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个女生啦。”
我懒得和她纠缠,再下来的问话肯定是越来越怪。我换好了拖鞋就匆匆地向我二楼的房间走去。
而妈妈还跟在我后面不停的问这问那。
“妈,我累着呢。吃晚饭前都别叫我,啊。”我用这句话和关门声暂时结束了她对我的盘问。
往床上一躺,我开始思考起今天发生的事。
她为什么要帮我呢?就算她当时见死不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我们之间只有误会没有交情。但她还是帮了我,而且还是以“英雄救美”的形式。
想到这儿我笑了。
她肯定不讨厌我,而我现在也不讨厌她了。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肯定的事。
4
自从被小流氓骚扰后,我和冬雪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绝少交谈。我学习,她发愣。
放学时间如果早或有其他同学与我同行时,她也绝对不会出现。
但是如果赶上我很晚才从学校独自回家,她是必然会陪我的。
出校门时她会与我保持一定距离。只要离开学校门口有一段距离她就会追上来与我并排走。对此我们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我知道她是怕我们的交往会影响我在学校的生活。而我虽然对她心有好感,但并不想改变我在老师和同学心目中的好学生形象,所以默认了她的体贴。
随着我们越来越熟,称呼也变得随便起来。她随着我的朋友叫我小真。而我总觉得叫她小雪别扭,所以叫她阿冬,她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时间一长我发现她非常的健谈,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她谈资颇丰,从历史典故、民间故事到社会人文、自然科学全都有她自己的见解。
这点着实令我很吃惊,因为从她上课的状态看不出来她是个会喜欢读书的人。
“你这么喜欢人文科学为什么当时不报文科呢?”我有一次这样问她。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
“我当时填申请表时填的是文科,但分班时却把我分到了理科班。其实我也知道,全年级只有一个文科班,学校不希望我把它给毁了。”
说完后她顿了顿,马上自嘲地说:“其实学文学理对我来说一样啦,反正我也只想混个高中文凭,压根没打算考大学。”
“你怎么这样看轻自己,还没试过就说不行。”我对她的态度有些火大,“我可不记得我有这么不求上进的朋友。”
她吃惊地看着我之后轻轻地笑了。
“谢谢。原来有人关心自己感觉这么好。”
现在反倒是我一时不知做何反应才好,只得硬生生地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胡乱地扫视着地上的落叶和灰尘。
她似乎也感觉出了我的尴尬没有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找了个无关痛痒的话题来活跃气氛。
按照往常的样子她将我送到小区门口就离开了。也许她还是对我住的地方有看法吧,我只能这么解释她的行为。
这么一想我突然发现她从来没有谈及自己的家庭和父母,而当我和她谈起这些时她经常都找借口叉开话题。
难道有什么不方便讲的事吗。。。
我摇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了大脑。毕竟我和她的关系只到一起回家这一层,问得太多反而会破坏现在的和谐关系。
5
在我没有和冬雪的关系变好之前,判她的小测验卷子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甚至有时在我疲倦时希望全班的卷子都像她的那样除了名字什么也没有我才乐得轻松。
但现在的情况是,当我盯着成绩册上她名字后面那一串长长的零我就忍不住地想叹气。
其实以她上课的状态考零分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问题是我并不希望她总是处在这种状态下。
至少要达到及格线吧,我在心里叹息着。虽然从表面看管这种闲事对我的好处并不多。
“反正每天也让你等到那么晚,干脆我帮你补课吧。”在回家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了。
她愣了一下后,用一种为难的神情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吧。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
“哪点好啊,”原本预料中她就会拒绝的,但真正听她这么说我还是有些生气“你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完自己的高中生活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让别人老是看不起你?你的骨气都跑到那儿去啦!”
她神情闪烁,似乎在左右摇摆中。
我赶快趁热打铁。
“放心,我以前也帮别人补过课,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每天只要一到半个小时就行。我保证在下次小测验时让你成绩至少达到40分,如何?”
我没敢说想让她及格,因为怕一下目标太高吓到她。
她还是有些不情愿,慢吞吞地说:“哪个。。。老师要是知道你和我走的这么近。。。对你也不好吧。。。”
“放心吧,我会找个让她绝对挑不出问题的理由来搪塞她的,你就答应吧。”我自信满满地说,同时为她在这种时候也先想着我而有些感动。
她在犹豫了半天之后终于点头了。
我的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地般轻松下来。
如果让她知道一定会笑话我吧,我在心里想,我除了真的担心她的功课外也是想找个可以和她在学校自由说话的理由啊。
在得到了冬雪的默许后我马上就开始游说老师的工作。毕竟得到老师的支持是不让其他同学说闲话的最好办法,况且这也是一个表现自己身为学习委员关心班级学习情况的好机会。
“老师,我想帮咱们班的冬雪同学补课。她的成绩给咱们班的平均分影响太大了,总这样放着不管不是办法啊。”我乘着将作业和成绩册放下的时候向班主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班主任皱了一下眉头。
“那种人还是别招惹为好,就算你有好心她也不见得会领情。”
我的心中因为她对阿冬的不屑而升起了不快,但表面上却维持着洗耳恭听的状态。
“我是这样想的:再两个星期就是全年级会考了。前一次会考咱们班以1分之差败给了三班。我分析了一下,发现主要拉分的就是冬雪同学的成绩。她每门都是零分对平均成绩的影响最大。如果能让她考到每门40分左右,咱们与三班的差距就完全没有了,仔细算的话我们的平均分还稍微高一些呢。上次输了大家都憋着劲想在这回的会考中赢回来,因此在气势上绝对不输给其他班。因此只要能解决她一个人的问题,咱们全班都受益啊。”
这个借口是我昨天晚上就想好的,绝对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班主任似乎也被我的说辞打动了。她沉思了一会对我说:“你想为班里做贡献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这样做对你个人太不公平了。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种学生老师也很不放心啊。”
什么叫那种学生!就算冬雪曾经在班里和你顶撞过,这么称呼自己的学生还是有辱师德吧。我在心里抗议着,可脸上还要显出受宠若惊、感动万分的神情。
“您放心,我完全是处于自愿的。而且我已经说服了冬雪同学在课后留下来补课。请您放心吧。”
班主任无可奈何的挥了挥手说:“别太勉强,不行就算了。”
“谢谢您。我走了,老师再见。”
我是以什么样的快乐心情走出办公室的恐怕每人能知道。
6
当天晚上我就开始了第一次的补课辅导。
因为老师怕冬雪给我惹麻烦,所以在课间时特意到班里说明了我为她补课的事,并用半威胁的语气警告冬雪要识抬举。
我对老师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实在无法恭维。冬雪倒是一副乐呵呵样子,什么也没有表示。
班里的同学都对我的这种“勇敢”决定表示吃惊。大概在他们眼里我是那种绝对不会和不良学生打交道的典型乖乖女。结果一放学就有一堆学生围着我表示关心,都以为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时神经错乱才做的这个决定。
我微笑着应付他们,却用余光瞟到其他的几个班干部正在离我最远的一个角落里咬着耳朵。想来她们对我如此积极的态度感到不满吧。原本老实到不行的人突然向老师献这种危险的殷勤也难怪她们犯嘀咕。
好不容易把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我才松了一口气。
一边整理着手边刚填好的“各科成绩明细分析表”一边招呼冬雪搬椅子坐到我旁边来。
与昨天她答应我时的不情愿相比,现在的她反倒显得比较自然而放松。
她很随便地坐在椅子上,把头支在撑在我桌子上的手肘里,用一种快乐而兴奋的神情看着我。
我突然意识到偌大的教室中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不由的有点心慌。
“哎,干吗这样看着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天很特别。”她仍然保持哪个姿势盯着我看。
“很傻是吧。居然因为要给你补课成为班里的焦点,十足的急功近利。难怪夏雨洁她们对我指指点点。”我很想自嘲一番,但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在抱怨。
她盯着我的眼光柔和了下来。
一只手覆在了我的头上并轻轻滑动着。一种温暖而亲切的感觉升了上来,弥漫到我的全身。在此之前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抚摩过了呢?我记忆中那只曾覆在头上的大手早已模糊不清。
我就这样享受着她的安慰和爱抚,半晌才想起来我们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补课进行的很顺利,虽然冬雪显得不是很热心,但显然我讲的她都听进去了。
时间过得比我想象中快得多,已经将近六点半了我才讲完第四道题。
我无奈地看了看表,再不回去妈妈会把我唠叨死我的。
“今天就这样吧。你都记住了吗?可不能糊弄我哦,以后找机会我可会抽查的。”
我边收拾书包边嘱咐着她。
“小姐,你就放心吧。”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虽然还有点不放心,但再说下去只会显得罗嗦。
初秋的六点还没有变暗,只是隐藏于众多搂宇后由粉红色渐渐变为暗红色的云霞暗示着人们夜幕即将降临。
我们不紧不慢地在没有几个行人的街道上走着。
如果妈妈不是那么神经质的话我就可以邀请冬雪到我家去了,这样补课的时间会更充裕吧。
我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边看着她像小孩子那样走在花坛的边缘上。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保持身体平衡上,根本没有注意我在注视她。因此我更加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不放。
她精力集中的样子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许是因为她经常都是一副散漫样子的原因吧,我在心里为自己的行为辩护着。
现在她的邋遢、乱蓬蓬的头发以及那张玩世不恭的脸都成了我欣赏她的理由。真奇怪,明明在不久前我还和班里的同学一样鄙视她的一切呢。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走到了花坛的尽头,正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动作跳下来。
“累了么,看来辅导我是件很费体力的事啊。”她笑着说。
你误会了。
我想这么说,却没说出口,只是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
她怜爱地笑了,任由我把体重都压在她的胳膊上就那样拖着我向前走去。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默默祈祷着。
7
“你都听懂了吗?”这句话今天晚上我已经问过她不下十遍了。
尽管她总是笑着点头,可我就是很不放心。
我已经将所有下次小测验可能考到的提型全部向她讲解过了,如果她听懂了的话,那么想拿80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但对她那散漫的态度我实在无法做出那么乐观的判断。
“阿睿,我们走吧。我肚子都饿了。”她看我在犹豫乘机撒娇。
“不行,”我态度马上强硬起来,因为一瞬间我的确有种她要得逞的感觉,“我现在出几道题,如果你能答出来我们就回家。不然我还得再给你讲一遍。”
明天就是小测验的日子,我的成果将接受检验,无论如何小心是没大错的。
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拿起笔等着我出题。
我浏览了一下给她做的讲义,从里面挑了四道我认为最可能考的题让她做。
你可不要耍宝啊,我看了看马上就要指向七点的时针,在心里做好了与她奋战到底的决心。
但这种紧张状态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没一会儿我就开始盯着窗外的树枝神游太虚。
难怪冬雪她喜欢发愣,原来这种感觉出乎意料地令人舒服。
在空中恣意生长盘旋的树枝虽然杂乱但却出奇的和谐,偶尔落到树梢上的鸟也像成了树的一部分般令人着迷不已。
微风吹动树梢,惊动了鸟儿振翅飞远。我觉得那风仿佛也从我的胸口吹过般,让我的心如那鸟儿似的飞向了未知的地方。
我恍恍惚惚地想着。
“恩,我写好了。来检查吧。”
她的声音吓了我一条。
“写完了?真够快的。”我看了看表,才过了不到十分钟,“你不会是随便瞎写的吧,这样我可不饶你哦。”
她不说话,只是用眼神催促我赶快检查。
我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始看她的答案。
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看着和正确答案一模一样的冬雪的答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做题的步骤与答案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也许她只是单纯将答案背了下来,但即使如此也很厉害了。要知道我给她讲过的题不下二十道,全部背下来也需要不少工夫。
“你看,只要努力你还是能做的很好嘛。”我很兴奋地鼓励着她,“只要这样下去你的成绩很快就能提高的。”
冬雪并没有因为我的夸奖而高兴,反而露出一种难堪而矛盾的神情。不过因为我的注意全部被她的答案所吸引所以当时完全没注意到。
“快些走吧,我真的快饿死了。”她一边低头把笔和尺子之类的东西胡乱地塞进那已经看不出原来本色的破烂铅笔盒中一边催促我收拾东西。
而此时的我仍然盯着那份答案在傻乐。
8
虽然妈妈对我晚归表现出相当的不满,但因为昨天晚上我出人意料的高兴且完全没有对她的唠叨表示任何不满,因此她的火还没全发出来就被我熄灭了。
整个晚上我都在做着未来的补课计划。虽然心里多半是为了冬雪高兴,但不可否认在内心的深处我还是极为在乎老师和同学对我的看法。尤其是在想起夏雨洁时,那种感觉已经和关心冬雪无关,完全是为了斗气。
我还是不成熟啊。
自己虽然不免感叹一番,但现在的我除了想好好体味胜利的快乐已经不想再想其他的了。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我的心跳变得剧烈起来。
我从未在这种小考中紧张过,虽然今天的紧张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冬雪,她正巧也在看向我。
我向她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而她则笑着的用手做出了OK的动作。
我放心了一些。
拿到卷子后我的心情更好了。五道题中有三道是我曾经讲解过的,其中的一道就是我昨天拿来考她的题中之一。
起码这道的分稳拿吧,我在心中想这,慢慢地写着答案。
“感觉怎么样,不太难吧?”,卷子交上去后我马上跑过去问她的情况。
她没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认为那是自信的笑容,因为毕竟刚才她打给我的手势也是那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