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弓————amity
amity  发于:2010年08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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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翼把弦儿、如嫣送到卫府不是表示不要他回来了吗?何况,丹翼为救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让他如何有脸面再回去?!可是不回去真的可以吗?或许待在丹翼身边会让丹翼忘掉些疼痛和不便,就像他发烧时最希望丹翼一直握着他的手。那种心情是很矛盾的,又厌恶又盼望,尤其在意识到喜欢上丹翼之后,更加剧烈,吵得他只想停止思考。
“……我不回去!!……”飞弓自暴自弃地朝卫青暮大叫。
“……怎么?……不打算和好吗?……”老人把沉思的目光投向窗外的远处,轻轻叹到:“……孽缘呀……可怜你们都牺牲了那么多……”
飞弓的喉咙噎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卫青暮转身,“……回去吧!……你的身体已经康复,别再占着其他病人的房间了……去照顾丹翼吧!……”
“……可是……”飞弓的双眼因为未知的未来而恐惧地睁大了。
“……如果你不提到丹翼……”,卫青暮截住他的话头,“……你可以一直住下去……可你惦念着他、担心着他……不许否认!!他可是你一个人的将军呢!”
飞弓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卫青暮终了又叹了一句:“……希望以后……不要后悔才好……”
如此,飞弓被赶回了丹府。

飞弓第五章5

阔别几天的卧房看上去很有点冷清。飞弓躲到屏风后面,迅速换上家常穿的素白底上染出红色芍药花的小袄。前一阵子下了好几天小雨,天气骤然凉了起来,跳过了秋天,倒有了些初冬的味道。
丹翼显然对他没有预示的归来很是高兴。马车到丹府门口的时候,飞弓看见丹翼是跑出来迎接的。他好象瘦了一点,穿着袖子很长的袍子,缠满了白布的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打算抱他下车,然后又不好意思地把手藏了回去。
飞弓把临走前卫青暮交给他的几张药方塞在腰带里,快步地出了房间。不出他所料,丹翼正站在院子里等他。他低着头下了台阶。
“……飞弓……”丹翼柔声唤他,:“……身体都好了?……不发烧了?……”
“嗯”,飞弓还是不敢抬起头。不管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要是在丹翼面前,他就会变得柔弱和不知所措,好象一个不得不接受施舍的小乞丐,让他暗暗气愤自己的不争气。
丹翼用一只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托起他的下巴--那粗糙的纱布散发着浓郁苦涩的药香--然后把面颊贴在他额头上,“……这么多天不回来……”他咽下了后半句话,“……卫青暮答应我你一恢复就让你回来……但又不让我探望……这么多天,我可是提心吊胆的……”
原来是大夫自做主张不准他回来!原来丹翼不是不要他!飞弓为这新认知而松了口气,暖流涌上心间。他悄悄把脑袋从丹翼手掌上移开:“……那么你呢?……”
丹翼故做轻松地挥舞着双手,笑道:“……再过些时日就不碍事了……”
飞弓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撑开得异样平直的手掌显然是打了夹板在里面;连每根手指尖都被完全缠住的包扎法又说明了伤势的不一般;卫青暮描述时的表情也不象作假……丹翼八成不知道飞弓得知了他的情况,怕他担心,便故意瞒着他。
这“再过些时日”是多少时日呢?这伤是不是真的有一天会“不碍事”?飞弓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心疼得险些流下泪来。他急急忙忙稳住情绪,从绣着吉祥云纹的腰带中抽出一沓纸交给丹翼:“……卫大夫说从今天起就换药方了……”
抖开一看,除了飞弓、丹翼各一张药方外,还有另一张纸。丹翼惊讶道:“……这是药膳嘛……写着你跟我合服……难道要我的厨子做吗?我可没有汉人的厨子呀!……”食谱上罗列了十数种药材及食材的名称,做法更是写满了一整张。之前丹翼服用的药膳都是卫府做好送来的,完全不费事;这次可不一样了,卫青暮好象故意刁难似的,仅仅给了张满是丹翼看不懂的字儿的纸。
看丹翼为难的样子,飞弓不禁插嘴道:“……我来弄好了……”
丹翼立刻笑嘻嘻地一挑眉:“--那太好了!”
一看他脸色,飞弓就知道一定是被丹翼设计了,不由埋怨自己多管闲事,但又转念一想:也好,反正大夫也叫他关照丹翼,趁此还了他的情,免得到时候觉得亏欠他的。凭自己数年在风月家里又当书童,又做厨房下手的经验,混过去大概也不成问题。
“弦儿一会儿会去配齐药材,你也一起去吧!”
丹翼居然主动要飞弓自己出去散散心。不过飞弓没注意到,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出了丹府,切记别说话……小心被发现你是个汉人……”丹翼一边叫来了弦儿。
“……我最近在想……也许我绑得你太紧了……”丹翼若无其事地把药方还到飞弓手里。
飞弓却是一惊,匆匆跟着弦儿走了。
丹翼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让他悄悄跟在两人后边。

飞弓跟弦儿两个人匆匆去了药铺,又去菜市场拣了一大块羊肉买下,直把各人手中的竹篮子都装得满满的才打道回府。街上虽不如中原热闹,但也有不少人来人往。飞弓纵然有一肚子的疑问,可又不能开口问,也就毫不留恋地转回了丹府。
厨房里空空如也,帮佣的人一个也不见了,只好留着弦儿帮忙。飞弓一边拣出药材扎进一个小纱袋,一边暗想:一定又是丹翼的意思--既然厨子一直不在,飞弓就有理由一直负责此事。飞弓摇摇头:真是难为他了,受了伤还盘算着这种事情。
灶上溢出一阵温暖的水雾。羊肉切成块,葱姜陈皮八角,加上上好的栗子和饱满的红枣,一起放进去。蒸汽中飘着草药的甘芳,飞弓尖着鼻子嗅了一下,又按照指示加入米酒和酱油。
显然今天之内厨子是不会出现了,见时间还早,念着丹翼好歹算是个病人,飞弓又做了一道鸡汤:竹丝鸡、人参和虫草,是早已驾轻就熟的菜式。
飞弓正在翻菜篮里刚买的新鲜青菜,弦儿在一边清脆地笑了起来:“公子这么用心,只怕将军都要乐疯了呢!……”
飞弓立刻停了下来,脸也不自然地红了:“……别胡说!……”
弦儿却是笑着,不依不饶:“……其实只要公子回来,将军就已经很开心了……虽然将军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子,不过公子不在的这几天,也发了好几顿脾气呢!……”
飞弓不由自主地把耳朵竖了起来。弦儿继续说:“……大概是将军自己弄伤了手,公子又生病不在身边,凡事都得由下人照料,心里憋闷吧!……”
飞弓想到呆在卫青暮那边的几天,衣食住行都有人无微不至地服侍着,有空就替大夫研磨药材、抄写药方,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帮忙翻晒大夫几大箱的书,过的倒也轻松自在。只除了偶尔,丹翼的身影会悄悄潜入飞弓的思想,如同白云飘过带来的一片阴影,来去无踪,却象根歹毒的针,每次都在最柔软的地方刺上一下,叫飞弓猛地惊醒起来。


飞弓第五章6

相思之苦,飞弓以为自己早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可是留在卫府的那段日子中,最想看到的就是丹翼万年不变的温柔笑脸。几乎要厌烦的东西,无形中却已经成为了一种需要,无可奈何啊。
飞弓正出神,弦儿又说:“……这回可要劳烦公子了!……老是由我们下人服侍着,将军可不高兴了……”
飞弓疑惑地偏着头,弦儿笑道:“……照顾将军呀!……”见飞弓依旧不明白的样子,她又补充:“……公子也看到了吧!……将军受了伤行动不便,没有好好吃,又不好好睡,人都瘦了一圈……公子这回可要让将军好好补一补呀!……”
弦儿转向放在地上的竹篮,挑出几种蔬菜:“……公子看还要做几道菜?……”
她没注意到飞弓的脸色。弦儿倒不一定有意,可飞弓偏偏听出了些许弦外之音,脸上立即窘迫起来,胡乱答道:“……随便……”

撇下了弦儿,直走到长廊处飞弓才觉得胸口的压抑感稍稍松了些。恐惧依然没有消失。飞弓只晓得对丹翼的感情乱成一锅粥,哪里还敢想与他身体亲热的事情。不提才好,免得自己七想八想的,平白添了许多烦恼。
飞弓便沿着长廊,顺着小径一直走了下去。摸摸怪石上阴冷的苔藓,摘下树根处肥肥的木耳来玩,掐一朵傲寒的朴素小花,捉起一只蚂蚁,拿石子瞄准玉兰上的鸟巢,丹府中下人向来便少,亏得如此,飞弓玩得十分尽兴,正好像个十九岁的大孩子。其实他还不曾好好在丹府里转过一圈,最初是丹翼不许,之后是他自己怄气,不肯出院门一步,其中飞弓成心作践自己、病倒卧床,跟丹翼翻脸又是好几次,想想真似梦境一样,好象真能轻飘飘带过,可之后隐痛就上来了,苦苦地翻搅不休。
慢慢把玩心收了,飞弓的脚步也渐渐沉重起来。多少也有些累了,瞥见前边浓荫掩盖下的屋檐,便慢慢走过去。近了再看,原来是曾来过的书房,想起上次撞破丹翼的好事,心中不免一阵厌恶。飞弓从侧面的走廊进去,探头探脑地想找个人要杯茶喝,可偏偏空荡荡地没半个人影。每间房倒都是十分干净:发亮的桌椅,洁白的瓷器,薄得透明的玉石屏风,水磨青石地板,全都一尘不染的,散发着一种幽幽的光。
再走过一个房间,却看见丹翼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后面,聚精会神地读着一本书。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不想丹翼抬头看见了他欲藏的身影,惊喜地叫住他:“……飞弓?!……”
丹翼让起身,迎出来:“……来得正好呢!……”他很可笑地一夹眼睛:“……莫非你知道我有东西给你?!……”飞弓不禁笑了出来,丹翼见他高兴,更加眉飞色舞,作势要牵他的手,口里说:“…快跟我来!…”丹翼带他走进里间,又拐进左边的房间,直停在一大面书橱前:“…打开!…”飞弓依言打开那橱门,里面一排排都是尺寸不一、新旧不齐的书,顿时一股樟脑味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汉字的书……你全都可以拿来看……”,丹翼不知为什么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想,住在丹府里,你或许会觉得无聊……”
真的好久、好久没看到汉字的书了。在中原也是奢侈品的手抄书,要搜集到这么多,还是在异国,不知花费了丹翼多大的心力。飞弓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本书来翻开,潇洒的手抄字体似乎立刻把他带回了过去的时光。丹翼站在旁边,笑着建议道:“拿出去看怎么样?”便又把他带回自己刚才坐的书桌旁:“…坐在这里行吗?…如嫣出城去了,我正愁没人替我翻书呢!……”说罢,就让出一块地方来。飞弓瞧他包得严实的手,又是一阵心酸,便乖乖坐到他身旁。哪知,丹翼居然把头俯到他颈窝里,象狗似的唏唏嗦嗦闻个不住,还使出无赖嘴脸:“……真香~~晚饭煮了什么?……”飞弓拿他没办法,只得轻轻把他推开,骂道:“……不许乱来!不然我就走了!……”
恐吓立即起了效果,丹翼停了下来,只把头搁在飞弓肩上,无奈道:“…好啦好啦!…我保证不乱来……不过肩膀借我靠一下,忽然觉得很悃……”他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笑了一笑:“……你可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一个难题……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你的样子,伤心地缩在自己的壳里……明明就在我面前,我却没法保护你、没法安慰你……于是我就急得发狂,根本没办法睡着,只好整夜整夜地瞪着天花板……尤其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合上眼皮,声音越来越低:“……呼……怎么会这么想睡……”
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飞弓只得保持不动。丹翼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斜倚在他胸口,脑袋靠着他的颈,睡得一脸无邪。这个看似成熟的男人,那么示弱地向他撒娇,足可见他对感情的彷徨和迷惘。飞弓忽然一阵冲动,低头往丹翼太阳穴处印上充满怜爱的一吻。
一瞬间之内,飞弓就觉得脸上象有火焰席卷而过,心脏也狂跳不已。他居然做出了这么大胆的事,他自己都难以置信!这算是什么呢?丹翼是丹的重臣;祖国的劲敌;杀死风月的仇人;却也是屡次救了自己的恩人。这算是什么呢?飞弓不知道。只晓得这个睡得一脸憨态的男人惹得他没来由地疼惜,身体竟然超越了头脑亲了上去。飞弓又羞又怕,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待到丹翼醒过来,飞弓胆战心惊地自然也没看进多少书,熬到晚饭时,两人一起回了平常住的别院。弦儿已经摆好了桌子:两双成对的精致银筷子,摆得十分近,又是两只碗、两只碟子和一对调羹。飞弓帮弦儿端上几味素菜,连羊肉砂锅和鸡汤也一起摆上了。弦儿细心,盛起来之前都用翠绿的香菜叶子做了装饰,颜色分明地很好看。
飞弓忙了一下午,很难得地觉得肚子饿了,便不客气地举起筷子夹了一颗盐水花生,却看见丹翼微笑着凝视着他,双手摆在桌面下,没有一丝开始吃饭的样子。飞弓偏过头来:“……怎么不吃?……”忽然恍然大悟,弦儿也被赶到门外去了,连喂他饭的人都没有了。原来他这几天都是这么过的,飞弓深深地内疚起来。
丹翼并不说话,于是飞弓也不说,埋头胡乱地扒完一碗饭,抹一抹嘴,勇敢地端起丹翼的碗:“要吃什么?”心里面乱跳,可是自己闯下的祸,无论如何也是要负责的。
丹翼很希奇地没有借题发挥,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巡视着桌上的美味佳肴。飞弓拿勺子勺起饭菜,一口一口喂过去,眼睛垂着,因为不好意思而不时偷瞄他一眼。丹翼倒象是饿惨了,乖乖地张开嘴咽下去,伸长了脖子一副急吼吼的样子。一连添了两碗饭之后,飞弓又盛了一碗鸡汤给他,结果是风卷残云地迅速见了底。看他吃得欢畅,连夸奖也省略了,飞弓反而觉得心里很塌实,慢慢地高兴起来,不知不觉中主动拿帕子去擦他嘴角沾上的汤汁,引得丹翼双眼放光,傻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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