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王子(出书版)+番外 BY 朱雀恨
  发于:2010年08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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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样的自制是脆弱的,只要维拉再俯低一点身体,只要维拉吻上他的嘴唇,只要维拉的手掌从他的后腰探进裤子,捧住他赤裸的臀部,他的意志就会冰消瓦解。

他的嘴唇,他的身体不再属于他自己,就像此刻一样。

这种疯狂的、晕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是本能吗?维拉对他,他对维拉,仅仅是本能吗?只是为了把灼热的液体喷溅出来,只是为了那死去一般的欢喜?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为什么维拉失踪的几天他会神不守舍,为什么他对海的咆哮会那样敏感,即使坐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他的眼前依然晃动着维拉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脸,那略带讥嘲的微笑,洁白的牙齿,还有那温暖的,带着阳光的热度的手掌。

吃饭的时候,他会想起维拉陪他吃面条时,抓着筷子的笨拙模样;系发带的时候,他会想起维拉灵巧的手指;就连午夜梦回,探出手去,摸到空落落的床,心中都会油然的失落。

这三天他从未想起过无心,他的心被维拉占满——他的心早已被维拉占满。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维拉并不懂得他,他们在一起,似乎只有一种交流方式,只有在肢体相缠的时候,他们才是坦诚的、亲近的。其他时候,云衣总是陷在不安里,他不懂得维拉,也不懂得自己,不懂自己对维拉的这种眷恋从何而来。他本该恨他的。

他本该恨他——如果不是他,他会一直爱着无心。

「你想要的只是这个……」突然云衣闪开了嘴唇,双手抵住维拉的胸膛,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不甚安全的距离:「你只想和我做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云衣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忽然觉得无力和绝望,并从这种绝望里升起一丝委屈。他别过头,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滚出来。不,他怎么可能为这个人落泪。龙族一生只落一滴眼泪,只为最爱的人流泪,他怎么会为维拉流泪?为这个强迫过自己的人——那不可能!

他想自己是醉了,一定是醉了,才会那么脆弱。

维拉正在热情如火的当口,被云衣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怔。

他整个人压在云衣的身上,一时不知是进是退,便用左肘撑住了身体,右手轻轻地掠开云衣额前的发丝:「怎么了?」他柔声问,望着云衣的眼睛:「你不喜欢这个吗?」见云衣愤愤地咬住了唇,连忙哄他:「好了,好了,你不喜欢就不做。别把自己咬伤了。」

说着他当真放开了云衣,翻了个身,在云衣身旁侧身躺下。云衣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就此罢手,不由看向他。

维拉朝他微微一笑,伸出胳膊来搂住他,脸颊挨着他的脸:「我啊,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好了。」说着闭上了眼睛,带着浓厚的鼻音说:「我在海上的时候,有一会儿船眼看就要翻了,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听天由命,那时我就想,如果能抱住你,哪怕就这么静静地抱你一会儿该多好。」

云衣不吭声,只是看着他。

维拉长得其实很好看,尤其是在灯下,眉目更显得深湛。平时他总是神采飞扬,在云衣看来是太过外露了,此刻他闭着眼睛,脸色因酒精而酡红,倒没有往日的威胁感,像一只酣眠的虎,说着这样柔情的话,云衣看着他,不知不觉竟有些痴了。

维拉伸出双臂把他抱得紧些,他便也由着他,身体软软地靠了过去。

两人贴得紧了,云衣才感觉到维拉的胯间竟还灼热地硬着,他本能地红了脸,往后缩。维拉知道他发觉了,却没有一丝的尴尬,照样搂着他说:「你放心,你不乐意我什么都不做。」

「你忍得住?」云衣问完了,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傻。

维拉也睁开眼来,黑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低下头来蹭他的额角:「忍不住怎么办?」见云衣抿紧了嘴唇,又替他打圆场:「放心吧,不会的。现在就很好——」他用手指勾勒着云衣的眉目:「真的,我们几乎没有好好地说过话……」

后半句他没有说,云衣的脸却已红了,他们确实没有怎么好好说过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太忙了,嘴巴忙着喘气,哪有心思讲话。可是真的静下来依偎着,两人都想不出什么话题,云衣只听到维拉的心跳,噗通、噗通,沉稳悦耳。

「我啊——」半晌,维拉忽然冒出一句:「我以前有过一个很喜欢的人,所以我能明白你对无心的感情。可是人是会变的,就像我遇到了你。」他把手指插进云衣的发丝,轻轻梳理着:「我从没想过有天会这样跟一个人躺在一起,那么幸福,那么安静。我以为我这一生早就完了。是你又让我活了过来。」

云衣把头拱在他胸前一动不动,仿佛是睡着了,维拉叹了口气,把他抱着更紧,渐渐地也闭上了眼睛。

临近天亮的时候,雨停了,偷欢的人们大概都睡熟了,楼下的乐队酒客也没了声响,整个酒馆静得出奇,只听见远处浪涛拍击海岸的哗哗声。

云衣在淡青的晨曦里睁开了眼睛,眼前是维拉熟睡的脸孔。云衣有些怔忪,每天早上他总是有点迷糊,不知身在何方,今天这困惑又添上一层,他居然和维拉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这样抱着。不只是维拉抱着他,他也抱着维拉,此刻他的胳膊仍环绕着维拉的背脊,像一棵藤萝依靠着深爱的大树。

好在维拉并不知道。云衣轻轻地把胳膊从维拉身上挪开,维拉皱起了眉头,不过他没有醒来,只是小声地嘟囔着,像一个被吵到好梦的孩子。望着那样的他,云衣不禁恶作剧似地伸出手来,悄悄捏了捏维拉的鼻尖,维拉的鼻头耸了耸,眉心皱得更紧。云衣吓得赶忙收回手来。

窗外的大海吞吐着温柔的呼吸,忽然风中传来一首熟悉的曲子,是一个早起的海员在那里吟唱。那是韦尔瓦的歌谣,云衣曾在塞林的船坞里听过,只是当时他没有听清歌词。

直到你的视线停伫在我身上,我才结束漫无目的的流浪

依偎在你怀中,我以为再也不必忍受黑暗孤独

为了你的柔情,我甘愿放弃自由

谁曾料想,离别仍是我们唯一的结局

悠扬的曲调一再重复,原来这真是一首情歌,那样温柔,又那样哀伤的情歌。

床边的油灯在晨曦里无声地熄灭了,阳光很快就要跃出地平线,温柔的夜色即将被黎明取代。这样美丽的夜晚,也许一生只有一次。

云衣凝视着熟睡的维拉,缓缓地俯下身去,用颤抖的嘴唇在维拉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第七章

第二天清晨,酒醒之后的船员们离开加的斯,启程返回韦尔瓦。

加的斯连同那熙攘的小酒馆被抛在了地平线后,如同一个逝去的梦。

云衣依旧驻守着了望台,而维拉则待在甲板下的船长室里,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他们会和其他海员一起围坐到长餐桌旁,各自对付眼前的汤和面包。船上的维拉相当严肃,他没有向云衣搭话,更没有借故坐到云衣身旁。这让云衣暗暗松了口气。

船还没有离开加的斯,云衣就后悔了,从船员们揶揄的目光中,他看到了自己昨夜的失态,他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才会当众对维拉投怀送抱。

不,他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维系着他们的并不是爱情,而是一笔肮脏的交易。他之所以委身于这个男人,为的是自由。终有一天,他会离开,他必须离开,必须回到原来的生活,不管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然而仅仅是想到离别,他的心头便一阵酸楚。

我这是怎么了?

云衣一边自问,一边烦躁地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维拉正看着自己,一只手悄悄指了指唇角。云衣下意识地去摸嘴唇,果然擦落了一片面包层。维拉端起汤,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云衣知道汤盆后的嘴唇一定弯起了一个弧度。

他在笑他呢!云衣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维拉调皮地眨了眨眼。

身旁的水手们正呼噜呼噜地喝着汤,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无声的交流。云衣忽然觉得有些心慌,好像做了一件坏事,同时也有一种说不清的愉悦,就像小时候背着大人从果盘里抓了把糖,那种偷来的、小小的快乐。

两天之后,他们平安地回到了韦尔瓦,直接将船驶进了赛林的船坞。赛林早就抱着双臂等在码头上了,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人。云衣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仔细看了几眼,才想起来,这就是维拉那个当卫兵的表哥胡安,只是此刻的他既没有骑马,也没有穿制服。

看到维拉,胡安大步走了上去,维拉也发现了他,张开双臂与他拥抱:「怎么那么好心,亲自来接我。啊,我知道了,一定有大事发生,对吧?」

这时赛林也走了上来:「维拉,有买卖。」

听到这句话,水手们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胡安。胡安放开维拉,点了点头:「刚接到消息,有一艘法国商船,从伊斯坦布尔来,预计今天深夜进入韦尔瓦海域。」

「伊斯坦布尔,」维拉眯起眼睛:「那是好买卖了?」

「是,据说船上装满了香料和金器。」

「有军队护航吗?」

「据我所知没有。但是船上应该有火力。」

维拉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转过身来,环视水手们:「伙计们,今晚谁都别睡觉了,黄金在等待着我们。」大家都笑起来,除了云衣。

这与众不同的反应,将胡安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这几个月云衣显然变了许多,所以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认出云衣,顿时瞪大了眼睛。从他的眼底,云衣读到的不仅是震惊,还有忧虑,以及深深的敌意。

水手们陆续离开船坞,回去补眠,为晚上的行动做好准备。吉蒂临走前,特地跑来对云衣说:「今晚见!」云衣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去。但吉蒂已挥着手,兴奋地跑开了。看着那稚气的背影,云衣实在无法想象他杀人劫货的模样。

「给。」

云衣回头一看,只见赛林拿着两个杯子站在他身后。云衣道了声谢,接过一只杯子,发现里头盛的是葡萄酒,他不由回想起加的斯的夜晚,脸上一阵发烫。

「胡安和维拉在里面说话,很快就好。」赛林说。

云衣点点头。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赛林观察着他的表情。

「还能有什么?」云衣学着胡安的口气:「维拉!我建议你把他锁起来!立刻!马上!不然他一定会出卖你们!不,锁起来都不够,最好丢进海里!哦,天晓得他会不会把海水弄脏!」

赛林不禁哈哈大笑,每一条皱纹都绽放开来:「不错,你变得有幽默感了,越来越像一个水手。」

云衣耸了耸肩,接着他尴尬地意识到,这个动作像极了维拉。赛林的眼睛显然没有放过这个细节,锐利的目光停伫在他身上:「那么,你会出卖维拉吗?」

「你说呢?」云衣反问。

赛林喝了口酒:「吉蒂对我说,维拉失踪的时候大家都难过得要命,但云衣,云衣好像失掉了灵魂。」

「吉蒂乱说的。」

赛林微微一笑。

「你们为什么要当海盗呢?」云衣忽然问。

「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有些地方适宜经商,于是人们都做商人;有些地方适宜耕种,人人都当农夫。而这个海湾是海盗的天堂,」赛林咳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在替国王征税。吉蒂也好,维拉也好,都没有选择,这片土地选择了我们,如此而已。」

「真是强盗逻辑。」

「你那么讨厌海盗?」

「不,我恨海盗。」云衣把杯子递还到赛林手中,他径直走到房前,「砰、砰」地敲门。等到维拉打开了门,云衣直视着他问:「怎么?决定怎么处置我了吗?」

维拉楞了一下,随即笑了:「决定了。」他把云衣抱起来,转了个圈:「带回家,慢慢吃掉。」

他们回了维拉的家,一路上维拉紧紧握着云衣的手,热量在他们交迭的手心里积聚,两个人都沁出了汗。刚走进大门,管家便迎了上来:「老爷,孔德伯爵来了。」

管家的声音压得很低,维拉却如受重击,他站住了,云衣感到他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朝他看去,只见维拉眼神恍惚:「奥利弗。」他喃喃念道。

「是的,奥利弗·孔德伯爵。」管家仿佛对他反常的反应已习以为常:「一起来的还有卢克老爷,路易少爷……」

「他在哪儿?」不等管家说完,维拉便打断了他。他问的是「他」,不是「他们」,他关心的只有那个孔德伯爵,显然这位伯爵对他非常重要。

「小客厅。」

管家话音未落,维拉已朝客厅的方向疾步而去,将云衣抛在了原地。管家小心地看了看云衣,目光含蓄得令人恼火。

小客厅里传出一阵旧友重逢的寒暄,云衣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维拉的笑声,他的笑声总是那么爽朗热情,此刻听来却是这样刺耳。云衣想要转身离去,维拉却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云衣!啊,你在这里。」维拉抱着一个男孩,身后跟出两名男子来。一个男子紧挨在维拉身旁,另一个却远远地站在小客厅门口,颇有些不情愿的模样。

三人都逆光立着,云衣一时无法看清客人的长相,却本能地觉得维拉身旁那人一定是个美人,他几乎和维拉一样高,仪态优雅,随意地一站,便比维拉更像这里的主人。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云衣。」维拉大步走到云衣跟前,转过身来,微笑着望着那人,目光专注得令云衣心头一阵刺痛:「这,就是奥利弗——奥利弗·孔德。」

「你好。」孔德的声音和他的仪态一样出色。说话间,他已走到云衣面前,用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他。

「维拉常在信中提起你。」孔德微笑着伸出手。

云衣没有去握那只手,而是紧紧盯着那张美丽得令人不安的脸孔,这不是一张人类的面庞:「你是……?」

「是的。」孔德点头:「我是你的同类,我也是水精灵。」

云衣呆住了,脑中一片混乱。原来他并不是维拉认识的第一个水精灵。维拉甚至写信告诉这个孔德他的事情,维拉是怎么描述他的呢,我买下一个愚蠢的小精灵,像买一条宠物狗那样,是这样吗?

云衣身上一阵阵发冷。维拉显然没有注意到云衣的情绪,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怀中的孩子身上,他使劲亲了亲那个小孩:「这是路易——我们的小路易。」

云衣的心被那个「我们」扎了一下,又是一阵瑟缩。

维拉怀里的孩子却一点儿也不怕生,不但如此,他还向云衣探出身来,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住云衣,那是双海一样湛蓝的眼睛。他只有三、四岁,长得非常漂亮,雪白的皮肤,绵软的金发,活像一个人类的孩子,但云衣知道,他不是,他蓝色的瞳孔深处闪着一种奇异的萤光,只有水精灵的孩子才会这样。云衣小时候也有这样一对瞳孔,直到五岁那年,萤光才从他的眸子里彻底消失。

云衣倒退了一步。

孔德和维拉并肩站着,维拉抱着路易,他们看起来真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小家庭。不,不是「真像」,而是「真是」吧?

云衣知道,水精灵是可以和人类生下孩子的。虽然他从未见过水精灵与人类的通婚结晶。在他的家族中,与人类通婚被视作莫大的耻辱,如果有谁胆敢这样,会被赶出家门,整个家族也会因此而蒙羞。他仅仅从传说中得知,如果有水精灵和人类交合,产下的孩子会有水精灵的特征,就像路易这样。

云衣一个趔趄,踉跄着后退。

他想到了酒馆里,令人昏眩的、带着葡萄酒味的亲吻,维拉的胳膊,维拉的拥抱,他对他微笑,揉乱他的头发……在楼上的房间里,他们无数次地纠缠,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维拉推进来,一寸又一寸……

维拉说他爱他,哦,不,维拉爱的并不是他,而是像他这样的精灵——像孔德这样的精灵。维拉说云衣给了他新生,可是,不,维拉从未走出过去。

云衣脸色惨白,连连后退,当他的背脊撞到楼梯栏杆时,他蓦然转身跑上了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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