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凛的地址，不过不是因为我相信你，是因为我相信小南。'

Calvin，你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好，他果然如你所料，真心真意的爱护凛。

所以，到了这个田地，我真的要死心了。

颜萦篇　３６

有句说话真的不错，人类的命运会受到自身性格所影响，有时，不管有多少个机会放在面前，人都会选择错误；不管可以重来多少次，却总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彻，像我，像伟，也是如此。

我总是没有勇气往前踏出一步，总会在事后后悔，并痛恨自己的懦弱。

我以为只有没用如自己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地，为著同样的事情后悔，然而当我看到伟摊在茶几上的照片，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可能正因为大家都是同类，所以我才会被伟吸引。

看著那些跟当年没什么分别的辅导级照片，只见两位主角的四肢交缠、亲吻舔吮、互相爱抚，而且容貌清晰，并未被马赛克遮掩。「伟．．．你要把照片．．．贴出来？」我不禁青白了脸，慌张地扯著伟的衣袖，颤著声音问道。

「你不是很信任你的徒弟吗？我们．．．就来赌这一局吧。」伟神色平常，语气冰冷地回答。

赌？赌什么？值得赌吗？不管谁胜谁负，沈凛和小南依然会受到伤害，我和伟同样不会开心，我真不明白，为何伟要作出这种只会损人不利己的赌？难道伟不明白后果吗？「赌什么？我赢了，你不会开心，你赢了，凛会很难过，我可以求你不要赌吗？」我几乎哭出来，拉著伟的衣袖，如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地说道。

只有今次，我不要懦弱下去，不希望沈凛再受到同样的伤害，不希望小南受到残酷人性的洗礼，不想伟再次做出会后悔的事．．．

如果有那么的一点点在乎我，请听我说，住手，不要再错下去，好不好？

「就让我们看清事实，好吗？」不好，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还看不清？不管伟做了什么，也注定会输，小南和十七岁时的伟，根本是完全两种不同的生物。我们早已错失弥补的时机，再怎么努力，也追不回来．．．

看著伟冰冷的表情，轻蔑似的目光，我终于垂下眼，苦涩地轻道：「我真的．．不知应该说什么了．．．」

「那么．．什么也不要说。」

伟的语气是一贯的温柔，轻声地呢喃，转过身，伸手把我拉到怀中抱起，带回睡房。「你多睡一点吧．．．我不想看到你累坏的样子。」这算是关心吗？若是关心，为何还要做出这么伤害我的事？

若是关心我．．．

若是在乎我．．．

若是．．．

闭上眼，不去目送伟的离开，任由泪水滑落发间，我缩起身体，把脸埋在被窝里低声地哭泣。我只是不想再伤害旧友、我只希望所爱的人别再再次玷污双手、我只是不希望任何人会难过，为何这么简单的愿望，却比攀到天上还要难以实现？

当日伟没有回家，而我，也没有到酒吧工作，只告诉Ken，我精神不好，头很痛，今天不会出现。

我依然是这么懦弱，只会躲在暗处后悔．．．我无能力阻止伟，理应告知小南，让小南有所准备，哪怕这等同背叛伟的信任。

可是最终，我选择躲起来，逃避现实，逃离小南的范围．．．

其实我选择的是伟吧？卑鄙的我明明知道伟将会做的事，却只装出正气凛然的语气来说教，完全没有不顾一切地阻止他的意欲，更没有事前通知小南和沈凛．．．我不过假装自己是个好人．．．

当晚我吃了安眠药，却躺在床上睁著双眼，完全没有睡意。

我在想明天。

明天，校里的人便会知道沈凛和小南的关系；明天，我和伟的赌便会有结果；明天，伟便会知道，沈凛和小南是分不开的。

明天．．．我一方面希望明天永远不要来，却在另一方面希望明天快点来．．．

这样，伟便真的彻底地没有希望，伟便可认清自己再没有机会．．．

期待，不期待？

我坐在窗前一直望著夜空，直至天色变成淡淡的蓝色，才站起来，走到浴室梳洗，换上便装，回到学校里。只见校里的壁报板贴满沈凛与小南的亲热照，学生们都围著观看，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对，就跟当年一样．．．当年沈凛和伟的亲热照也是这样．．贴得满校都是，然后，沈凛他．．．他．．．

我不禁掩著嘴，强忍五脏翻腾的呕心感觉。

这时，传来了校长焦急的声音，宣布所有学生马上到礼堂集合，各学生听到后，脸上已是了然，即时提步走往礼堂的方向。想来所有人都在为了这些亲热照而惊讶不已，竟没有人留意我这校外之人，倒让我顺利地来到礼堂外偷听。

「我爱凛，这有问题吗？我就是只爱凛一人，我才不介意你们怎样看！」我听到小南这样大叫道：「我做人光明正大，才不会偷偷摸摸！我是不会要凛难受的！」然后是一阵哗然的声音，偷偷一看，小南正当众亲吻沈凛。

这下子，我该放心下来吗？我应该高兴吗？

在不知何处听著小南表白的伟，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地热吻，心情又会如何？大概不会高兴吧？他会很伤心、很难过，并痛不欲生，而我，竟然在祈求伟输掉？

想著，我也再高兴不来，黯然地转过身，离开学校。

这个赌，到底为我们带来了什么？对小南和沈凛来说，是感情的见证，但对我和伟来说呢？

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我和伟，其实都输了．．．

这个赌只为我们带来伤害，伟终于知道自己无望，更因自己的报复，反令小南和沈凛的感情更加坚定，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我，尽管证明了自己的眼光没错，可是见到伟难过，我也不好受。

我们早已失去了．．．失去回到过去的机会．．．

如果能够一直相守，就算只是朋友，那又何妨？直到证明了伟和沈凛正式成为过去后，我竟希望一切并没有发生，沈凛再没有出现在眼前，我和伟一直当朋友到老。

结果还是后悔了．．．

我好像一直活在悔恨之中，永无得到超生的一天。

爱一个人．．很难．．．为何这世界无法单纯地，我喜欢某某，某某便会喜欢上我？为何爱情总会变得复杂？

我真的不明白。

正伟篇 37

既然一切而成定局，也该是时候确实地写下句点。在偌大的校门外等待凛和小狗狗，就算知道此刻的他们不想见到自己，我还是希望能与凛聊聊，好作最后的了断。

一如所料，见到我的小狗狗，立即张牙舞爪，像一只要保护主人的狗，要以吠声把敌人赶走。凛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皱著眉拉住小狗狗，打算对我采取不理策略。

见状，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柔声开腔：「凛．．我可以与你谈谈吗？」

「有什么好谈？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缠著凛，否则我要你吃不完兜著走！」凛还未回应，小狗狗便率先发难。我苦笑一下，再叫了凛一声。

凛，你也不想我们这样纠缠下去吧？有些事情，我们是不得不面对的。

几经考量，凛终于点头答应。笑著叫小狗狗留下后，便冷著一张秀丽的脸，与我走到后山去。

后山，是当年我常与凛逗留的地方。那时，Agnes未出事，除了一点排华事件外，这里是一个和平的地方。很简单的，真的很简单，我只是想与这个男人在一起，不论是一年、五年、十年、甚或五十年一百年。

但谁又会想到，所谓的和平只是假象？恶梦就在我们的面前？

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也是一个不细心的人。自以为是地认为凛很柔弱，需要自己的保护，然而当发现理想与现实不符时，便自私对把责任推到凛的身上，认为他欺骗了自己。

自己何尝想过，在残酷背后，凛还有柔弱之处？当时的自己，完全忽略了与自己相处时，凛对自己的信任和依赖。

凛说，只有小狗狗才知道他的脆弱．．．

凛说，若我们的相处时间足够，他会把他的脆弱展现在我的面前．．．

其实，这与时间没有关系吧？我是一个很大男人主义的人，我所希冀的对象，打从最初就是能全心全意依赖我、接受我保护的人。反观凛，他有柔弱的一面，但同时，亦有其强悍的一面。在他想依靠自己的爱侣时，他也会想展示自己的力量。他要的，是一个能够完全接纳他这两面、在他背后支持他、成为他靠依的人。

抚心自问，我办不到。所以当自己看到他硬朗的一面时，我自觉自己被背叛，然后怨恨，最后进行可笑的报复。

在对凛的剖白中，重新审视了自己的感情。冷静地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发觉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很难说得上是爱的表现。难怪没有人相信我是爱著凛吧？

真的是时候要彻底地了结了！

我认真地望著凛，提出我最后的要求：「可以给我一个Goodbye kiss吗？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这个吻过后，我们恋人的关系便正式终结。

犹豫一阵，凛咬一咬牙，然后‘嗯'了一声，以作答应。我走上前，双手放到他的肩上，唇凑上前，轻轻的、如同羽毛扫过般，在这片已不属于我的唇上印下一吻。然后，拉开距离，凛一如平常，就像刚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了。

忘记了自己怎样离开校园，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的在小镇上走来走去，学生时代的记忆就如走马灯般，一幕幕地在脑海中窜过。曾经与凛到过的商店，曾经与凛逛过的超市，很像昨天发生的事，但又仿如隔世。

然后，一抹熟悉的身影骤现眼前。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已走回Holidays的门前。在夜色中，Calvin正准备开店。

我匆匆的走上前，在Calvin察觉的一刻，紧紧地抱住他，头搁到他的肩上掩饰自己的失态。多年的默契让他知道，我不想听到什么言语上的安慰，他只是搂住我的头，手不断温柔地轻抚我的头发来安抚我的情绪。

待情绪稍为平伏时我才放开Calvin，面对哭得双眼发涩的我，他只是淡淡的一笑，然后带我回到酒吧上的家，著我什么也别想，叫我先休息一晚。

休息吗？我很想。身体真的累得要死了，然而精神上，却好像不能平静。

是了断了，但心中却空空的，像被人活生生的掏出了一部份，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很不踏实。

我打开冰箱，取出几罐啤酒，灌了一罐后又是一罐。我想醉，醉了后，那种感觉便会消失吧？那种失落感就会烟消云散吧？

「伟．．．别喝了．．．」幽幽的嗓音从前方飘来，我抬起头，Calvin正一脸担忧的望著我。

我笑了一下：「让我喝．．．」

「喝了又如何？即使你醉死了，凛也不会回你的身边。」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不论怎么做，我与凛是已成过去。但是，我还是想醉。就只有今天．．．只有今天，可以吗？让我什么也不去想，不论是怨是恨，一切也不用去想。

继续取过茶几上的啤酒一饮而尽，Calvin还是默默地守在我的身边。真是的．．．这家伙就是爱操心，我嘛．．．是死不去的．．．虽然有人是巴不得我死掉吧？

想到这，我不禁笑得凄苦。「Calvin，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很下贱？很惹人厌？」

「对凛而言，是。」好一个残酷的答案，但我喜欢听。

「呵．．．我就知道自己是一个下流贱格的人，只会想那些混蛋主意．．．看到凛幸福，

我应该好好祝福他才对．．．但我．．．还是鬼迷心窍地要破坏。嗝．．．被所有人讨厌，是我活该．．．」

迷糊中，我感觉到包围住自己的温暖。是Calvin，是Calvin的气息。很舒服、很温暖．．．忍不住，自己也回抱著这个暖洋洋的躯体，贪婪地汲取他的暖意。

「伟．．．我不讨厌你．．．」

一句话，心里那种空洞的感觉就被填满。只是这样的一句话，感觉开始踏实起来。

明明该是感动的，却不知怎的再次哭了起来。之后胃部难过的感觉使我不得不离开怀里的温暖，跑到洗手间，狠狠地把胃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精神逐点逐点地变得散涣，身子越来越轻盈。蒙胧中我抱住了一个温暖的身体。很熟悉、很窝心，好像打从很久以前，我便熟知这种热度。

是谁？是谁让我有这种感觉？是凛？还是．．．Calvin？

‘我．．．凛．．．'

是凛吗？我抱著的人是凛？凛，你还对我有感情吗？还愿意让我碰触你吗？你不讨厌我了？

「凛．．凛．．．太好了．．．」能得到原谅．．．这就好了．．．

你说是吗？Calvin．．．

Calvin．．．

我的．．．萦．．．．．．

颜萦篇　３７

不知伟现在怎样呢？是难过、是痛苦、是绝望？我只知道，其实打从开始，伟便没有胜算，他得到的，只会是跟初恋永别、彻底清醒过来的结果。

再不能有任何期待了．．．

不知伟打算如何面对这事实呢．．．望著窗外的细雨，我在心中暗自担心著。执著多年的感情，到现在烟消云散的感觉，我比任何人更加清楚。我还好，有得不到父爱的长久经验，知道如何处理所有负面的感情，但伟呢？

「Calvin，你还不下来？快开店了！」电话里传来Ken不快的声音，抬头看看时钟，方知道已是四时多。

距离小南当众向沈凛的表白已过了半天，但伟依然没有回来，到底他去哪了？

只可惜担心归担心，我始终要工作，只好收拾心情，来到店里，把招牌搬到门外。心绪依然不宁，在放好招牌后，下意识回头往学校的方向望去。

「伟？」只见伟正站在细雨中，全身湿透。「伟，快点进．．．」

语未毕，伟已踏步向前，用力的把我抱在怀中，不断颤抖，低声痛哭。闻声，我不禁心如刀割，为了怀中的男人难过，可是与此同时，却在暗暗窃喜，有种变态的快感。伟最终．．依然回到我身边，带著满身的伤痛，来到我的怀中．．．

这样子，你真会高兴吗？

总比什么也得不到的好。至少在这一刻，伟在我怀中，我可以抱著他，看到他的脆弱，这是连沈凛也得不到的特权。

只有我．．才看到所有的伟。

真的值得自豪吗？

其实，完全不值得自豪，这只代表，我是可让他放心的好朋友。

就这样在雨中与伟相拥，直至他哭够了，缓缓把我放开。我不禁牵强地微微一笑，看似安慰，实际在心中暗叹，为何不可多哭一会，也让我多抱一会？

这世上心理最扭曲的，从来都是得不到爱的人。

带著伟回到楼上的家里，取来毛巾，温柔地放在男人头上，转身打电话，告诉Ken，今天我应该不会出现。Ken也不愧为野兽，只是简单的一句，便察觉事情并不寻常。「见到小南，我应该说什么？」Ken一反平常的暴躁性格，担忧地问道。

闻言，我只苦涩的一笑，轻轻回答：「什么也别说便足够了。」我欠沈凛和小南的，从来不是单凭一句话便可解释清楚的过错。

回到客厅，只见毛巾可怜兮兮的躺在一角，伟正捧著啤酒狂灌。「伟．．．别喝了．．．」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子，我心中也是难过得很，每一罐啤酒，都代表了伟对沈凛的一份爱，看到为数不少的罐子，我情何以堪？

伟却只抬起头，轻轻一笑。「让我喝．．．」那是一个被哭泣还难看的笑容。

「喝了又如何？即使你醉死了，凛也不会回你的身边。」我叹息一声，信口安慰，可是才说出口，即心虚地住口。

我在为了谁而劝？是真心为伟，还是为了自己？

再好听的安慰、再好听的开解，只要是从我的口中吐出，都成了不怀好意。我就是这么的卑鄙，这么的喜欢乘人之危．．．

我不禁陷入自我厌恶中，也坐了下来，打开一罐啤酒便灌。

「Calvin，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很下贱？很惹人厌？」

「对凛而言，是。」对凛而言，我们只是罪人，惹人厌也是应该的，我们活该被所有人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