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下子就乱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的,扳过他的脸拉近了就直接吻上去。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很快就热烈地回应起来,乃至于迅速抢回了主动权,托着我的后颈深深地汲取……
姜源拥着我许久,力道渐渐放缓了,手臂却不肯完全松开。我们急促地喘吸着,他的心跳听在我耳中,和我自己的混到一起,在安静的天地中只余风声和一片“嗵嗵”的搏动声。
热气喷在耳廓上,痒麻的让人心惊。他贴近我低声叹息:“阿瞌,我好想你。”
我也学他的样子,唇碰着他的耳垂,轻声说:“对不起……”
他一抖,低头吻上我的眼睛,又向下轻咬我的鼻尖,一面含糊地说:“别再……离开。”
“嗯……”
缠绵的热情中,我竟然分神想到一个问题——
我们是不是要在这冰天雪地中一直站到日头落山?
然后我发现自己竟然把这个问题低声问出来了。
姜源一怔,立即扯了身上的貂裘紧紧裹住我,用那种怕把雪片呵化了的语气说:“都怨我,竟然让你站在这风口雪地里。很冷吧?看你,鼻尖脸颊都冻红了。”
带着他体温的裘衣温暖舒服,更兼那怀抱似能阻隔一切风雪,让春意在这一方天地间提前到来。
我伸手反抱住他的腰,低低笑道:“鼻尖那是被你咬红的好不好?脸上……我还觉得热呢……”
他眼中璀然一亮,抵着我的额头慢慢磨蹭着:“你这趟回来好似变了不少嘛!嗯……看来当初放你走也是值得的。”
“变了吗?哪里变了?”我下意识地收回右手往脸上摸了一把。
“不是说模样变了,阿瞌还是那么好看的。”姜源笑着抓住我的手绕回他身后,仔细想了想才道:“大约是性情变了些吧。以前总觉得像个孩子,有的话说了你也不懂。现在好像长大了呢……不错不错!”
“我像孩子?我可你比大多了去呢!”我皱皱鼻子白他一眼,蹲身钻出他的怀抱,倒退着大声喊道:“不理你了,我找夕萦去,他还不晓得我已经回来了呢!”
姜源的脸一下子青了,有气无力可怜兮兮的,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
我忍不住“噗嗤”一乐,朝他伸手道:“走吧,我用移形诀带你一程。”
他快赶几步牵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握着,恳切地说:“我们走着回去吧,又不是很远。”
“可是这样踩在雪里,脚上很冷的。”
“那我背着你。”他说着真就在我面前蹲下身。
“这是为什么呀?就算是带着你也耗不了多少灵力的,而且那样一下子就能到了。”
“叫你上来你就上来,干吗问那么多?!”
“你不说明白我可不要你背!”
“咳……我想多和你单独待一会儿,这样行不行?”他别扭了半天,终于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呆呆看着他迅速染红的侧脸,心底柔软一片。搂着他的脖子伏到他背上,再展开皮裘密密包住两人,感受着温暖在我们中间荡漾。老实说,我还真没有过这种经历。怀着新鲜兴奋的心情,我快乐地振臂高呼:“好,咱们走吧!”
30.如隔三秋
说是两人前行,实际却是我趴着他立着、他走着我看着。
夕阳西下,西南向的山坡上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橘红,似乎那些冰雪也燃了起来,不再显得单调冰冷。积雪被踩地咯吱咯吱作响,偶尔杂有枯枝断折的噼啪声,越发衬出静谧安宁来。
“喂!”我趴在他背上问:“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腾龙崖那边回来呀?”
“我哪里知道,你又没告诉过我!”
“那你为何不去别的地方等呢?”
“我聪明呗!青云山地势最高,离天界近些。而腾龙崖视野开阔,我想若是站在那里,无论你从哪个方向下来我都可以先看到。”他颇为得意地回答。
这个人……明明不是最细心智慧的,偏偏总能先找到我。
“可是你藏在石头后面干吗呀?”
“那后面避风,我常站在那里往天上望着。今天可能是不知不觉走神了,竟然没瞧见你下来。等我听到响动发现崖边有人影时,本能就闪身先躲了。后来知道是你,突然想要唬你一下子,所以才没出来喽……结果竟然被你识破了!”
嘿嘿,当时他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老长,我哪能看不见呢?
探头将下巴撑在姜源的右肩上,听着他那稳而深的呼吸声,简单却让人愉悦。欣然之下,我不由收紧手臂更加贴向他。
姜源将我向上提了提,微微侧过脸来笑道:“坏蛋,想勒死为夫呀!”
为夫?这好像是凡间男子面对正妻时的自称吧?这家伙,真是给点儿春风他就开出花来了!
我毫不犹豫,立即抓了他的发梢揪着去搔他的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哎呦!停手……哈哈……再闹我就把你扔下了!”他大笑着缩着脖子躲避,说着威胁的话,手上却托得更紧,负着我在山野雪地里奔跑起来。
风将他的头发拂到我面上,凉而微痒。我笑着松了他的发,双手牢牢抱着他,闭上眼睛感受这飞翔般的快乐。
跑出了好远,他又停下来慢慢地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造出团团白气。
我贴近他耳边问:“是不是很重?放我下来吧。”
“不……就你这小身板儿……再过个几十年……我也背得动!”
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要不要我使个千斤坠?非把你砸进地里头去,到那时你就真化了石了!”
“就这张嘴巴厉害吧,你舍得吗?”他笑的有恃无恐。
我伸手掐他的耳朵,他夸张地大呼,把树枝上的残雪都震下了好些来。
一路笑闹着,很快就远远望见了巫族的聚居地。
太阳已经落山了,大地渐渐归于沉寂。没有歇下的人家点着颤巍巍的灯火,取暖燃出的烟气被北风吹散飘摇。这景象有点苍凉脆弱,却又是那么的真实温暖。它是漂泊在外的旅人最坚实的信念,它是奔波劳碌的凡人最朴质的眷恋……
这里与天界相比实在差得太远,可看着这样的景象,我不仅没有任何轻视,反而从心底生出些许感叹。
姜源笑问:“叹什么气?看不上这人间烟火?”
“不是,是喜欢。”
“哦……喜欢这烟火?那好办呀,赶明儿你天天给我做饭,日日与这烟火为伴可好?”
我一巴掌拍过去——
“啊!唔……”
“叫什么叫!”我捂着他的嘴低声斥道:“你丢人不丢人啊?这可不是在山上了,以你的地位被族人瞧见这副模样可不大好,快放我下来吧!”
姜源犹豫了一下,终于弯身把我放下,一面还满不在乎地说:“看见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他们看?!”
“是,你不怕,我怕行了吧?”我边说边推着他向前走。
一阵风吹过,带来隐隐的音乐声,悠扬婉转。
路上遇到几拨侍卫,见到姜源纷纷停下来行礼问候。姜源那小子爱搭不理的样子,随便点点头就拉着我过去了。
越往里走那音乐就越清晰,是有人在鼓瑟而歌。开始尚听不清楚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声音优美,娓娓如诉……似乎还很是熟悉。待走到竹楼前,才发觉声音是从旁边的屋舍里传出的。
离得如此近,我已然听出那是夕萦的声音。只是没想到他还会唱歌,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只听他低低吟唱的是——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那声音如同清泉流泻,直能沁透心脾;又像是一根极细的丝线,密密缠绕心上,牵扯出令人心动的缠绵思念……
姜源突然冷哼了一声,不大欣赏地说:“唱个曲子还这么拖拖拉拉的。”
不等我开口说他,屋里“啪”的一下轻响,音乐戛然而止,大约是断了琴弦。夕萦的声音不急不缓地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皂青夹袄的少年走出来,机灵的眼睛在看到我时明显一愣,继而低声惊叫道:“仙君,您回来啦!”
我认出他就是那个以前常站在竹楼外的仆从,名字好像叫做晏巳来着。他是夕萦的亲随,也是阴灵巫族……咳,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微笑着向他点点头,还来不及多寒暄几句,我的注意力便全被出现在门口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细细的弯月隐在稀薄的云里,好在随处白雪皑皑,光线还是亮可视物的。
夕萦就站在洞开着的门口,清冷的雪光映在那温和精致的面庞上,梦幻般轻灵而媚惑;灯烛从他身后投来橙色的光晕,在那丝质的衣袍和乌黑的发梢上反射出亮彩,像是镀了一层细密的金,神秘的高贵又圣洁。
当那个梦向我张开双臂时,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阿瞌?”
他笑笑地望着我,眼睛像是黑紫色的宝石。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飞身扑过去,投入那带着药草清香的怀抱。在寒意透骨的冬夜里,这个微凉而略显单薄的怀抱却仍是春天般的和煦,一如记忆中那般。
身子被搂紧,听他低低叹息道:“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
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里,竹楼自然是住不得了。不过这个土木结构的屋子仍是很干净很舒适的——夕萦的住处总是像它的主人一样,给人以惬意的感觉。
夜深了,我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盘着腿坐在夕萦的床上,膝前放着一小罐野蜂蜜腌制的果脯,怀里抱着的漆盒里装着四样花色不同的点心。姜源与夕萦分坐左右,地上的炭盆烘的屋里暖融融的,上面还烧着一吊锅雪水嘶嘶作响。
一切都太完美、太幸福了!简直想要呜呜叫上两声才好!
我一面拈着点心往嘴里送,眼睛也不闲着四下乱看。瞄到几案放着的瑟,不由想起那风中的婉转歌声,便向夕萦笑道:“来时大老远就听见你鼓瑟唱歌了,真是很好听。你唱的是什么歌,再唱一遍给我听好不好?”
夕萦的脸颊竟然染上了些许嫣色,垂下眼睫拢着双手,略有些不自在地说:“不过是王都那边儿传唱的小调,我偶然听到后大略记得几句,胡乱唱着玩罢了,实在是没什么好听的,上不了台面。况且方才不小心划断了弦子,现下可弹不出来了。”
“这好办啊,我马上给你修好!”
咂咂手指上的点心渣,我端起盒子罐子赤脚跳下地,把东西向桌上一放就往几案边跑。后领蓦然一紧,是姜源赶上来把我提着抱起来,瞪着眼睛道:“不穿鞋子就跑,当心着凉!”
我不甚在意地说:“没关系,一下子就好的。”
“看见他你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姜源嘟囔一句,不甘不愿地抱着我走到几案旁。
拈起那根断掉的弦,信手轻轻一搓一捋,青白色的光芒闪过,两端粘合于一处,完好如初。
“好啦好啦,这下可以弹了吧?”
夕萦走过来抱起那架瑟仔细看了看,修长的手指撩拨出一串清音,点头微笑道:“真是看不出断的是哪一根了,这个法术倒有趣。”
我一怔——是呀,是挺有趣的,可是……我什么时候学过这样不大实用的法术了?这是在哪里学的,又是谁教我的?为什么我全然没有印象?
继而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发出的灵光似乎是青白色的。不是仙术的白光,也不是妖术的青光,而是白中带青,一种特殊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法术呀?
我困惑地盯着十根手指,无法理解它们是怎么使出了这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
姜源摇了摇我,问:“怎么了?一副被自己的手吓到的样子。”
我愣愣地抬头,看看他,再看看夕萦,半晌才问出了一个后来我自己一直觉得相当白痴的问题来——
“你们,会用自己没学过的技能么?”
他们两个显然也认为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
姜源问:“是不是着凉发烧了?”
夕萦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大概是太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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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晓得,我并没有说胡话啊!
还不等我反驳,姜源就先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带他回去休息。”
哎,等等!眼皮底下就是床榻了,还要带我回哪里啊?
夕萦伸手一拦,温和笑道:“把阿瞌放到睡榻上就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源得意地挑眉,搂着我冲夕萦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今天是廿五,是单日!”
“呵呵,是吗?”夕萦淡淡道:“你不妨出去瞧瞧,外头太阴已逾中天,子时过了,现在是廿六,是双日。”
姜源一下子变了脸,那神情啊,说是咬牙切齿目露凶光也不为过。看那架势若非怀里抱着我,他怕是早掐上夕萦的脖子了。
“我说呢,无怪乎你拉东扯西问来问去,还拿那么多吃的出来,你根本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你你你——太狡猾太卑鄙太恶毒了!”
夕萦好整以暇地瞅着他,轻轻一笑:“阿瞌留下,你嘛——慢走不送。”
看着姜源几乎发飙,我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他们唱的这是哪一出。
31.浑然天成
他们两个的这场纷争里,夕萦无疑占齐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谓是有理有力有节,本该是稳胜不输的。奈何姜源只管抱牢了我死活不放手,把个“赖”字诀发挥到了极致,愣是没被赶出门去。
双方相持不下的结果就是——大家谁也甭想好好睡,都耗在这里干瞪眼了。
“那个……”我试探性地问:“你们说的单日、双日是什么意思?为何单日我就要去别处?”
“确实多此一举”,夕萦微笑着说:“这么冷的天,阿瞌也不想再去别处的吧?”
不等我回答,姜源立刻瞪起眼睛道:“你少引着他,你这分明是违约!若不是你拖延……”他忽然顿住,继而眸中一亮,放软了语调笑眯眯地对我说:“阿瞌,咱们去泡澡如何?用温温的水,一点儿都不烫哦。你想啊,这天干物燥的,洗洗再睡那多舒服!”
嗯,不得不说,这真是个令人心动的好提议。
刚打算点头,就听夕萦淡淡说道:“都这么晚了,阿瞌也困了吧?姑且先歇息下,等睡足了再去泡澡也不迟。”
“哦……”
“还是洗了再睡的好!”
“我……”
“那样不妥当,还是先睡吧。”
“其实……”
“哼,难不成阿瞌想洗个澡你都要横加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