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 第二卷————阳春江上客
阳春江上客  发于:2010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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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晕噩噩地在招待所又呆了一夜。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找了两天。那些一起打架的哥们以为我给人报复,又找到那晚上那拨人打了一架。我宿舍里那几个脑残的兄弟还跑去报警,结果不足48小时警察不受理。

老鼠第一时间找到我,不无别扭地说,我不见这两天他也着急,着急的空档里他认真想过了,女人如衣服,况且是兄弟的旧衣服,兄弟要穿着还喜欢,他就不捡二手货了。

老鼠是哥们,我感动得热泪盈眶——虽然看得出老鼠说得言不由衷。

靠近宿舍区的时候心里就发虚,怕撞见康韦辰。正愁着不知怎么面对他的时候,得知他昨夜里一回来就搬宿舍了。搬到大学城另一边去的什么地方去,跟我这儿隔了十万八千里。

姗姗来迟的,我终于了解自己的生命里有一种东西不复再现,脑子里苍茫一片。

我开始颓废在宿舍里醉生梦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差点连饭都让人来喂。窝了几个礼拜,偶而到宿舍楼下走走,跟从深山老林里放出来似的看啥都新鲜。人在这种环境下身体机能会退化,连心智也打回原始状态。

某天被看不下去的艾杨硬拉活拽到饭堂。我排了一分钟的队,买包子饭堂大婶给了我馒头。再问,大婶说没有,不吃拉倒!

我特委屈,一时间连想死的心情都有了,要不是艾杨拉着我,没准我就从窗户跳出去。

吃着,看见老鼠跟他马子在隔壁喂饭,艾杨也看见了,赶紧把桌上的饭菜连同我一起端到隔壁。我看老鼠一脸欲求不满地用眼神剜我们,心情和胃口一起舒畅。

老鼠是公老鼠,女的自然是母老鼠。被我们横插一秆子,母老鼠还巧笑倩兮说:“你朋友啊,长得真好。”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的确,比起我来,这女的还是寒碜了点。我莫名其妙得意起来。

忽然老鼠问我:“路遥,你跟那杨韦辰挺铁的不是,问他怎么折的Z大中文里那朵牡丹花儿?”

我没听明白,“杨韦辰啥?”啥花儿?

母老鼠没那么拐弯抹角,报喜似的抢着说:“Z大法律系的大才子杨韦辰跟中文系的系花余瑞雪啊,这可是咱大学城现在最抢眼的一对了。”

我呆愣在那儿,慢慢消化那句话,那个“好上了”的含义。

母老鼠很兴奋,直嚷:“昨天,我看见他俩在三阶自习,嘻嘻,那个热乎啊……”说话间有意无意瞄了老鼠一眼,老鼠装作没看见,母老鼠便一脸恨铁不成钢。、

艾杨的声音有点犹豫,“路遥,你还好吧?”

冲他笑笑,他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好,我能吃能喝能跑能跳。

“吃饱了没,吃饱了回去好么?”艾杨连话都跟唬小孩一样轻声细气。我点点头,站起来,将盘子倒扣在母老鼠头上。

一时间万籁俱静。母老鼠木在那儿,好象没弄明白头顶的是啥,老鼠跳将起来。“妈的路遥!”

艾杨挡在老鼠前面,直诋毁我,“他脑子有点不清楚,哥们别冲动。”一饭堂的男女都往这边看了,我也算一名人,大伙都认得,便都来劲了,直起哄。母老鼠这时候才呜呜哭起来,老鼠粗着脖子死死瞪了我一眼才一把推开艾杨,安慰母老鼠去了。

艾杨看了那对儿一眼,神色不善,还是拉着我在一饭堂男女的目送下风光退场。

我脑子不清楚,好吧我承认,因为我被寒流击中了,要不干吗当晚就发烧。

一回去就躺床上跟挺尸一样,然后夜里发的烧,宿舍里的哥们都不知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回到村子,我蹲门边喝粥,看见康韦辰刚洗完澡走出来,白白嫩嫩的小脸,看着我伸出小手。我想拉他的小手,可他走开了,我在后头追着喊,他却越来越远——到这里我给惊醒了,发现一身的冷汗,在这十月份的天气里很不寻常,一会儿整个天旋地转,倒回枕头上。

迷迷糊糊也不知有没有睡着过,天亮后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宿舍哥们终于发现我不妥,要带我去看校医。我死活不肯。他们今日有翘了就会死得很惨的课,权衡再三,终于把我抛弃了。

空荡荡的寝室就我一个人,脑子塞满了浆糊,没有动力去伤春悲秋。直直看着刷得雪白的天花板,又觉得那儿有什么东西,我在看它它在看我。

终于躺不住了,佝偻着腰身到阳台上吹风。这个时候还不忘在风里装装忧伤,可是又装给谁看呢?想想自己还真贱,明明是自己不要他的,这会儿人家真跑了,我又不舒服起来,这算什么?

康韦辰真的交女朋友了?姓余的,不用说就是那娘娘腔的美人姐姐。完全在意料之内。康韦辰身上有着点完美主义的怪癖和宁缺毋滥的固执,不像我看对了眼就能上。那个女孩一定很特别吧,定是正好跟康韦辰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这么长一段时间没见康韦辰了,明明狠心抛弃了,可他的存在就是一种诅咒,他的名字是咒语,我光听到就中招。

他现在在远离宿舍区的另一端,重重叠叠的树木和幢幢楼房,这么严密的防守,我要怎生的金睛火眼才能突破。我只能这样佝偻着身子瞻望,无论如何,我知道他所在的方向,他是此刻的空虚寂寥中唯一的沉淀,让我可以遥想那些曾经的相伴,聊以安慰。

第七章:自欺欺人(上)

再次看见康韦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在大学城建城10周年的庆典前夕。

这一个月来,我颓废过郁闷过病怏怏过,可人究竟是好死不如赖活的生物,身边又不幸多了一群鸡婆,我到底没有堕落下去。休养生息了一段时间,终于强打精神强颜欢笑起来。

话说为了参加周年庆的舞会,林可这女人连课都不上跑去练。我无处可去,她拉着去哪儿就哪儿。时常是她跟一堆女生在形体房里可劲儿地蹦,我同一些男生在场边尽忠职守地候着。

站在男人的角度,这里风景极佳。那么多青春少女露胳膊大腿,发育良好的胸脯在眼前一起一伏。同来的男生个个一脸晕然,幻想着后宫三千酒池肉林。

林可无疑是这里最亮眼的一个。姣好的面容,白皙的皮肤,性感高挑的身材,好像野山鸡堆里出了只白天鹅。旁边一个猥琐男就忍不住了,咽口水道:“有这么个女的做马子,多风光!”

“可不是。”他旁边一男的附和道。猥琐男找到同道中人,来劲儿了,把心里那点龌龊掏出来:“瞧那腿……我的妈!”“还有那对大奶子,C杯有了……”淫笑一个,伸出两爪子挠挠,说出丰胸广告的经典台词:“……男人无法一手掌握……”

我正听得津津有味,音乐停止了,不,该说音乐停止有一会儿了,我往场上看去,那些女生都停下来了,脸色尴尬地瞧着意淫得不亦乐乎的两男生。

终于有人提醒他们,并且指了指我。我对旁边的男生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但他还是脸色刷一下白了。

身为女主角的林可一副受屈严重的表情来到我面前。在众人的期许中,我暗叹一口气,站起来用拳头意思意思地抡了旁边一下。

女生的尖叫捧场地响起,骚乱也就开始了。往往这时候要有人围观,例如隔壁形体室里跳交谊舞的余瑞雪大美人。还要有人出来伸张正义,例如康韦辰。

“住手!”熟悉得叫我黯然神伤的低喝,挺拔的身躯突破芸芸众生的屏障,神袛一般降临我面前,有力地握住了正在我逞凶作恶的拳头。

他瘦削了一点,眼睛更加深邃,却失去往日光彩。可是因为我的背离?我也不好过,你可知,你可能看出来?

一瞬间千回百转,很快低平了头,闭上将泛酸的眼睛。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嘲讽。“杨同学好兴致,狗拿耗子起来了。”……一下子把自己贬为老鼠同类,鄙夷了自己一下,又不能把话收回来,仍得强撑一脸讽意。

他微眯起眼睛,眼中映着一抹光亮,俨然伤痕。手上力道骤然增加,我痛得脸色扭曲了一下,夺回手,腕上几道暗红指痕,久久不消。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说,紧绷着脸,看不出喜怒。

我打别人还招你惹你了?唇角一撇,挽过我那红颜祸水的女朋友,挑衅地瞪着康韦辰,说:“我没你大方,有人打你马子主意还能当没那回儿事。”放肆打量林可上下的起伏凹凸,紧紧搂在身侧,占有欲十分明显。

他平板的脸色有了一丝裂痕,无意掩饰过去,直瞪着我,眼睛冒出火焰,让我暗自心颤,却大胆昂起头,挑衅的意味变本加厉。

康韦辰身后的余瑞雪不甘寂寞,挺身站到最前线,无懈可击的脸蛋和高贵大方的气质瞬间将性感林可贬低为小家碧玉。

“韦辰,可以了。我们的舞还没有跳完呢,回去吧。”不温不火的态度,进退得宜的谈吐,将我和康韦辰之间的剑拨弩张一下化解掉。

康韦辰轻舒一口气,紧绷的表情竟随之柔和下去,深深看我一眼,无奈与留恋一纵即逝,掉头与余瑞雪并肩离开。

就这么走了?我有些错愕,喉头一哽,一种被抛弃的委屈像泡泡一样冒出来,破裂掉,苦涩的滋味一点点蔓延出来。

“站住!”大喝出来的时候连自己都怔住。散去的人,连同林可都愕然地看着我。康韦辰顿了一下,隐约听见一声叹息,依然故我地离开。

那些无处可去的委屈全数化作怒气,冲开人群,一下子扑到康韦辰身上。

他刚来得及回头,猝不及防,迎上我的一记勾拳。那些劳么子想念委屈,都随这个拳头发泄出去。迎上他错愕之后愤然怒瞪的目光,我竟有种痛快的满足感。

没有质问没有怒斥,本来就不是善岔的家伙瞬间回应给我劲道更足的拳头,抽在左颊,瞬、一下子咬破了舌头,痛得我几乎掉泪。

需要发泄的,不仅是我一个。

我笑了起来。他的拳头还是那么有力,自打八岁那年被他打过我就知道。拳头擦过嘴角,手背一抹鲜红。冷笑一个,吐出血沫,扑了上去。

已经不是小孩子掐架的层次,他体形高大劲道十足,我也是打架专业户,都讨不到好处。每一个拳头打在他身上都用尽全力,被他打到的地方也痛得我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你死我活的架势,周遭一片尖叫,妄想拆架的人也被殃及池鱼。

翻腾扭转着,眼睛赤红,喉间的嘶吼都已经沙哑,什么东西在痛快淋漓的打与挨打中从身体传递到胸腔,我的,他的……

直道我的背后撞到墙上的镜子,破裂的声音刺进躁动的空气,一切才嘎然而止。他紧紧揪着我的衣领,而我的指甲深深掐入他的手臂,两双赤红的眼睛狠狠互瞪,喉间滚动着低哑的喘气声。

“满意了没有?啊?告诉我你还想怎样,我奉陪!”咬牙切齿的声音,阴狠的表情,狠狠刺痛了我。

猛然松开我,他整整自己的衣服,抹了嘴角渗出的血沫,决然转身,挽过余瑞雪,再一次在我的视野中远离。

“还好吧?”林可到跟前来,掩不住担忧。

抽离镜子,镜片碎裂来开,簌簌而下。后背几丝尖锐的刺痛,很快濡湿起来。

我淡然一笑,“再好不过。”

艾杨嗤笑我自作自受。我承认。

趴在医务室那张缘分颇深的床上,条条血痕沿着后背滑下,染红了洁白的床单,看起来可怖得很。心灵手巧的实习医生拿着镊子抖如筛糠,在我的背上努力制造二次伤害。一阵强过一阵的刺痛中与哀嚎中,我终于懊恼起来,唾弃自己并深刻反省那时候的神经失常。

怎么说都是我无理取闹……可他离开的那一刻,瞬间燃烧起来的怒气却无法控制……不是真想跟他干架,只是,只是……

“犯贱吧你,肉痛没比心痛好多少。”闻讯而来的艾杨好不风凉。他嘴贱,可也说中了。说是冲动,其实潜意识里头,想着借助肉体的痛苦,削减相思不相亲的痛苦……想着借康韦辰的手,还有他得恨,给我另一种痛苦……再痛,也痛不过知道他真的放弃了我的痛苦。

明明自己主动放弃,却剪不断理还乱起来。哀叹一口长气,努力转移注意力。

“老鼠又换了马子,你有空管管吧,实在不行,把他压倒吧。”很善良地提议,皆因实在不忍见这个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副苦大仇深的脸。

艾杨一着急,吼出来:“别以为我没试过……”痛苦地闭了嘴,很明显往事不堪回首。忽然伏下身来,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你跟姓杨的那个过吧……就是……那个,怎样?”

“你想说什么?”

他的五官扭曲一阵,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就是你被姓杨的压倒了,被男的干那事儿——感受如何!”

一阵脸红耳赤,惊觉小医生也竖尖耳朵听着,恼羞成怒,大吼:“你他M才让人干了——”

艾杨给小医生使了个阴狠眼色,小医生赶紧借口拿药跑了。他神秘兮兮的地贴到我跟前,“跟我装什么装!”转而扭捏起来,“给我说一下……有个心理准备……”最后一句压得低低的。

我算是晓得怎么回事儿了……拐了半天,敢情是某老鼠雄起了,腹黑毒舌男也担忧起下半身贞操来。

爱得最多的人总是弱者……我,不知道算不算一个?

“这档子事儿么……”拖长尾音,艾杨不由贴近过来。正要趁机调侃一番,门边传来小医生怯生生的声音:“同学……你朋友……”

艾杨看过去,很快白了脸。

医生的身后,老鼠一脸阴沉地站着,那脸色分明是捉奸在床的理直气壮。我和艾杨这姿势——果真出事儿了不是。正要解释,老鼠狠狠地瞪我一眼,被背叛和伤害的痛苦再明显不过,比当初我撬走林可时恨意更甚,让我不由噤声。

他愤然走掉,艾杨赶紧追出去,声声“浩然”叫闻者心切。人去楼空,小医生尴尬笑着进来,继续未完的治疗。我哀叹一声,把脸埋入床单。

罢了,自身难保,大家自求多福吧。

林可几天后才出现。那天受伤之后她吵着要去找康韦辰晦气,被我一声“我的事不用你管”吼得愤然走人。不是她招蜂引蝶,我还不至于落这田地呢,几天来动辄拉裂伤口,窝了一肚子火气,自然懒得哄她。

“背上好了没?”她强装柔情地问。

“托你的福。”口气凉薄地回答。她嘟起了嘴巴,又可爱起来。我放软了表情,她见机贴上来,说:“周年庆典,去凑凑热闹啦。”

看着远处大学城中心广场的璀璨灯火,隐约传来的强劲音乐,显得宿舍楼这边更加空荡和寂寞。

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看着那个今夜不眠的方向。那个瞩目的场合里,会碰到什么人,心里没底。却不甘就此脱离,只有在高高的阳台上,在夜风之中,不为人知地眺望。

这些天来一直坐立吧不安,不甘承认却不能不承认,一直在意着……康韦辰晓不晓得我受伤的事儿……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又鄙视着这样的期待,却拿自己没办法。

林可的出现,竟是给了我一个借口。

第七章:自欺欺人(下)

巨大的中心广场灿如白昼,劲暴音乐震耳欲聋,中央舞台群魔乱舞。林可苦练已久的舞技成功吸引了众多狂蜂浪蝶,碍于恶名在外的我就在旁边,没人敢上前来找抽。

惴惴不安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那个挺拔出众的身影,暗舒一口气,转念暗骂自己为何做贼心虚似,明明还被他伤得够惨,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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