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出书版)上————踏歌而行
踏歌而行  发于:2010年08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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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次复健之后,张绍淮陪着钟司霖回病房,张绍淮看得出钟司霖心情低落,不断地说着话,想让钟司霖开心点,却只能让钟司霖勉强地扯出抹很难看的笑容,看得张绍淮心里有些泛疼。

帮钟司霖在床上安置好之后,看着钟司霖越来越萎靡不振的精神,张绍淮脸色一黯,却不知怎么开口比较好。强打起自己的精神,张绍淮拍拍钟司霖的肩膀,口吻故作轻松:「不要把自己逼太紧,这种事急不得的,慢慢来吧。加油!!」

听到张绍淮这一句话,钟司霖突然狠狠一拳捶在床垫上。「慢慢来……难道还不够慢吗?三个月了……我的右手还是完全不能动!」话一说完,钟司霖就狠狠敲打自己的右臂,张绍淮见到钟司霖的自虐,赶紧一把将钟司霖紧紧地抱住,不让他再伤害自己。

「动啊!你为什么都不动,动啊……」钟司霖最后呜咽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绍淮听到钟司霖那绝望的低泣,好不心疼,搂紧了那人纤细的身子,低声在他耳边安抚着:「不要这样,司霖……不要这样,我会心疼的……」哽咽一声,钟司霖伏在张绍淮肩上,无声地哭着。

那天钟司霖在张绍淮怀里宣泄过自己积压的情绪之后,整个人的情绪就稳定很多——太稳定了。他开始越来越少笑,越来越面无表情,就像刚入警校的时候一样,把自己隔离起来。

另外,张绍淮发现,钟司霖在躲他!若有似无地,避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肢体碰触。这几天以来钟司霖都把张绍淮当作空气,视若无睹。张绍淮很纳闷,努力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钟司霖,却百思不得其解。结果,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又回到钟司霖受伤前,尴尬的闷窒。

夜晚,个人病房内的顶灯没有开,只有左边桌子上一个小小的桌灯。

钟司霖一下一下地按着它,一下亮一下暗,如同黑色琉璃珠的眼,流离奇幻的光采,忽明忽灭。

张绍淮已经连续三天没来了。钟司霖自嘲的一笑,自己对他完全不理不睬,不就是希望他不要再来了吗?怎么不过才短短三天没见到他,心,就感到寂寞了……

那一天,他在张绍淮的怀里哭着哭着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还被张绍淮抱在怀里,而张绍淮已经背靠在床头睡着了。

发现到两人这样的姿势有多么不适宜,钟司霖小心地想挣开张绍淮的双手,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张绍淮便被惊醒过来,直接反应收紧双臂,反而把怀中的钟司霖拥向自己!瞬间,两人鼻对鼻、眼对眼……

近到连对方呼吸的气息,都感觉得到。

张绍淮原本紧闭的双眼,蓦然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地看着自己,让钟司霖的两颊飞上抹红云。张绍淮也没想到,一醒过来,眼前的钟司霖是这副他平日绝难见到的脆弱模样,当场只觉一股热血往头上冲来,轰得他意识恍惚。

钟司霖只看到张绍淮那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离自己越来越近,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张绍淮的呼吸,越来越重,那温热的气息就喷在自己的鼻唇之间。钟司霖整个身子僵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反应,整个人愣着,感觉到一点热度、一点气息、一点柔软,就要触上自己的唇……

「铃……铃……」张绍淮的手机响起。

两人瞬间回过神来,各自往后退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张绍淮脸上尽是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刚刚竟然想对钟司霖……他慌乱地站起身来,接起电话。

「喂,红筠啊,有什么事吗?」

「我在哪?我现在在医院……」

后面的话,钟司霖已经没有在听了,他躺下来,用棉被把自己包起来。他好冷,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冷。刚刚张绍淮清醒过来的那个眼神,透露着不可置信,仿佛一桶冷水从头上浇下来,让钟司霖从头顶冷到脚底。张绍淮接起电话时的那声「红筠」,更让钟司霖的心都寒了。

所以,他对张绍淮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漠视他,就是希望能让张绍淮离他离得远远的。张绍淮对他来说,太温暖了,他只会越来越依赖他,他怕……有一天,他不能没有张绍淮。所以,他逃了……他们已经连朋友都当不了了……

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一明一暗影子的流动,钟司霖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软弱了?他不是一向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吗?疲倦地闭上眼睛,按下最后一下,病房内一片漆黑。

蓦然,耳边传来张绍淮的声音:「司霖?」

钟司霖猛然睁开眼,凭借着窗外路灯的一点光线,确定眼前正是张绍淮!

「这么晚了,你来医院做什么?」张绍淮的突然出现,让钟司霖忘了自己正在漠视眼前这个人,口气微愠地问。

张绍淮一把拉起钟司霖:「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散散心!」说话的同时,张绍淮也没停下手上的工作,帮钟司霖换下身上的睡衣。

钟司霖一时反应不过来,便任着张绍淮摆布,换上了一身的外出服,穿上了外套、鞋子,最后戴上了帽子。就在张绍淮拉着他要从窗户爬出去时,钟司霖突然回过神来,一把甩了张绍淮的手:「你在发什么神经?你要带我去哪里?」

张绍淮完全无视钟司霖甩开他手的动作,拉着钟司霖的左臂:「你跟我走就知道了,现在说就没意思了。」

钟司霖又是一把甩开了张绍淮的手,转身就要回到床上:「我不去!我才不跟你一起疯!」

张绍淮看看自己空掉的手,突然一把搂住转身要走的钟司霖,就直接半抱着他往窗户爬:「你不去也得去!」

「张绍淮!」被当成货物搬的钟司霖火气上来,本想直接一拳送给张绍淮,偏生自己的左手已被张绍淮扣住,右臂又废了,只能忿忿地对张绍淮骂。

只见张绍淮眼神中有着不可妥协的坚决,让钟司霖心中一滞。

张绍淮额头抵着钟司霖的额头,低声轻哄着:「司霖……相信我,我真的希望你能打起精神,相信我。」

钟司霖只觉心头一热,胸口有点胀胀的,脑中思绪一片混乱,在恍惚之间,已经随着张绍淮溜出了医院。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看着眼前熟悉的香港警察训练学校大门,钟司霖不免错愕,张绍淮三更半夜,硬是把他从医院带出来,就是为了带他来……这?

不理会钟司霖的困惑,张绍淮摇下窗,向大门的警卫出示证件、打了招呼之后,就缓缓地开进警校。由于正逢放假期间,警校几乎没有人,张绍淮的车子缓缓地前进,直到最深处的操场旁,停了下来。

钟司霖完全被张绍淮搞迷糊了,只能傻愣愣地让张绍淮牵着他下车,领着他在操场上,走着。

「还记得第一天集合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因为报到迟到,被点名在众人面前罚站?」在经过朝会升旗台前,张绍淮笑道。

钟司霖白了张绍淮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也是你害的。」

张绍淮尴尬地笑笑,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旁边的百米跑道:「嘿!听教官说,你当年在学校创下的百米冲刺记录,还没有人破喔。」

钟司霖斜眼看了张绍淮一眼:「那代表学弟们训练不足。」

「说你强的!也不开心点接受。」张绍淮嘀嘀咕咕地抱怨。钟司霖鹰眼一瞪,张绍淮连忙闭嘴。

两个人就这样缓缓地绕着这操场,慢慢地回忆着在警校受训时的一点一滴,有着年少轻狂的高傲,怀着扞卫正义的憧憬,意气风发地准备大显身手。

一圈、两圈、三圈地走完了,两个人也越来越沉默。两个人静静地走着,不过……让钟司霖更在意的,是张绍淮始终没有放开握着他的手。钟司霖尝试着想不动声色地挣开张绍淮的手,却被张绍淮牢牢地握着,越握越紧。

在第三圈的转弯处,张绍淮领着钟司霖来到操场边的简易看台椅坐下。

望着正对面的升旗台,张绍淮问钟司霖:「你还记不记得,当初结训典礼前的那一晚,我们也是坐在这,正对面则是我们结训典礼的舞台?」

钟司霖垂了眼眸,黯声道:「记得……」

张绍淮看向钟司霖,再问:「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晚……我们三击掌的约定?」

「记得……」钟司霖闪开了张绍淮的眼神。

「我们约好要一起打击犯罪,一起实践我们入队的宣誓,一起在警界闯出一片天的!是不是?」

张绍淮将钟司霖身子扳过来,强迫他面对自己。

钟司霖手臂一吃痛,抬眼瞪向张绍淮,原来想骂出口的话,却在看到张绍淮炯炯的大眼中,含着一种恐惧时,要出口的话,消失了……

钟司霖闭了闭眼,而后抬起头来迎接着张绍淮的眼神,淡淡地开口:「Sean,放手吧……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复职吗?」

张绍淮握紧双拳,又慢慢地放开,看着空旷的操场,慢慢地回忆着:「在我警校受训期间,最让我印象深刻的画面,就是有个人在大雨中,不断地一圈一圈跑着操场。即使跌倒了……他还是爬起来继续跑……」

听着张绍淮回忆那一晚的情景,钟司霖只是沉默着。

「即使人都要昏倒了,他还是一直苦撑着……就是不愿意被退训,不愿意认输。」

张绍淮转过头来看着钟司霖:「我想问你,那个人……现在还在吗?」

钟司霖依然沉默着。

张绍淮掠住他的双肩,直视着钟司霖双眼:「我愿意……一直陪着他跑下去……不管雨多大,我都不会丢下他的。」

听到张绍淮近乎宣誓的话,钟司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着张绍淮的面前,尝试着想动一动自己的右手臂,却徒劳无功。

钟司霖对张绍淮一笑,笑得凄楚:「你认为我还能拿枪、还能当警察吗?Sean,面对现实吧……」

钟司霖自曝痛苦的神情,让张绍淮的心狠狠地抽痛着,看着钟司霖的右臂,颤抖的手指轻轻地从手腕抚上到大臂,声音中有着压制的痛苦:「是我……是我害你的……」

「不关你的事!」

钟司霖单手揪住张绍淮的衣领,对着他大声斥喝:「这不关你的事!」

「这怎么不关我的事?」张绍淮反揪住钟司霖的衣领,逼近他问道:「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根本不会……不会伤成这么重……是我害你的……」

看到张绍淮这副内疚的痛苦表情,钟司霖心底一涩……

猛然地扑上张绍淮,将张绍淮压在椅子上,钟司霖吼着:「他妈的,我不是你的责任!你用不着把照顾我当成你的责任!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左手用力压着张绍淮,右臂又出不了力,怒火攻心的钟司霖,用嘴狠狠地咬向张绍淮的肩颈处。

张绍淮被钟司霖这猛力一咬,倏然吃痛,直接反应就想把人推开,又担忧钟司霖目前受伤承受不起自己用力的一推,只有抱紧钟司霖,反身一压,将钟司霖压在身下。

钟司霖被张绍淮一反压,背部撞上椅子,顿时让他松了口,怒目瞪向压在身上的张绍淮,还来不及开口骂人,张绍淮已经咬上他的脖颈。

「啊!」张绍淮毫不留情的一咬,让钟司霖出声叫疼,手脚并用地想摆脱张绍淮的啮咬。张绍淮只有全身压上,方能制住钟司霖的挣扎。

松开了咬着钟司霖脖颈的牙齿,张绍淮抬起头来,紧蹙着眉头,怒视着钟司霖:「乱咬人!我就让你尝尝被咬的滋味!」

在缠斗之中,两人根本不知道,现在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鼻尖相对,胸部以下身体贴紧,四条腿纠缠……各自有火气的两人,也没发现这样的诡异。

「我没你咬得那么用力!」钟司霖不满地向张绍淮吼道,张绍淮微一低头,钟司霖脖颈处,确实有个清晰的红牙印,带着点血丝。似乎刚刚自己真的咬得太用力了……

张绍淮自然反应地低下头,轻轻舔去那牙印上的血丝。当张绍淮的舌尖扫过那牙印时,从那肌肤传来的一个刺激,让钟司霖不自觉地出声:「啊!」却是带着三分媚人无骨的低吟。

钟司霖的一声呻吟,同时让两人的动作一顿、身体一僵……

钟司霖被自己的声音吓到,那一声……真的是自己发出的吗?

刚刚那真的是自己的声音吗?

相对于钟司霖的惊慌,张绍淮这一方却是觉得一股火,从心头蔓延到全身。

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半身的变化,该死的……又不是什么青涩少年,怎么听到一声呻吟就……

属于钟司霖独特的淡淡清香,从张绍淮的鼻孔蹿入,更是让张绍淮腹股间的一把火更盛。

在心中反覆地挣扎,张绍淮想,再舔一下就好,他想再听一声钟司霖的低吟……

张绍淮又轻轻地吻舔着那牙印,一下又一下,他要得越来越多,唇舌沿着钟司霖的脖子向上攀升,直到覆住了钟司霖的菱嘴,吞咽了钟司霖所有的呜咽。

接下来的一切都失控了,压抑过久的感情突破了理智的禁锢,就像是洪水冲破了堤防,泛滥成灾……

随着张绍淮一下一下猛烈地在自己体内驰骋,钟司霖的意识越来越恍惚。在模糊一片的脑海里,只有张绍淮一声一声的「司霖、司霖……」,伴着张绍淮一下一下的侵入,牢牢地刻在自己的心里,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身体……

张绍淮将怀中全身乏力的钟司霖,温柔地放在副驾驶座上,虽然动作已经是十分轻柔,但少了温暖的怀抱,仍是让原本已昏昏沉沉的钟司霖眨了眨,睁开了眼。

正准备发动车子的张绍淮,发现一旁钟司霖细微的动静,转过来在钟司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道:「累了就睡吧,我就在这。」

钟司霖迷迷糊糊就要又闭上眼时,车子后照镜上悬挂的一个小香包,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大红色中国荷包款式的小香包,钟司霖蓦然心口一窒。

那是席红筠亲手做给张绍淮的礼物……

铺天盖地的愧疚与绝望感袭来,钟司霖缓缓地闭上了眼。

错了,一切都错了……

第二天晚上,当张绍淮结束任务再去医院探望钟司霖时,钟司霖已经出院了。

没有留下一字一句,也没有人知道钟司霖出院后的去向,任凭张绍淮再怎么找人,都没有钟司霖的下落,连警务处也只有钟司霖留职停薪的消息。

钟司霖,就这样离开了。

第四章

西九龙区警署人员资料与内部调查科的办公室中,钟司霖坐在会客的沙发椅上,微侧低着头,随意翻阅着手上的杂志。沉沉的轮子转动声,来到钟司霖面前戛然而止,钟司霖抬起头来,不出意料之外地,看到的是一身白衣的陈子颐,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陈子颐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钟司霖:「果然西装比实验衣更适合你。看来你过得很好。」环顾下四周,没看到其他ICAC的人:「你一个人来?」陈子颐倒是有点意外只有钟司霖单独一人。

「不过拿份资料罢了,需要多少人?」钟司霖站起身,拉了下西装外摆,而后自动地到陈子颐背后帮他推轮椅,问道:「到哪谈?」

「到我办公室谈好了。」陈子颐指着前方独立的办公室。

侧过头来面对身后的钟司霖,带着点打趣的口吻:「你现在可是深入敌阵啊。」

「嗯?」钟司霖微一挑眉。

「你们ICAC前几天那么大阵仗,来我们这把张绍淮请到ICAC喝咖啡,」陈子颐露齿一笑:「我怀疑这西九龙区警署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知道,ICAC来我们这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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