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 下————植树
植树  发于:2010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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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秋抬眼,眼神阴鸷的看着他们:“是吗?”

五十、解救

涓生被绑在椅子上,郁白秋坐在他对面阴恻恻的端起一碗补药喝下去。喝完,他咬了一块陈皮站起来揪住涓生的领口,狠狠掐住他的脖子。涓生咬着牙齿闭上眼睛。郁白秋走到他背后,将他的衣服扯开来,露出洁白细长的脖颈和瘦削的锁骨。冰凉枯瘦的手从衣领子伸进衣服里。涓生微微一凛,渗出一身鸡皮疙瘩。

郁白秋笑着一寸一寸的抚摸着这带着温润暖意的到皮肤,细腻光洁的还像当时的少年。比当时的少年少了许多青涩纯净,却多了一抹成熟妩媚。他低下头,在涓生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这些年,你过的不错啊。身边有男人也有女人。想抱男人就抱男人,想抱女人就抱女人……”

涓生不作声。郁白秋弓起手指,在他胸前划出一道痕。涓生微微蹙眉,将那锐利的痛感压了下去。

“混帐东西。”郁白秋揪住他的头发,低声怒吼:“你竟然让立婷怀了你的孩子。你父亲玷污了一个郁家的小姐还不够,你还要再来玷污一个。”

涓生微微偏头,想避过郁白秋喷出的浊气。郁白秋掰过他的头贴在自己的脸上,低声吃吃笑着:“讨厌我?别忘了,我是你第一个男人……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太滋润了,都忘了我的存在。要不要我帮你回忆。”

“不!”涓生毛骨悚然,牙齿咯咯打着寒战:“舅舅,你放过我。我是立婷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

“她不需要你这样的丈夫,更不需要出身下贱的孩子。”郁白秋轻轻的笑着:“那样的野种生下来,也只是同你一样的命运。你想看到吗?”

“舅舅。”涓生惊惧的颤栗着,面孔微微扭曲变形。郁白秋欣赏着他的恐惧,露出得意的笑容。

“啊……”隔壁的房间传来立婷的尖叫声。涓生微微一怔,想站起身。郁白秋牢牢的箍住:“怎么?这个时间还想着立婷?要不要叫她也过来看一看你现在的样子?”

涓生额头虚汗涔涔。

“老爷。”门外的随从急急的敲着门。郁白秋冷冷的直起身体看着门:“怎么了?”

“小姐她,小姐她肚子痛……”

“随她去,痛死了都干净了。”

“她是你女儿。”涓生愤怒的在椅子上挣扎。

郁白揪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她是个下贱的丫头,跟你娘一样。郁家的小姐全都是贱骨头。”

“你当初看着我妈见死不救,现在看着立婷见死不救。我终于知道当初我妈为什么要离开郁府,立婷情愿流落街头也都不愿意再回去。立轩更是离你而去。你就是个畜牲,无情无义的畜牲。你只能抓着弱者来折磨才会觉得自己强大。其实你很卑微,很可笑。”涓生咬着牙,眉眼里满含讥诮,冷冷看着郁白秋。

颊上又着了一记耳光,火烧火燎的疼痛。郁白秋捏着涓生的下巴,森冷的看着他:“要不要再回忆一下畜牲是怎么对你的。”

涓生看着郁白秋冷笑一声:“我这身子早就叫你叫那些张三李四弄脏了,你当我还怕什么吗?”

郁白秋忿恨的将涓生推倒在地上,撕开他的衣服,拿起点水烟的火签了在涓生伤痕凌乱的背上烫出一串燎泡。涓生咬着牙一声不吭。

“老爷,小姐她跑了……”门外的随从又过来敲门。

“混帐,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郁白秋愤怒的拉开房门。几名随从忙不迭的从饭店的各个路口下楼,追寻立婷的踪影。

“你抓不住任何人,你真可怜。”涓生苍白的笑着。

“混帐东西,你们这些混帐东西。”郁白秋拿着火签子狠狠的戳下去,挑破先前烫出的那些燎泡。涓生抖动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冷笑不迭。

昨天涓生没有过来,也不知今天会不会来。邹慕槐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想。大约立婷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他需要准备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比方说小孩的衣服,小孩的尿布什么的。也不知道生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孩子生出来,涓生来看他的次数只怕会越来越少。想到涓生会因为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远,邹慕槐心里惆怅起来。脑子里又浮现当初刚见到涓生时的模样。那个穿着黑色棉袄,冷冰冰的戏子。若是时间不会流动多好,让所有的一切都停在那个时间。涓生还是戏子瑞茗,涓生没有重遇见立轩。日本人没有占领X城。一切都在那时停下……

邹慕槐幽幽的想,想到自己也发笑了。时间不可能单为他而停。世间的事,总是造化弄人。以前不信,现在总算信了。如若不然,他跟涓生又怎么总是这样擦肩而过。

信步走到家门前,看到门前蜷了一个黑影。也许是涓生。邹慕槐心里蓦然一喜,乐颠颠的加快脚步。那黑影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却是一脸狼狈的立婷。

“立婷,你怎么了?”邹慕槐大吃一惊。

“救救涓生……你快去救涓生……他被我爸抓起来了……”立婷捧着肚子,痛苦的看着他。

“你父亲?”邹慕槐蹲下身子,想扶她起来。

“是,在凯悦饭店,他叫郁白秋……”立婷倒在他肩上,额头上冷汗淋淋。

“你怎么样了?”邹慕槐用力的搀扶她,立婷两腿软绵绵的根本直不起来。邹慕槐抱起她,才发现她刚才蹲过的地方有一摊浓稠的血液。

“你……”邹慕槐微微一颤,马不停蹄抱着立婷往圣保罗一路飞奔。

“唐辉,你给我出来。唐辉,你出来……”邹慕槐一口气跑到圣保罗教堂门前,大声呼喊。唐辉听到他的叫喊,心下一惊。能叫邹慕槐方寸大乱的必然不是小事。他仍下手里的书,迎出来,一眼看到已经血淋淋的立婷。

邹慕槐气喘吁吁的把立婷放到他手里:“你把她给我救活,要母子平安。我去救瑞茗。”

唐辉不及多想,抱着立婷送进急诊室。邹慕槐返身向凯悦饭店跑去。

大抵背上又开始密布狰狞的伤。涓生痛的晕死过去,又再痛醒过来。这种滋味一点都不陌生,几年前在郁家,他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他幽幽的睁开眼,看到郁闷之极的郁白秋将水烟吸得咕嘟咕嘟响。涓生躺在地上,想爬起来。每动一下,背就动得撕心裂肺。郁白秋听到他的动静,慢悠悠的走过来,一脚踏在他密布的伤口上:“醒了?”

“是。”涓生笑着。

“你在笑什么?”郁白秋清冷的看着他。

“我笑您食言了,舅舅。您到底上了年纪,喝再多的补药也不管用。”涓生戏谑的看着他,言语里对他没一丝顾忌。

郁白秋怒从中来,抬腿在涓生的背上一通践踏。涓生的嘴里翻出丝丝咸腥,他依旧笑着,笑意让郁白秋越来越愤怒。

“老爷。”随从又过来敲门。郁白秋将水烟砸到门前咆哮道:“干什么?”

“平田公子找您。”

“平田公子?”郁白秋凝着眉,猜出他必然是为了涓生来的。挥手正要吩咐下人进来把涓生藏起来,邹慕槐推门闯了进来。

“平田公子。”郁白秋幽幽的笑着:“三更半夜的,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邹慕槐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涓生,五内俱焚。扑过去把涓生抱起来:“你怎么样?”

“我没事。”看到他,涓生松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刚才所有的痛也都不再觉得痛。邹慕槐狠狠的看着郁白秋:“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府上的逃奴,拐带了我女儿。”郁白秋悠然笑了笑:“这些家事,就不劳平田公子操心,我会自己处理。”

邹慕槐强忍着怒意将涓生抱在怀里:“这个人是我朋友,我今天必须带走。”

“我要是不同意呢?”郁白秋笑看着他:“我同令叔父正在谈一桩生意,也请平田公子三思而行。我可不想因这些节外生枝的事,伤了彼此的和气。”

“你跟他谈的事,是你们之间的事。”邹慕槐从腰间取出枪递到郁白秋面前:“你若不同意,就在这里打死我。我叔父看在生意的份上,暂时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这以后就不好说了。”

郁白秋微微蹙眉,对于邹慕槐的日本身份始终有所忌惮。他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涓生,冷笑着点点头:“也罢,就是个奴才。平田公子喜欢,我送给你了。”

“谢谢郁先生。”邹慕槐抱起涓生,脱下大衣裹住他:“能走吗?”

“能。”涓生淡笑,依在邹慕槐怀里一脚深一脚浅的出了凯悦饭店。

“是个女孩儿,虽然早产,生命力却很强,母子都平安。”陆医生从手术室里出来,看着唐辉淡笑着说。唐辉终于松了一口气,握住陆医生的手:“谢谢。”

苏曼安置好立婷,看着有经验的老护士给小孩洗了个澡拿被单棉被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她轻轻的接过来送到唐辉面前:“看,你外甥。”

唐辉笑着接过来,一转身看到邹慕槐搀着涓生走进教堂。

五十一、刺探

立婷微微睁开眼,床单是白的,被子是白的,天花板也是白的。四周都是凄凉的惨白,带着不真实的感觉。她疑心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于是伸手掐了自己一下。有痛感,钝钝的痛感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告诉她,她还是活的。

立婷幽幽的吐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什么,惊慌失措的从床上爬坐起来:“涓生,涓生呢?”

“我在这里。”涓生倚在床头柜上小睡,听到她的声音挣扎着直起身体,握住她的手柔声:“我在这里。”

“涓生……”立婷看到他好端端的在身边,嘴角轻轻的扯动着,眩然欲泣。

“没事了。”涓生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立婷擦了把眼泪,才发现身子突然轻松了。她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孩子,又愣愣的看着涓生。苏曼推开门,抱着笑儿笑盈盈的走过来:“呀,醒了。”

立婷直愣愣的盯着她手里的孩子,瘦瘦小小的,五官皱得像块抹布。似乎是自己的又似乎不是自己的。苏曼笑着对着怀里的那个婴儿说:“沈小姐,你妈终于醒了,要不要看一看?”

“沈小姐?”立婷看着她,倏然回过神,迫不及待的向苏曼伸出手将笑儿抱在怀里。笑儿正睡着,感觉到被挪动了,不乐意的哼哼了两声,模样天真不谙世事。立婷惊讶的看着她,这就是她曾经痛恨的那个孩子,粉嫩嫩的,头顶上长得浓密乌黑的头发。手还不到一个火柴盒那么大,嘴唇小小的软绵绵的。一边看,一边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到孩子脸上。

唐辉端着一锅鱼汤来到医院,走到病房面前,苏曼扯了扯他,叫他先不要进去。唐辉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心里突然牵痛了一下,他轻轻的将汤锅放在窗台上。

“多好啊。”苏曼轻轻的笑着。

唐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苏曼侧着头看着他,他又露出了捉摸不定的怪异表情。

“你跟你妹夫……不合?”苏曼试探着问他。唐辉怔怔的抬起笑,敷衍的笑了笑:“没有的事。”

“他的伤……”苏曼想起昨天涓生带回来的那些伤和他背上那些陈旧的伤,满目狰狞,叫人不寒而栗。唐辉的眉头紧紧的蹙到一起,又看了一眼病房:“我出去一趟,等会儿叫立婷把鱼汤趁热吃了。”

“嗯。”苏曼点点头。唐辉裹紧风衣走出教堂。

天灰沉沉的,冬天就这样郑重其事的寒冷着。萧瑟的将一缕冷风,直吹的心里去,不胜凄凉。

唐辉慢慢的走到凯悦饭店门前,看了一眼这七层楼高的饭店,顶时髦的房子,以前门前只怕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在日本人占了,来往的也只有几个日本人而已。唐辉犹豫了片刻踏进去,伍福正在大堂替郁白秋要些东西。看到他惊讶的叫起来:“大少爷,怎么是你?”

“老爷在哪儿?”唐辉走到他面前。

“在房间,我这就带你去。”伍福忙不迭的领着唐辉走进电梯。

郁白秋坐在房间里,水烟吸的咕嘟咕嘟响,像一只气囊里蓄满怨气的青蛙在不停的聒噪发泄。伍福轻轻的敲着房门,他没好声气的怒吼:“不是叫你们不要打扰我吗?”

“老爷,您看谁来了。”

郁白秋冷冷的回头,看到唐辉没有露出一丝喜色,反而浮起了淡淡的嘲弄:“真巧啊,郁少爷。”

“爸。”唐辉低声唤了一句。郁白秋品味着这当中有多少不情愿和多少不得已,脸皮上嘲弄的意味更浓:“想不到你也在这座城里。若不是因为涓生那个贱种,只怕,你也是不想见到我的吧。”

“是。”唐辉波澜不惊的看着他的父亲:“若不是为了涓生,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不像一个父亲,没有一个父亲的宽容慈祥和严厉,你只有刻薄、暴戾和残酷,还有在这下面深深隐藏的憎恨。”

“混帐,我是你的父亲。”郁白秋拿着火签子挑了挑水烟的火星。

“那请你放过立婷和涓生吧。他们一个是你的女儿,一个是你的外甥和女婿。因为你,他们已经饱受流离疾苦。”

“那是他们应该得到的。”郁白秋轻轻的笑起来,于鄙夷中露出倨傲的神色,笑得轻松自然,开心愉悦。这些就是他要的。

“立婷前天生了个女儿。爸,你现在是外祖父了。”唐辉幽幽的看着他的父亲。几年不见,他依然是漕县的那个大地主郁白秋,没有改变,也不会为谁去改变。他所有说过的话,在他父亲面前都微不足道。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天,立婷险些死去。你放过他们,爸,我不想憎恨你,立婷和涓生也不想。你放手吧,不要让笑儿的心里以后埋下的也是对你的憎恨。”

“你是在威胁我吗郁少爷?”郁白秋敲了敲烟灰,笑看着他。

“如果您觉得是,那就是吧。”唐辉转过身:“您年纪也大了,请多保重。”

郁白秒谑笑着看着唐辉离开他的房间,扔下手里的水烟:“既然你们都这么在意他,我就更加不能不在意了。”

邹慕槐翻看着手里那些日军将官的病历,微微迟疑的看着柴田:“中村少尉伤势那么重,为什么药量反而减少了?”

柴田淡淡的睨看他一眼:“有比他更需要药物的人,这些你就不用操心。”

邹慕槐微微蹙眉,去药房取药。一支盘尼西林,还需经过主治大夫和院长的签字之的才能领出来。邹慕槐微微低头从细小的窗口看药房里面。曾经殷实的药房现在空旷不少。

“请拿好。”负责发药的日本人将药放在邹慕槐面前,邹慕槐将小小药瓶捏在手里,不急不许的往病房走去。

替中村少尉注射完,跟着柴田去巡视病房。一些没有军衔的士官在病房里叫嚷着。伤口不同程度的开始红肿溃烂,却得不到有效处理。他们抓着护士粗暴的咒骂。柴田从门前走过微微蹙眉。

“药品现在短缺吗?”邹慕槐装做不经意的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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