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传承(第三卷 生子)————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  发于:2010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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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别说这些了,你看你又哭了,”晏逆昀还勉强撑起一点笑,握了握晏娘子的手,“最近你怎么老在说自己错了连累谁什么的话,我们谁都没怪你啊。”

“那是因为你们都还不知道……知道的人,恨我恨进了骨髓里。”晏娘子拼命忍着眼泪。

“……娘说的,是那个不敢见人的男人?”

第十五章:一个孩子,一个筹码

什么承诺誓言,全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

只一个月,晏逆昀就已经失去了信心。镜水砚朝当初在惠静的时候答应他会封他这个那个,答应会跟他一起去隐居,这些全都是随口说的而已,根本都是空话。

毫无来由的就将他拒之千里不给任何解释,难道真的是什么莫强求吗?

七月半是一年一度的祭奠死者超度亡魂的日子,大胤自开国以来就有在这个日子祭拜为大胤立下汗马功劳的烈士们的规矩,皇孙贵族文武百官都要到忠烈陵烧香上贡,感谢前人开创了如今的大好江山。

“老臣给皇上请安。”

镜水砚朝正站在一座石碑前,闻声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太师。”督察英珏跟在他身边,向来人行礼。

“皇上大病初愈,还望多多休息。”晏太师又道。

“朕知道。”镜水砚朝抬手拂去石碑上的枯草,还是那么气定神闲。

“呃……那,老臣先行告退。”搭讪失败,晏太师灰溜溜地摸着胡子走开了。可奇怪的是,督察英珏也左右瞄了瞄,抱拳对镜水砚朝道:“皇上,卑职到那边去。”

“嗯?”你走什么?镜水砚朝这么奇怪着,转过了身,继而怔住。

晏逆昀抱着胳膊,神情萧索地看着他。

“已经忘了要请安这回事了?”镜水砚朝镇定了一下,冷笑道。

“你瘦了好多。”晏逆昀答非所问。

“哼!”镜水砚朝只得不悦地哼出一声,气氛有些冷。

周围不少大臣路过,侧目的侧目,耳语的耳语,都对这边伫立的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感到好奇。一向很要面子,受不了人围观的镜水砚朝眉头一皱,转身就要走。

“已经一个月了。”晏逆昀在他背后揉了揉鼻子。

……要认错?镜水砚朝停下离开的脚步,等他的下文。

“孩子的名字,是什么?”

“你也是孩子的父亲,没想过吗?”

“我没这个权利。”

我没这个权利。六个字针一样扎得人生疼,有一瞬间镜水砚朝动摇了,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是不是该转过身去对他笑一笑?

“那这段时间,你们怎么叫他?就算不是大名,乳名总该有一个吧。”就算你没有,太师和夫人也不会一点想法没有。

晏逆昀又揉了一下鼻子,道:“娘管他叫小甜心。”

“……”这是什么糟糕名字!镜水砚朝想气却气不起来。

“爹管他叫宝贝儿。”又补充了一个,也不过是所有人都会用的。

忍了半天,终于做出漫不经心的语气:“你自己呢?”

“没有。我只在他睡着的时候去看看他,所以从来没跟他说过什么。”

什么!自己每晚都在想象孩子有什么新的变化,笑起来什么样,哭起来什么样,一天吃多少东西,和谁比较亲……而你,明明就在他身边,却不肯多看看他多陪陪他!“看样子你对自己的亲骨肉也不过如此,有时间,都去陪你的新欢了吧。”说出口的,却是这样的话。

“新欢?哦……”晏逆昀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原来在你看来,不是你抛弃了我,是我抛弃了你啊。”

镜水砚朝一愣,都没发现自己竟然留了这么个漏洞给他。

“我只是……不想他记得有我存在,他迟早要回到宫里去的,可能……不知道有我存在会比较好,否则将来他如果问你,你恐怕会很难办。”

“确实如此,你倒还有心。”想走得干净啊……

“娘已经把孩子交给蝶羽姐姐了,之后的,你做打算就好,让不让他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也随便你。”最后的四个字已经轻到快听不见了。

“朕自有打算,你可以放心。”

接着便是难捱的沉默,一种酸胀苦涩的情绪充斥在两人周围,谁也不肯先走,谁也不肯再说话。

英珏离开了好一会儿,这时正神情不安地走过来,发现晏逆昀还在原地才想到要后退。

“以后见面,都得是这种理由了。”晏逆昀苦笑着说了最后一句,转身便走。

英珏看向主子,镜水砚朝只是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不发一语。

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要怎么才能变回去。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镜水砚朝宣布孩子是他与一民间女子所生,因为娘亲已去世,孩子现在被送回了皇宫,即日起便是储君。

堂下三十余位大臣均是大吃一惊,但神态却各自不同。庆王得知皇长子竟不是自己外甥女所出,而且已经被立为太子,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暴怒,与他一党的大臣们纷纷露出困惑的神情,看他的脸色;早就对庆王一干人不满的布衣官员们则是长舒一口气,只要太子没有落入庆王一系的囊中,就有希望击败他们。大家左右和同僚交谈着,只有晏太师一个人垂首,不与任何人言语。

要不要回去把这番话告诉儿子呢?这么残忍地断了后路,他听到的话该有多难过。

“皇上,此事怕是不妥。”庆王眼珠一转,站了出来。

“有何不妥?”镜水砚朝早料得到他会有异议,到想听听他说得出什么。

庆王出列:“皇上,大皇子虽是皇上的长子,皇上疼爱有加是人之常情,但皇上正值风华年少,将来还会有很多皇子公主,现在立太子未免过早,更何况一位皇子的成长还有数不清的变数,也许未来还会有更优秀的皇子诞生,请皇上三思。”

镜水砚朝心下冷笑,反道:“庆王如何知道将来会有更优秀的皇子降生?”

“皇上英明神武,必将子孙满堂,每一个都是出类拔萃。老臣的意思是,皇上暂时还不需要着急立太子,一旦身份确定下来,极容易滋长怠惰心理,皇上既然爱这个孩子,就该让他经历磨练,日后再以此作为嘉奖。”庆王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说这个孩子不好,也不说不许立他为太子,让人无把柄可抓。

“可是朕以为,要培养一个有担待的明君,必须从小就将责任清楚地告诉给他,是他的每一步路都走得有目的,若是漫无目标,恐怕更难抉择出优秀的人才。”镜水砚朝面带微笑地反驳。

“皇上此言差矣,只有给与压力才能激励一个人奋发图强,若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臣惶恐,怕皇上的过分宠爱会毁掉这个孩子。”庆王依然摆出为皇上着想为孩子考虑的态度,却是一步也不肯退。

镜水砚朝皱起了眉:“庆王的意思莫不是朕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连怎样是对孩子好都不知道吗?”

“老臣不敢!”一计不成,庆王便只得退一步,“不知皇上欲将太子交与哪一位娘娘抚养?”

这么问也在镜水砚朝的意料之内,他从容地回答:“朕要将他留在身边,亲自看着他长大,免得后宫里的争宠夺荣玷污了他的心,也防止别有用心之人对他有所图谋。”

一句话就把庆王想要说的话全部封了回去,其他的大臣也不再敢多说什么,因为一旦开口就都成了“别有用心之人”,只得齐声高呼:“皇上圣明,臣等恭喜皇上迎回太子!”

晏太师在下面擦了一把冷汗,庆王一再反驳的时候,他差点就忍不住出来反对了,不过这下看来,一切都是镜水砚朝有预谋的进行着,孩子的身份是不容置喙的。

“庆王刚才的一番话,令朕倍感心安,朝中要多几个像庆王这样一心为江山社稷着想的人,大胤必将更加繁盛。”突然地,镜水砚朝又抛出一句。

庆王不知他在盘算什么,只得道:“老臣惭愧。”

镜水砚朝摆摆手:“朕有一件难办的事,不知庆王可否为朕分忧解难?”

“能为皇上效力是老臣的荣幸。”

“好,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朕当年去过惠静,连累那里的百姓无辜死伤,前段时间御史回来报告,说惠静疫情一事乃是虚张声势,事实上却有大征的残余势力在操纵叛变。”

话语一出朝堂上立时又炸开了锅,诸大臣有愁眉不展的,也有慷慨激昂的,更有不屑一顾的。镜水砚朝一览众大臣的反应后,继续道:“朕一直想调查大征的残余势力究竟隐藏在何处,朝中是否也有他们的党羽隐藏着。”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皇上明鉴,微臣绝不敢做出这等事!”

镜水砚朝满意地一笑,说出了最后要说的话:“所以朕想拜托庆王替朕查访,朕相信没有比庆王更加忠于大胤的人了,这件事也唯有交给你朕才能放心。”

庆王跪在地上不抬头:“老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不枉费朕对你的信任,”镜水砚朝终于收网,“退朝!”

一片万岁声中,晏太师和众大臣一起目送意气风发的镜水砚朝离开了朝堂。

这样的一个皇帝,自己的儿子跟着他也是受罪,还不如在家吃吃睡睡。晏太师对失而复得的儿子非常宠爱,即使他坐吃山空也不介意。只不过这时的晏太师不知道,他这个看似没出息的儿子,其实比他更厉害。

第十六章:夜长梦多

孩子的满月是在太师府里过的,于是镜水砚朝打算在孩子满百日的时候好好庆祝一下,太后由于不知道孩子的出处,也对这个孩子非常疼爱,差不多每天都要过来抱抱孩子,给他准备好多将来用的东西。

休息了两个月,镜水砚朝感觉自己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要大刀阔斧地对朝廷里的许多事情进行清查。首先就是庆王的势力需要大幅的削减,他已经敢公然反对立嗣,再纵容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发动政变;其次就是当年在惠静发生的事,真像需要彻查,假如里面有隐情,即使要触及先帝的威严也一定要还以清白;再者就是大征的遗孤下落问题,必须尽快根除以免夜长梦多。

其实生下孩子以后就打算动手的了,可是蝶羽说什么也不让他到处乱跑,有几次干脆跪在台阶上拦着他不给他出门,镜水砚朝也知道她确实是为自己好,只好一放再放。开始他还怀疑蝶羽另有图谋,可是白天蝶羽偷偷告诉自己的事,却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问题。

敲更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已经二更天了。

孩子在床内侧,嘴角挂着一点口水睡得很熟,可镜水砚朝自己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近烦心的事真的是太多了,偏偏又找不到值得信任的人去解决,只能每天都很烦躁地度过。

邹彦年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难不成……不,怎么可能,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又翻了个身,镜水砚朝侧支着头,轻轻地刮了刮孩子的脸蛋。

脚步声?

镜水砚朝屏住呼吸,仔细辨认着。确实有人进来了,可是那怎么可能,蝶羽今晚负责守夜,英珏也在外院巡逻,什么人能这么毫无阻拦地进来?

脚步声已经到了床边,镜水砚朝的手压着孩子,自己闭上眼睛装睡,倒要看看来人什么目的。

来人掀开帐子后就没有丝毫动静,就站在床边,隐约能听到一点点呼吸声,很淡很静。

镜水砚朝正疑惑着,想要睁眼,背后突然响起了明显的骚动,几乎是第一反应就将孩子抓过来护在怀里。与此同时,床边站着的人掀开被子躲了进来。

“……”刚想大声喊,嘴和眼睛同时被捂住了,来人完全压在镜水砚朝身上,把被子拉过了头顶。他想干什么?!

“噗嗤!”被褥被刺传的声音,压着自己的身体猛地一僵。又一声,再一声,不知道刺了多少次,终于停止了。镜水砚朝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压着自己的人更没有放开手。

基本上确定没有危险后,镜水砚朝扳开捂着眼睛的手,看到一张失去了意识的脸。

刚才那么多刀全都扎进这个人的身体里,不管他是谁都不可能还清醒了。镜水砚朝刚扳开捂着自己嘴的手,臂弯里的孩子已经因为呼吸不畅而哭了出来。

“皇上,奴婢进来了。”蝶羽一向很警醒,尤其这段时间要注意孩子半夜醒过来的状况,比其他人更周到。

“把灯点上!”镜水砚朝心里知道这个不速之客是谁,但是还期盼着不是。

蝶羽很快点亮了烛台端过来,光线清晰后,镜水砚朝看清了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

“皇上,啊——!”蝶羽吓得差点扔了烛台。

金色的被面上是大团大团的红色,半坐着的镜水砚朝脸色苍白地抱着另外一个人。

“迅速传当值的太医全部过来!”

加上之前的受伤,中毒,假死,刘太医已经是第四次看到晏逆昀昏迷的样子了,而这一次明显更让人手忙脚乱,因为晏逆昀用自己的身体做盾,背上有四道非常深的伤口,要不是他和镜水砚朝是面对面,那刺中的地方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五六个太医手忙脚乱地处理这个“大人物”,止血上药后又凑在一起会诊。镜水砚朝抱着孩子在外间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个个眉头紧锁,心里一阵阵发寒。

“皇上坐下休息吧,晏少爷命大不会有事的。”蝶羽端来吩咐御膳房准备的驱寒汤。

“是你放他进来的?”否则不可能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蝶羽毫不慌张地跪下:“是奴婢放他进来的,不仅是奴婢,英珏大人也放行了,他说他想看看孩子,一会儿就走。”

为什么这么巧就会有刺客?镜水砚朝按着额头。要不是这样一来,自己都差点忘记了那些自称是惠静人并且三番四次进宫行刺的刺客的事了。

已经第二次从刺客的刀下救了自己的命了,这一次……

“皇上,微臣和几位同僚交换了一下意见,还是决定告诉皇上实情。”刘太医在众太医的目光中走过来,沉重地说。

镜水砚朝一听他的口气心就凉了大半,强自镇定了一下,才开口:“但说无妨。”

“晏公子背部的四道虽然都不伤在要害,但是每刀都插三分深,伤到了内脏。

臣等已经尽力了,能不能醒过来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虽然已经有不好的预感,可是……“朕知道了……你们到外面去候着,朕要随叫随到。”

“是!臣等告退。”众太医摇着头退了出去。

蝶羽在一旁已经忍不住哭了:“都是奴婢不好……如果没有答应暂时离开,刺客也不会有机会……”

“即使你们不放他进来,刺客也是要来的。”

镜水砚朝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是哭是笑。他把孩子交给一旁的宫女,然后走到床边,坐在了太医刚才行针的绣凳上。趴在床上的人,一颗脑袋无力地耷拉着,枕边的手冰的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

“朕认输了,朕不管这是不是你的苦肉计,朕认输了,”镜水砚朝痛苦地闭上眼,“只要你不死,朕什么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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