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楷——第——」连这种故意拉长尾首叫人的样子也很像。
接着从左边的入口走进一个男生,身材不高,但长得白白净净,想必就是冯与一说的「御用」板哥,他拿起板擦拼了命地擦白板,但刚刚紫昱写板书的时候都故意写得很高,他不得不垫着脚尖擦。
紫昱则抱胸饶富兴味地看着他道:「Kitty,擦不到的我可从帮你擦喔。」
「谢谢,老师,我可以……唔。」他努力地垫着脚擦最上面的那排字。
接着紫昱趁着他拼命擦黑板的时候故意地丢了一支笔在地上,底下又是一阵讪笑。
「Kitty,可以帮我捡一下笔吗?它滚到你脚边了。」
「喔,好!」说完叶楷第便弯腰捡笔,还没站起来就听到一阵杂乱吵杂的声音。
「啊——啊——又输了。」
「Kitty!你怎么又穿凯蒂猫的四角裤!不然我们可以赢老师一顿肯德基的说。」
「老师你跟他串通好的吧!」
桂易亚这才明白,原来是他们在赌板哥的四角裤花色,方才趁他弯腰时看结果,他穿得滑板裤本来就低腰,一弯便看到裤头底下的花色。
「怎么——会有这么恶质的老师啊!」同样身为板哥,桂易亚不禁替他抱怨着,但同时心里另一个想法觉得,这个板哥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想欺负他。
我在蓝襄眼中也是这样吗!?他暗自问自己。
这样被捉弄的叶楷第非但没有生气,还笑笑地走出门,并说他下次会记得穿不同花色的四角裤。
见此桂易亚转头怒瞪着台上正在讲课的紫昱,被欺负成这样还能笑笑地走出门,一定是受了这家伙威胁什么的吧?
桂易亚看着看着越觉得他的脸与蓝襄的脸重迭了,他觉得是错觉,便揉揉眼再盯着看,还是一样!
「同学,你这DV的画面可以拉近一点吗?」
「可以啊,还可以做到整个脸的特写喔。」录影的同学边说边调整焦距,画面拉近。
只消把他的眼镜跟帽子拿掉,戴上爆炸头,就成了蓝襄嘛!
「桂桂你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这学期有科目要被当了想请我帮忙补救?」进到一对一辅导室的蓝襄笑道。
「蓝襄老师、紫昱老师……你的花名还真多啊。」桂易亚用鼻子喷气道。
听到另一个名字,蓝襄脸上明显大吃一惊,「你……去大安听过课?!」
「在两家对立的补习班双面通吃,口袋里一定麦克麦克吧。」
「这……好说好说,混口饭吃嘛,呵呵。」
「如果让金大婶知道你还有在超群兼差的话,不知道会怎样喔。」桂易亚故意地说。
「桂桂,看在我们交情一年多的份上……」
「谁跟你有交情啦!」桂易亚大声回嘴道。
蓝襄摊着双手,「没办法,说吧,你要钱还是……」
「我要一台iphone!」
「itouch不是要出了?」
「你管我,我就是要iphone,存钱也是要买它啊!」桂易亚对3C产品非常钟爱,特别是某苹果厂商出品的。
「好好,封口费是iphone……Frank下个月好像要去美国,请他带回来好了。」
「喔对了,以后上课别再玩我!」桂易亚又加了一条。
「你竟然把我唯一的兴趣也剥夺了……」蓝襄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这是什么恶质的兴趣啊!还有还有,那个大安的板哥也别再欺负他!」
「这……果对方是自愿的,应该没关系吧?」蓝襄笑道。
「啊?」
「这个秘密你也只需保密到这学期结束就行了。」
「啊?!」
「接下来的我跟他说吧!」推开一对一辅导危一的门走进来的人这么说道。
「你……」
不久到了学期未,大安补习班的英文名师紫昱请全班同学吃炸鸡跟披蕯,并跟他们说他只教到这个月,全班同学当然鼓噪地问为什么?他便说他受不了大安补习班老板对他的压榨,想要跳槽过去对面的超群补习班,有些喜欢紫昱老师的同学便也萌生换补习班的意愿,此时他再灌迷汤说超群补习班多好多好,就算已经缴了大安补习班下一期的学费也没系,超群愿意免费帮你上这一期,只要再下一期在超群补就没问题。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哈美伦吹笛手般,紫昱也就是蓝襄带着一班上百名学生转到超群来,这种攻击同业的手段效率高,也非常有用。
「你知道吗?金大婶气到脸整个涨红耶!说话还发抖咧。」虽然身在大安补习班,但冯与一对此行动是拍案叫绝直叫好。
「哈哈,我还真想看看!」桂易亚手里把玩着拿到手的iphone边道。
「你们超群老板真的很猛耶,下这一狠招,从来没有人这样带走一个班级的吧?」
「呃……对啊,他真的很厉害。」一讲到老板,桂易亚就支支吾吾地。
「你看过他吗?总觉得他还满神秘的。」
「……最近看过了,说神秘……其实也还好啦,哈哈。」桂易亚干笑。
「喔,对了,我们那个Kitty板哥也离职了耶,搞不好也跟着过去你们补习班喔!」
他当然会跟着过来啊!桂易亚暗忖。
「哈哈,大获全胜的感觉真好!」叶楷第大口喝了一口啤酒后道,「真不枉费我深入敌营,卧薪尝胆,还被你欺负得死死的!」说着还踢了踢坐在沙发另一侧的蓝襄。
叶楷第,那个矮小可爱又白白净净的板哥,正是超群补习班的幕后老板,天生一张与时间无关的娃娃脸,就算扮国中生也不会有人起疑,就是用这个优势他潜入大安搜集资料加暗中搞破坏,人不高,野心却很大。
「哎,我也很辛苦耶,两地跑还要变装怕被发现,再说,哪有老师不欺负板哥的啊?」蓝襄抱怨道。
「我看你是喜欢欺负你那个叫什么桂桂的吧?早就知道你喜欢吃幼齿的了。」叶楷第双脚对着他又是踢了几下,之前在课堂上被欺负的份,在家当然要打回来。
「会痛耶。」
「那说你输了。」
「好好,我输、我输。」看着自家情人这么喜欢「赢」的胜利感,他真有点苦恼。
「这次赢了金大婶这么大一把,不知道她会怎么回击,还真有点期待呢。」叶楷第仰着头怀旧地说。
「你不是说她都了无新意吗?」
「反正这条街也只有她能当我的敌人啦,真怀念以前那个我的好敌手。」
「谁啊?」能跟他的情人斗而且还不会输的人可不多。
「之前跟你说过了,那个姓段的。」
「喔,段律师嘛,常出现在电视上的黑心律师?」
「我从幼稚园就跟他同班,我什么都要跟他比,他第一名的事,我也要抢第一。」
蓝襄认真地为对方默哀,只要一跟输赢扯上关系,他就会不择手段。
「最让我生气的是我们一直从国中高中都同班,到大学也同个系所,结果他竟然转系!跑去搞法律,失去对手的我也觉得无趣,不想读七年这么久,后来也转念企管,不过到现在我年节还是会寄卡片给他。」
不是寄挑战书吗?对方应该也觉得很困扰吧,蓝襄心想。
「既然如此,不如换个敌手吧?」他抓着对方的纤细脚踝开始轻抚着。
「谁啊?」他回抽着脚,却连另一只脚也被抓住。
「我啊。」
「跟你比?要比什么?」他不禁笑道。
「比……谁爱谁比较多。」
他轻轻地在白皙的脚背上落下一吻。
.幸运物
刚结束一个赛程,我从饭店徒步到预订好的餐厅,时间还早,我吃着前餐色拉愉悦地看着店里的服务生。
会常来这家店有个原因,这里的服务生也许是出自老板喜好,男性占半数以上,且个个都「精心挑选」过,素质之高让我不禁怀疑这是不是用电脑选的。
穿着侍者服,打上黑色的蝴蝶结,我看上的是一个新面孔,脸上难掩不安,方才不小心碰撞到客人时整张脸浮出像千岛色拉酱一样的粉色,着实可爱。
「服务生。」我趁着他走近我的座位时,出声唤着。
「啊!是,先生,您有什么事吗?」他小跑步上前道,说着毕恭毕敬的日文,听起来格外有感觉。
「帮我加水。」我对着他展现最有魅力的微笑,但服务生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先、先生,您的水还是满的。」他小声道。
这才发现我水都还没喝呢,便伸手举起玻璃杯,朝着他做干杯的姿势,一饮而尽。
「这不就空了?」我再次微笑,并把杯底朝向他。
「是,我去拿水!」他快步离开时又差点撞到正要上餐的服务生。
转动小拇指的尾戒,我饶富兴味地看着他,若是今晚没伴的话,就约他吧!虽然光鲜美丽的精致大餐不错,新鲜营养的生菜色拉也可以调剂脾胃。
忽然身后的人插入一句中文,「几天不见,你口味就变了?我以为你会看上右边第三桌正在上菜的服务生。」
见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略长黑发上仍挂着残雪,开口却是这么刻薄的话,配上冷淡的表情,真浪费那么俊逸的面容。
「口味没变啊,我最爱吃的还是家乡菜。」
我起身帮他解围巾脱外套,还绅士地拉开对面的座位恭请他上座,希望对方能消消气。
他皱着眉吃完前两道菜后,脾气稍缓,照经验来看他刚刚应该是过饿或过累才会突然生气。
与他交往也有一、两年,就我的记录来看这次算是很长的,我喜欢这种成人式的交往,彼此不像小情侣一样每天见面通电话,不干涉对方太多,寂寞的时候偷吃也无妨,好聚好散,朋友都说我这种爱情欢大概是从事的职业太过古板的反叛。
只要对方也默认这种方式不就好了?我这么地回答。
「薪宸,你还要在这边待几天?」
他在外交部帮国家工作,出差到东京,我则是比赛的场地在这边,两人偶尔会像这样在国外碰面。
嘴唇微开对着透明的玻璃杯,润下一口红酒,到达喉头时,颈部的曲线微微抽动,我也咽下一口口水。
他喝下红酒后才开金口说道:「明天早上成田机场十点半的飞机。」
「……那我们只剩今晚啰。」我挑逗地道。
「我是你刚拿下这次十段战冠军的奖品吗?」他皮笑容不笑地说。
「可以的话,我很乐意收下。」
伸手细细轻抚着沁出汗水的美背,与刚才翻云覆雨节奏激烈的性爱相比,这是如此静谧的时刻。
我与他能交往这么久,其中一个原因肯定是在性事方面十分契合,能让我高潮到一度失神的,也只有他的身体,特别是刚刚,他竟然主动地连做了三次,原以为他今天很累的……
「亲爱的,要我帮你洗澡吗?」我热情地问道。
他趁我还没来得及继续摸下去的时候翻过身下床,「我自己洗……」
我听着浴室的水声躺在床上假寐,要睡着的前一刻又听到开门声,想说正好,可以抱着他一起睡,却一直等不到他上床。
睁眼一看,发现他不是穿浴袍,而是整齐的衣物,现在正在穿大衣跟围巾。
「你要回去了?现在是半夜两点耶……」
「我行李还没准备好,还有,我们分手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对我却是晴天霹雳,像这样突然被提分手,是我从没有过的经验,且还在两人缠绵过后。
「怎、怎么这么突然……」我站起身,全身赤裸突然觉得有点滑稽,连忙拉了件袍子穿上。
「我回去之后要被调派国外,六年任期,你应该忍不了这么久吧?」他笑了,「所以分手比较干脆。」
我交往的对象一直都是好聚好散,但这么果决了断却也是第一次,既然他都这么说,就利落地散了吧。
「嗯……我知道了。」我走向边帮他整理着衣物边道:「到国外工作别累坏自己,有新对象也别吝啬,带来给我鉴定鉴定。」
他低头不语,纤长的睫毛影子垂落在脸颊上,老实说,他也是我交往过最美丽的人。
我以为他是在为离别哀伤,他抬起头后我就发现我错了。
「尾戒,还我吧。」漾起如涟漪般的笑容,「你应该没有留旧情人的纪念物的习惯吧?」
左手小指上的这只尾戒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由白色不知名的玉石做成,简单但高雅,与它相伴也有一年多。
我很喜欢这只尾戒,若要还给他还真有点不舍,但我真的没有理由留下它。
我伸手摘下,发现手指上还有一圈白色的痕迹,不禁失笑。
「以后看到戒指要想起我喔。」这句肉麻的话被他以白眼瞪回。
原本想在日本多度假几天,到北部滑雪吃螃蟹的,但刚与人分手实在没这番兴致,便也匆匆地回国。
窝在家中蹉跎几日光阴后,我受邀参加一场国内儿童围棋比赛的开赛,虽然讨厌这种公开场合,但由于对方是委托师傅来邀请我的,我也没有拒绝的空间。
上台演讲不到几分钟,我就下台,接着好几十名小朋友便开始在只有黑与白的棋盘上对弈,看着他们便想起以前我也是这么怀抱着某一种执着走过来的。
在会场上随意走动观棋,正当我觉得某一盘棋还满有趣并伫足观看时。
「那个……余大师,不好意思。」
我转过身,一个略微驼背的老人带着一个男孩,我记得方才有人介绍他是这个地方的镇长?还是乡长?
「有什么事吗?」我故作亲切地道,脑子里还在想他到底是乡长还是里长……
「这是我孙子,棋力四段,他一直很崇拜大师,今天能有这个荣幸见到您,可否请您与他下一盘指导棋?」
老人说得很客气,但他旁边的孙子可不,见他的神情就知道他不是崇拜我,而是把我当敌手,看他这个年纪就有四段也称得上是神童,但骄傲的样子我却觉得他发展有限,再加上他并没有参加这场比赛,一定是看不起与他同年的人。
「我不要下指导棋,也不要让子!」他一骨傲气地道。
「家城你在胡说什么,余大师,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礼数……」
我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们就下分先。」
当时我的想法是要剉剉他的锐气,而且若是不让子下的话,花的时间也比指导棋来得少。
现在回忆来,一切就是从那局棋开始不对劲的。
「我输了。」手抓起一颗提子放在棋盘上,我同时低声说道。
这是这个月输的第几盘棋?我不愿多想,只知道从那天跟那个小孩对弈输棋后,我就再也没赢过任何一盘,以前我要让三子的对象,现在他让我五子我还是败阵。
棋场上输输赢赢,本来就毋需在意一场的胜败,但之后不管怎么下都还是输棋,我变得越来越焦,开始用尽各种方法让自己回到原来的状态。
就今天棋面上的表现,我知道我又失败了。
这是今年最后一场大型比赛的三十二强初赛,坐在我对面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来比围棋的,反倒像是跳街舞的,穿着花俏的衣服,左耳上穿着耳环,嘴里还咬着口香糖。
围棋比赛虽然无规定服装,但大家几乎都是一袭正式衣服上阵,日本棋士还会慎重地换上和服,这个年轻棋士当初如此出场便引来一阵哗然。
和他的衣着一样,他的棋艺在年轻一辈里之高明,也是大家谈论的话题,我的状况不佳连带着签运也不佳,在第一轮就抽到的对手就是他。
唉──输棋没有借口,但我真的很想找借口摆脱记者朋友们的访问。
走出对局室就看到比我先行离开的年轻棋士被记者团团围住,我暗自庆幸。
「请问您这次对余棋士三连胜,有什么感想吗?」
「这是我第一次与他对弈,没有别的感想。」他满不在乎地回答,我以为他至少会感到惊讶。
「那,您在比赛中常抚摸的耳环请问这有什么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