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注意力和谈论的话题已经完全集中到这几张纸上。
“啊呀,你真好命,咱们俩的计算过程差不多可老师多给了你一分呢。”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居然把C填成D了,2分啊——”
“什么——?你这回的数学成绩这么高!天!”
“进前十名的请客啊,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因为普遍分低的关系,我这次的成绩算是满突出的。此时正被一大堆好奇的同学围着问这问那的我根本无暇顾及冬雪的情况。
虽然心里急得要死,可我脸上还是挂着谦虚的笑容应付着大家的揶揄、恭维、艳羡和质疑。
直到班主任踏进教室,大家的骚乱才算暂时结束了。
刘老师的脸色阴沉,手里除了教案还拿了一份卷子。
我已经快窒息了。天,难道我的预感会成真吗?
我偷偷回头看了冬雪一眼。她脸上没有惊慌或恐惧的表情,虽然很宁重但也很镇定。
“上星期的期中考试结束了。”
班主任阴沉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教室中响起将还在回头的我吓了一大跳,赶快将头扭了回来。
“大多数同学都做得很好,无论分数高低大家都尽力去答每一道题。只要这样,无论得多少分至少你的心中都不会有愧疚感。不会觉得惭愧!”
班主任冰冷的眼神正盯视着教室靠窗的角落,冷得足以把角落里的哪个人冻死。
“但是有些人,自己没有实力取得好成绩就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来取得。”
什么?难道她想说有人作弊?我了解冬雪的为人,她绝对不是会作弊的人…一想到被骂的人是冬雪的概率变低了不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晃了晃手中的卷子,狠狠地说:“你们大家相信一个平时连小测验都的零蛋的人能在期中考试里一越成为全年级第一吗?有人信吗?”
底下立刻响起了切切私语的声音。
我一下子蒙了!难道说的真是她吗?怎么可能?也许冬雪平时太懒散了,也许她的学习态度是差了些,但如果说她作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旁边的同学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对冬雪指指点点并时不时的加几声轻蔑的嘲笑,显然他们已经完全将她作为作弊的现行犯了。
“语文135分、英语142分、物理138分、化学147分”班主任将卷子翻得哗哗响,继续说道:“最荒谬的是数学,居然考了150分!满分?作弊也要讲究点技巧吧,这样做谁看不出来啊。当老师都是傻子啊——”
班里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不是!一定是那里弄错了!一定是别的学生的卷子和冬雪的混了或者是读卡器有问题。拜托你们查清楚了再说话!
虽然我内心里反复这样呐喊着,但我连抬起头看周围同学表情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去看班主任的脸了。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替全班唾弃的对象说话?我有这样的立场吗?无论我多么清楚冬雪的为人,无论我多么喜欢她,我都不可能为了维护她放弃我花了那么多精力在老师和同学间树立的形象。
我就这样握着两手的冷汗僵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内心充满了矛盾和自我厌恶的情绪。
因为出国的时间突然提前,《冬雪》的连载只能在这里暂时停止了。原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写到两个人告白的地方,结果因为前阵子生病的关系也没有实现。
一开始在国外恐怕很难找到上网的机会,即使有我现在也无法确定是否有中文系统。不过我还会继续写下去的,也许全新生活会给这部作品带来新的内容也未可知。
在这里感谢一直支持我和《冬雪》的各位。一旦有机会我一定会尽快将下文传上来的。
暂别了。
冬雪(上部)
Memoriestree
19
学校将在下星期一的全校大会上宣布对冬雪期中作弊的处罚决定。这是早自习班主任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是冗长的试卷讲评。
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听老师的讲解,不停地在心中猜测着冬雪分数高的原因。如果说只是碰巧蒙到高分肯定没有人信的。也许是和别人的试卷弄混了?这个可能性也不大。首先本年级没有人和她重名。何况就算万一弄错了,那个倒霉的高材生也不会不声不响地接受这个成绩吧……我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个原因来。
“……所以这道题的答案是23。现在都翻到下一面,我们接着讲解第2道计算题……”
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翻卷子的声音我也下意识地跟着翻了下卷子。
仔细想想的话冬雪那份卷子的分数真是高得有点不象话,如果真是自己做出来的话恐怕她就是全年级第一了……可如果她没有作弊,老师又没有把卷子弄错的话那不是说明她的学习很好么?可她平时的成绩又怎么说啊?根本是自相矛盾嘛。
瞎猜一通,现在我已经完全被搞糊涂了。
看来想知道答案最快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问冬雪本人了,我在心底盘算着。可是她会和我说吗?虽然平时冬雪什么也不说,但我知道她骨子里是个有主见的人,甚至可以说城府很深。如果我问到某些她不想回答的问题,她绝对只会很有技巧地和我打哈哈。
只要冬雪肯说我绝对会相信她的。无论她承认自己作弊了或者告诉我另有隐情我都会相信而且也还是会当她是朋友。但是如果她不肯和我说呢?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交往下去还是再也不理她将我们曾经的友情当作一个错误?无法容忍这两个结局中任何一种的我只能在心里拼命祈祷冬雪会和我倾谈。
我最讨厌的就是每次考试结束后要写的总结。而且我相信不止是我,所有的同学都不喜欢写这个。现在班里一片愁云惨淡,全在冥思苦想自己为什么会没有得满分。如果在平时我虽然讨厌但也会洋洋洒洒写上两大篇纸,大讲自己为何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和今后痛改前非的决心云云。可今天我硬着头皮写了六百多字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心里乱糟糟的全是放学后怎么和冬雪谈话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写得差不多了我赶快开始收总结。刻意从离冬雪最远的一行开始收,等我走到冬雪前面的时候别的同学已经走掉一大半了。
我故意弯下腰去拿她的总结。
“等我一下,我有话跟你说”我小声的说。
冬雪微微点了点头就开始收拾书包,不一会儿就斜背着她那个破包消失了。
为了不让她等太长时间我以最快的速度抱着总结向老师的预备室冲去。
刚走进楼道阵阵说话声就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飘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并不想偷听别人的谈话,但那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所以我说我真是非常倒霉啊,就为这种事扣了我的奖金。”
这是班主任的声音。
“哎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种学生在班上早晚都会闹出事来。校长既然把这个热手的山芋推给你,你就得接着啊。”
“哼!那种学生就不应该来读什么高中,辍学算了。真是只害虫,自己不想好好学习也就算了还连累我这当班主任的也跟着一起倒霉。什么事啊。”
我感到一阵心寒。她是老师,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学生!学习不好就应该辍学吗?难道老师不是为了帮助学生才存在的吗?我无法容忍有人这么放肆地谈论我的朋友!
我猛然出现在门口把在里面聊得正起劲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班主任的表情显然有些尴尬。
“是陈睿啊,是来送期中总结的吗?”
这根本是废话,要不是她让全班写这种无用的总结我才不会来这里呢。我很勉强地向老师们打了个招呼,想放下总结赶快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陈睿,”也许是想掩饰刚才的尴尬班主任将话题引到了我身上“以后就你不用再浪费时间给那种学生补课了,她不长进也就算了,要是把我们班的学习委员的成绩再拉下来就得不偿失咯。”
她笑盈盈地看着我显然是希望我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可惜我今天实在没有这个心情。
“刘老师,”我表情严肃地看着班主任:“通过接触我不认为冬雪同学是那种会作弊的人。即便是她作弊了,身为学习委员我也有义务帮助她。她的本质并不坏,她所需要的只是别人更多的信任和鼓励。只要她还是这个班上的一员我就会继续帮助她,即使所有人都放弃她了我也不放弃。打扰两位说话了,老师再见。”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两个老师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
走出了预备楼我的心情好了许多。积存心中已久的话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么痛快的感觉。让你们吃惊了吧,原本乖巧的学习委员也有叛逆的时候。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匆匆向学校门口走去。
20
走出校门我开始四处张望希望能赶快看到冬雪的身影,她总是喜欢躲在不显眼的地方。
突然一双手从后面蒙上了我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就算她掐着嗓子说话我也没笨到听不出她的声音。
“大坏蛋阿冬!”我一边骂她一边挣脱她蒙在我眼睛上的手。
“呵呵,猜对了,加10分。”她笑得很开心,好像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别闹了,”我认真地看着她:“我有正经事要问你。”
阿冬脸上的开朗的笑容慢慢凝固变成了苦笑。
“如果是关于成绩的事就算了,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她将头别向了一旁。
又来了!我就知道她不会痛快告诉我的。
我狠狠用双手将冬雪的脸扳过来,让她无法忽略我的视线。她显然有些吃惊,大睁着眼睛看着我。
“我要你告诉我事实,所有你做过的事、所有你知道的事。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如果你还希望我们继续是朋友就不要忽视我的存在。无论是多么悲伤的事,我想和你一起来承担。”我的眼角已经开始发热,“因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就在我的眼泪要夺框而出的时候冬雪将我拥入了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不顾一切地将自己尽量埋入她的怀里,只听到她在我的耳边用略带湿气的声音一遍遍地说着谢谢。
等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些才猛然想起我们还站在学校的大门口。虽然现在基本没有学生出入了,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街心花园……”
冬雪摇着头制止了我下面的话。
“在这之前我想先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里?”
“我的家。”
非常吃惊,因为以前我也有问她能否去她家玩但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这么主动提出要带我去她的家。
“跟我走吧。”冬雪拉着我的手向和我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21
冬雪一路上只是拉着我走路一句话也不说。
穿过了几条街道她带我拐进了一个窄得不能再窄的胡同里。破烂的平房和随便搭建的存放白菜或煤球的窝棚让原本就狭窄的胡同显得更加狭窄。下水道可能已经堵了很久,就算是冬天的寒气也冻不住那股恶臭。有人只穿睡衣就拿着盆在路边的自来水龙头接水。几个小孩在胡同中间兴高采烈地玩着弹球,就算有人从他们头上跨过去也不在乎。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地方,每个角落都散发着贫穷的气息。难道冬雪就住在这种地方?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突然我明白了冬雪为什么第一次看到我住的地方表情很奇怪,也理解了为什么她不愿意带我去她家。我们是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
但是什么让她突然改变注意要带我去她家呢?难道这和她这次的考试成绩有什么关系?我有些怀疑地抬头瞄了冬雪一眼。
“马上就到了,小心脚底下。”冬雪根本就没注意我的反应,只是一直向前走着。
在狭窄的胡同尽头我见到了一个藏在两扇破旧大门后的小院子。从门上残留的漆痕上我推测它们曾经是朱红色的,但那恐怕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冬雪推开了其中的一扇示意我进去。我跨过门槛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砖和脏水冻成的冰后才在院子里站稳。环视四周,与其说是个院子还不如说是另一个套在胡同里的胡同。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里又搭建好几个显然出自非专业人事之手的小仓房。就算是这样显然贮藏空间还是不够大,以至于墙角处堆满了各种经年不用的破烂什物。
“冬子,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我告诉你,早回来也是没有你的饭,甭打什么歪注意——”一个女人的尖锐声音突然从院子中唯一的大屋里传出来。
“舅妈我回来了。我带朋友过来看看,不是回来吃饭的。”冬雪边掩上大门边回应着那个声音。
“什么、什么?你还敢带人回来?你一个人就够可以了居然还又带张嘴回来?你这妮子是不是怕吃不穷我啊……”
“成了,小雪带了客人回来你就少说几句吧。”一个低沉的男声试图将哪个女人的话拦住,但换来的却是那女人更加歇斯底里的叫骂声。
“抱歉让你见笑了,”冬雪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来,到我屋里坐吧。”
我刚想转身和她走就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寻声看去竟是一个有些稚气的少年探了头出来。
他有些怯怯地冲我笑了笑后就向冬雪问道:“阿姐,这位是你的同学么?”
“啊,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叫陈睿。陈睿,这是我的弟弟,叫万智海,你叫他智海就可以了。”冬雪给我们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我礼貌性地向智海笑了笑,他马上也回给了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那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他就将头缩回了屋里。
22
我随着冬雪来到了院子角落处的一个仓房前,她开始掏钥匙开门。
“等等,你别告诉我你就住在这里!”我吃惊地大叫,因为在我的眼里这个小屋子根本只能用做储物。
冬雪转过头来用平静而坚定地说:“这是我的房间。”
我没想到她居然住在这种地方。这么冷的天她怎么受得了!
我跟着她进了小屋,里面黑乎乎的。冬雪将电灯打开后我才看清了屋内的状况。
以我的标准来看这里根本不能称为是房间。除了一张旧折叠床、一个残破的书桌和一个没有靠背的椅子外屋里没有任何像样的家具更不要说家电了。唯一的电器就是屋顶天花板上的哪个白炽灯。但最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满墙的各种证书和奖状以及推在冬雪书桌和床上的书。
我凑上前去看了看。奖状的年头都不短,大多灰头土脸但还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字来。三好学生的奖状占了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都是奥林匹克数学和物理竞赛的奖状以及一些市级理科竞赛的奖状。我以前也参加过奥校,深知要想在竞赛中取得前十名都是很困难的事。初中时我曾经取得过数学竞赛的第6名,当时在学校里就风光一时了。可是这些挂在墙上的都是前三名,不、应该说几乎都是第一、二名的奖状,如果没有超强的实力是做不到的。我再瞄了一眼床上的书,净是些关于哲学和高等物理的,是我最怕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