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不理会瞠目结舌的傻子，慕清允就跟著保镖走了，但没几步又回头，「对了，上次你说要找人强奸我的这笔帐，还是得算。」

「浑小子，竟敢对少帮主说这种话！」身旁的保镖一听，立刻就把手伸进怀里。

迅速按住保镖的手臂，慕清允以温和但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别冲动，这档事儿我自己处理，走吧。」

「喂！你回来把话说清楚！哪有这样抵的！」

再怎麽也唤不回渐行渐远的慕清允，高桥智也只好悻悻然回到包厢，然後被那些同学奚落几句。

喔，问他为什麽不追上去？

别开玩笑了，刚才那些保镖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要掏枪，傻子才会追上去当免费枪靶……

04

自从在万叶看到那场冲突後，高桥智也就知道这小鬼不好惹，而找侦信社调查後，更得到不得了的答案。

少年的名字是慕清允，刚满十六岁，台湾人，父亲慕圣翎是黑帮组织「狂澜」的帮主，在亚洲地区势力不小。

虽然大概可以分辨当时放话的人一直说的MU什麽的是少年的名字，但他现在才第一次看到慕清允三个字怎麽写。

确定了慕清允的身份，高桥智也并没有打算实践那句气话，反而认真思考到国外避一阵子，只不过，他还没有认清自己最近很倒楣的事实。

在距离校门五十公尺处，被四个黑西装戴墨镜的男子围住，高桥智也的身体不禁缩了一下，「你们…不要乱来喔……」

「有人想见你。」

如果他够精明，就会早点抛下一切避难去，或是出入时东张西望一下，这麽大剌剌走在路上，以为慕清允查不到吗？

「我还有事，下次吧！」打哈哈带过，他想找机会溜掉。

男子一把攫住他的手臂，硬是拖往一辆加长型轿车，「这边比较重要。」

推推拉拉的被扔进车里，第一眼就对上慕清允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时候才注意到，这小鬼的眼睛又大又亮，眨呀眨的，配上长长的睫毛，真的…很漂亮！

「我想你的伤应该痊愈了。」慕清允又投给他一个颠倒众生的笑。

怎麽办？要说伤还没好，像个软脚虾一样？这麽丢脸的事他做不出来；可是说伤好了，就代表他今天晚上一定会在医院度过。

高桥智也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柔弱女孩的少年，其实四岁就开始习武，亦即到目前为止已经练了十二年，几乎各家武术都有涉猎，主要修习的是八极拳和劈挂掌。

对只知道跆拳道、空手道、合气道的他来说，这些武术名词非常陌生，去找了相关书籍才了解，慕清允所练的东西有多可怕，再加上实际见识过，他认定自己打不赢，而且会被揍得像猪头一样是很合理的。

「拜托你一件事。」既然早晚挨揍，就乾脆点好了，「最近我的颈部以上多灾多难，你也看到的，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能否不要打我的旧伤口？」

慕清允本来就只想往他肚子肉多的部位赏几拳当作警惕，以後别乱说话，但看他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忍不住又笑出来了。「呵……你真的很有趣。」

呃……这种反应…算好吗？

「不打你了。」

「啊？」

眨了眨眼，慕清允捉狭地欣赏他的呆样，「难道你比较想被我打？」

「不、不是！」高桥智也急著摆手。

免了皮肉痛当然好，可是为什麽这小鬼会改变主意？

「请我吃晚饭吧。」慕清允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当作那句话的代价，如何？」

舒服是舒服，不过可苦了对面的高桥智也。

他现在穿的是深蓝色衬衫，但没有系领带，还打开第一颗扣子，看起来有种率性的美，当一条腿盘在座椅上、身子侧靠在椅背的时候，线条优美的锁骨便若隐若现。

沿著锁骨往下，高桥智也想著那胸膛应该也是健康且细致的，身材匀称的他，小腹一定平滑顺手，再往下，窄翘的臀瓣想必很有弹性，然後……

「你在看哪里？」大概有不少经验了，慕清允很清楚这灼热视线代表什麽，因而有些许不悦。

尴尬地低著头，高桥智也也搞不懂自己为什麽会对个十六岁的小男孩发情，明明不喜欢男人的……

「丑话说在前头，我讨厌被当成女生，更讨厌有人想把我当女人用，你要是敢说这类鬼话，我就一枪挂了你。」

人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连冷著脸撂狠话都有另一种严厉的美感，高桥智也本想抬头说些什麽，一对上如冰雕的丽颜，魂又飞到半空中。

「听进去了没！」慕清允伸手狠捏他的脸颊，「这不是开玩笑，我真的会杀掉你。」

语气中带了点愠怒，不过连慕清允自己都有些犹豫，如果这个笨蛋还是不怕死地继续起色心，那时真的会动手吗？

「对不起！我会注意…放、放手，很痛啊！」

连声道歉、好不容易让慕清允松手，高桥智也抚著发疼的脸颊，表情有些哀怨，「不喜欢被说像女生，毁容就一劳永逸了，没事长这麽漂亮干嘛呢。」

「你那麽想死啊！」杏眼怒瞪不当发言的家伙，心中的杀意渐渐高涨。

「不是、我什麽都没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经历过一次生死关头，才知道自己怕死，所以当一会儿缩头乌龟总比当尸体好。

一顿饭下来，高桥智也不禁庆幸生在富有的家庭，不然让慕清允这样敲竹杠，大概要去借高利贷，然後被逼债跳楼。

最重要的是，他发誓一年之内绝对不吃松阪牛肉和OOTORO，慕清允那个小小的身体，竟然吃下三人份的松阪牛烧肉和生鱼片，其他杂七杂八的小菜还没算咧，天哪…想到就反胃。

「你家不也很有钱，干嘛还要我请？」白金附卡的额度快用完了，这个月却还没过一半，跟哥哥要是绝对要不到的。

「有人请客吃得比较高兴。」

此时两人正坐在某个漆黑的码头边，面对有明海，海风有点冷，慕清允的身子颤了一下。

「你这还算少的。」不自觉地将双手环抱胸前，肩膀也缩起来了，「以前看老爸黑吃黑，一敲至少几千万。」

本来要骂他吃米不知米价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自己也颇不知人间疾苦，只没好气地道：「是喔…那还真抱歉，我的程度太低。」

05

没有听到回应，高桥智也转头一看，他正背对著自己，小脑袋低低的，以为惹他生气了，正想过去安抚，却听到更夸张的笑声。

慕清允转过身看著高桥智也，腰却是笑得微弯，「你…哈哈…真的好、好有趣…啊哈哈……」

这样的表情，才是一个十六岁孩子该有的……高桥智也这麽想著。

既然笑起来这麽亮眼，就应该多笑嘛！不过…或许是生在黑道家庭，从小到大只接触打打杀杀，也没人敢和他交朋友，所以才缺少年轻人该有的活泼。

思及此，心疼之情油然而生，看他瑟缩著身子，便脱下黑色皮外套披到他肩上，「这个时节海边还是很冷，只穿一件衬衫不够喔。」

突来的温暖，让慕清允楞了一下，然後才穿上那件对他来说大了两个size的外套。

刚穿好的时候，还没把袖子往上拉，结果是盖过拇指，皮衣的质感又厚重，看起来就像把他压得更矮，高桥智也看著微微皱眉的少年，很不怕死地开始狂笑。

「不适合、不、哈哈哈…不适合……」

「还笑！」有点窘的慕清允又上前去捏他的脸。

抓著虐待自己帅气脸蛋的手，高桥智也口齿不清地问，「喔呵呵…噗冷了吧？」

乍听这关心的话语，慕清允手上的力道一下子放松了，变成被高桥智也牢牢握住。

「手还是冰的。」说完就把两只小手放到面前轻轻呵气。

大概不习惯与人这麽靠近，脸上一阵热烫，慕清允倏地抽手，「你做什麽，很肉麻欸……」

「帮你取暖而已，我没想别的。」高桥智也觉得眼前的少年实在可爱得紧，完全没了之前的冷淡与芒刺，反而像某种别扭的小动物。

「你一向这样帮别人取暖？」心里酸酸的，不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你是第一个，我想应该也是最後一个。」高桥智也做好被招待下海游泳的心理准备，鼓起勇气张臂拥住他，「我是老么，总给哥哥添麻烦，不知道怎麽照顾别人，不过现在觉得，照顾弟弟还挺快乐的，大哥一定也有这种感受，才会嘴上抱怨，却仍不厌其烦地替我收拾善後。」

嗯…小鬼讨厌被当成女生，那说是弟弟应该没问题吧？

慕清允认知到自己在高桥智也心中属於某种「唯一」後，刚才的阴郁全都一扫而空。

笑著轻轻挣脱，慕清允表现出明显的愉悦，「想当我的哥哥啊，那可便宜你了，赚到一个像我这麽厉害的弟弟。」

认定那个反应是「愿意」，只不过嘴上不认输，高桥智也也佯装不悦，弯起食指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喂喂！台湾人都不懂得谦虚吗？这种时候应该说『以後请多照顾』才对吧。」

「是吗？」孥孥小嘴，慕清允一脸很假的「恍然大悟」，「那以後请多照顾罗～SA·TO·YA～」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刻意分开来念，一点都没有尊敬的成分，高桥智也又嚷嚷起来，「我比较年长，为什麽要让你直接喊名字啊！」

「不然？」

「做弟弟的要有礼貌，至少加个敬称，例如『智也哥』之类的。」

慕清允一挑眉，撇过头去，「才不要。」

「啊？」

「我恩准你喊我的名字，所以你也要让我喊名字。」他从来就不需要在别人的名字後面加敬称，不管在台湾还是日本。

这麽一说，高桥智也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喊过慕清允的名字，「那我要怎麽叫你？」

「家里的人会叫我『清允』或是『允儿』。」

「好难发音……」吐吐舌头，要他讲卷舌音实在太强人所难了，「可以用日文念吗？」

「清允」这两个字，用日文的音读来念是SEIIN，倒还算能听，「可以，你就叫我『SEIIN』吧。」

「喔，那以後也要请你多照顾了，SEI·IN·CHAN～」不但学著慕清允刚才的说话方式，後头还加个「CHAN」，意思上来说，类似叫他「小清允」。

圆亮的大眼一下子眯得剩一半，似乎很不喜欢这种称呼，「不要加个『CHAN』，那好像说我是长不大的小孩。」

「你不肯叫我智也哥，我就叫你小清允，长幼有序，总要分一下。」

看高桥智也无论如何也不退让，慕清允本想一拳送他下海，不过难得遇到这麽有趣又单纯的人，还一本正经地宣告要照顾自己，握紧的拳头就舍不得打出去了。

06

接触多了之後，高桥智也觉得慕清允并不是当初想的那种嚣张的死小孩，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无法维持一个帮派少帮主的气势。

慕清允的外貌完全遗传自美丽的母亲，尤其是让花大钱买保养品的女人们嫉妒万分的好肤质，和洋娃娃般的大眼睛、配上不需要睫毛膏就浓密纤长的睫毛，总归一句，打从出生开始，第一次见面的人几乎全把他当女生，即使穿著很台很台的印花水洗丝衬衫也没用。

对黑道来说，气势很重要，黑道的男人可以是性格小生或帅哥，其貌不扬也无所谓，但拥有像女生似的小个子和雌雄难辨的脸蛋，加上青春期之後的声音并没有太大改变，让慕清允从懂事那一刻，就知道身边有多少流言斐语，全都在说自己不适合继承。

最让慕圣翎叹气的是，慕清允酒量之差也是前所未见，老子随便乾掉四五瓶陈绍仍面不改色、思绪清楚，儿子却是一罐易开罐的台啤就开始满脸通红、昏昏欲睡。

好在，父亲的优点并不是完全没继承到，力气大和身形灵活就很像慕圣翎年轻的时候。

为了让将来的继承不会出现争议，慕圣翎想尽办法栽培这个独生子，托了很多关系和人情，好不容易才求到一位武术老师愿意收，但提点教导是一回事，慕清允的身份和原本就好胜的个性，让这位老师一见面就明说绝不会收为入门弟子，意即他学不到最最精髓的部分。

老师不愿意教还能变得这麽厉害的原因，慕清允只用「找别的门路」简单带过，好像很神秘，不过反正高桥智也不懂，可能问出来了还是雾煞煞。

这天下课，那些一起吃喝的同学又吆喝著要去万叶喝酒唱歌，高桥智也却兴趣缺缺。

一直都负责结帐的金主不去，那还有什麽搞头？依他们那种吃法，大家待在店里洗三个月碗盘都不够抵帐的，事关重大，小林直郎立刻拿出「好哥儿们」的表情上前游说，「智也君，你是主角，不去我们怎麽玩得起劲嘛！」

「是啊是啊！」好同学——不，该说是酒肉朋友B的进藤正继也帮著敲边鼓，「如果是为了之前那件事，我们也解释过，场面一团乱，真的没发现你，不是没义气丢下你的啦！」

「我没有为那件事生气，就算你们发现我也帮不上忙。」看看表，慕清允应该已经在校门附近等了，自己说出要好好照顾他的承诺，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弟弟一个人等太久。

「我还有约，你们自己去玩。」撂下这句话，高桥智也抓起课本和背包就往外冲，想早点看到慕清允可爱的小脸。

还没出校门，就能看到慕清允那辆加长的黑色凯迪拉克停在对街，但上了车却觉得气氛有点怪，仔细看了慕清允，才发现他正小小声在讲手机，而且脸色不善。

「死老头！」结束通话之後，慕清允忿忿地捏紧了电话，要不是高桥智也的阻止，那支镶有名牌水晶的3G影像电话恐有分尸之虞。

「怎麽了，多少人跟你呛，你的表情顶多是不耐烦，刚刚是在跟谁通话，讲到这麽气？」

「还不是我那死老爸！」

喔…原来是被父亲教训了，不过看这反应，高桥智也大致猜得出慕圣翎讲了些什麽，反正话题东绕西转，最後还是会扯上慕清允过人的美貌及惊人的烂酒量，也难怪听了不爽。

「哼！老是念我不会喝酒，气死我了！」

「酒量这种东西是天身体质的问题，不能怪你的。」高桥智也小心安抚摊在沙发上嘟著小嘴的少年，「冷静点，冷静点，你一定是饿了，所以心情不好，我们先去吃饭，吃饱就不生气了。」

慕清允下定决心，爆出一句：「我决定了！」

「决定去哪里吃？」

「去居酒屋，我要喝酒。」

「啊？」除了高桥智也，连前座的司机和护卫也同时发出这惊叹之声。

07

「你们干嘛？不听我的话了？」还没喝呢，闹起别扭就已经像发酒疯了。

除了赌气的磨人精以外，车内所有人都觉得鬓边发疼，「清允，这样不好啦…喝酒伤身体……」

「去！你喝了这几年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嗯…高桥智也自己也是从国中就开始喝酒，酒量还算可以，说这话的确没有说服力，可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劝，万一这顶著天使脸孔的小恶魔喝醉了怎麽办，会不会把身边的人全当沙包打一顿，然後隔天宿醉啥都记不得？

看到他们全都面有难色，慕清允更气了，「智也，你陪我喝，不喝到挂绝不放你走！」

我苦啊……高桥智也心里有个声音在埋怨，果然深夜问题多，早点回家最好，那天别出门鬼混就不会遇到慕清允了，虽然脸蛋真是极品，但牛脾气实在很难搞。

「智也！」慕清允揪著他的衣领，像个流氓似的…呃…是流氓没错啦。「你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