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惊情之幻域魔妃(7-10)————砚妍
砚妍  发于:2010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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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忆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看,仿佛有些出神,片刻后,唇角上挑,似乎微笑了一下,低声道,“即如此……献丑了。”

随即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手指纤巧修长,甚至有些晶莹剔透,甲尖闪烁着隐隐的白色光芒,就在大家的目光都被那根优雅美丽的手指所吸引的时候,慕忆已用它轻轻地在空中点了一下,随着那一点,众人耳畔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阵轻柔美妙、若有若无的歌声,那声音如此空灵,仿佛是来自九天之外的吟唱,又象是天界中的梵音鸟一齐清鸣,荡心涤魄,令人低回沉醉,不能自己。就在众人凝神倾听的当儿,眼前忽有无数晶莹润泽、缤纷剔透的云霞翻涌而起,如一层层细纱般在大殿中铺展开来,光彩重叠掩映,神光离合荡漾中,忽有眩目的光华升腾而起,只见一只纯白色的凤鸟凌空展翅,随着歌声翩然起舞,洁白的双翼鼓动五彩的祥云,回旋飞舞间,竟有无数如雪般的花瓣自空中不住飘然落下,沾到人们衣上发上,便即倏忽不见,只余一抹轻柔馥郁的莲花香气,萦绕鼻端,久久不散。

殿中众人神魂俱醉,眼前全是凤鸟那委婉动人的舞姿,耳畔萦回的是那天籁般悠扬的歌声,已经完全忘记了今夕何夕,迷醉中亦不觉时光流逝,直到眼前光芒一暗,离合的神光骤然消散,众人惊怔之下,四顾一望,这才发现偌大的殿堂中一切如故,哪里有什么凤鸟?哪里有什么歌声?刚才的一切就象是一场奇异的梦境,此刻迷梦初醒,一时都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众人目光交错,不知怎的心里都是似是陡然空了一下,呆呆地坐了半晌,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馨甜之气,细辨竟是莲花的清香,再闻闻自己衣上,已被氤氲的芬芳侵透,再也挥之不去……

良久,还是先醒过神来的陈公公向还在发呆的明烨帝悄声道,“陛下,天色已晚,是不是该传旨开宴啦……”明烨帝这才如梦初醒,迅速向大殿中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陈公公随即提高声音道,“为了款待各国来使,陛下今晚特于殿中设宴,晚宴后还将燃放焰火,与万民同贺!”

圣旨一下,无数的美酒佳肴立刻流水般地传送上来,辉煌耀眼的灯烛之下,觥筹交错之中,人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神情,那样的和谐融洽,竟给人一种天下大同、太平昌盛的错觉。

“回鹘”副使达罕满面笑容地应酬了一圈之后,脸上已露出微微的酒意,目光却一如往常般明亮锐利,他似是无意间抬头匆匆一撇,留意到明烨帝身边那原本属于“大妃”的座位不知何时竟已空了,心里微微一动,故意放开怀抱,来者不拒地猛灌了一通酒,没一会儿便醉得不辨东西南北,口中亦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最终还是被人搀扶着送到大殿门外去“醒醒酒”。

待搀扶他的人一走,正在“呕吐”中的达罕便已直起身来,用清亮的双目四下里环顾了一圈,发现几乎所有的内侍宫人们都忙着在大殿里穿梭来去,此刻的殿外竟显得异常冷清,他略一沉吟,便迈着悄无声息的步伐走了开去,就如一条游鱼滑入大海一般轻松自在。漫无目的地在大殿四周游逛了几圈之后,达罕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他微微皱着眉头,找了处僻静无人的假山后稍事休息,靠在冰冷的假山石上,刚才猛灌的酒气开始一阵阵朝着头顶上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微凉的风拂过发烫的脸颊时的那种舒爽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假山的那一面匆匆响起,达罕一怔,刚来得及睁开眼睛,一个清朗低沉的声音已随风传入耳中,“……阿蛮!……你别走……我有话同你说!……你站住!”这样一个本应是优雅斯文、淡定从容的嗓音此刻听来却充满了慌张急切,但即便如此,达罕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个雍容自若、英俊潇洒的“睿英亲王”。

明郁留给达罕的印象是年纪虽轻,但却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气度,以至于这时骤然听到他用如此焦急慌乱的语气说话,竟勾起了他少有的好奇心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令他如此失态呢?达罕眼中掠过一丝笑意,静静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听动静似乎是那个人已经被明郁拦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奇怪了,以自己的耳力,就算刚才有点儿微微的醉意,也不该完全注意不到已有一个人匆匆向这边跑过来了呀?……”达罕的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明郁那低沉悦耳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阿蛮,为什么要躲着我?”

……

“昨夜,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明郁虽然在责问,语气中的痛楚却明显多过气愤。

还是没有人回答。

一阵难耐的沉寂后,达罕都以为明郁会发怒了,他却只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再开口时,声音中竟充满了一种令人心酸的温柔,“难道你真的以为就凭洛寒先生的一番话,我就会轻易放弃?……阿蛮,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我虽然优柔寡断,甚至有些软弱,但一经决定的事,我就一定会坚持到底!何况我既然承诺过要让你幸福,就一定不会令你失望……为什么你却要临阵退缩?难道你连让我试试的机会也不给我?我就那么令你信不过吗?!”

回应他的依然是一片沉默,只有飒飒的夜风寂廖地吹过,发出冷冷的低吟。

达罕静静地听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心里却涌起一阵怪异的感觉,也许是明郁声音中那丝真切的痛楚打动了他,竟令得心硬如铁的他也不禁微微升出了一股不平之意:“原来表面上看来镇定沉稳的大澈亲王私底下竟还是个多情种子!只不知这个能让他如此冲动忘情的‘阿蛮’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为什么面对这样的表白居然也可以无动于衷呢?!”——他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了,几乎忍不住就想探出头去悄俏看上一眼。

明郁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解开了他的疑惑,“阿蛮,你是不是担心皇兄知道了会惩罚咱们?不,是惩罚我,我明白你只是为我担心,可是我不怕!真的!……咱们一起躲得远远的,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隐居,皇兄虽然会生气,但过一阵子气也就该慢慢消了……”

还是听不到对方的回答,明郁声音中的急切渐渐弱了下来,转而变成了一种隐约的绝望,好半晌才低声道,“如果你真的不想走,我也不会逼你的!……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始终都会在你身边!你想走,我陪着你;想留下,我也陪着你……如果哪天你支持不住倒下来,我会在你身后扶着,让你可以安心地倒在我怀里!”

……

达罕怔住,脸上不觉微微动容!这样一番话竟然出自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之骄子之口,以他那样的地位和品貌,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了,但他竟会为了另一个人牺牲到这样的地步!――“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让他如此痴迷执着,这样九死不悔般的坚持又是否值得?!”达罕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短而低的呜咽,立刻又被刻意地压抑住了,接着便是一阵衣衫摩擦发出的“悉嗦”声,似乎是明郁已将对方拥入了怀中,只听他低柔的声音叹息般地道,“阿蛮,别再倔强了!……想哭就哭吧,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

压抑的哭声终于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仿佛来自一口极深的井底,幽幽地浮出了水面,也听不出怎么痛苦,可就是让人觉得心酸,听得久了,达罕竟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他又在一阵匆匆响起的脚步声中回过神来,眼光瞥处,只见明郁那修长挺拔的身影正朝着远处而去,很快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而假山后却依然毫无声息,仿佛另一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曾存在过,这一切不过是他酒醉后的一场迷梦而已!

达罕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有意沉住了气,依旧动也不动地靠在假山石上,在暗影中与黑夜融为了一体。

良久,一个白色的人影悄然出现在了他大睁的双眼视线中,在幽寒的月色下宛如一个清丽的梦……达罕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轻盈无声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整个人瞬间已化身为一块冰冷沉默的石头——那个他一心以为是大澈皇帝后宫嫔妃的人,那个与当朝的“睿英亲王”有染的、令明郁意乱情迷到无法自拔的“阿蛮”,居然竟会是他?!

惊变(6)

当达罕终于收拾起心情走回去的时候,“宴乐殿”外数层长长的汉白玉栏杆处早已站满了等候观看焰火的人群,大家面上都带着酒足饭饱后的欢愉之色,东一簇、西一堆地轻声交谈着。

达罕却只觉烦闷,眼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着……终于,他如愿以偿地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人影!

夜空深如静海,风并不大,吹在身上却带着丝丝寒意,慕忆远离人群,独自立于阶前,手扶玉石栏杆,正静静地抬头观看,神情专注得象个孩子。

天空犹如一大块黑蓝色的水晶,高远深渺,澄澈晶莹,看得久了,会令人生出一种微微晕眩的感觉……就在此时,随着一声声巨大的爆响,半空中突然绽开了无数绚丽的烟花,化作漫天星雨缤纷盛开,徐徐落下,霎那间映亮了天地间的一切!

达罕只向空中匆匆瞥了一眼,目光便又回到了慕忆的身上——漫天的烟花映着他的脸,那样明亮灿烂的光芒下,他的脸却还是冷的,如冰雪一般的冷,明明是那样的美,却只令人惶恐地生出一种转瞬即逝般的绝望感觉……

达罕心里蓦地疼了一下,凝视着那个白色的身影,一步步向他走了过去,在自己有所觉察前,脚步已经无声无息地移近到了慕忆的背后,双臂不受控制地张开来,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将那个寂寞孤独的身影揽入怀中!

也就在这一刻,慕忆突然头也不回地说了句,“走开,别来惹我!”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却又带着种无法形容的厌倦。

达罕的浑身都僵住了!好半天,他才若无事实地放下手臂,嘴角边又露出那种张狂的、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笑容来,故意凑近慕忆的耳边低声叹道,“啧啧,怎么态度还是这样恶劣?……是不是一旦恢复了高贵的身份,就再不把我这个‘老朋友’放在眼里了呢?!”

慕忆耳根后的敏感处被他口中的热气拂过,浑身顿时绷紧了,他翩然回转身来,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微微皱眉瞪视着他,倔强的嘴唇紧抿着,眼中的神色淡漠而疏离。

达罕觉察到他目光中的敌意,心里陡然刺痛了一下,却只轻轻“哼”了一声,面上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恶意的调侃味道,“记得‘大妃’被救醒来时曾告诉在下,你的名字叫做‘明忆’,只不知这个‘明’字,究竟是明烨的‘明’,还是明郁的‘明’呢?在下还真的是很好奇啊!”

慕忆目光一闪,静了片刻,唇边微露一个冷冷的笑容,淡然反问道,“那么你名字里的那个‘罕’字,究竟是达罕的‘罕’,还是‘也力罕’的‘罕’呢?!”

惊变(7)

达罕一惊,仿佛有感于他的机敏,眼中掠过一丝异色,点头道,“好个‘玲珑心肝’,我就猜到瞒不过你!”

慕忆对他的“称赞”全无反应,依旧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冷问道,“你乔装改扮,顶着个‘副使’的名头一路东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别告诉我你真是为了给太后贺寿来的!”

也力罕笑了,笑得有点狡猾,又有点讥讽,眼神却如嗜血的鹰鹫般冷酷锐利,悠然道,“怎么不是来贺寿的?好歹大澈的皇太后也可以算是我的‘丈母娘’呢……”对上慕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一窒,又补了一句,“当然,也可以顺道一睹关内的大好风貌嘛!”

慕忆轻“哼”一声表示不信,淡淡道,“也力罕,咱们说话就不必兜圈子了。我听说阁下对大澈疆土早存觊觎之意,此来鬼鬼祟祟的会有什么好心?不过你这般有恃无恐,是真当我大澈无人了么?!”

也力罕目光闪动,笑蓉中带着种傲慢之意,摇头道,“不敢。本来我倒还真有些目中无人,可惜却叫我遇到了你!”他盯着慕忆的脸,眼中满是浓浓的兴致,“我是个粗人,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这一路东来,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传闻,说得神乎其神,说什么你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我是一概不信,心里只当你是个仗着年轻貌美魅惑君王的男宠而已。不想当真得见,竟是这样神仙般的一个人物,不知你家皇帝几世修来,竟得你一心辅佐,真是慕煞旁人!只可惜……”他有意看了一眼慕忆手上的那枚黑沉沉的扳指,冷笑道,“可惜他却并不信任你!”

慕忆沉默,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拇指,久久无语。待他惊觉到一阵迫人的压力直逼过来时,也力罕已经悄无声息地来至他身前不足三尺的地方,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忽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这样难为自己,值得吗?”

慕忆没有后退,抬眼与他对视着,有倾才反问道,“什么意思?”

也力罕眼中现出少有的认真神情,正色道,“外面天大地大,既然呆在这里不开心,又何必非要把自己困死在一个地方?”见慕忆沉吟,嘴角边突然挑起一丝邪佞的笑意,放柔声音在他耳畔低语道,“不如跟我走吧,我保证一定会善待你的!”

慕忆皱眉,微微向后退开,冷笑道,“跟你走?你又是我什么人?能安的什么好心?!”

也力罕被他问得怔住,呆了片刻,才讪讪地干笑了两声,摇头道,“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就是太强了!虽然你给别人的感觉如此柔弱,其实无论是你的本领还是你的内心都强悍得可怕!那么多人喜欢你,甚至想要爱你,可是你的强大令所有人自惭形秽、望而却步……”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就如同现在,我只是想要帮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忆看着他,脸上微微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里的坚冰也似有了些融化的迹象,良久,忽然缓缓抬起一只右手向他伸了过来,动作温柔,就象是要轻轻触碰他的脸颊一般。

也力罕眼睁睁地看着那纤巧修长的手指慢慢接近自己,全然没有一点儿要闪避的念头,反而微微眯起了双眼……下一刻,几根略带凉意的手指已毫不迟疑地搭在了他脖颈间的大血脉处,微微一收,指力透体而入,令他顿时气息一窒,竟生出种晕眩的感觉!

也力罕定定地凝视慕忆冷漠沉静的双眸,心底蓦地涌起一阵彻骨的寒意,半晌,才低声问道,“你要杀我?!”

慕忆不答,手上的力道却不稍减。

也力罕脖颈上的血脉受阻,不仅气息不畅,那种晕眩的感觉也更加强烈了起来——似他这样的绝世枭雄,早已身经百战,却从未觉得象此刻这般离死亡如此接近过!微微的惊慌过后,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勉强按耐住身体上的不适,沉声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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