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行之M型社会(出书版) BY 亚海
  发于:2010年08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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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简律师怎么会帮他辩护呢?」

「而且还坚持无罪……明明证据都指向他啊……」

直到事实证明一切,调查小组意外地发现死者有自杀的可能性,而且有可能是故意要制造成他杀的样子……

我到现在还记得,雷检察宫最后把法医二度勘验的报告念出来的脸,懊悔又羞恼,因为他差点使人冤狱了……

被告当庭释放,简律师上前跟当事人握手,而他的当事人则拥着他嚎泣。

那件案子结束后,我整理好文件走回办公室时,恰巧瞥见简律师与雷检察在阴暗的一角谈话,我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雷检察抓着简律师的律师袍,但简律师笑着说了一句话后就拍拍袍子轻松离去,徒留下槌着墙壁的雷检察。

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就由各位当当法官大人来公平地判定了。

法院公证人是镶红边袍子,公设辩护人是镶草绿色边的袍子,俗话说「红配绿,狗臭屁」,我是不知道狗为什么要臭屁啦……但院内真的有这么一个「红配绿」。

这个「红」是吕姓法院公证人,大家看了他心情都很好,因为他每天见到人都笑眯眯的,对人亲切和蔼,开口说的话不是赞美就是幽默的话语,据院内传闻让他公证结婚的新人每一对这婚有结跟没结是一样的——意思就是跟婚前的情侣时期一样甜蜜,虽然是不是他的关系我们不得而知,但现在只要想结婚的,都会找他公证。

接着来说说这个「绿」的曾姓公设辩护人,公设辩护人在做什么呢?相信一定有很多人不知道吧,搬法条出来太复杂,简言之就是政府为了帮助无资力可以自行请律师的被告由法院所指定的辩护人。

曾姓公设辩设人与吕姓法院公证人相反,每天愁眉苦脸,因为他接办的案件,都是告所犯为最轻本刑三年以上徒刑之重罪、或本身是智障者、或本身无资力而法官认为有必要代为辩护的强制辩护案件,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有罪的被告,案情过度复杂凶残,常常是一般律师所不愿接受委任的。

虽然像是收烂摊子的角色,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帮他的当事人辩护,不过这种律师不愿接的案件,当事人也龙蛇杂混,常常有沟通不良的情况发生,所以他才会每天压力过重,面露愁容,只有在吕姓法院公证人跟他说笑话时,才会勉强扬起嘴角。

这个曾姓公设辩护人因忙于公务,年过三十仍未娶妻,家乡的老父母很担心,擅自做主地帮他找了个大陆新娘,到人都来到台湾他才知道,虽然他对婚姻这档事实在没什么兴趣但老父母都殷切期盼了,反正人也来了,就结了吧,跟吕姓公证人提起这件事时,他还很高兴地要他带着他的大陆新娘到法院由他自己来帮他们公证。

当天,因为是同事大家都到场观礼,没想到吕姓公证人证到一半就抱着曾姓辩护人狂吻,这才知道他早就暗恋他多年了,无奈这头笨驴不明白他的心意,还讨了个大陆新娘,所以吕姓公证人想给他难看。

虽然搞得鸡飞狗跳,但两个人总算也是在一起,而那个大陆新娘则被遣返回家。

法官,是镶蓝边的法官袍,暗喻司法可以公平审判有如青天般。

法官袍底下的奥秘嘛……

再用说的就太无趣了,我直接示范给大家看吧。

「罗书记,你叫我来这边有什么事吗……还叫我穿法官袍,又不是要开庭。」

聂法官碎念着边走向我,他这个人实在不太适合当法官,太过优柔寡断,像今天,我叫他过来他明明是百般不愿地,却还是过来,我猜他一定是在厕所内考虑了老半天吧。

「聂法官,请您过来当然是有事啊,还有……不是说在下班后别叫我罗书记了吗……」

「下班是下班,但现在还在院内啊……唔,你掀我袍子干嘛!」

「我想看你里面穿什么嘛。」

「穿西……喂!正经点,这里是法庭啊!」

「你有玩过动物棋吗?」

「啊?你话题换得真快……有啊,不就是那个大象赢狮子,狮子赢老虎的游戏?有点像象棋?」

趁他在讲话时,我把袍子撩得更高,但他似乎没有察觉。

「你不觉得我们身上袍子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异曲同工?不懂,请解释,罗书记。」这家伙下了班还打官腔,真可爱。

「蓝袍赢白袍,白袍赢红袍,红袍赢绿袍,而最小的黑炮……则可以吃蓝袍。」

我指着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镶边的黑袍道。

.An address

邮差骑着公务机车在大街小巷理穿梭递信,但一个上午下来,信件却不见减少几封,这不是因为他偷懒的关系,而是他这个人平常办事速度慢、讲求确实,平信不会乱丢在地上也不会乱塞在机、汽车上,他会平平整整地插在信箱中,若是挂号信,他则会按电铃并等上五分钟。

这地方的人都认识他,黝黑的皮肤配上亲切和蔼的笑容,就像是邻家大哥哥,常有收件人请他喝饮料或吃东西,只差没坐下来聊天了。

可是一天中该做的份内工作,他却常拖到总局都要关门了还没寄完,所以上层对他的「关照」也非常殷切。

此时他停在某幢大楼前,一手拿着平信,一手拿着挂号信、包裹,腋下还夹着签收单,走进大楼后,原本在中庭浇花的管理员见到邮差来,便赶紧把水龙头锁好走品管理室。

「今天信很多吗?」边翻找着印章的管理员笑道。

「多啊,今天可能又要加班了。」他接过管理员的印章,一一盖在方格里。

这大厦的管理员看起来约莫三十几岁,戴着圆框的眼睛,一副文人书生貌,老让邮差想起他高中时的地理老师,虽然他行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其实他有一只眼睛完全看不到,头次跟邮差说时,邮差还不信呢!但仔细看他的左眼,瞳孔的部分全是白的。

眼伤是几年前的一场意外造成的,意外也让他丢了原本的工作,来到这个公寓大厦当管理员。

「那不能跟你多聊天,快把工作做完要紧。」接过挂号信与包裹的管理员催促道。

「大家都知道我手脚慢啊……」

邮差笑着转过头走向那排信箱投平信,「处理完你们这一间信就少了一大半喽。」

「我们这边顶多也才三十几封吧?」

「三十几封?应该有五十几封喔,像这个七楼的就有六封信呢!咦?他的信箱里面有信……忘了拿吗?」

「……七楼二十四号吗?」管理员面有难色地问道。

「对,收件人都是宋先生……」邮差见他的脸色不太对,接着问:「怎么了吗?」

「宋先生上个月去世了。」

住在七楼二十四号的宋先生是一名随国民政府撤退来台的外省老兵,没有妻小,也很少跟邻居往来,这幢大厦的住户彼此之间的感情算是热络的,也常举办社区活动,大家看到人也都叫得出名字,但唯独这个宋先生从未参加过社区的各项活动,与人来往也仅只于点头问候。

宋先生年纪大,管理员时常注意独居的他的状况,那天他没照惯例的时间下楼出门用餐时,管理员就觉得怪怪的,又等半小时,宋先生还是没下楼,他试着按电铃,还编好理由,说是提醒他要缴下半年的管理费。

这个理由最后仍末对他说出,电铃没人响应,他有点担心地带着紧急备份钥匙上楼,打开门看到倒在客厅地板上的宋先生。

心肌梗塞,到医院前就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管理员很自责,说他若是早点上去看看他的话就可以避免悲剧发生。

住在三楼的杨老太太则是劝他开看一点,这样已经够尽责,新闻上还有播说人死在家里过了半年才被发现的呢!

大家知道宋先生没有子嗣也没有亲朋好友的样子,原本想说要凑个钱帮他办后事,之后才发现他早就办了生前契约,遗产在遗书内交代妥当,听说是散捐给了各方育幼院,孤家寡人的他这也算设想周到。

但七楼二十四号这个房子也不知是没想到怎么处置,还是本来就非宋先生的资产,便一直搁置在那喂蚊子,无新户入住。

「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听起来这个宋先生少与人来往,但信件却很多呢,而且不是广告信、通知信,全都是手写的信。」邮差翻着七楼二十四号的信件说道。

「从以前他的信就很多,我们在猜他是不是交笔友呢,」

「笔友?这年代还能听到这个词还真不错,啊!结果时间又耽误了,信还是先放信箱吧,我先走喽。」邮差把信放回七楼二十四号的信箱后小跑步出门跨上机车。

「路上小心啊!隔壁早餐店养的阿勇最爱追机车了!」管理员也跟着走出门。

「我知道!」邮差挥挥手,趁着阿勇还在睡午觉的时候呼啸一声冲过去。

「如果是笔友的话,再写过两、三次信没回复也会放弃了吧?」邮差不解地看着手上那叠七楼二十四号的信。

给七楼二十四号的信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连挂号信也有。

「这挂号信地址也是七楼二十四号,收件人怎么是个英文名?Mr.……P……」

真是越来越莫名奇妙,邮差歪着头道。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寄到这个地址的信件这么多,但七楼二十四号的信箱却不曾爆满过,好有人会去拿信似的……」管理员望着那个信箱说着。

「你晚上有值班吗?」

「我只上到六点下班,信箱就在管理室对面,如果有人来拿信我一定会看到,但若是下班时间之后再来拿的话……」

邮差与管理员面对面看着对方,管理员转过目光笑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也好奇,这几天我会晚点下班看看的。」

「那我……就来调查这些地址好了。」邮差把手中的平信摊散开,有几封信都是是来自同一个地址。

「别利用上班时间调查啊。」管理员提醒道。

邮差把管理员请的饮料一饮而尽后说:「这些地址都在外县市,我怎么可能在上班时间骑到那边去啊。」

「说的也是。」管理员呵呵地笑道。

这几天来管理员总是待到七、八点后才下班,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一直到星期五那天,他肚子实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先走到便利商店买个包子充饥,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个人影在信箱前鬼鬼崇祟地。

他放轻脚步走上前突然道,「你在做什么?」

这女孩被吓得手中的信件散落一地,转头看到管理员才用手抚胸安定下来。

「管理员叔叔,你吓死我了。」女孩连忙捡起地上的信放入肩上的斜背包中。

她是住在九楼孙家的掌上明珠,今年刚要上大学,从国中开始就追求者不断,佼好的面容跟应对得宜的礼貌态度,公寓的大家无不称赞孙家有个好女儿。

「没做亏心事的话,为什么会吓到呢?」管理员话中有话地说。

「我、我没做亏心事啊!我只是来拿我的信而已……」

「我怎么不知道你搬家搬到七楼二十四号了?」

「这……」她看看地板,又看看管理员,才将这事情娓娓道来。

她与一名长他几岁的男子交往两年多,但被父母发现后,父亲嫌他家家境不好,不允许他们再交往下去,不但会偷听女儿的电话,还会调查她手机的通联记录,说若发现有来往,就要限制她的行动,小两口虽然想与他们沟通,但父亲态度强硬,刚好最近这个男子去当兵,恋情也就转为地下化,因为不能打电话,故改以纸笔诉情,可是这信又不能寄来家里的信箱,就借他人的信箱一用了。

女孩是越说越伤心,「我的朋友都被爸爸骂过,都是因为帮他收信拿给我……我知道用别人的信箱不对,可是……」

管理员默默地拿出卫生纸递给她,若是一个地址可以帮助一对情侣的话,相信宋先生在天之灵也不会反对吧?

「以后如果有你的信我会偷偷跟你说的,这样也不用每天下来看有没有信了。」

「原来是这样啊,原住址的人应该可以谅解的。」邮差点点头,「喔,今天的挂号信就这么一封,又是七楼二十四号。」

管理员笑着接过,「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这礼拜我跑了两个地址,但都没有人在,想说这礼拜再跑这两个看看。」邮差指着平信上的寄件人地址。

日子就这么又过了几天,这个地址的收件人却也随着增加。

「黄太太?!」管理员吃惊地看着黄太太从七楼二十四号的信箱拿信。

原来是她办了新的信用卡,怕丈夫发现,使填了这个地址。

「寄到七楼二十四号给……张小弟的包裹?」

他放学来拿包裹时,也说是怕被妈妈念乱买网拍的东西,就给对方这个地址。

「杨、杨老太太……」

杨老太大见到管理员做了一个叫他小声一点的手势,原来是她开始交起笔友来,怕孩子们见笑,就叫对方寄到这个地址。

看着这个信箱前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有时还都挑同个时间来拿,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地,其实挺有趣的。

「啊,这位小姐,访客请签名喔。」见到一个不熟识的面孔,管埋员连忙请她停下脚步。

「我……」小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我是来拿信的。」

没想到这个信箱的收件人已经扩散到大厦之外了。

邮差听了这些故事一直笑,直说七楼二十四号已经成为公共信箱。

管理员拿下圆框眼镜擦擦,「哎,若是大家都来这边拿信我也很困扰啊,今天有挂号信吗?」

「有,还是给七楼二十四号的,请签收。」

邮差笑眯眯地看着管理员盖章拿信,管理员觉得奇怪,便开口问道:「怎么,今天的信特别少吗?看你这么开心。」

「我在想啊,人死留名,虎死留皮,若能像宋先生一样留个地址『服务大众』好像也不错,而且他还真是个好人呢……」

「好人……对了,那些地址!你查到什么吗?」

「那些地址中的其中一个地址是一间育幼院,跟院长说明来意后,院长说这个宋先生从以前就一直资助育幼院,并经济援助许多院童,他跟孩童们通信频繁,院长说他曾经看过几封宋先生的来信,笔迹刚正有力,内容却是充满着关怀的温情,对于院童们的问题他也会花上好几张纸给予建议,所以有的孩子离开了育幼院仍会写信给他。」

说到这里邮差停顿下来,「院长还说最近有人问他宋先生是不是改地址了,连写好几封信都没有回。」

「所以你把宋先生去世的事情跟他说了?」管理员问。

邮差颔首:「……听说他在大陆有妻女,困于那个年代,没办法跟着他来台,他便一直写信,希望能让在对岸的她们知道他很挂心,不过后来开放回大陆省亲后他才知道妻子早已经改嫁,女儿也不认得他,他便黯然返台,然后开始资助育幼院、写信给院童,这些也是院长跟我说的,并说他只见过宋先生一次面,他讲话有点口吃,严肃的脸很难接近,但他在平安夜坐在台下从头至尾把孩子们的表演看完。」

后来管理员在住民大会上跟大家转述这个故事,并发起继续资助育幼院的活动,也许是大家也很有爱心,又也许是大家自觉内疚,捐款还不少呢。

「这样七楼二十四号的谜团都解开啊。」管理员笑道。

「不不,还有这封每过几天都会寄到七楼二十四号的挂号信啊。」

邮差手拿着那封寄给Mr.P……的信,收件人的名字是用英文草写写的,除了Mr.P……其余难以辨认出是什么字。

「……这样啊,不过,留下一个谜团,故事才不会结束喔。」伸手拿过信的管理员神秘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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