他认回爹爹,这些都不是上天给他的礼物,而是给予他的惩罚,因为他,师父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42
凌凤没有注意到小凌,而是一心放在了裴逸远身上,御医的诊断无疑是将那双眼睛复明的希望压到了最低,可凌凤不愿相信,也不想放弃。
轻执起裴逸远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凌凤带着颤音低喃道:“逸远,以前……是朕不好,朕知道错了……也不管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弄掉的,朕也不追究了……”
“只要你醒过来,好好看着朕……朕什么都答应你!”
也不知是不是感到了他的诚心,就在这时,裴逸远的手指动了动,连眼睛也有了动静,凌凤见状大喜,于是更加靠近,没过多久,裴逸远果然醒了。
不待凌凤出声,就听裴逸远下意识地自言自语起来:“好暗……什么时辰了?”
“……!”
话音才刚落,裴逸远自己也是一怔,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看我,都睡迷糊了……”说着,他就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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