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并不是陈旭。"唐冕沈沈地一笑,"你发烧时不停唤著的名字,是顾远。"
肖崎飞整个人像被冰水从头淋至尾,僵著身体呆坐在床上。
就连唐冕何时离开,他也不知道。
15
很快便要期末考试,肖崎飞想要逼迫自己将注意力放置在学习之上。每天捧著书本,能不理的事全部不理,与唐冕那群人也全然划清界限。即使住在同一间宿舍里,也可以做到将对方当作透明一般。
学校在期末之前举行的例会上,肖崎飞被迫与唐冕排在相邻的座位。例会的全程中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地低著头,直至快要结束时校长请出了一个人,使他愕然地抬起了头来。
这个人姓唐。校长称呼他为家长会会长。同时,他的身份高殊,曾在电视上多次见到他参加省内领导人的会议。这个人有一张与唐冕酷似的脸,只是因年龄和经历,这张脸完全喜怒不形於色。肖崎飞在这个人出现的即刻便知道他是唐冕的父亲。
肖崎飞也同时想起曾在电视上看到这个人曾传出身陷贪污的案件,但不多时便推翻了报案者的言论。至今他才知道,这个人同时推翻的是顾爸爸的事务所。
肖崎飞握紧了拳头,在所有学生都正襟危坐地面向省领导人的时候,他陡然推开凳子站起了身来。
唐冕紧跟著站起了身,他从後拉住了肖崎飞的手臂。
"坐下。"唐冕在他身後低声说。
肖崎飞原本并没有过激的想法,却被唐冕的阻挠给激怒,他猛地甩开唐冕的手,朝座位的後方跑去,并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直至例会散会,肖崎飞都坐在学校教学楼的花坛边。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即使抓破了头皮也依旧想不明白。仅因为顾爸爸接到了那个人的贪污案件却没有回避,并且和那个人上了法庭,就要置顾家於死地?有权有势的唐家,即使以顾家全部人的气力也推不动他一步,为什麽要如此咄咄逼人?顾爸爸直至现在也无法在人前露面,那个人却仍能道貌岸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声称被人污陷。如果真是身家清白的人,会这样眼中容不得沙子吗?肖崎飞对这现实深恶痛疾,却无可奈何。
例会散会後,学生队伍路过肖崎飞的身侧。不少人对肖崎飞投以异样的眼光。只是肖崎飞纠结於脑中的混战里,没有察觉。
唐冕走在最後,远远地便看到肖崎飞独自一人坐著的身影。站在原处停顿了一会儿,唐冕便走近了肖崎飞。
"你在耍什麽性子?"唐冕站在肖崎飞的一侧,冷冰冰地问。
肖崎飞呆坐著,抬起头望见唐冕的脸时,他的表情立即变了,变得有些怒不可遏地说:"衣冠禽兽。"
唐冕的眼睛立即眯了起来:"你说什麽?"
"你明知道顾远的父亲得罪了你的父亲吧!你也明知道那天顾远并没有参与校外的斗殴!"肖崎飞腾地站了起来,"污蔑顾远然後逼迫他离校,你和你的父亲一样卑鄙!"
唐冕的脸色顿时愤怒地扭曲了起来,他忽地伸手抓住肖崎飞的胳膊:"你知道什麽?卑鄙?一开始我欣赏他,因此才跟他接近,但他却借著我的邀请在我家搜集我父亲贪污的证据!我对他已经很客气,污蔑我父亲的人有很多,没有一个人至今还活著!"
肖崎飞用力地挣了挣,听到唐冕的最後一句话,他立即瞪大了眼睛:"你们分明是做贼心虚,害怕被人揭短!"
唐冕的手指掐进了肖崎飞手臂处的肌肉里,接著,唐冕盛怒的双眼便仅距离肖崎飞毫厘:"听著,就算是你,也不能抵毁我父亲!"
肖崎飞奋力地想挣脱,却只感觉眼镜上阴沈了一片。
"给我乖乖听话。"唐冕逼近了肖崎飞,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伤害你。"
肖崎飞从来不听从别人的威胁。当天下午放学後,他便急急地出了校。唐冕的话令他感觉有些不安。在不能确保顾远是否安全的情形下,他也无法做其他任何事情。只要亲眼看到顾远安全就好,他只是这麽想,便抛开了期终在即的非常时期。
他已经逃避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原是不想再让自己离顾远太近,不想让他发觉自己是个变态。
唐冕说他发烧时不停念著顾远的名字,事实上,他也有依稀的记忆在。他一直避开那记忆,只是不想发现,自己竟对顾远存有那种想法。
他隔著一条街望向咖啡馆玻璃门内模糊的几个身影,便不自觉地心跳得很快。
他连什麽是喜欢也不知道,就对自己从小的玩伴产生了情愫。
肖崎飞不知道该怎麽收敛,或怎麽结束这种感情,他只能够逃避。
这段时间,他压迫自己不断啃书,想将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排除。但是不可避免地,还是会想起顾远。
肖崎飞深吸了一口气,随後慢慢走近咖啡馆。
顾远的身影很容易认,高大,而且清瘦,他已不像在校园中那麽光彩夺目,看起来有些颓废。肖崎飞走进咖啡馆,便在门间听到欢迎自己的风铃声,随即,顾远便转过了头来。
顾远望见肖崎飞,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後朝肖崎飞走近。
肖崎飞有些匆忙地挑中一旁的座位入座,然後才抬起一张略显局促的脸。
"来找我?"顾远停在他身侧,低声问。
"不......"肖崎飞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只是来看看你......"
这样说,却又暧昧得很。肖崎飞被自己蹩脚的话压得抬不起头来。
"我正好想去学校找你。"顾远淡淡地说。
肖崎飞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然後见顾远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叠钱来。
"你爸上次捎了这些钱,我需要还给他。"顾远的语气仍旧很淡,"从我这里去你家不太方便,所以,请你帮我带回去吧。"
"你们现在......不是正缺钱的吗?"肖崎飞愣愣地反问,"我听我爸提起过......他也说不需要你现在就还。"
"我爸已经回来了。"见肖崎飞连忙地想要将钱推回来,顾远伸手压住了肖崎飞的手,低声说了句。
"什麽?"肖崎飞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他找到了重开事务所的机会,在B城。"顾远解释,"我妈也会被接往那里的医院。"
"那你呢?"肖崎飞忽然站起了身,急切地追问,"你也要去吗?"
"会去。"顾远淡淡地望著他,随即点了点头。
肖崎飞不知涌上自己心间的是什麽滋味。他坐回到座位上,端起桌面上的茶水,猛灌了一口,然後被烫得直呵气。他连假装冷静也做不到。
"钱,你拿回去。"顾远又说。
肖崎飞忽然又转过脸,朝顾远说:"你只有这句话要说吗?"
顾远一愣。
"如果不是为还钱的事,你也不打算再来找我了吧?"肖崎飞又说,他全然不知自己已将心里的想法全部泄露。
然而,顾远并不那麽细致。
顾远只是疑惑地皱了皱眉:"我还会再来找你,B城并不太远。"
但肖崎飞并不高兴於这个答案。
顾远又要离开。一次又一次,离自己越来越远。总有一天,会连人影也找不到的吧。他却什麽也不能做。想要挽留顾远,也没有原因可寻。
"我要走了。"肖崎飞缓缓地站起身,将桌上的钱塞进了书包里。
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只剩下这叠钱而已吗?
"考试......"顾远忽然开口,说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准备得怎麽样?"
肖崎飞的身形顿了一顿,随即以一种轻快的口吻说:"都准备好了。"
顾远站在他身後,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见对方轻声说:"那就好。"
肖崎飞没有再停顿,直接推开玻璃门便跑了出去。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考试不再是肖崎飞专注的内容。也许因为他知道,高中过後,他便要去异地求学。以後,将离顾远很远很远。
然而,在那之前,顾远已经远得令他没办法同喜同悲。
肖崎飞回到学校,没有去参加晚自习。他拿被子蒙头,呆在一片漆黑的宿舍里。
模糊中,回忆到陈旭笑得一脸悲哀,对他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而他,不喜欢我......"
肖崎飞当时没办法知道陈旭为什麽悲哀得连语气都很苦,连眼神都脆弱得像即熄的火烛。喜欢一个人,不是自由的事情吗?被拒绝,不是很普通的事情吗?
然而,发生在他身上,却也全然不是那麽简单。他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回忆顾远曾在他身边的动作,回忆到了一点,指尖便狠狠地陷进了掌心里一点。掐得手掌生疼,然後嘴巴闭紧了,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宿舍门被推开时,肖崎飞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个人走近了他的床侧,忽然将他身上的棉被掀了开来。
肖崎飞看到唐冕在电灯下被照得一脸阴影,并闻到对方身上的酒味。
"你去了哪里?"唐冕闷头闷脑地朝著肖崎飞问。
肖崎飞呆了一呆,才从床上往下爬。喝酒後的唐冕,他已见识过一次。那一次被唐冕强吻,这样的经历,他这一辈子不想要有第二次。
"你喝酒了?"肖崎飞只是隐约地觉得对待醉酒的人,不能使对方情绪激动。他的声音变软,然後步子往宿舍门口挪去。
唐冕却反应很迅速,两手搭在肖崎飞的肩膀上,整个人朝他凑了过来。
"回答我!"唐冕的嘴贴在肖崎飞的耳旁,"去找顾远了吗?去告密吗?想让他继续对付我吗?"
肖崎飞的心头一紧,伸手想将唐冕推开:"你不去上晚自习,在这里干什麽?!"他有些急促地想转移话题。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在干什麽。"唐冕两眼通红地盯著肖崎飞,露出令肖崎飞陌生的迷茫表情。
"我要去上晚自习。"肖崎飞急急地说,然後推开唐冕的一只手,朝门口走去。
如果肖崎飞有办法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选择跷掉这一天的晚自习。
肖崎飞走了几步,便被一股力道用力地往後一拉。他感觉自己的後脑勺撞到床柱,接著身体被一股猛力推倒在了床边。
唐冕的脸阴沈如故,手上的动作也是前所未有的野蛮。肖崎飞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想要干什麽。
身上的衣服被粗暴地解开,肖崎飞反抗的动作却连滞缓对方的效果也达不上。唐冕仅用膝盖便已制住肖崎飞挣扎的双腿,单手便已将肖崎飞的双臂高举於头上并且抓牢。
肖崎飞眼见反抗无望,只得大叫了起来:"唐冕,你不要发神经!你看清楚点!我不是陈旭,我是肖崎飞!"
"我知道你不是陈旭。"唐冕声音低低地作了回答,似是无比清醒。
然而唐冕手上的动作,却像被魔鬼驱使了一般,肖崎飞的裤子也被紧接著褪下。身下一凉,肖崎飞的脑子也跟著如击冰雹。
"别,不要这样,放开我,唐冕,放开!!"肖崎飞的叫声近趋嘶哑,却只觉得抓在自己手腕处的力气逐渐大力得快要将手腕捏断。
肖崎飞察觉到唐冕的另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身後,摸到了一个隐秘的部位时,他立即弹跳了起来。
唐冕没有让肖崎飞有机会逃脱,他忽然压向了肖崎飞。肖崎飞的胸口贴著唐冕的衣服,毛质的触感却似刀子般割得他生疼。
唐冕依旧一手抓住肖崎飞的双腕,用腿将肖崎飞的下身按紧,嘴唇朝肖崎飞的脖子凑了过去,另一只手的手指已经抵在肖崎飞的後穴,不经任何润滑,突然刺了进去。
在那根手指的进出间,肖崎飞疼得脚趾也全然使不上力。他咬紧了牙,不再叫喊,怒瞪著唐冕。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陈旭......"唐冕的嘴唇咬在肖崎飞的颈侧,随後慢慢地开口说,"你们完全不一样......他不会像你这样闹,被欺负也只会默默承受,你跟他,完全不像......"
既然不像,为什麽唐冕要这麽对他?!肖崎飞的眼镜早已掉落在地,此时只能空瞪著一双视物不清的大眼睛,体下的痛感越来越剧烈,他的眼睛也逐渐迷上了一层雾气。
"我不想伤害你......"唐冕的头微抬了抬,沈沈地开口说,"是你逼我......"
他逼他什麽了?!!肖崎飞感觉自己的双腿不再痉挛,逐渐恢复了活动力的时候,迅速地直起了腰,膝盖也迅速地顶了起来。
在唐冕分神於增多一个手指深入肖崎飞体内的时候,肖崎飞已腾地起身。股下一阵剧痛,因为他的动作而使唐冕的手指猛地被拔出。
肖崎飞顾不得那麽许多,将唐冕抓著自己的手挥开後,便在对方略显错愕的空隙下,将唐冕推了开去。
紧接著,肖崎飞挥起了拳头,坐在唐冕身上狠狠砸向了唐冕的脸。
他只砸中了一次。
当他的拳头再度被唐冕握中时,宿舍的门忽然从外被打了开来。
肖崎飞全身赤裸,坐在唐冕的腰间,就这麽毫无遮掩地坦露在了其他人的面前。
肖崎飞慌张地一回头,便成为了这一过程的证据。
16
肖崎飞不知那晚他慌忙地拾起地上的衣服,跑去浴室之後,宿舍里究竟发生了什麽。等他脸色灰败地从浴室里走出时,舍友都对他莫名地闪躲,就连他走去拿一只水杯,也会被站在一旁的舍友明显地闪身躲过。他没办法向舍友解释,而似乎也没有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他直至宿舍里熄灯以後,都瞪大了一双眼睛,想将若无其事地睡在隔壁床上的唐冕看穿。
唐冕的若无其事自然有他的缘由。第二天,肖崎飞被政教处以校内喇叭的名义叫过去,便知道了答案。
政教处老师在肖崎飞站定之後,便开始眼神灼灼地进行了一连串的发问。
"你已经几度缺席了晚自习,也常常因为各种理由请假离校,你的这些坏习性,是不是都从校外学来?"
坏习性?肖崎飞迷惑地抬眼。
"你已经是高三学生,自然对本校校规不会陌生。学校已三令五申不允许学生早恋,男女学生宿舍的管制也一贯严格。你在学生宿舍里所做出的事情,已经令宿舍里的其他人极为不安。"
他做了什麽事情?肖崎飞依旧迷惑地望著对方。
"尽管学校从前制定的纪律里并没有包括这一条,但对同性学生进行骚扰,并使对方遭受到精神损失,我们会对你从严处理。"
听到这里,肖崎飞的眼神才由迷惑转为清醒。
"我对同性学生进行骚扰?"肖崎飞张了张嘴,指尖在掌心刺得生疼。
"除了书面检讨以外,学校需要通知你的家长,对你的行为进行管教。"老师完全对肖崎飞的问题置若罔闻,继续说著。
"是谁说的?唐冕吗?"肖崎飞猛地伸手抵住桌沿,这才能制止住全身的颤抖,"他,恶人先告状?"
"肖崎飞,请你注意你的言辞!"老师用手抬了抬眼镜,朝肖崎飞严厉地说,"现在校方正在讨论对你的处理方式,希望你不要再生枝节!"
肖崎飞愣了一愣,头低了一低,将手掌缩了回去,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原来如此。唐冕的目的是这个吗?将顾远逼走之後,以同样的方式逼走自己?以他的身份,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太容易。
可为什麽,他能做得这麽绝?不仅颠倒黑白,还要用脏水将对方全身淋遍?肖崎飞茫然地抬起头时,发现几名老师的视线正明显地朝他露出厌恶。
"老师。"肖崎飞干涩地开口,"我没有做那种事。"
即使没人相信,他至少要为自己辩解。
"昨天,宿舍里那些人看到的,不是真的。"肖崎飞朝著无人理睬的角落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