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传承(第三卷 生子)————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  发于:2010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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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水砚朝寻思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孩子若生下来,可会和寻常孩子有何不同?”

刘太医不安地笑了笑:“这个微臣确实不知,只是从脉象上来看孩子很健康,要有不同也应该是有过人之处。”

这当然是宽慰自己的话,镜水砚朝明白其他的问题怕是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毕竟自己遭遇的事不在常识之内,硬要刘太医解答,那也是强人所难了。

“刘爱卿先退下吧。”虽然称病,奏折还是要抽些时间看看,总归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是,微臣告退。”刘太医后退着出门去。

镜水砚朝拿起一本奏折,翻了翻。考虑到他不宜太劳累,传到龙栖宫的奏折都是非解决不可的事以及必须由他亲自决定的事,其他的大多由政事堂批阅。

孩子似乎翻了个身,动作不小。镜水砚朝将手覆在其上,让他安静点,孩子也还听话,小动两下又睡了。

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

******

太师府,兰汀水榭。

“晏夫人好兴致啊,竟然每日在此喂鱼。”戴斗笠的男子背着手,顺着台阶走近水榭。

“道长不也是和妾身一样,每日无所事事吗?”晏娘子头也不回,只顾撒食逗鱼。

戴斗笠的男子冷笑几声:“她死以后,你倒是过得挺悠闲的。”

“请你闭嘴。”晏娘子将手里的一把鱼食抛下池塘,几十只鲤鱼立时全部拥了过去,水面一片激烈翻腾。

“叫我闭嘴?”戴斗笠的男子猛地提高声音,“你有什么资格要我闭嘴?”

晏娘子坐正,手抱在胸前,看上去气度非凡。她注视着戴斗笠的男子,字字清楚:“因为是你害死了她,你不该闭嘴,没脸见我吗?”

“凌九翾!你这目无尊长……”

“我向来目无尊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晏娘子冷冷地截断他的话:“依仗自己的权势,不顾对方真正的意愿行事,最后结果不令自己满意,就将罪责全盘推与他人,这果然是你的作风。”

戴斗笠的男子狠狠地哼出一声:“凌九翾,你别太得意了,若我将当年发生的事告诉给你丈夫,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你觉得呢?”晏娘子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任何男人都容不得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有染,我猜,他会将你狠狠地惩罚,再逐出家门。”戴斗笠的男子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着。

晏娘子头一偏:“若是那样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只不过,全凭自己的猜测诬陷无辜的人,也果然是你的性格。”

“你无辜?你要是无辜,她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晏娘子莞尔一笑:“不错,手镯是我给她的,上面的毒也是眠亦配制的。你就凭这个,想要把她的死归罪于我们吗?”

戴斗笠的男子握紧了拳头,却不敢贸然动手:“你,你们两个……”

“道长要是想要置妾身于死地,请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妾身对太师不忠。”晏娘子拍拍手心里的鱼食,整理一下裙摆,若无其事地绕过戴斗笠的男子离开了水榭。

“如果没有证据我又怎么会回来?”戴斗笠的男子原地不动。

“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过过惊心动魄的日子了,妾身期待道长给一份大惊喜。”

戴斗笠的男子在她绕过小桥不见后,取下了头上的斗笠。

那是一张饱经沧桑的脸,憔悴却坚毅,依稀仍可见当年的风采。

君临天下是最至高的寂寞,能让人在灯火阑珊处迅速枯萎。

******

“你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

已经陪着袁司晨跑了很多家药铺,晏逆昀还是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袁司晨接过药包,付了钱,转身便出门。

“你告诉我也不会死吧?”晏逆昀提着十几包药,样子好不滑稽。

“告诉你也没用,反正肯定是有用就对了。”袁司晨像是终于买够了,骑上马背,朝城门走去。

这一路由东至西,六天时间里几乎每停一座城袁司晨就要去找药铺买药,买的又全是晏逆昀不认得的药(作者语:其实有什么药是你认得的么?),虽然没耽误行程,但是严重刺激了人的好奇心。

“今晚就该到京城了,你满意了?”

“什么我满意不满意,你这几天说话怎么都怪怪的?”

话严重不投机,缰绳一牵马冲向前方。

晚饭时候两人赶到了京城,将马送到驿站后,晏逆昀带路,两个人直奔太师府。

“请问……啊,是少爷啊!”应门人赶紧打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进来吧!”晏逆昀招了招手,肩上手臂上挂的药包摇摇晃晃。袁司晨抬头看了一眼“太师府”的匾额,踏进了门槛。

应门人带着两人朝里院走去,嘴上絮絮叨叨:“老爷应该就要回来了,夫人出门去买东西,可能还要一会儿时间,少爷要不先去房间休息,小的带这位公子去客房。”

“你叫人打扫客房吧,我们到正厅里坐一会,先弄点吃的来,饿死我了。”

“嗳,小的这就去。”

应门人一溜烟跑了,袁司晨似笑非笑:“没想到你才回到京城几个月,就这么有少爷派头。”晏逆昀嘿嘿笑:“就算我不习惯吆喝别人,他们也不会同意我自己做事的嘛。”

走到正厅门口时,左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不知二位是?”

晏逆昀一看,是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正从转角处走过来。“我?我是……哎,我该怎么说我是谁啊?”晏逆昀一下子找不到词语解释自己,只好拐了拐袁司晨,袁司晨看了一眼那个男人,嘴角含笑:“阁下想必也是门下之客,见了主人难道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戴斗笠的男子顿了顿,点头:“在下不过是不足一提的小人物,原来两位是太师的公子和公子的朋友,失敬失敬!”话是这么说,却听不出半点敬意。

晏逆昀又拐了拐袁司晨:“这么酸唧唧的说话我不会,你替我说好了。”

袁司晨推开他不雅的胳膊肘,对那男子道:“阁下既然独自留在府上,应该是住客了,晚辈一路风尘,疲惫不堪,就先失陪了。”

“请便。”

仆人端来茶水果品又下去,晏逆昀抓起糕点一阵狂吃,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那家伙干嘛带着斗笠,还蒙着黑纱,不能见人吗?”

袁司晨只端着茶杯,瞟了一眼门外空旷的庭院,道:“应该不是一般的人。”

第十一章:十年一觉扬州梦

“你有什么秘密要把娘拖到这里……”晏娘子抱怨着,突然噤声。

袁司晨早就闻声站了起来,在他们母子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恭敬地鞠躬:“九翾姑姑。”

晏娘子眼睛睁得老大,快步跨进房间,朝袁司晨伸出手。袁司晨微笑着把手给她,任她上下打量自己。

“司晨……”晏娘子抓着他的手,像要把他看穿一样,“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这么些年你吃了不少的苦吧?”

“谢姑姑关心,也还好。”袁司晨摇了摇头。

晏逆昀在一旁咳了一声:“娘,我把他带回来了,你打我屁股的事,能不能补偿一下?”

做娘的甩过一记白眼:“你还想要补偿?”

“不要不要!”晏逆昀赶紧抱头。两人都看得笑出来。

“你的事我大概也听说了一些,你娘走之前也告诉过我一些事,所以你也不用有什么顾忌,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晏娘子拉着他到桌边坐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叹气道:“眠亦真是好可怜……”

“姑姑的意思,应该是知道我爹爹的事吗?”袁司晨始终不曾放弃打听自己生父的事,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娘,却又和她生下自己,最后再抛弃她。

晏娘子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全都知道,可是司晨,我不想告诉你。”见袁司晨突然想要说什么,便抬手让他等等,“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就算是知道了,也只是平添痛苦而已,没有任何意义,你追逐父母的事最后只会让自己伤得很重。”

袁司晨不语,眉头深深地拧起。

“我是为你好,不过如果你想好了要知道,随时都可以来问我,”晏娘子翻过他的手心,在里面画了个圆圈,“只是,世上没有后悔的药,一旦你问了,一定不会快乐的。”

晏逆昀站在一旁,歪着头:“可是娘,人快不快乐应该是自己说了算的吧?”

晏娘子微笑着摇了摇头:“等你发现不快乐以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对了,白天见到的那个人,是谁呢?”袁司晨突然问,“总感觉不是普通人,但是为什么做那副奇怪的装扮。”

这当然是个抛弃沉重话题的好机会,晏娘子立刻竖起一根食指:“昀儿你刚才一打岔拖我过来,差点害我把重要的事忘了。”晏逆昀赶紧退后三步:“娘……我知道错了……您别过来!”

真是很有意思的母子关系呢。袁司晨不觉微笑。

如果能选择,倒宁可自己的娘也会动不动揍自己,而不是总像一个影子那般,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

“那个人很危险,你们俩既然已经见过他了,就要自己提防着,”晏娘子瞟了一眼门处,“方才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把你们俩搞混了,也无妨。司晨,昀儿比较迟钝,可能察觉不到异样,你要是发现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是,可他……”袁司晨很喜欢晏娘子毫不见外地拿他当自己孩子,相信自己能力的做法。

晏娘子忽然像是无可奈何地,按住自己的额头:“那个人……以及其他的一些事,如果可能,我也不会让你们知道。你们记住,从现在起,不要离开后院。他住在客厢,所以轻易不能过来,你们一定不要单独和他相处,那样……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事。”

“可是如果他很危险,为什么把他留在府上?”

“因为不得不这么做,”晏娘子摊开右手,“一个死而复生的人,知情人注定要倒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发出这声音想挨揍吗!”

晏逆昀缩在柱子后面,小老鼠一样看着娘:“死人怎么可能活过来啊!娘你还是别说了。”

儿子如此不成器,做娘的扶额叹息的同时,丧气地说:“算了算了,把你教成这样也真是我的失败。晚饭我会叫人送过来,你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娘得过去陪那位客人吃饭,你招呼好司晨,叫人在主院收拾出房间来给他住,听到了吗?”

晏逆昀哆嗦着拼命点头,倒是袁司晨看笑话看得心情很好的样子。

家里的饭好吃,家里的水好泡,家里的床好睡……“哇呀呀呀呀娘别拧耳朵!”

“你眼睛都不睁就知道是娘啊?”晏娘子看着被自己提出被窝的儿子眼睛还闭着的模样就想笑。

“除了娘,谁还拎我的耳朵啊……啊对了,我怎么能留在家里啊,我得……”

惊醒的晏逆昀跳下床,赤着脚就要跑,被晏娘子一把捉了回来。“就知道你肯定会半夜溜走娘才专门过来的。”

晏逆昀揉着耳朵一脸苦相:“娘啊,我得进宫去啊,去那里更安全不是?而且那个人不是把袁司晨当成我了嘛,那就让他继续扮演太师公子就好了我还得进宫去……”

“不行!”晏娘子眉头一降,抓着儿子的里衣襟,“你给我坐下!”

“娘!”

“坐下!”

母子俩在圆桌边坐下了,晏娘子抓下儿子继续揉耳朵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昀儿,你听娘说,不管是什么理由,你一定不能出去。”话间叹了口气,“白天司晨也在娘不方便说,但是昀儿,你和砚朝的事情,一定不能让那个人知道,否则他一定会……”

“会……怎样?”好奇怪,我们男欢男爱关一个外人什么事?

“你会受到很大伤害,可能会失去一切,”晏娘子担忧地看着儿子,“也会失去砚朝的心。”

最后一句是重磅,晏逆昀傻了。

“可、可可是为什么?”

“等娘打发走了他,会告诉你的,你有必要知道。”

“哈。”不明所以,只好这么回答。

晏娘子用从未有过的忧伤神情注视着儿子,忽而将头抵在桌面上哭了。

“娘!娘你怎么哭了啊,娘,你别哭啊。”又见娘哭,晏逆昀意识到事情大不妙了,揽着娘抖动的肩努力劝道。

“为什么她们都死了呢,明明就说好了……会一起回去的,这个样子……谁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晏娘子第一次显得那么脆弱,在自己儿子面前似乎显得比他还要年幼。

晏逆昀嘴撅得能插花,可他却是听不大懂娘在说什么,只知道所谓的她们应该是两位姑姑,可是回去是回哪里去呢?又为什么不能说?“那个,娘,心里面有事如果不能告诉我,可以告诉爹啊?”

“不能让他知道,比起你们,娘更不愿意让他知道,”晏娘子抹掉眼泪,“如果被他知道,他肯定会觉得娘从一开始都在哄骗他……可我不是……”

“好好好,那不告诉爹,不说不说,娘你一个人憋着不开心,干脆找个洞把话说出去吧。”自己小时候也干过这种事,比方说对着地洞说想要一把刀什么的。

晏娘子破涕为笑,在儿子手背上拧了一把,听着他哑着嗓子惨叫,道:“那个孩子是你最后的希望,一定不能在孩子出世前被那个人知道你们的关系,否则娘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不过……”

“可是我不能不陪在他身边啊!”

“这个娘知道的,娘生你的那天你爹在门外面走了不知道几百圈。可是如果不能保守秘密,你和孩子都有可能没命,”沉默许久,方又道,“忍字头上一把刀,不论怎样,一定要忍得住。”

晏逆昀面无表情地,趴在了桌上。

“就算不为你,也要为孩子着想,他太无辜了。”

晏娘子看着他,突然苦笑:“娘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无知,竟然为了自己的一厢情愿将你送上这样的不归之路,娘真的……对不起你!”

“啊?干嘛突然这么说啊?”桌上的虫子讶然抬起头。

“娘太自私了,把自己的愿望强加给你,如果不是从小给你灌输这些事,你根本不用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你也不会那么巧就爱上了砚朝,也不会有那个孩子……”

“不是啊娘,”晏逆昀大声道,“即使娘从小就随我自己长大,我还是会爱上他的啊,这个和娘没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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