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之都(焕紫赤樱)————eggy-hab
eggy-hab  发于:2010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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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焕樱有点急躁地踱了两步,外面守着的侍卫听到动静问了一声,洛焕樱回了一句没事,退后重新坐到床榻上。

冥魈总是对他的情况很了解,过去他从来只出现在樱林,但自从缔结了契约,他开始出现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在自己需要安慰的时候。

也许就是这个额纹。洛焕樱碰了碰额头。从入镇前开始的心悸或许就是因为冥魈遇到了什么危险——不,不对,是更早以前,在遇到那个刺客之前就有过莫名的心慌,难道冥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洛焕樱把贴身的玉拉出来紧紧攥着,告诉自己要镇静,冥魈的法力深不可测,又怎会出事?但是随即又想到他是一界之王,自己一个对皇位没有兴趣的皇子都遭人刺杀,何况是一界之王。这么想着就越来越忐忑,每每想出一条说服自己不要担心的理由,就会有另一条反驳的理由浮上脑海。洛焕樱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冥魈,那个霸道残忍的异类,林夫子连连劝诫自己不要接近他被他迷惑了心,但是一想到再也感受不到那温暖的怀抱和那双会在噩梦中握住自己手的大掌,洛焕樱就无法控制地焦躁害怕。那是冥魈啊!那个从自己出生起就默默守护着自己,爱着自己也被自己爱着的冥魈!

爱……

洛焕樱甩甩头,无论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感情,冥魈对自己的影响实实在在,胸中的不安如同潮涌一波紧接一波,他得要见冥魈,要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也不知冥魈何时才会再次来到自己身边……

(只要你肯去我那里,我不就不用来了么?)

去冥魈那里……可是要如何……

——我知道如何去那里的。

……我……

——又不是没有去过。

……是的,我……确实应该知道的,只是……

——没错,你很早就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是的,我知道,但是……

——总有一天你得要接纳一切,魈用黑玉给我做的躯壳已经碎了,就算不碎,我和你也本来就是一个灵魂,我本来就是你。

洛焕樱放在腿上的手握紧,是的,就是从洛青沅摔碎了玉环开始,另一个自己的想法能被自己察觉到,另一个自己的作为也慢慢清晰地被自己意识到,甚至如遇刺的那夜,那杀意已经辨不清是出自自己还是另一个自己。迟早要重新合为一体的,那个自己懂得更多深奥难涩的法术,或许也知道更多有关身世的内情,没有了玉环作为介质寄宿,那个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体内,只要自己将那道人为筑起的阻壁撤除,两半灵魂就能重新融合,但是那样一来,那个自己所带着的所有记忆也会一起……

——怕了么?樱本来就不是什么纯净的事物,那种柔弱纯洁不过是表面,也不想想若不是这样你怎么能在明争暗斗的皇家活到现在。

洛焕樱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头脑里一瞬间仿佛出现了无数染着红色的画面,有奶娘、宫女、侍卫,还有更加熟悉的人,洛焕樱惊悚得闭上眼,身体有点哆嗦。

——还要逃么?这些记忆今天不取回,以后也会慢慢回来,但现在不去契界,到了明天就不知道魈会变得怎样了。

——魈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堂堂一界之王却总是分神照应你,哪次你伤心的时候不是他来安慰你?母妃死的时候,皇兄失踪的时候,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订了契约,却还总是看着你的心意,只要你心里有丝毫不愿,他也就会忍着欲望不碰你。现在他出事了,你倒就为了逃避本来就属于你的记忆而不去看看他,那只老狐狸教你这样对待照顾保护的人的吗?

我……

——嗬,还是说,就因为魈是异类,是契魔?

不!不是!冥魈不是人类,他早就知道,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知道,但他却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连对最信任的皇兄、彩梅也都没说过,他知道冥魈会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在樱林,但从来没有因此不再去那地方,反而总是去那里散心,好像就是为了等他一般……

冥魈……

少年低头,脖子上的黑玉璧在衣外,他伸手将它拿起,指尖摩挲着刻在侧面的“魈”字,忽然想到这玉形如半边玉璧,说不定正是一块玉璧分出的一半,而另一半也许……字刻在断面上的,如果另一半也在同样的地方刻上了字,合起来时两个字便会紧紧靠在一起,冥魈和他……

洛焕樱再次合上了眼,缓缓地呼吸,胸中的悸动还在持续,但头脑里却好像变得一片清明。额上的印纹开始再次发热,法术淡淡的光晕渐渐把他包围起来,当整个法阵完成的时候,大量的记忆如同冲开闸门的洪水一下子涌进头脑,洛焕樱低声呜咽着,那一个个流淌着鲜血的画面让他排斥反胃,断了手失了舌的清翠宫的下人,被大地震裂吞噬的荼藜人,还有更多其他的……鲜红的画面,红得仿佛没有止尽,要把整个人吞噬进去一样,洛焕樱已经不明白那红色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整个人越陷越深,然后在某一刻,红色中慢慢显出了些人的面目,明明是熟知的人,但自己对他们的情感让洛焕樱觉得陌生。他同情父皇,厌恶林庚,敬佩母妃,鄙夷杨淑妃,以及——他爱冥魈。无论是在樱林中还是在契界王宫中,那些记忆伴随着无比的喜悦和温馨,强烈得几乎和那些鲜血淋漓的画面一样让洛焕樱觉得不适。他抱着头,紧咬着牙,仿佛手一松开头就会炸开一般。周围的环境已经变化也没有察觉,直到有人急促地唤了他数遍,他才终于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抬头,周围是被精美的宫灯照得明亮的宫殿,一身绿衣的碧凝焦急地看着自己。

“赤樱公子!赤……”碧凝忽然收口,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少年,“焕樱公子?”

洛焕樱勉强地站正身体,发现身上多了件锦织披风,想来是碧凝见自己又穿着单衣来此处而替自己披上的……

“又”穿着单衣……是啊,过去“自己”借着这个身体在夜里偷偷来时,也都是只着一件单衣,一半是因为直接从床上而来,另一半却是有将身心都交由冥魈之图。明明起初是一个灵魂,竟会变得如此大相径庭。

“……焕樱公子?”

“嗯。”洛焕樱应了一声,小声道,“已经没有赤樱了。”

碧凝小小地一提眉,接着眼中的惊带上了喜,洛焕樱知道她已经明白其中意思,便不再解释,赶紧询问心中关切之事。

“冥魈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21

“冥魈呢?他是不是出事了?”

碧凝面色一忧,迈开步子领着洛焕樱向冥魈的寝宫走去,边走边回道,“这些日子东边不太平,冥魈大人领着兵去平定,耗了不少法力,不想才回来宫中又接连入了刺客……”

洛焕樱心头一悬,“他受伤了?重不重?”

“起初倒也不是什么大伤,但后来……”碧凝停顿了一下,不晓得要怎么解释才好,身后的洛焕樱也等不及了,加快了步子凭着赤樱的记忆跑到了寝宫,屋内站着不少人,几个看似太医的老者围在床前忙碌着,递出的布团上尽沾着血。

“魈!”洛焕樱喊了一声,屋里人大都不认识他,脸上都露出疑惑。洛焕樱也不顾这些,正要冲去床边,忽然被人拦住,回头,那拦住他的红发男子他有些印象。

“你是……离嗤?”

“焕樱公子还记得在下的名字,在下真是荣幸。”

洛焕樱记得在之前到冥魈的寝宫路上遇到过这人,碧凝说是冥魈手下的大将,只是为人轻佻好色,却没想到轻佻到在主君重伤时还能如此悠哉游哉。

“冥魈的情况怎么样?怎么会被刺客得了手?”

“您要问在下也……”离嗤露出点为难的神色,转头看向床边,那边的太医似乎终于把冥魈的伤口处理好了,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抱拳禀告。

“回离嗤大人,王上贵人多福,伤口虽深,但偏了要害一分,性命无忧,不过需要静养些时日。”

离嗤点点头,看了看洛焕樱,“情况就是这样了,至于怎么会被刺客得手,公子恐怕得要问王本人了。”

洛焕樱不再问什么,径直向床边走去。离嗤这回也不拦他了,在床边服侍着的人见状也纷纷让开路。冥魈紧闭着眼躺着,脸色灰白,虽昏迷着眉头却还微微蹙着,洛焕樱只觉得心像被揪着一样。

他到床边坐下,心切地看着冥魈,旁边的侍女太医投去奇怪的眼神,却不见少年有任何反应,只好又去看似乎知道些内情的离嗤。离嗤感到众人询问的目光,轻咳一声,正好碧凝赶来,一看屋内的样子便明白了情形,出声让人都退下。离嗤知晓了主君性命无险,又看看床边那个漂亮的少年深情的模样,暗叹似乎没有自己介入的余地,便也一同离开。碧凝替两人合上房门,和离嗤一同在门外又问了太医些具体照料忌口等事,又调了一队侍卫严密看防,严令这次绝不能再放刺客入内。离嗤是契界重将,碧凝虽只是个侍女,却也是冥魈身边最信任的女官,在这宫中说话的分量不比那些将军文书官差,领头的侍卫明白任务艰巨,但也只能咬牙领命,末了眼睛往门的方向瞥了瞥,有点欲言又止。

“壑卫统领还有何事?”

壑卫想了想,终于把心中的困惑道出,“那在王床边的公子是何人?不会和刺客有关吧?”

“自然不和刺客有关。”碧凝微瞪了他一眼,但随即又想这人为了冥魈的安全考虑周全也没有错,只是洛焕樱的身份要解释起来还真说来话长。正犹豫着,却听旁边离嗤呵呵笑着拍了拍壑卫的肩,仿佛在泄漏什么机密一样小声道。

“怀疑谁都不能怀疑那位,那可是将来会当上契界王妃的人。”

壑卫连同附近侍卫侍女一起眼睛顿时都瞪得滚圆。碧凝本想开口道离嗤僭越多嘴,但想想这的确是迟早的事,现在让这些人知道也好让他们记牢了洛焕樱的长相免得日后有所得罪。何况方才洛焕樱已说不再有赤樱,那么离他正式回到王身边就有近了一大步,这接连而来的麻烦事之中也总算有了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了。

屋内的洛焕樱听不清外面人在说什么,只觉得他们还停留在附近,待到人走开些了,他才犹豫了下,慢慢握住冥魈的手。冥魈的手果真如他所料冰凉着,洛焕樱想起过去他包着自己手掌的情形,而现在……洛焕樱不由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一起握上,两只手一起才终于让冥魈的手暖了些。洛焕樱低头看着握在一起的手掌,明明都是男子却差这么多,冥魈的手上布着茧,细看还有伤痕。这契界和人界不同,尊血统,更尊力量,冥魈的王位定是自己用这双手争来的。而自己的手,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虽说自己也处在危机四伏的皇宫中,却总是被保护着的那个……

被保护着,却还不自知,甚至把他当恶鬼妖魔看待……

“……在看……什么……”

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洛焕樱一惊,抬头,只见冥魈已经睁开了眼。四目相对,冥魈却也有着不小的惊讶。

“……焕樱……”

“嗯,是我。”

“你……没事吧……”

洛焕樱愣了一下,顺着冥魈的目光看到自己露出衣袖外的一截绷带,连忙摇头,“只是一点小伤,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冥魈松了口气,看得洛焕樱却心里一紧,鼻子一酸,几乎要溢出眼泪来。他知道他自己伤得多重么,若是再偏一分恐怕就……他做什么一醒来却就关心自己手上这点皮肉伤?

“……怎么了?”冥魈似是察觉了点异常,洛焕樱急忙转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欲哭的脸,结结巴巴地找了句应答。

“你……我……你醒了,我去叫碧凝来。”

少年作势要起身,却被冥魈拉住了手。

“别……你陪着我就好……”

洛焕樱重新坐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些什么好,想问冥魈“疼么”又觉得这问题太过愚蠢;想问他怎么会如此大意,又觉得不该在他需要静养的时候提这种会让他心情不快的话题。冥魈本就没多少力气说话,便只是看着他,不一会儿洛焕樱被他看得羞臊起来,目光移开一些,看到冥魈的脖根处隐隐约约有条细绳,绳子上坠着的饰物落到了冥魈脖子的另一侧,少年立刻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犹豫了下,指着问了问。

“那个,能看么?”

冥魈怔了一下,随即勾起嘴角来,“……接纳了赤樱,便果真开窍了么……”

洛焕樱听着羞恼起来,暗道这人受着这么重的伤却也不忘戏弄他,一边不再征得他同意,径自扯起细绳,动作却万分小心。

坠子转了过来,不出意外确是半个黑玉璧,断处刻着一个“樱”字。洛焕樱取下自己的玉,两半精准地吻合在一起,两个字紧贴着。少年对着合起的玉璧久久凝视着,冥魈对他的心意已再清楚不过,赤樱的记忆里冥魈在身边陪伴着的时光比他原先想象的更多,过去他只记得小时的他喜欢在樱林中四处奔跑,但他却不记得每当视野里没有他人,身体里的“自己”便换了一个,赤樱会唤着冥魈的名字,开心地投到他怀里,把身边琐琐碎碎的事都说与他听;到了后来他会了跨越界域的法术,便会在夜里来冥魈的寝宫,即便脱离了童稚对情爱之事有所明白后也依旧喜欢被冥魈拥着入睡,甚至期盼着有一日这身体能完全属于冥魈。赤樱和原先的自己截然相反,他不会压抑什么感情,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都清清楚楚表现在行为上,可以说是坦直也可以说是任性,几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连杀人也是……

“……别勉强……”冥魈的声音沙哑而干燥,洛焕樱把冥魈的玉坠小心地放回他胸前,自己的捏在手心里,半晌才轻轻应了一声。

冥魈总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因为他总是看着自己想着自己……而自己……

“你……要不要喝些水?我去给你倒些。”洛焕樱不等冥魈的回答,把坠子重新戴起来,走到桌边。壶里的茶还有些温热,洛焕樱便倒了一杯,端至床前。冥魈那样重伤是动不了的,但这样躺着又要如何饮水,莫非要……

“……吻我……”

冥魈带着笑意,洛焕樱瞪了他一眼,但听着他那干燥得快要裂开的声音又不由心疼,犹豫了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饮了口茶,弯腰慢慢将唇靠近他的唇。清淡甘甜的茶水从两唇间渡过,待全部哺了过去,冥魈的舌头却伸了过来。洛焕樱似早有所料,在缠绵还未到不可收拾之时早早抽身,但仅仅那一会儿却也已经让他呼吸混乱起来。

“……你,总是想着做这些事,这伤要何时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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