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山之随江 卷二————妄起无明
妄起无明  发于:2010年08月02日

关灯
护眼

惠仑站起来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士兵跑过来把紫菱带走了。

司马昀问陈远,“你刚才怎么跟那俞德广说的?”

“嗯……”陈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照直说了。

司马昀眉头一皱,“你竟敢说朕是内侍!”

惠仑强忍着绷住了脸,小番儿忍不住笑了。司马昀眯了眼睛看向他,“好笑吗?”

小番儿赶紧摇头。

“回头把你卖进南风馆,让你卖笑笑个够!”

“那现在怎么办?”惠仑适时发问,给小番儿解了围。

司马昀不说话,抿了嘴唇看着地,心想:那个俞德广朕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不过他现在应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城郡守军怎么也得近万,万一他带兵追出来,朕身边这三千人应该是打不过他的,得立刻往回走,尽快跟余逸会合。那个俞德广发现自己上当很有可能会去找淮远王,之遥刚才说他已经知道王烈去了函阳,那一定是王烈让人给司马旬报了信儿,所以他肯定也知道了朕已经离京,那他没准儿会猜到是朕到了沧甲城。

想到这儿,司马昀抬起头,“太序去传令,马上调转方向顺原路往回走。之遥,你立刻派一队人带小番儿回京,并沿途散播消息说朕让子云调派五万京师速速赶往戟城。好了,你们下命令去吧。小番儿,你过来。”

陈远和惠仑面面相觑,不明白司马昀的意思,看他似乎也不想解释,他们只得领命走了。

走了几步,陈远回过头看了一眼,司马昀正低着头在跟小番儿交代什么。陈远落寞地想:为什么一做回皇上,他就变得离自己那么遥远,完全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了呢?

第五十章:返城

俞德广回到公牙后,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突然,他猛地站起来:那个龙公子是内侍的话……被下了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来人!”他立刻下了令,派人去追他们回来,但却为时已晚。俞德广的人一路追到树林里,只发现了曾经有人安营扎寨的痕迹。听回城复命的人禀报完所见,俞德广顿时感到了不妙,他怎么也想不出那两个是什么人,怎么会带兵来呢?最后他只好让人立刻备马,连夜赶去了戟城。

司马旬听俞德广讲完事情的经过后,稍稍想了一下,然后问他说的那两个人外貌如何。俞德广仔细描述了一番。他每说一句,司马旬背后的寒意就加深一层,最后他一拍长几,“鸿善!你闯了大祸了!”

“啊?他们是……是什么人?”俞德广小心翼翼地问。

“是皇上和骠骑大将军陈远。”

“什么?!”俞德广一下子傻了,“哪……哪个是皇上?”

“就是险些被你轻薄了的龙公子。”

“啊?!有拾!救我啊!”俞德广从坐榻滑到地上,跪下了。

司马旬摇摇头,“皇上此次出宫,直奔戟城,竟然没有派人通报。本王这回恐怕也是自身难保了。王将军派人来说皇上将要离京,还以为他只是出外巡游,现在看来他是来者不善啊!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司马旬双眉紧锁,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来。

“那我该怎么办啊?”见司马旬这般神情,俞德广也彻底慌了手脚。

“你说在城东驻扎过的人马有多少?”

“不超过三千。”

“皇上不可能只带这些人就来戟城,后面肯定还有大队兵马。得马上派人到建康至戟城的必经之路沿途打探,看他到底带了多少人,为何而来。”

“那我回去安排一下。”

“你不能回去。皇上现在肯定是诛你九族的心都有了。皇上亲自给你吹埙,鸿善,你可是空前绝后了!哼!昱昌,居然被人卖到南风馆,也真是千古奇君了,皇室的脸算是被他丢尽了!唉,事已至此,先看他带了多少兵马吧,要是逼人太甚,本王也断不会任人宰割。”这皇位本来就是我的!当然,这句他没有说出来。

司马昀一行往东穿过树林,走了不远便遇到余逸带领的大队人马。司马昀只做了简单的布置,他们就又调头往西回到了沧甲城。不过这回事先通报了天子亲驾,城内人马夹道出列,司马昀小驾卤簿,堂堂正正地入了城。太守不在,主簿程敬代为接驾。匆匆忙忙收拾了当地首富的一处叫芷楸庭的园子,给司马昀做了临时行宫。

收拾停当,司马昀坐到正屋正堂,当即下了三道圣旨:传淮远王司马旬接到圣旨即启程到沧甲城觐见;就地罢黜原沧甲城领兵太守俞德广太守一职,原所领九千守军交由骠骑大将军陈远暂管;即刻缉拿宋二、张姓人贩、承欢阁老板叶先生等一干人犯归案,带到芷楸庭候审。

没出两个时辰,程敬就回来复旨了。司马昀问他,“审了吗?”

“启禀圣上,还没有,皇上不下旨,微臣不敢擅自审理。”

“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吗?”

“应该还不知道。”

“那个宋二是什么人?”

“他叫宋锦,家在戟城,但沧甲城内也有田产。”

“他父亲是什么人?”

“是淮远王的贴身家仆。”

“哼!一个家仆的儿子尚且如此猖狂,难怪那淮远王的大舅子俞德广连‘天子王法’都不放在眼里。”

程敬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不敢乱说话,只静静地跪在地上不敢动。

“那个姓张的老头儿呢?”

“他叫张世弘,是个跑江湖的人贩子,因为人极其油滑,人称张鬼。”

“那个叶先生又是什么人?”

“他叫叶荏,年轻时是这一代有名的头牌小倌,现在是承欢阁的老板。”

司马昀点点头,“先把那个宋锦带进来吧。”

宋锦本来想仗着父亲的面子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可后来看见叶荏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也被抓来了,便渐渐失了底气。待进到芷楸庭内,又看见满园子都有士兵把守的阵势,等他被带到司马昀面前的时候早像烂泥一般地瘫在了地上,他使劲儿低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

“宋二,你可还认得我?”

宋锦慢慢抬起头,紧接着就瞪圆了眼睛,“你是……你是那个赌钱的公子?!”

“正是。”

宋锦赶紧挺直了身体,连磕了几个响头,“小人不知道大人是官府的人,请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哦?”司马昀微微一笑,“不是官府的人就可以随意欺负了吗?”

“啊?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宋锦拼命煽起自己的耳光来。

“你别煽了,玉佩呢?”

“在这儿。”宋锦赶紧从怀里掏出那块白玉,举过头顶。

“那红的呢?”

“啊?红……红的?小人昨天找人看过了。这白配是上好的白玉所做,非民间之物。那红的不……不值钱,所以小人就……”

司马昀收了笑,眯起眼睛,“就怎么了?”

“就送给竞春宫相好的了……”宋锦的声音蚊子一般低下去。

司马昀转头看程敬,程敬马上说:“微臣这就派人去找。”说完站起来退了出去。

见宋锦还举着那白色的玉佩,司马昀拖着长音儿说:“别举着了,你不是喜欢吗?赏你了。”

宋锦受宠若惊,“谢……谢大人!”

司马昀一摆手,“太序,把你腰上的都给他。”

惠仑赶紧把两块玉佩,一块玉璧都摘下来,放到宋锦还端在眼前的双手上。司马昀说:“都赏你了。”

“大……大人这是……”宋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吃了吧。够吗?不够的话,还可以把全城的都搜来给你。”

“啊?”宋锦愣住。

“你把它们吃光,朕便不杀你。”

“朕?!”宋锦一时懵了,转头去看跪坐在司马昀身边的陈远和惠仑。

惠仑说:“这是当今万岁。”

宋锦呆傻了一般地愣了片刻,然后突然又拼命磕起头来,“小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不吃也行。朕问你,你父亲跟你说过淮远王私自屯兵的事吗?”

“啊?没有。”宋锦一脸的诚惶诚恐。

“那你父亲可说过淮远王拥兵几何?”

“没……没有。”

“那说没说过淮远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私自屯兵的?”

“也……没有。”

“你既一无是处,留你何用?来人!喂玉!”

“等……等等!让……让小人想想!”宋锦的魂都快吓没了,“嗯……去年十月的时候,父亲好像提过淮远王要征兵。但那是王府的事,小人没敢多打听。”

“哦,这样。”司马昀展平紧皱的长眉,“行了,带下去,收押吧。再把叶荏带进来。”

叶荏跪到司马昀面前,神情镇定地磕了个头,“小人参见皇上。”

“嗯?”司马昀挑起嘴角,“你知道朕是谁?”

“这位大人,”叶荏看了陈远一眼,“去救万岁的时候叫了皇上的圣字。”

“你倒机灵。那知道自己犯的是什么罪吗?”

“死罪。”

司马昀看了面不改色的叶荏一会儿,“带下去,也收押。”

叶荏被带走。程敬交代完找雯玉的事回来了,“万岁,那个张世弘和宋锦的同伙儿还有手下怎么处置?”

“斩了。”

晚上,陈远亲自布置完司马昀所住小园的站岗轮值之后,本想回自己房里,可经过司马昀的园门的时候,发现他那屋的窗子开着,灯也还没熄。于是他走过去从窗户朝房里看了一眼,司马昀正呆呆地箕踞坐在案前,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对着空空的案面,已经失了神。他头上什么也没戴,只一个发髻束在头顶,光滑宽阔的额头让灯光照得有些发亮,眼睛好像闭着,但陈远知道那是他在向下看的缘故,嘴唇掩进了鼻子的阴影里。要不是灯火摇曳,脸上的明暗偶尔会有虚实的变化,陈远真的会觉得眼见的是一幅画,旁边该题上:东方有佳人,皎若白月光。

小番儿走了,本来陈远要安排紫菱来伺候司马昀,可紫菱脸上的伤还没好,司马昀说看着心里难受,让她休养几天再说。

陈远走到门前敲了敲,里面没有声音,他便推门直接进去了。陈远坐到司马昀面前,他才抬起头看着陈远说了一句,“之遥来了。”

“想什么呢?”陈远从案下抓住司马昀放在腿上的手。

“没什么,你怎么还不睡?”

“布置了一下守卫的轮换。”

“哦。”

“嗯……雯玉,别找了。”

“为什么?”

“身外之物,何必执着?”

“不,朕一定要找到。”

“等我回涿县,要多少都给你弄来。”

“朕就要那块。”

“那个有什么特别吗?”

“从来没有人真心为了让朕高兴送朕东西。”

“怎么可能呢?”

“别国送宝,是为了跟大晋维持友好的邻邦关系;属国进贡,是想让朕保他们一方太平;臣子献礼,是求仕途坦荡。”

“那……那先帝和太后呢?”

“先帝送朕弓箭、笔砚,是为了告诉朕要文武双全,方可安邦定国。太后……太后送了朕生命和皇位,可这两样东西……也是太后想要的。”

陈远叹了口气,抓紧了司马昀的手,“昱昌,我送你雯玉,也不是没有所求啊。”

“你要什么?”

“你说呢?”

“朕就那么便宜吗?连宋锦都不屑的雯玉就能换得吗?”

“皇上要是觉得便宜又何苦非要去找它?”

“所以说还是之遥厉害。”

“可我怎么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呢?”

“你就那么想知道?”

“臣领兵打仗这些年,从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目标在哪儿,要歼灭多少敌人。可这回我真的不明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要往哪儿打,要怎么制服淮远王。”

司马昀笑了,“你去拿纸笔来。”

第五十一章:布局

司马昀几笔画出个简单的地形图。

“你看,这是建康,这是戟城,这是沧甲城,这是函阳,这是荥郡和沁原。从建康到戟城需要四天,大批人马则要五天;到沧甲城需要两天,慢要三天;到函阳最少需要十天,王烈带兵马从建康前去需要十二天,布置兵马再进入西越,肯定要半个月。而沧甲城到戟城要一天。所以朕让小番儿散布调动五万京师的消息一天便可传到戟城,淮远王得到消息后一定认为六天后朕的大队人马可到达戟城,五天可到沧甲城。

宋锦说了,淮远王是去年十月开始私自征兵的,应该正是函阳王被杀之后,到现在已四月有余。淮远王封地本有七万守军,再加上他新近征召的兵马,最多不会超过十万。他知道朕除了随身所带的三万人马,又调动五万京师到戟城的话,一定认为朕此次出京是为除他而来,而建康必定守城空虚。而淮远王在得知朕调动兵马后很快就会接到朕宣他到沧甲城觐见的圣旨。淮远王十万人马中的三万新兵没有打过仗,经验定然不足,知道朕已经进入沧甲城,他也会明白沧甲城守军他未必能再自行调动,而且他同时也会知道朕身边还带了一万青衫军和两万京城守军,他必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一定会想要在牵制住朕和这八万人马的同时派兵攻打建康,趁机占领宫城。这样他必不能亲自带领兵马前去建康,他一定会来沧甲城面圣。所以如果朕分析的不错,他会立刻派至少六万人马赶往建康,同时调集荥郡和沁原的守军前往戟城,从荥郡和沁原到戟城往返都需要两天,所以他接到圣旨后必会找借口再拖延两天,然后他会带三万人到沧甲城来,留一万人马守在戟城,这样他就分散了兵力。

待淮远王来到沧甲城时已经过去三天。那时他必定认为最少还要两天,朕后来调集的五万人才能到达沧甲城,而那时他的人也已经到了建康。而他如果想要在攻打建康的同时控制住朕的话,就一定要在五万京师到达沧甲城之前动手,然后挟朕退至戟城绕路北上。但实际上,朕让小番儿回建康调来的只是一万轻骑兵,而这一万骑兵在淮远王到达沧甲城后最迟一天,便可抵达并与城中人马里应外合,将淮远王擒获。

司马旬想‘趁火打劫’,朕就给他‘上屋抽梯’。到时朕会以淮远王阻挠运河开凿,妄杀朝廷命官的罪名他将他交由惠廷尉收押,待淮远王叛军围攻建康的消息传来,朕就可以以谋逆之罪将淮远王就地正法。而朕之所以在进了淮远王封地之后才让小番儿去散布消息一个是因为想等王烈知道朕调兵的消息已经进入西越,无法回顾,再一个是想让淮远王能尽快调兵去建康,让他在知道朕只调了一万骑兵时,来不及撤兵。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