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 第一卷————阳春江上客
阳春江上客  发于:2010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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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直看。

“看什么看?”我瞪过去。

她骤然冲上来将我一把拉下床去,我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到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姓路的你还要不要脸!?”她泼妇一般破口大骂。“你究竟以为你是谁啊!?你害他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最后一声尖叫,刺耳得整幢医院都能听见——“不要再缠着康韦辰,你这变态!”

若不是最后两个字,我定跳起来揍她一顿死死的,但是那两个字把我狠狠钉在原地,从头到脚,一种寒意席卷全身。

她——知道了么?

“宋丹儿你胡说什么?!”康韦辰大喝,一抹慌乱从眼里掠过。

“韦辰你不要让他骗了!”她厉声尖叫,气急败坏地“揭穿”我的真面目。“你真以为他当你是哥们,你被他骗了,他是变态,他有毛病!他对你不怀好意!”

“住口!请你出去!”康韦辰指着门口大声下逐客令。他无法为我辩解什么,他无力辩解,因为深知她说的是事实,他只能这样掩耳盗铃地保护我——还有他自己。

我从地上缓缓站起来,屁股大概摔坏了,疼得我的心直颤。那女人却没有想过就此放过我,或许她想说这些话想太久了。

“你知不知道他家伙都跟什么在一起,是变态!那个男人原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因为被人家知道是变态才呆不下去的!”她跟抓到了天大的把柄一样得意地盯着我,“就是那个人把你从那个破烂乡下带出来的,别以为别人都是瞎子。跟那种人走到一块儿去,打一开始我就觉得你有问题。”

——我总算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给我莫名的敌意,不是因为我恶名在外,不是因为我让康韦辰冷落了她,而是——

“宋丹儿你别胡说八道!”康韦辰也真生气了,连名带姓喝道。

“我没胡说,我妈在这里教书15年了,她当年就看着那男人出丑的!那个人一来学校的时候我妈就认出来了!我妈一直让我离这家伙远点——”她指着我。“——要不是你说他是你朋友的缘故,我根本连话都不会跟他说!”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随之是刀削一般的沉默。一切仿佛静止,康韦辰吃惊地看着我,而猪笼草捂着一边脸蛋,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挥出去的手掌掌心隐隐生痛,昭示我挥舞出去的力度——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老莫!

“不要让我再听见你说老莫的任何一句话,否则别怪我手狠!”

她一时间的呆愣过后,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你打我?你敢打我?我妈都没有打过我……”

“我不是你妈。”好心提醒。

“路遥——”她尖声呼喊出来:“——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打我!你这个变态!康韦辰你看到了,他打我!他打我!”

康韦辰看看她,又看着我。我直视他,看他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坚持什么?

“你说得太过分了。”他终于对着猪笼草说。

猪笼草脸色陡变,把眼睛瞪得牛大。“他打我,你竟然还说我不对?!韦辰——你——这家伙给了你什么好?!他把你还害成这样你还帮着他,你太过分了!”

我在一旁冷笑,故意说:“我给康韦辰的,你给不了就是了……”

故作暧昧的语气让康韦辰和她的脸色都变了。挑衅地盯着康韦辰——我是故意的,怎样?反驳啊,告诉她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啊——

他的眼神掠过无奈与伤害,却终于什么都说,没有反驳没有狡辩,低头看着身前一方床单陷入沉默。

猪笼草看着康韦辰的目光已经不像最初那般纯然,伴着滞然与分裂,终于在难以置信的省悟中害怕什么东西冲口而出般捂住嘴唇。

第十五章:流言蜚语(下)

猪笼草冲过来把方才给康韦辰的东西都收走,淬毒般的眼神将我自上而下梳理一遍。“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路遥!”夺门而出之际再回头看康韦辰一眼,流露出的哀怨婉转让康韦辰也有动容的迹象。

在离康韦辰最远的椅子坐下,冷眼看着窗外寒风摧残枯枝。一室的暖意,可那寒风在我心里肆虐,卷走所有虚幻出来的温暖。

康韦辰看着我数度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说我太冲动,说我过分,也许心里还有一句他不会说出来——我把他也牵扯进来!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我冷言冷语,甚至希望他指着门口让我滚。

康韦辰闭上眼睛,凄然笑着摇头,缓缓躺回床上,疲惫不堪的样子。

突发的,一种想哭的冲动。我知道自己很傻,身体总是在脑子清楚之前就作出行动,可悲的是事后我也从不后悔。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的人,康韦辰你是知道我这样也还选择了我,选择这最后一年。那么请你不要说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不要让我们仅剩的半年都失去。

究竟我们是只能活在玻璃罩中,这样的关系不能曝光甚至不能呼吸空气。我们自认为那个玻璃罩很坚固,我们很坚强。可原来,一旦遭遇撞击,我,还有康韦辰,都比想象中要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

一语不发地离开,康韦辰自始至终也没有再看我。出到医院门口,站定一会儿,抬头看着阴冷的天空,寒冷的气息突然袭击一般笼罩过来,冻彻心肺。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个小时前心急如焚赶往医院的心情是那么遥远。想起猪笼草最后撂下的狠话,我兀自冷笑。

我倒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来?大不了广而告之昭示天下我路遥是变态。了不起破罐子破摔,我还有点期待了。

回宿舍后大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也不见猪笼草有多少翻云覆雨的本事,几天过去不见一个人给我白眼。两个星期的课还没有补完,我收拾收拾东西回家,没有跟一个人说,把一切混账事都扔在这个混账地方。

在家时康韦辰打过电话来,我都让阿母说我不在家,阿母每次说:“遥子说他不在家。”几次之后他再没打来,生气了。本来错在我,他的确不需要低声下气。

两个礼拜眨眼就过,所谓的寒假匆忙得好像根本从来没有过。开学的第一天我决定去找康韦辰,做好低头认错的准备。生过气了,冷战也该完了,我不能看着这仅剩的半年啥也不干。

然而,我发现情况在我控制之外,或者说,我低估猪笼草了。

一踏入高三就发觉周围的眼神不对劲,除了厌恶,还有明显的敌意。快要走到康韦辰他们班的时候有两身形比我高大的家伙堵上来。我看他们一眼,往旁边挪一点,他们跟着堵上来。

“好狗不拦路。”冷冷地看着他们。

“滚回去,死变态!”用力地推一把我的肩膀。我向后踉跄一下,身体和心脏在那瞬间无法自抑地颤抖一下,随之而来的焚烧理智的怒火。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凭什么在这里用这样的嘴脸跟我说话。

“有空在这儿吠,不如回去多读点书。”从中间撞开他们,径直向前走。

“你别狂!给我站住。”他们从后赶上再次将我拦住。“你以为你是谁,敢到这儿放肆——那什么眼神,是不是想打我们嗯?”

猪笼草从教室后门冲出来,压低声音斥责:“你们这是干嘛?!”娇艳的脸蒙着一层薄怒,煞有威仪地瞪视两个胡来的男生——如果忽略她掠过我时一瞬间淬毒的眼神。

“丹儿,我们没有想干嘛,是这家伙太讨厌了!我们怕你看见他又不开心,想把他赶走!”

冷眼瞥着她,果然是她做的好事。康韦辰呢?也成变态了?往教室里面看,那家伙不在里头。

“路遥请你回去,不要过来打扰我们学习。”猪笼草冷冷地说,很努力保持自己修养的样子。旁边的男生见状自是义不容辞挺身而出,“听见没有,滚回去,最好以后不要进这个学校,跟那个老变态一起滚回乡下!”

脑中一直紧绷的神经断裂,一掉手抓住宋丹儿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拖到身前,“还记得我跟你说什么?”

她发出尖叫,那两小子立马扑上来。我将那恶心的女人掷到墙边,格开来到眼前的拳头,软弱无力,根本不值得我躲闪。

宋丹儿还在那儿嚷嚷,一群男的从里里外外出来将我团团围住,没有一个跟我动手但是也不让我跑掉的样子,围得跟铁桶似的。

老师拨开人群到我面前来,满面寒霜,双目怒瞪,一副要为民除害的样子。“路遥同学,跟我们到教务处去一趟。”

“我找康韦辰,叫他出来!”没有见到那个混蛋,我这气就顺不下来。

“跟我们到教务处!”两个男老师走到我跟前,想强押我走的样子。我狠狠瞪过去,他们畏缩一下,没敢动手。

僵在那儿好一会儿,背后的人群才有了动静。我回过头去,康韦辰静静地看着我,默不作声,眼神混杂着一度熟悉的无奈与憔悴。跟他的凝视仿佛过了一个寒冬那么漫长,他终于走过来,扶着我的背轻声说:“听老师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倔起来的脾气消了下去,在无数人的目送中跟着他一起离开。不管怎样,我看到康韦辰了,尽管我有一种深刻的预感,有些东西改变了,或许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教务室里面严阵以待着五个老师,还有教务处长。康韦辰跟做错事情似的低头站好,我木着脸欣赏天花板。

“跑到高三打人,路遥,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教务主任拍案而起。见我没什么反应,其他老师跟着义愤填膺,掷地有声地细数我打架旷课的种种。

“遥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人,一定是有其他原因他才跟别人动手。遥子,你说啊?”康韦辰扯扯我的衣角让我别那副死不认错的样子。我用力甩开他。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人了,老子连毛都来不及碰他们一根。

教务主任粗嗓门吼:“还有什么好说的,宋丹儿还能主动招惹你不成?你是哪路货色谁不知道?!叫你家长来!”

一个轻微的声音溜了过来——“可别叫来莫如笙……”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我指着角落一个年轻女老师暴喝。康韦辰立刻将冲向那边的我抱住,“别!遥子!冷静一点!”

那个臭女人一脸惊恐,教务主任指着大门口怒吼:“反了!反了!你立刻给我滚出学校,我们一中不要你这样的学生!”

康韦辰使劲将我拖出了教务处,一直把我拽到庭院角落的无人处。

“放开我!”猛烈挣脱他的束缚,加之一拳挥去。他不躲不闪,结实地吃我这拳。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安静下来,好好听我说一次。”

看着他渗血的嘴角,气愤与心痛交杂,抿紧嘴唇好一会儿才吼道:“还有什么好说?你完全就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缓缓闭上眼睛,无奈而深重的叹息。“我了解你的感受,我比谁都清楚——”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有现在这个局面!”他隐忍许久终于爆发般,用力锤向旁边的树干,一阵树叶的瑟瑟作响。

“冲动有用吗?!看看你干的好事,你都把局面捣成什么样儿了?宋丹儿不过就是散布流言蜚语而已,多恶劣也好,只要不去管它过一段时间不就消失了吗?大家也不是吃饱撑着光顾着嚼舌根的——可是你偏偏在紧要关头火上加油。现在好了,教务主任要赶你出学校,你叫我、叫我——你这个笨蛋!”又一拳狠狠锤在树干上,气急败坏的样子前所谓见。

“我是笨蛋!我没有你聪明!”他的神情深深刺伤了我,气愤与委屈一同翻滚,叫嚣着寻找出口,口不择言地吼回去:“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老莫对我多重要你永远不会懂!那些家伙什么都不懂,凭什么那样说他!凭什么!”

我不聪明,我无法像你那样冷静地思考,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老莫被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家伙们平白侮辱——我是笨蛋,但这是我仅能想到的,保护他的方法!

你可知道,他们这样侮辱老莫的时候,我也想到我们——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康韦辰缓缓地吐出这句话,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第十六章:滴泪成霜(上)

三月的春寒徘徊不去,从来没有哪年的寒风凄厉得像这个早春。

我没有打电话回家,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回到宿舍蜷缩在床上跟某种腐生的菌类一样蠢蠢成活。真的很冷,怎么这么冷?

过了很久,空荡荡的楼道传来突突的脚步声,急促的冲着这里来。

挣起身来盯着门板,是康韦辰?!舍不得我是不是?我就知道……

“遥子——”关月磊用力打开房门,冲到我床前。

颓然倒下去,无力看着关月磊火烧眉毛的着急深情,一点劲儿也提不上。

“你这小子这会儿闹大了——你给我起来——”他将我从床上拽起来使劲摇晃,“少一副被人欺负过的死样儿,跟你说话呢。那个宋丹儿跟你什么仇,你至于跟个娘们一般见识吗?干吗惹她啊?……”

“你要是来教训我的就打住,给我滚出去。”

“教务那老狗到我老子那里告状了……”他担心地看我一样,却见我无动于衷的漠然,“我看我老子这回儿火大了……该怎么办?”

“我想睡觉了,出去顺手关门。”

“路遥!”他受不了地吼出来,“哥们担心得要死,你跟没事儿一样,不是真不想在这儿混下去了吧?”停顿一会儿,犹豫着说出:“……杨韦辰呢,你舍得吗?”

我看着他缓缓说道:“你什么意思?”

他连忙摆手说:“你先别生气,我不是听那些谣言才说的,大伙儿知道那是有人中伤你来的,都没当一回事。”挠挠脸颊,有点找不到词儿来说的迟疑。“我这么说你别生气,我……我是以前就觉得的,你对杨韦辰不一样,说你们打小是朋友,可你对那家伙跟对哥儿们不一样的,还有那家伙对你也是,我就想、就想……你们是不是那什么……”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脚底也做好抹油的准备。

我歪歪嘴巴,努力做出满不在乎的姿态,“你小子说中了也不一定。”

“真的!”他目瞪口呆一会儿,大胆的猜测成真了还是不免震惊一下。

“真的假的——他妈的都这样,反正不过这半年,兴许这半年也没了。”我低咒出来。

胳膊给用力拍了一下,关月磊一脸正气,大拇指朝自己一比,牛逼烘烘地说:“信得过哥们的就别担心,我跟我老子还是有话可说的。大不了,我陪你一道退学。不是这学校里还有你和蓉蓉的话,我老早出去混了。”蓉蓉,这小子跟李季蓉已经这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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